最是古着红烧肉
来自:来来(打回原形吧!)
文/王欣 曾经在某八卦论坛看过一个帖子,开贴的据说是北京一家顶级餐厅的大堂经理,写的是出入于他们餐厅的明星名流、商界大亨的各色吃相。其中提到某上市互联网公司的CEO每次去吃饭都要点一碗红烧肉,大堂经理对这一段还加了评论,说“人的出身是挣多少钱也抹杀不了的,看他每次总点那一碗油汪汪的肉,就仿佛还能闻见他身上的那股子泥巴味。” CEO有没有泥巴味不好说,人精似的大堂经理倒必然有些以己度人。大概这碗油汪汪的肉容易令他想起自己泛着饥饿感、失落感的童年,于是成年了出息了,自己也不愿再回味童年这份卑微的奢侈。 但红烧肉有什么错呢?是猪五花肉不够高级、还是仅靠酱油和白糖调味、或是只有一种香腻的口感,导致它如同一幅大红龙凤被面,够街坊、够喜庆,但往往是常用的人反而到头来嫌它土。 只是,很多人比如我,都会有一份与红烧肉有关的温馨回忆。常忆起童年的冬天,我坐在外婆家的火炉旁写作业,小小的四方炉上就常年煨着一小锅红烧肉。外婆是一个贤惠端庄的老人,做事慢条斯理,看她细细的清理肉皮、熬糖色,肉一入锅就令我幻想这锅肉该是何等的美味。等到中午作业写完了,红烧肉也煨糯了,满屋子都是酱香。外婆做的红烧肉一点都不油,原因是她用了藕做垫菜。藕吸收了猪油与肉味,本身就很美味。同时,加在肉里的红线椒中和了酱汁的甜腻感,一块5分瘦3分肥2分皮的红烧肉吃到嘴里,先尝到的自然是厚重的甜糯感,在咬破肉油的一瞬,本应微微有些发腻,但因为一股幽幽的辣味,反而更显得滋润。于是一块接着一块,在外婆的慈目笑颜中扫清碗盘最后还要再用白米饭拌上残渣油做一碗“拌锅饭”才算心满意足。 等长大一点,外婆也渐渐做不动了。而稍年轻时的我们、如饥似渴看了太多时尚杂志的我们,自然也阶段性的会摈弃这份乡土味。总有一段时间我们疯狂追逐燕鲍参翅,正如总有一段时间我们渴望大牌、渴望LOGO。那鲍鱼的头数、海参的尺寸、鱼翅的分量、燕窝的血色,都一寸一寸、一两一两的衡量着个人价值。仿佛哥吃的不是菜,哥吃的是地位和尊严。再懂事一点,总算熬过了对燕鲍参翅的口唇期困惑,但还是捡不回红烧肉。燕鲍参翅?那是满大街背Neverfull的女人还在奋斗的食物,看烦了各色LOGO,看穿了时尚的面子与里子,我们或许改追MMM、Jil Sander,改吃鹅肝松茸鲟鱼子,吃一切古怪生僻却照样价格不菲的东西。看不出品牌,吃不出口感,却会自以为是“低调的奢华”而沾沾自喜。 而到底要到多大岁数,或者说,经过怎样的阅历,我们才学会不为别人的眼光活着?才又捡起小时候外婆给炖的那碗红烧肉踏实的就一碗米饭? 可能当某天,你开始喜欢规律、喜欢绿色、喜欢自然、喜欢纯质、喜欢偶尔享受一个人的状态、喜欢按自己的计划去做想做的事时,你就可以去市场上买一块5分瘦3分肥2分皮的五花肉,细细的切成3厘米见方,用冰糖与砂糖混合炒开的焦糖色微炸,然后淋上黄酒、米汤与酱油,慢慢的炖上40分钟。切不可用鹌鹑蛋当垫菜,那样的脂油丰足,如同巩俐、章子怡穿着大红被单改的裙子参加国际影展、够张扬够威风,但始终谈不上美感。你可以学我的外婆用粗藕,也可以用油栗或干豇豆。起锅前,别放盐,淋上2大勺红红的南乳汁与一小勺耗油,这份调味的小创意如同在外婆做的小碎花裙子上别一枚Vivienne Westwood的土星胸针,意想不到的混搭效果。 等到这一碗泛着焦红色、肉皮会自然微微Q动的红烧肉端上桌来时,那一刻夹到嘴里的喜悦,正是你从母亲的箱子里翻出了那条1979年的碱褪色丹宁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