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对话格里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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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文字传统,颠覆写作内容 余华:我对罗伯-格里耶的了解肯定超过他对我的。法国新小说在上世纪80年代对中国有很大的影响。我在我英文、法文、德文版书的介绍里,都提到曾经受阿兰·罗伯-格里耶的影响,但至今我还没发现我们之间的共同点。他是我在“新小说”作家里最能接受的一位,最好读,也最畅销。他的描写很精细,语言是有方向的,尽管用了暗示的方式表达意图;另外一位克洛德·西蒙,我就实在读不下去:他的语言堆得太多,没有目标。我是个阅读非常有耐心的人,可是西蒙的尝试令我觉得阅读非常困难。 罗伯-格里耶:说得非常正确。我写作用的都是法语里正常的语法,如果把我的每句话单独拿出来,你会看到语法结构很简单。我可以说:我写的文字与加缪的文字是处于同一层次的语言。可是有些人即使看懂了字面,却不知道小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我说出来了一些,隐藏了一些。我的好朋友克洛德·西蒙,他写的句子长而繁复,有时候甚至没有标点符号。有的作家像我这样:尊重法语文字传统,但颠覆写作内容;而有的是两者一起颠覆,比如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就是对语言的彻底颠覆,所以用任何语言都无法读懂。 我的难懂和我面对这个世界时觉得难懂是一致的。有些作家理解了这个世界,然后以写作帮助你理解世界,巴尔扎克就是一个典型。我正好相反:我写作是因为我不了解这个世界,从专业角度看,我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我是农学工程师———当时我在研究非洲水果的一种病,研究着研究着忽然问自己: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是谁?于是跑去写小说了。有时候读者说你的书到底说什么,我不明白,我说我也不明白。 余华:这种情况不仅存在于20世纪,也存在于19世纪的作家中吧。作家如果对自己写的东西都很了解,这本书是不可读的。我们写下去,只是感觉到了,而不知道写了什么。我们要把完整的苹果送给读者,而不是分解了当中的矿物质送出去。到底里面有多少东西,我们不知道。 罗伯-格里耶:我同意。不要说19世纪了,18世纪的狄德罗,17世纪的斯宾诺沙,他们都表达过相同的观点。斯宾诺沙说过,人类的自信建立在善于虚构的基础之上,所以人更善于观察而不善于理解。面对世界产生怀疑,这种心态在20世纪更为强烈。上帝死了,小说也就开始出现变化。 ----节选自<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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