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柯】斯图亚特·霍尔:当谈论《侍女》时,福柯在说什么?
今天去海边了吗(这鼠年可怎么过啊)

福柯的《事物的秩序》以对著名西班牙画家的一幅油画《侍女》的讨论开始。它有一个颇为学术化的辩论和争议的话题。我在此用它的理由是因为,如同所有批评家都同意的那样,此画自身的确引发了有关表征的本质的各种问题,而且福柯自己用它来谈论这些较广泛的有关主体的争论。在此使我们感兴趣的正是这些争议,而不是福柯的读法是否“真实”、准确,或甚至该油画的确定读法究竟是什么。实际上,此画没有一个固定的和最终的意义,这是福柯最有力的观点之一。 此画在委拉斯开兹的作品中是独一无二的。这是西班牙宫廷的皇室收藏的一部分,并被悬挂在宫廷中后来被烧毁的一间房间里。它的作画日期被宫廷画师委拉斯开兹的继承人定为1656年。它起初叫做“皇后与其侍女及一个侏儒”;但据1666年的清单,它有了这个标题:“西班牙公主和她的侍女及仆从的画像,宫廷画师和宫廷内侍迭戈·委拉斯开兹作”。随后它被叫做《侍女》。有人认为,该画显示的是委拉斯开兹正在画《侍女》这幅画,而这借助于一面镜子被画出——但现在看来这不可能。最广泛被认可和可信的解释是,委拉斯开兹正在画国王和王后的一幅全身像,而且正是这对皇室夫妇被反映在背后墙上的镜子中。公主和她的随从所注视的正是这对夫妇,而艺术家从画布前倒退一步时他的凝视就停留在他们身上。这一反映艺术地把皇室夫妇包括在画中。这基本上是福柯所接受的评论。 …… 谁或者什么是此画的主体?福柯在他的评论中用《侍女》得出某些关于其表征理论,尤其是关于主体作用的一般观点: 1.“福柯从表象与主体方面读此画”(德雷富斯和拉比诺,1982,第2页)。此画既向我们显示(表征)西班牙国王与王后正在被画像的场景,同时也告诉了我们有关表征与主体运作方式的一些情况。它产生了它自身的知识类型。表象与主体是此画的潜在信息——是它所涉及的,它的潜在文本。 2.很清楚,表征在此并不涉及现实的真实反映或模仿。当然,此画中的人们可能“看起来像”西班牙宫廷中实有其人。但此画的绘画话语所做的,要大大超过简单地精确反映实有之事。 3.从某种意义上说此画中的每一物都是可见的。然而,它所“涉及的”——它的意义——取决于我们对它的“读法”。它围绕你看不见之物所建构的与你能看见的一样多。你看不见画布上画的是什么,尽管这似乎是整个作品的要害。你看不见每个人正在瞧什么,谁是被画者,除非我们假定那是镜子中所反映的人。他们两人都在又不在画中。或毋宁说,他们通过一种替代出现。我们看不见他们是因为他们未被直接表征;但他们的“缺席”被表征出来了——在后面的镜子中通过他们的映像被反映出来。福柯论证道,此画的意义通过出席者和缺席者复杂的交互作用产生出来。表象既通过展现而运作,也通过未展现而运作。 4.事实上,这里似乎有不少替代与置换在运作。例如,我们看见的画面“主体”和中心是公主。但是画面的“主体”和中心当然也是被画像者——国王和王后,我们看不见他们,但其他人却正瞧着他们。你可把这解释为墙上那面反映国王和王后的镜子差不多恰好在画面可见范围的中央。所以公主和国王夫妇作为此画的主要“主体”,在某种意义上分享了中心位置。这全取决于你看画的位置——是面对着你作为观望者正坐在其中的场景呢,还是从那个场景向外看,置身于画中人们所在的位置。如果你接受福柯的观点,那么此画就有两个主体与两个中心。而且画面的组合——它的话语——使得我们在两个“主体”间徘徊,始终无法最终决定该认同哪一个。但我们的看法,我们看画的方法,却在两个中心、两个主体、两种观看位置、两种意义之间犹豫不决。此画的话语远未变成可成为画的确定意义的某种绝对真理,它相当谨慎地使我们处于这种注意力悬而未决的状态,处于这种观看的摇摆过程。 5.通过跟随观看的协调进行——谁在看着什么或什么人,你可大量谈论此画作为话语的运作方法,以及它所意味的内容。我们的观看——观望此画的眼睛,观望者——跟随着表征于画中的各种观看关系。我们知道公主的形象很重要,因为她的侍女们望着她。但我们知道某些坐在场景前而我们又看不见的人更重要,因为很多人——公主、弄臣、画家自己——都看着他们!所以观望者(他也“被主宰于”此画的话语)作着两种观看。从画外、画前的位置看画。而同时,又从场景中,通过进入画中人物的观看,来看画。使我们自己成为绘画的主体,有助于我们作为观望者去看,去“理解”它。我们占有话语所指示的各种位置,认同它们,让我们自己受其意义主宰,并成为它的“主体”。 6.对福柯的观点而言,此画没有一个完满的意义,这一点至关重要。它仅仅意味着与观看此画的观者有关的某些事儿。观者完成了此画的意义。因而意义是由绘画与观者之间的对话建构出来的。委拉斯开兹当然无法知道谁会在以后占据观者的位置。但是整个绘画的“场景”必须得到安排,以致在画作前出现一个理想的位置,如要画作得到理解,任何观者都得从这一位置来观看。我么可以说,观者被画入作品前的位置上了。就此意义而言,话语为观者—主体生产了一个主体—位置。为了画作能够运作,观者,无论是他还是她,首先必须使自己受“主宰于”绘画话语,并以此方式成为画作的理想观众,成为其意义的生产者——其“主体”。这就是“话语把观者作为一个主体来建构”这话的意思,我们用这话意指话语为观看和理解画作的主体—观者营造了一个位置。 7.因而表征至少发生在此画的三个位置上。首先是我们即观者,其“观看”把画中不同的元素和关系放到一起,使之产生一个总的意义。为使画作有意义,必须要有主体,但他/她并未被表征于画中。 然后,有一个画家,他画了场景。他立刻就“出现”在两个位置上,因为他为了画这场景就必须站在我们现在坐着的地方,但他随后把自己放入(使他自己表征于)此画,在画中回望他的观看点,而这一点已被我们——观者——所占据。我们还可以说,此场景之所以可被理解并被融为一体,与那个站在楼梯上处于背景中的宫廷人物有关,因为他也俯视着一切,却——像我们以及像画家一样——是有点儿从画外来观看的。 8.最后,考虑一下背后墙上的镜子。如果它是一面“现实”的镜子,它现在应能再现或反映我们,因为我们正站在每个人都张望着的场景前,而且从这个位置去看,每一物都可被理解。但它没有反映出我们,它在我们的位置照出的是西班牙国王和王后。不知为何,此画的话语把我们置于统治者的位置!你可想象福柯对此替换感到多么有趣。 福柯认为,从此画中表征的话语的运作方式可以清楚地看出,只有从画前某主体—位置(我们,即观者,正是从这里看画的)出发,画作才能被观看和理解。这也正是一架照相机为了拍摄场景所必须置放在那里的观看(拍摄)点。而且,你瞧,委拉斯开兹选中来“表征”坐在那一位置的人是统治者——“君临天下者”,他既是此画(所画内容)的“主体”,又是“画中的主体”——是话语所妥当处置的人,但同时,又是靠他无比权威的一瞥使画作有意义并得到理解的人。 (选自斯图亚特·霍尔编《表征:文化表征与意指实践》,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84-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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