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自己，或者毁灭自己”--1999年5月14日，法国解放报

“超越自己，或者毁灭自己”  我是隐私的动物——卡拉克斯对自己下的定义，他所提到的电影、金钱和爱情……  1999年5月14日，法国解放报 作者：劳伦特-里古莱特，奥利维-赛格莱特，戛纳电影节特派记者  Leos Carax出生于1960年。今天，他带着他的第四部影片“Pola X”来到了戛纳电影节的克拉赛特参展。以下是他接受采访时的笔录。  问：从你电影生涯的初期，人们就常常怀疑你拍摄电影的唯一目的并不是为了成为艺术家。你拍摄独有风格电影的动机一直是评论界对你提出的问题。迄今为止，你已经拍摄了四部故事片。现在你是否可以回答我们你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在拍片吗？你想用你的电影帮助什么人吗？  Carax：我选择拍电影，是因为我常常找不到人来倾诉。我心里的话不知要对谁去说。 记得几年前，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几个礼拜、甚至几个月待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里有一个长长的走廊，而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公用电话亭。我在走廊里踱来踱去，手里拿着我的电话号码簿……可是谁又是那个我必须找到并与之对话的人呢？谁是唯一的那个知道我困于这里而愿意帮我摆脱这里的人呢？没有。我翻遍了电话号码簿，但找不到那个人。 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那些游荡在我们四周的幽灵，我拍电影。当然，如果我的电影能帮助某些活着的人找到生活的本质，帮助他们找到真正的生活，那就再好不过了。  问：从你和你的影片中演员的关系来看，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是他们使你产生了拍摄某部影片的愿望。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能和我们谈一谈你是怎样遇到吉约姆-德帕迪约的吗？  Carax：我过去一直认为我永远无法把皮埃尔这个人物搬上银幕。因为我以为我永远也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现我头脑中的皮埃尔和伊莎贝尔。在柏林，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一部影片中发现了凯特里娜-高露贝瓦的脸，那仅仅是十秒钟的时间，我也完全不知道她是谁。但从那一刻起，一切都变得可能，而不再仅仅是我脑中的幻觉。两年后，我认识了吉约姆，马上就喜欢上了他。他有与生俱来的吊儿郎当的艺术家气质。他有英俊的外表和年轻的活力。他身上有种女性化的特质。他有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他简直就是现代版的哈姆雷特。  如果没有他们，我的影片就不可能存在。我以前拍摄的影片中情况也是如此。他们只能够由茱丽叶特-比诺什，米梅伊-派里斯和戴尼斯-拉旺来主演，否则这些电影不会开拍。对男女主人公的选择从来都是我拍摄电影的第一步。即使我对将要拍摄的影片类型不甚明了的时候，我就开始寻找我的男女主人公了。但是，对于男女演员的选择是有区别的。就像寻找知音和寻找小弟的区别。如果我不愿太多地去了解她的小弟，那我就去接近他的姐姐。  问：你的黄金组合（拉旺，埃斯科菲尔，比诺什）解体了，你的工作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吗？  Carax:黄金组合解体？……确实有这回事。我的制片人和我的助手先后去世……每次拍摄都成了一场灾难。“Pola X”这部影片的完成靠的是创作班子集体的力量，却也是我第一次独自制作的影片。这赋予我力量，也让我伤感。  问：希望以下这个问题不会冒犯你。据说你只愿意接拍大制作、大成本的影片。你从来没有想到拍摄小成本的影片吗？  Carax:为什么总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别的导演很少被这样问到么？我并不介意谈金钱的问题。在一部影片的制作中，会有关于钱是如何被花出去的、花得是否合理、为什么这样花等等问题。可问题一经提出，就令人不快。就像婆婆来看望刚刚分娩的儿媳：她走进了产科病房，勉强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然后就开始问病房多少钱一天？婴儿车是花多少钱买的……  如果因为某些意外事件，新桥恋人这部影片的实际支出超出了当时的预算，这肯定就是原因。我总是和我的制片人商量金钱的问题，我告诉他我的工作方式，想拍出什么样的效果。而他来决定可行与否。  我的电影成本并不很高，只是略微高出平均成本而已。大制作的影片本来就不多，只有在这些影片里才可以自由发挥。当然拍摄周期也太长。电影工业其实是非常沉重的。与其说它是艺术，不如说它是军人的体制。 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从影十八年来，我只拍摄了四部故事片。  在当今，一部电影在面世前，它的表现形式是拍摄成本的金额，是一个数字。一旦投入市场，它的表现形式是票房的收入，还是一个数字。人们似乎只对这些数字感兴趣。数字已经越来越沉重地挤压进我们的生活：三百万失业者，四个遇难的中国人，第八次失误，八十三万五千名难民……这已经代替了我们的形象思维。可是生活不是数字，它远比这精彩得多！……知识、工作成了人类的垃圾桶。  问：欺骗，不成熟，纯洁无辜。你对此怎么看？  Carax: 欺骗：皮埃尔是个悲剧人物，因为面对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他总是显得力不从心。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他希望自己能够做好，能够找到生活的真谛……但在最终他总成为被欺骗的对象。  谁又能彻底摆脱被欺骗的感觉呢？没有人，这是生活的真理。  不成熟：这是“Pola X” 所要表现的很重要的一个主题。这也是我第一次拍摄主人公比我年轻的一部电影。由佩塔枢扮演的皮埃尔的小说经纪人对皮埃尔说：“你梦想写出一部成熟的作品。可是，皮埃尔，你最大的魅力就是你的不成熟。”皮埃尔是不成熟的，对爱情、对事业、对生活都是不成熟的，他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一切。这是我试图表现的主题。  纯洁无辜：受难中的人们都是纯洁无辜的……在性格转变前他们能尝到报复的快感。  问：对性的表现是当今法国电影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即使作为观众，你也对此感兴趣。在拍摄“Pola X”的爱情场面时，你是怎么构思的？  Carax：难以做到的事不是表现性行为，而是表现他们的内心。  问：你怎样生活？  Carax：就像生活在轮盘游戏上，俄罗斯式的。  © 天涯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