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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妖怪传说《东瀛百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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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16:25:44

    捉影    这天中午知佳吃过了盒饭,从公司大门走出来,在报刊亭前站住脚步。 她抽出一本新一期的时尚杂志翻了两下,正要掏钱买下来,目光习惯性地转移到旁边的早报上。

    知佳自己也有订这份报纸,不过今天早晨起晚了,还没来得及看。 这时知佳背后突然蹿起一股麻痒的窥视感。 知佳猛地一回头,一个男人正慌张地转过身去。知佳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侧脸。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她当然认得,他是知佳的男友。    “靖司!” 知佳叫了一声,男人明显地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苍白,微微张大着嘴,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地盯着知佳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知佳也愣了片刻,随即皱了皱眉头,迎上去揪住靖司的耳朵,上下用力拉扯着。见他像往常那般咧着嘴叫疼的样子,知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我刚下飞机。”靖司说着,有点心虚,有点迷惑。 “要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靖司大学毕业后就去澳大利亚深造,而知佳直接找了一家小公司上班。    “你……要等我回来啊。不许交乱七八糟的朋友啊。” 上飞机那天,靖司很不放心地这样对知佳说。 他那两条秀长的眉紧紧地皱起来,嘴巴撅得老高,二十多岁的人,还像个爱赌气的少年。

    他很依赖知佳。 一年过去了,这是靖司第一次回国,但是居然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    “我想给你个惊喜嘛。”靖司揉着被知佳拽红了的耳朵委屈地说道。 知佳冷哼了一声,想说什么来的,又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彼此的动作和气味都有些生涩了。 靖司身上有一股清冷的气息。    这天靖司回到了知佳在公司附近租的公寓中。 十分自然的,理所当然的。

    知佳睡不着觉,她久久凝望着靖司在黑暗中显得十分白净的那张脸,突然扁了扁嘴巴,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把脸埋在靖司的颈窝中,让眼泪流进那一小片温暖的空洞。    第二天起来她的眼睛肿的像个桃子。 靖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知佳飞快地应道。 “真的没什么?”靖司担心起来。 这一瞬间,知佳感觉靖司的面容突然模糊了一下,就好像损坏的电影胶片。    “我……我只是太想你了,太高兴了。” 知佳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心脏蹦蹦狂跳。    早餐的气息有些沉闷,靖司自告奋勇去取报纸。 “我没订报纸。”知佳紧张地阻止了他。 “我记得你以前有读报纸的习惯哪。”靖司怀疑地盯着知佳的脸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工作了就没时间看了。”知佳含含糊糊地敷衍着。    这几天知佳都没上班,向老总请了假,便拔了电话线,关了手机,专心在家里陪靖司。 她窝在他的怀里,和他一起看电视。 但是她的手很不安分,一会儿捏捏靖司的耳朵,一会儿摸摸靖司的脸蛋,时不时还叹口气。 她几乎一步也不愿意离开靖司,像块牛皮糖一样粘人。

    “我只是,太想你了。”    靖司疑惑于知佳的变化。 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这天早晨靖司醒得早,见知佳还像小猫一样蜷在被窝里睡着,靖司没有吵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想为知佳做一顿早餐。 这么想着,心里暖起来。 厨房的垃圾袋满了,靖司拎着袋子走出门。 门口有一卷当日的报纸,静静躺在地上。    靖司疑惑地摊开那卷报纸。 知佳不是说没订报吗?    他的眼睛扫过报纸的主版。 他的手一松,垃圾袋落到了地上,黑色的袋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吐出里面被知佳撕得粉碎的报纸。    靖司想找个地方坐下,身子却不听使唤,他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身体化成无数的微尘。 一阵风吹来,报纸碎屑和着靖司的微尘打了个旋儿,一齐被卷上天空。    报纸上有一条这样的标题。 “悉尼曼斯菲尔德发生惨烈车祸,死者为日裔留学生。本报跟踪报道,事故原因已经查明……”    面影    人刚刚死后的几天会回到至亲之人身边。有一种说法是他们记不得自己已经死了,而一旦记起死亡这一事实就会消失。多出现在战争时期,留守家中的女人看见本应在战场上打仗的丈夫突然回来,他们往往只是面影。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16:32:29

    颜伥    新年放假回来,亚衣变成了整个办公室的焦点。 加奈子远远看着一群女人围着亚衣唧唧喳喳地说着,眼睛有点发酸,于是又重新埋头在如山一般高的文案中。    “加奈子。” 亚衣从人堆中解脱出来,走过来找加奈子。 她顺势坐在加奈子的办公桌上,脸上挂着亲昵的微笑,身上散发出恰到好处的香气。 加奈子抬头,发现自己有点不敢看她。    没错,新年假,只有七天。 不知道亚衣在这七天里做了什么,但是她比放假前漂亮多了。 有人猜她做了整容手术,又说不出为什么恢复得这么快。 亚衣也不说,只是神秘地笑着,对焦急的女同事们卖着关子。    “谁请我吃饭,我就告诉谁。” 脸蛋变得漂亮,也带动了女人打扮的欲望,于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打造出一个令平凡如加奈子的女人不敢直视的美女。 只这么与她对视着,就已经感觉自己理亏三分了。    “亚衣,你变漂亮了哦。”加奈子勉强地笑了笑。 每个人都在这么说,自己如果不说,恐有嫉妒之嫌。 而事实上,心里也的确是不那么舒服的。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变的?”亚衣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加奈子的肩膀。 她们是大学时代的同学,比起普通同事自然亲热得许多。 “怎么?” 加奈子不太热心,因为没期望她会说。 “请我吃个晚饭吧,我带你去。”亚衣狡黠地一笑。    加奈子和亚衣从饭店出来时,已经晚上八点了。亚衣好像一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吃着,不断刺激着加奈子的好奇心。 “你说的那家店几点关门?”加奈子有点担心了。 “只有晚上才开门的哦。”亚衣挥手叫了一辆计程车,和司机报出了一个地址。

    计程车等在一片住宅区前,小区的物业似乎很糟糕,路灯坏了好几盏,也没修,路上黑漆漆的。 “就在这了。”亚衣敲了敲一扇住户的门。    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老妇人。 她穿着传统的日式和服,文雅地对二人鞠了个躬。 她的脸上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似的,面容死板僵硬。    “那个粉……可以给我了吗?” 亚衣一进门,就急急地对老妇人说道,语气中有一点恳求的意味。 老妇人将加奈子上下打量了一圈,目光又回到亚衣身上,矜持地点了点头。    “我们家的美容粉,是从老辈的人手中流传下来的,有十分神奇的效果哦。” 老妇人叫加奈子躺在沙发上,加奈子犹豫了一下,照做了。 老妇人从桌子上拿来一个小瓷碟,碟里盛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看上去和面粉差不多。    她小心翼翼地从碟里挑出来一点到指尖,在加奈子的脸上均匀地涂抹起来。 “秘传的粉,很珍贵呦,所以只接待熟客介绍来的人。” “这个,要多少钱?”加奈子有点担心了。 “免费的哦。”老妇人说着,瘪着嘴笑了,脸上一道道皱纹被挤压成一条条深色的沟。

    加奈子觉得不对劲,拨开她的手,坐了起来。 “要想变漂亮,这点胆量可不行。”老妇人责怪着,从桌上拿起一面小镜子递给加奈子看。

    前后只不过是几分钟的事,加奈子却发现自己变漂亮了。 那些白粉像是被皮肤完全地吸收进去了,看不出一点痕迹,而加奈子的五官,那眼角眉梢的线条,却发生了细微却不容质疑的变化。    “这些粉是三天的分量。”老妇人分别递给加奈子和亚衣一个小纸包:“都用完之后你会大吃一惊的。”    三天过去了,加奈子的脸在神秘白粉的作用下愈发地漂亮起来。 公司里的女同事们更加迫切地想知道加奈子和亚衣的秘密。 变漂亮的感觉真好。 三天的白粉用光了,和亚衣约好晚上去老妇人那里再领些白粉。    下班时间到了,加奈子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她最近太喜欢照镜子了。 照着照着,突然感觉出一丝异样。 自己的五官好像微微有些倾斜,好像整张面皮都被谁拽了一把似的。 加奈子凑得近了些,想看清楚。

    啪地一声,脸皮掉了下来,落进洗手池里。 像一张红色的面具,边缘带着丰富的弹性不断颤动着。    是噩梦吗? 加奈子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绝望地尖叫起来。 洗手间的门开了,亚衣冲了进来。 她把那张面皮从洗手池里拣出来,拼合回加奈子的脸上。    “不怕不怕,只要我们不断介绍别人去,她就会给我们那种粉。” 亚衣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软语安慰着。 加奈子惊慌地瞪着她,她的脸皮颤悠悠的,好像一碰就会掉下来。 “把这个口罩带上,还有墨镜。” 亚衣从包里翻出这两样东西,看得出她是随身携带的。    门外有两个女同事疑惑地向里张望着。 “刚才是加奈子在叫吗?” “发生什么事了?”    “哦,刚才有一只大蟑螂跑过去。”亚衣回头,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加奈子最怕的就是蟑螂。” “她们……”加奈子紧紧捉住亚衣的胳膊。 “说好了,你们要先请我们吃饭哦。”亚衣走上前去,亲昵地挎住两个女同事的手臂。

    她回过头,对加奈子眨了眨眼睛。 愉快地。    白粉婆    白粉婆喜欢欺骗容貌姣好的美少女。她会骗她们用一种白粉涂脸,称此粉能让少女们更加白皙漂亮,但涂抹了这种白粉的少女整张面皮会脱落下来。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16:38:54

    死息    中午的午休时间,阴暗的骨骼标本室被一群女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充满了。 铃木雅代将一只头骨标本放在头顶,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只嶙峋的头骨,像一只黑暗女皇的皇冠。    “照得真漂亮。” “学姐胆子真大,我可不敢照。” “学姐你超级酷唉!”

    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对着手机上的照片唧唧喳喳地发表着意见,雅代被围在女生们中间,露出一点矜持的,得意的微笑。    “你们看这个。”雅代炫耀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灰白色的钥匙环。 “这是什么?” “哇!不会是……”    雅代满意地看着学妹们露出好奇的神色,得意洋洋地宣布道:“这是人骨环椎哦,拿来当钥匙环很酷吧?” “好厉害哦,学姐能不能给我一个?” “不行啦,再拿会被教授发现的。”雅代伸了伸舌头,把那节环椎套在纤细的小指头上转了两圈,沉浸在被学妹们崇拜的快感中。    在白天,阳光明媚的标本室里做这种事,是没什么感觉的。但是到了晚上,心里就开始惴惴的。

    这天晚上雅代抱着一摞书,从自习室里出来。 虽然很晚了,但是仍然有学生在埋头苦读着。 走到二楼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咚地一声,随后归于沉寂。 不知怎么,这声巨响令雅代感觉很不舒服,她四处环视了一圈,走廊里的其他学生也有些惊惶的样子。    第二天上解剖课时,昨天夜里听到的响声得到了解释。 有什么东西撞开了解剖室的门,啃食了一具尸体。 森森白骨上还带着新鲜的咬痕,没吃净的红色肉屑抹了一地。

    虽然见惯了尸体,但是谁也没见过被野兽啃食过的尸体,雅代率先尖叫了一声,跑到卫生间吐了起来。 这天的解剖课没法上了,同学们各自回到寝室休息。    据说警方正在调查市内的一家动物园,但是没有动物出逃的记录。 解剖室的门换了新的,校方还增派了保安人手,竭尽所能地想把这件怪事压下来。    这天夜里睡觉时,雅代感觉心里很不踏实。 在睡梦中她似乎还隐约听见咚咚的撞击声,急躁的,气急败坏的。 吃尸体的野兽,想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雅代不安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朝向外面。奇怪的是,她的鼻尖似乎触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雅代以为是自己的头发丝,不耐烦地拨开了。 但是那东西又凑了上来,呼哧呼哧地对着雅代的头喘粗气,像小狗一样急切地闻着什么。    雅代打了个激灵,猛地惊醒过来。 寝室是一片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刚才的事情是做梦吗? 雅代甩了甩汗水淋漓的头发,却突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臭味,很细微地从自己的发丝间飘出来。 是尸臭。    这天吃午饭的时候,寝室同学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呐,雅代,你听说了吗?” “什么?” “今天解剖室的门又坏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得凹进去了,但是没撞开。”

    雅代想起昨天夜里听见的气急败坏的撞击声。 “把保安们都吓得够呛,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如果是野兽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吃尸体嘛?学校里这么多活人呢。” 雅代青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室友见她不说话,就端着饭盒去和别人讲。    吃尸体的野兽。 雅代一边想着,一边回忆着昨天夜里的事。 记忆并不清晰,但是加上自己的想象,就变得越发诡谲起来。 为什么自己的头发会散发出尸臭的味道……    雅代早晨洗了头,但是感觉那股难闻的味道仍然驱之不散,而且不仅是头发,连手上都似乎隐约散发出臭味来。 是精神过敏吗?    晚上雅代回了寝室却不敢睡觉,半夜三更还抱着电脑上网。 有两条新的空间信息提示,雅代懒洋洋地点开来看。 自从她把那些和尸体标本一起拍的照片传到网上之后,她的空间人气就一下飙得很高。    是两条相册的留言。 “这是什么?人骨钥匙环?” ——是那张环椎钥匙环的照片。 “美女真有个性。” ——是那张雅代头顶头骨标本的照片,她的笑容有些不真实的模糊。    如果是以往,这样的留言会让雅代心中暗爽。 但是现在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幽灵般若有若无的尸臭气息,缭绕在她周围。    寝室十二点熄灯,现在是两点钟,电脑电池没电自动关机了。 整个寝室陷在一片压抑的黑暗中。 雅代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缩进了被窝里,眼睛闭一会儿,再张一会儿,总感觉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着自己。

    这个夜晚很安静,没有传来咚咚地撞击声。 这么想着,雅代安心了一点。   半梦半醒间,昨天夜里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呼——呼——” 有一个什么东西,把鼻子贴在雅代的脑袋上,大口大口地嗅着。 雅代惊醒,恐惧地扬起头。 她看见一双奇特的大眼睛,正疑惑地注视着自己。 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一只巨大的嘴便凑过来,一口咬掉了她的头。    “呸、呸!是新鲜的……” 那东西自言自语着,厌恶地把雅代的头吐出来。 “呼——呼——” 它又把鼻子凑到雅代的头上细细地嗅起来。    “不对呀……明明有死人的味道……”    魍魉    专门吃人尸体的妖怪,会到墓地中把尸体从棺材里偷出来吃掉。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16:43:22

    弑子    柳泽夏里感觉今天丈夫的样子有点怪怪的。 吃晚饭的时候,他盯着碗筷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嗳,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我来吧。”他说着,神情阴沉地帮夏里收拾起碗筷来。 “到底怎么啦?”夏里担心起来。 “也没什么,只是怕吓到你,昨天附近的社区死了一个小孩……” “这就吓到我啦?傻瓜。”夏里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入室抢劫,所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千万不要给别人开门。”柳泽先生很严肃地盯住夏里:“也不许开窗子。” “行啦行啦,我记得了。”夏里说着,没太放在心上。 “但是那个男孩……” 柳泽说到一半,又闭上了嘴。    夏里怀孕八个月了,现在整天歇在家里,等待孩子的降生。 这天白天,夏里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那敲门声又细又尖,丁丁地响,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敲出来的。

    夏里疑惑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看。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但那奇怪的敲门声却不停,夏里能感觉到门由于敲击而产生的轻微颤动,不是幻觉,不是从别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夏里吃了一惊,赶忙转身退回屋里,把卧室门锁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就停了。 这天柳泽先生回来之后,夏里对他抱怨起这件事。    “奇怪的敲门声?”柳泽沉默了片刻,突然表情不太自然地问道:“莫非是像鸟啄出来的声音?” “嗯!就是那种感觉的。”夏里点点头。 “这样,我明天和公司请个假,陪你在家看看。”柳泽坚定地说道,神色有些阴沉。

    夏里想说不用了,但是看着丈夫的神色,又不敢说话了。 她也很想知道,那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柳泽陪着夏里在家,到了下午时分,门上果然又传来了那种声音。 夏里的脸色有点发白。 柳泽握了握她的手,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冷飕飕的风在走廊中吹过,卷起一丝的灰土。    “咕咕咕,咕咕咕……” 这时门后突然转出来一只老母鸡,咕咕叫着,旁若无人地一下一下啄着门。 “去、去!” 柳泽把母鸡赶出走廊,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只母鸡吗?哈哈。”夫妻二人笑做一团。 “看刚才把你吓得,脸都白了。”柳泽想起妻子的恐惧和自己的担忧,觉得十分好笑:“可是住宅区怎么会有人养母鸡?” “谁知道。”夏里并不在意。 需要她在意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宝宝。    放下心来,柳泽第二天照常留下妻子在家去公司上班。 夏里像前天那样,半躺在床上看着电视。偶尔能感觉到宝宝在肚子里不安分地挥动着小胳膊小腿,心里是满满的幸福。 这时门口又传来昨天的敲门声。 夏里心想大概又是那只母鸡来啄门,便没去查看,由它啄。    但五分钟过去了,这声音仍然不停止,极有耐心的样子。 “还是把它赶走吧。” 夏里懒洋洋地从床上爬下来,这声音吵得她心里烦躁。    开门前留了个心眼,透过门镜看了看,走廊上空无一人。 夏里放心地打开门。    “咕咕咕,咕咕咕……” 老母鸡咕咕叫着,从门后悠闲地转过来。 “你呀,怎么总来啄我们家的门?”夏里用脚拨弄着那只鸡,想把它赶出走廊。    但是母鸡却飞快地冲着夏里的脚面啄了一口。 它的力气非常大,夏里的脚背顿时破了,流出鲜血来。 夏里惊叫着往后退,想关上门。    她不知道,柳泽先生那天想说却没说完的话是: “但是那个男孩……死得很奇怪,像是被什么猛禽啄死的。” 他怕吓到夏里,没敢说出口。    母鸡扑扇着翅膀冲进门,落在夏里脚边。 它仰着头,死死地盯住夏里的肚子。 它的一双小眼睛迸发出仇恨的光芒。 “咕咕咕,咕咕咕!”    经立    是一种年老的母鸡。产下的鸡蛋总是被人类夺走,自己的孩子永远孵不出来,这种怨恨会使母鸡化为经立,专门杀死人类的小孩。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16:55:12

    和歌    “惜别泪长流,袖中成白玉。珍藏伴远行,睹物相思笃……” 夜深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女子柔媚缱绻的和歌声,这歌声在夜色中起伏游荡,像一条极细极细的丝,鬼魅般纠葛缠绕。    一滴冷汗从衫原的额角淌下来,砸碎在地上。 他蹑手蹑脚地遁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便是书房。 书房的门露出一条细缝,衫原推开门胆战心惊地向里张望着。 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看样子正在照镜子。    “啊……”衫原惊出一身冷汗,连连向后退去。 女人听见声响,突然回过头来。    她的眼中没有瞳仁,只露出大片阴森森的眼白,哀怨地望向衫原。 她张开嘴巴,两排牙齿像铁浆染过一般乌黑。    “你不是他!” 她绝望地尖叫起来,向衫原扑过去……    “哪有这种事!”樱井时久抱着大大的纸箱在楼梯上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嘿,我也不信,不过那个叫衫原的小子真的被吓得够呛。”真川学长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拿钥匙开门。 “都是无聊的传言而已。”樱井时久走进门,把纸箱重重摔在地上。 他用袖子偕了偕额头,汗水让他的模样显得更英俊了。    “呦,就你胆子大!到时候可别像衫原一样吓得哭着跑回来!” 真川学长笑着把钥匙递给樱井。

    这间老房子是真川介绍给樱井的,离樱井实习的公司近,租金又便宜得吓人。 真川认识这家房子的主人,连主人自己都承认这房子的确是闹鬼,但仍然有如樱井这般不信鬼神的毛头小子被便宜的租金吸引而来。

    据说在这房子里住的人,总会在夜里梦见女鬼,有时还会听见女人的唱歌声。而最离谱的就是衫原,他居然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曾经被女鬼追得满屋子跑。    樱井想着想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无非是自己吓自己。” 搬完家,送走了真川学长,时间已经不早了。樱井下楼吃了点东西,回来又冲了个凉水澡,就歪倒在床上。    奔波了一天,他很累。 混沌的黑暗中,樱井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惜别泪长流,袖中成白玉。珍藏伴远行,睹物相思笃……” 有一个柔媚的女声,划破了寂静的夜色,传进樱井的耳朵里。 樱井胆大,而且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见,因此并不害怕,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这夜他果然做了一个梦。 不过梦见的却不是什么女鬼。    他只是看见一个古装打扮的女子,在夜色中坐在樱花树下弹琴歌唱。 一片飘渺灵动的夜樱之海,被月色丝缕的银辉包裹着,如同覆上了一层惨青的薄雪。 女子像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转过脸来,直直地对上樱井的目光。 他似在梦中与她相遇。

    女子用手遮住自己的嘴,眉眼微微地弯起来,似乎在笑。 这一抹笑靥,以一种神秘的姿态,突兀地刻进樱井的心间。 樱井愣了一下,猛地惊醒过来。 已经是白天了,床头的闹钟指向早晨八点钟。 “要迟到了!”樱井将所有的怪念头一扫而空,匆匆换了件衣服冲下楼去。    住处离公司近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就算早晨八点才睁开眼睛,一样不会迟到。 樱井心里美美地想着,更加坚定了要长久住在这房子里的决心。 午休时樱井接到了真川学长的电话。    “喂,有没有见鬼啊?”真川倒是很直白。 “都是骗人的,不仅没见鬼,还梦见了美女。”樱井得意地笑了笑。 他想起昨天梦中的女子,心口突然奇怪地窒了一下。 像有只大手,在心脏上狠狠地捏了一把似的。    “我会长住下去的,不用担心了。” 樱井匆匆讲了几句,就放下了电话。    “浓云黑暗天,速降春雷雨。雨落湿衣裳,留君君记取……” 这天樱井半梦半醒时,又听见了女人的歌唱声。 这次的声音似乎比昨天大了一些,就算大条如樱井也不能装成没听见。 “真烦,谁大半夜地唱歌……”

    樱井有点心虚地说着,把枕头揪上来按在自己头顶上,那声音被厚厚的棉花挡在外面,却始终有那么一丝,针尖似的穿透重重阻碍钻进耳中,直抵那梦境的世界。 他又梦见了昨日的女子。

    这个梦似乎没有任何的主题和情节,只是那个女子的影像,像电影般一幕幕播放着,零乱而散碎。 他看见她从樱树上折下一串花枝,看见她从竹筒中取水泡一壶茶……一些琐碎的情景,却都是同一个人。 最后,女子举着一把伞,站在雨幕中。

    她的眼睛似乎正望着梦境之外的他。 那场大雨,一点点,将整个世界的颜色洗刷干净,橙绿蓝黑的色彩顺着指尖流了一地,而视线中只剩一片惨淡的白。    “浓云黑暗天,速降春雷雨。雨落湿衣裳,留君君记取……” 唯独这四句和歌,在樱井的耳中,翻来覆去的被人吟唱着,从梦中,到梦醒。    似乎确是有些奇怪。 樱井一觉醒来,觉得头很痛,像塞了大块的棉絮,混混沌沌。 昨夜的歌声,是从书房的方向传来的。 书房和卧室之间由一条窄窄的过道连接着,樱井揉着太阳穴,走进书房。天已经亮了,书房里空荡荡的,散发着一股终年不散的古旧霉味儿。    樱井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四处游荡着。一段亦真亦幻的记忆,像只飘忽的幽灵,明明近在眼前,却捉不住它。 至于鬼,他仍是不信的。    “无限相思泪,别时湿袖寒。重逢如未遂,永世不能干……” 这一夜,和歌又变了。 唱歌的女声中充满了幽怨与愤懑,曲调哀伤而诡谲,像一只枯白的死手,抚上樱井的面颊,尖锐指甲刺破他的耳膜。    这一夜的梦很简单,他只是看见一个女人在对着镜子梳头。 他睡了一夜,梦了一夜,看了一夜,听了一夜。 时间在梦中流逝得如此缓慢,以至于樱井怀疑起自己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樱井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一夜未眠似的。    即使胆子再大的人面对这样的异状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这天樱井给真川学长打了电话。 “真川学长,那个……” “就知道你小子要给我打电话。”真川的语气愉快得很,甚至带着点等着看好戏的意思:“是不是住不下去了?” “也不至于住不下去。”樱井的话被真川堵在了嗓子眼里:“只是经常梦见一个女人。” “不是女鬼?不是都在传说会梦见背对自己梳头的女鬼吗?女鬼还会转过身大叫‘你不是他’什么的……”真川像说笑话一样复述着当事人们的讲述。 “只是个女人而已,不过唱歌声的确有听到过。” “嘿嘿,不敢住的话就直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你分明就是在笑话吧……樱井苦着脸应付了两句,挂了电话。    如果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那么一定要搬出去住,笑话就笑话吧。 樱井这么想着,打定了主意。 “不过是个奇怪的梦,没什么好怕的。”

    所幸,这些天一直都没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樱井的梦被定格在那个情境中,每一夜,他看着女子坐在梳妆镜前背对着自己梳头,镜中是女子苍白寡淡的面容。 和歌的声音夜夜在耳边回荡。 “无限相思泪,别时湿袖寒。重逢如未遂,永世不能干……”    奇怪的是,梦中女子的容颜与嗓音却一天比一天衰老下去。 那满头的青丝渐渐化成了灰色,最终银白若雪。 她却不停手,一日一日地梳着头发,一日一日地等着什么。    这个梦境,也不再令樱井感觉恐惧。 那个垂老孤寂的背影,却渐渐的,令他莫名其妙地随着她一同悲伤起来。 每次梦醒,都像与她共同等待了几年一般,胸中是说不出的苦闷压抑。 昨天夜里,梦境的最后一幕中,满头白发的女子一边梳着头,一边瘫倒在梳妆台上,似是死了。 重逢如未遂,永世不能干。    那么今天会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还不到十点,樱井今天早早就睡下了。 这么多天来夜夜梦见同一个女子,竟也产生一种近乎于亲切的感觉。    “君是强行人,樱花留得住。落花速速飞,处处迷归路……” 这一夜的和歌声终于变了。 樱井看见老迈的女子像昨夜的最后一幕那样瘫倒在梳妆台上。不知过了多久,她居然重新坐了起来,满头银发居然换了青丝。    只是这个背影已经不再孤寂。 它似是散发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怨气。 镜中女子的容貌变得模模糊糊的,樱井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女子慢慢对樱井回过头来。 她的眼中没有瞳仁,只露出大片阴森森的眼白,哀怨地望向樱井。 她张开嘴巴,两排牙齿像铁浆染过一般乌黑。

    “君是强行人,樱花留得住。落花速速飞,处处迷归路!” 唱歌的女声,突然变得凄厉而尖锐,像一道雪白的闪电,划开黯淡的苍穹,直直击中樱井的耳膜。 而樱井在这一瞬间,居然并不感觉害怕。    “对不起,对不起……” 樱井在床上左右翻滚着,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冷汗浸透了他的身体,两行泪水从眼中流出来,打湿了枕巾。

    梦境忽然变得混乱,场景切变到一片樱花林中。 从战场上归来的男子,捂着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绝望地向夕阳沉落的方向张望。 故乡,就在西边。 落花,盈了满袖。 男子凭借着最后的力量,向远方天际尚未消散的最后一抹霞光处爬去。 他艰难地向前蠕动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一抹艳红的血痕,歪歪扭扭地蔓延着。 新落的樱花,渐渐将血痕埋葬。    哀伤的和歌,仍然在梦境的每一个角落中回荡。 落花速速飞,处处迷归路。    他爬了很远,可终究死在了半路上。    不能死,不想死。 樱井忽的张开眼睛,他的目光空洞暗沉,像两口幽深的井,波澜无惊。 他四肢着地,从床上爬下来。

    以这诡异的姿势,一点点爬出卧室,爬在幽暗狭窄的走廊过道上,爬进书房。 以这诡异的姿势,一点点爬出樱林,爬在崎岖坎坷的山间小路上,爬进家门。 镜前梳妆的女子回过头来,惊异地望着他,忽而,一笑春生。    前生,我负了约。 今世,但愿还能再见你的笑靥。    樱井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惊奇于为什么自己会穿着睡衣趴在书房的地板上。 不知是什么时候,书房的窗子开了一条小缝,阳光不客气地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细细的一道暖黄。    樱井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把窗子拉开了。书房中那股终年不散的古旧霉味儿,被外面暖融融的风一吹,顿时消散不见。 清新的空气抚摸着胸腔,吹醒了僵硬的心脏,仿佛一次重生。 午时的暖阳落满房间,就像淡淡的雾。    樱井知道,昨天他又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青女房    古时被男人背叛,久久等待而没有结果,在孤独愤懑中死去的女子会化为青女房。她们喜欢独自守在荒废的老宅中对镜梳头,如果年轻男子走进来,而不是她等的那个人,她就会回头大喊一声“你不是他”,然后将这个男子杀死。她的形容丑陋,白眼,黑齿。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17:10:44

    蕉林    “……九八,九九,一百!” 扮鬼的孩子扯下蒙眼布,揪出隐匿的同伴们。孩子们尖叫着笑成一片。 所有玩捉迷藏的孩子都被抓出来了,唯独知花不见踪影。    “知花去哪了?”扮鬼的孩子急了。 “会不会是回家了?” “知花——出来吧——”孩子们扯着嗓门四处喊了几声,不见回应,便当她是回家吃饭了。 天色暗了下来,孩子们各自散去。    而此刻的知花,正蜷缩着身体坐在村子边缘的芭蕉林中。 “躲在这里,一定找不到的。” 知花今年八岁,性格带着一点天生的倔强和固执,听不到远处小伙伴呼喊的声音,便在芭蕉林里等定了他们。 虽然心情已经由最初的激动和得意,渐渐变成了无聊,随着天色的渐暗又变成了恐惧。

    月光洒了下来,芭蕉的大叶子在夜风中微微颤动着,像一只只巨型的大手,呼呼地扇动着,轻轻擦过知花的身体,像被人摸了一把似的。 知花蜷得更紧了,咬着嘴唇,把脸埋进膝盖,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气恼。    躲进来的时候只满心想着要让别人找不到。 但是真的找不到了,又该怎么办? 这个没人教过知花,所以她只好继续等。    “呦,谁家的孩子?” 突如其来的,耳边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知花吓得打了个哆嗦。 因为她完全没听见有人走近的脚步声,耳边除了静谧的风声之外,寂静一片。 “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还算温和,于是知花战战兢兢地仰起脸。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普通农人的装束,知花没见过他,或许是邻村的人。 他的面容俊美得令人喘不上气来。 他偏着头,像打量一只小动物一样看着知花。 “我……我在捉迷藏。”知花说着,不知怎么脸上有点发烫。 “哈哈!在这里捉迷藏?好主意!”男子大笑起来。的确,在一片漆黑的芭蕉地里,若不是走到近前,是休想看见知花的。

    “奇怪的小孩子。”见知花羞恼,脸红得火烧一样,男子憋住了笑:“我送你回家吧。” 知花只是倔强地坐在地上,当成没听见。 “呦,脾气不小。”男子好脾气地笑笑,突然一伸手把知花抱了起来,像抱个婴儿似的。    知花在他怀里愤怒地挣扎了两下,见挣不过,就一动不动了。 男子把她送到芭蕉林外,放在地上。 村民们已经执了火把到处呼喊着知花的名字了,下午一起玩捉迷藏的小伙伴也被大人们训得直哭,一派混乱景象。 “真热闹。”男子冲知花愉快地眨了眨眼睛:“你说是自己走回来的就好。”    知花张口想叫他,他却已经潜入芭蕉林中了,那个略显削瘦的身影,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就不见了影踪。 知花回了家里,少不了一顿训斥。 而且家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

    “那可是芭蕉林呐,不会出什么事吧?”大人们板着脸交头接耳。 “胡说,她还是小孩子!” 一旦知花迷茫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他们就闭严了嘴巴不说话了。    这件事发生后,村里的小孩子开始冷落了知花。 “她脑筋有毛病的。” “就是,居然藏到芭蕉林里。” “我妈妈说,女孩子夜里去芭蕉林会发生不好的事……” 至于是怎么个不好,谁也说不上来。 但是孤零零的知花,从此就常常独自一个蹲在田地里堆泥巴玩儿,从早堆到晚。    手指上湿润的泥土在阳光下烤的发硬。 知花坐在田埂上,正搓手指搓得入神,肩膀上突然被人点了点。 “你又在玩什么了?”是那天的男子。 午后灿金的阳光,将那张俊美的脸映得愈发眉目分明,丝丝刀刻似的深邃。 知花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你真是奇怪呀。”男子蹲下身来,目光和知花保持水平,一双漂亮的眼睛,像两汪晶亮的水,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活动着,激起粼粼的波光。 “都怪你。”知花瞪了他一眼,和他讲了被伙伴冷落的事。

    不过躲进芭蕉林的是自己,不肯出去的也是自己,这个人只是好心地送她出来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怨他。 “哈?这个也要怪在我身上?”男子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知花站起身,拍拍土就要走。 男子却突然捉住她的衣角。 “呐……他们都讨厌你的话,我陪你玩好了?” 那张漂亮的脸,故意摆出一个苦兮兮的怪样子,知花见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好吧。”    这个人就成为了知花的童年玩伴。 他似乎整天都没什么事可做,悠闲得很。他也从来不和知花一起出现在村子里面。 面对知花的质疑,他开玩笑地说道:“我会吓到他们的。” “怎么会?你又不是妖怪。” “呦,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妖怪?”男子嘴里咬着一根草,仰躺在草地上,瞪着眼睛望着站在自己后面的知花。

    “哪……”知花刚想说,又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 她想说的是“哪有这么好看的妖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没出口,脸却先红了。 男子似乎看穿了她心里细微的变化,温柔地笑了笑。    时光像流云投射下的暗影,从池畔的那一头,不知不觉移到了田埂的这一头。 捉迷藏是知花最喜欢的游戏。 和他玩捉迷藏,永远不用担心他找不到自己。 他总是很有耐心的,用手拨开一片一片粗壮的大叶子,在芭蕉林中一点一点地寻找,两个人的身上总是染了芭蕉生涩的清甜气息。

    渐渐地,这个游戏对知花来说,从单纯的快乐,变成了某种细微期待的寄托。 她喜欢他找到自己的一瞬间。 那个俊美的男子,不知会从哪片芭蕉叶后突然现身出来,然后指着她大叫:“抓住了!”    “抓住了!” 男子拨开一片芭蕉叶,小孩子似的指着知花。 知花夸张地叫起来,转身要跑。 “哈哈!我不管!这次不算的!” “喂!不许赖皮!”男子笑着追过来,抓住知花的胳膊。

    也许是带有某种程度的故意,也许只是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总之知花顺着那股力道跌进他的怀里。 清甜生涩的芭蕉香,像席卷了整个天地的风,突然狂猛地刮起来,将心底沉淀的什么东西吹得乱七八糟。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知花听得见男子突然变得不规律的心跳声。    “……你长大了。” 男子突然松开手,像碰到一块烧红的烙铁似的。 “我……你说什么呀?”知花皱起眉头,脸红通通的。她还没长大,只有十五岁而已。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

    “你不应该再找我了。” “你生我气了吗……我……我不会再赖皮啦!”知花察觉到那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但是仍然天真地希望着一切如常。    “不要再来了,听话。”男子伸出一只手,想摸摸知花的脸,却僵在了半空。 他转过身,不顾知花的叫喊,飞跑起来,消失在重叠的芭蕉林中。    倔强极了的知花,无法接受这么不明不白的理由,只是每天仍然像往常一样等在那片芭蕉林边上。 从早等到晚。 寂寞的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刮过,刮走了一天又一天的时光。

    这一天,夕阳的最后一丝光消失在天际。 这一天的等待也到头了,明天继续。 知花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往家走。 突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知花惊喜地回过头。

    但却不是他,是村里的一个酒鬼,按着知花的肩膀,醉醺醺地笑着。 知花厌恶地拨开他的手,酒鬼却不依不饶地缠上来借着酒劲调笑起来。知花想跑,被他抓住了。 心里慌极了,忘了叫喊,只倔强地咬着嘴唇拼命地和酒鬼撕扯着。 一片浓重的绝望慢慢染上心头。    咚地一声,酒鬼脑后突然挨了一记重拳,晕乎乎地倒在地上。 那个男子正铁青着脸站在知花面前,一双漂亮的眼睛几乎要被怒火烧穿了。

    “知花!你怎么不听话!” “你每天都在林子里守着我,对吗……”固执的少女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 “不许来找我,这是为你好!” “我就来!”知花倔强地凑上去,赌气的小孩子一样恶狠狠地瞪着他,气势凶猛得很。“我就来!我就来!……呜……”    男子阴沉着脸瞪了她半晌,突然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会后悔的。” 这么说着,却上前一步把自顾自哭泣着的少女紧紧拥进怀里。 有一股奇妙的热力从他的身体传递过来,像一枚小小的火种,融进血脉中,随着血液的流淌化进心脏里,和知花的生命一同呼吸着。    知花揽住他的脖子,夜幕下清丽的月华星辉在她眼中幻化成一片银色的迷幻。 “我会保护你,不论发生什么事。”    知花从芭蕉林中出来时,夜已深了。 村民们聚集在离芭蕉林不远的地方,呼喊着她的名字。 看见她从芭蕉林中走出来,人们都变了脸色。知花的家人更是脸色铁青,忙不迭地将她抓回家去。

    知花能听见人们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每一个人都用看妖怪的眼光看着她。 回了家,知花被软禁了。 外出做活的家人们,每天离家之前都把门在外面闩上。 知花隔着窗子茫然地看着外面一片片金黄色的田地,指甲划过玻璃,发出吱吱的刺耳声音。    三个月过去了,知花发现自己怀孕了。 是意料之中的,也是自愿的。 家人们没有过多的追问,他们只是终日铁青着脸,愤懑又惊恐地看着知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他们经常背着知花偷偷商量什么。

    又半年过去了,正值盛夏时节。 这几天知花的家人一直在熬药,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孩子一生下来,就给他喝这个。” 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这么说。    三天后,知花生下了一个孩子。 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和普通婴孩无异,只除了,他嘴里两根尖尖的獠牙。 产婆惊恐地尖叫起来,奔出屋外。 知花的家人们端着药汤冲进来,要灌进那个孩子的嘴里。

    “不——!”知花不知哪来的力气,忍着痛拼了命抱着孩子逃出门外。 外面,是愤怒的村民们,他们举着火把和锄头,大声地叫嚷着。 “知花生下的是鬼孩!” “会给整个村子带来灾难的!” “杀了她们!”

    村民的惊恐和愤怒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知花汹涌地奔腾而来,知花绝望地望着他们,眼中泪水倒映着明灭的光影,不断晃动着。    “知花,不要怕。” 不知什么时候,芭蕉林中的男子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知花身后,他接过知花怀中的婴孩,旁若无人地逗弄起来。

    “呵,真漂亮,不愧是我的儿子。” “怎么办?”知花无助地捉住他的手臂。 “你后悔了吗?”男子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知花眼中,世间的一切愤怒喧嚣与他们无碍。 知花倔强地摇了摇头。    男子温柔地笑了笑,把这母子二人横抱起来,就像当年在芭蕉林中抱起年幼的知花。 他飞快地村边的芭蕉林跑去,村民们在他身后追赶着,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火光渐渐远去的芭蕉林。 男子轻轻把知花放在地上。

    “来。” 知花抱着孩子随着他走进月下的芭蕉林中。 芭蕉粗壮的叶片映着月光在夜风中颤动着。 仿佛一片不断翻涌着的光华之海。 风带来芭蕉清甜的气息,知花深深地呼吸着,深深地迷醉着,深深地融化了。    那一夜目睹了知花走进芭蕉林的村民都说,知花的身影是瞬间消融在那片林中的。 好像,她自己就变成了一棵芭蕉。    盛夏时分,芭蕉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晃动着。 “抓到你了,不许赖皮哦!” “我才没有!” “哈哈!妈妈笨!”    芭蕉精    古时琉球一带盛产芭蕉,据说女子在夜晚路过芭蕉林时,如果看见了相貌俊美的男子,回来就一定会怀孕,产下生有獠牙的鬼孩。在鬼孩刚生下来时只有用大竹叶碾的粉冲水给它喝下才能杀死它。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17:16:24

    幽萤    奈良县北葛城郡今年的收成很不好。 一些年老体弱的村民吃不上饭,无奈之下,只好挨家挨户地讨要。尽管别人家的存粮也不多,但善良的村民们都会尽量匀出一些吃食给他们。    这天阿菊自己一个人站在厨房里望着干干净净的锅碗瓢盆发呆。 她叹了一口气,从里怀摸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有一把大米。 这是刚刚从松石家讨来的,其实他们家也穷得厉害。阿菊从他们手里接过这袋米时,脸上烧得红通通的。 真的不忍心要,但不要就会饿死。 而且今天捱过去了,明天又该怎么办呢?村里的每一户她都讨过一遍了。    只除了町田家。 町田虽然是村里有名的富户,但是主人却刻薄吝啬,去了恐怕也是自取其辱。 阿菊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把米放进锅里,舔了舔干瘪的嘴唇。    阿菊用那一小把米维持了三天的时间,终究是饥饿压倒了顾虑,阿菊敲响了町田家的门。 开门的是町田家的仆人,只瞄了阿菊一眼就知道了她的来意。    “求求你,我……” “滚!滚远点!没有多余的粮食喂你们这些穷鬼!”仆人凶恶地吼着,伸出一只手推搡着阿菊。 阿菊不甘心地向院里看了一眼。 町田家养得起仆人,却不能施舍她一口饭。    这天晚上阿菊饿得睡不着,胃里火烧火燎地痛。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捂着肚子,目光茫然地飘向窗外。    “来人啊!有小偷!” 黑夜的寂静,被町田家传来的叫声打破了。 阿菊被町田家的仆人按在地上,绝望地挣扎着。她的手指划过装粮食的口袋,大把大把的白米便从袋口溢出来,流了一地。    他们家的粮仓,分明是满满的,足够全村的人捱过这一段饥荒。 愤怒,绝望,不解,还是其它的什么,阿菊破口大骂起来。 町田家的人恼羞成怒,一拥而上,拳头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打在身上生生地疼。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阿菊已经变成了一具蜷曲的尸体。 她的双目圆睁着,表情狰狞怕人。    町田家的人七手八脚地把阿菊扔进村边的一口废井中,便不去管她了。 其他的村民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渐渐的,村中开始流传起闹鬼的传言。 据说阿菊尸体所在的那口井,每天夜里都会飞出许多会发光的虫子,萤火虫似的。所幸它们只是绕着井边飞舞,似乎并没有害人的意思。 但村民们仍然很不安,恐惧的气氛笼罩了这个小山村。    这天夜里,松石妻子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之后,叫醒了丈夫。 “呐,你说阿菊会不会出来害人?” “大半夜的,说这些干什么?” “我们家也算是施舍过她的,应该不至于害我们吧?但她死得可真惨……”松石妻子说着,自己也害怕起来,眼睛惶然地四处张望着。    突然,一丝萤光幽灵似的浮动着从松石家的大门钻进来。 “你看!那是什么!”松石妻子拼命地摇晃着丈夫。 松石睁开眼睛,也吓了一跳。    那萤光钻进屋里,慢慢在空气中勾勒出阿菊生前的模样,磷光闪闪的人形,向夫妻二人逼近。 松石妻子吓得蜷缩在床角,只知道尖叫,松石挡在前面护住妻子,紧张地注视着那个人形。 人形却突然不动了,她和松石夫妻对峙了一会儿之后,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忽的钻进了里屋。

    松石夫妻的儿子正睡在里屋。 那个发光的人形抱起熟睡中的婴儿就冲出了大门,松石夫妻惊叫着,忘记了恐惧,连忙追了出去。    人形又抱着孩子冲进隔壁的人家,一眨眼的功夫又冲了出来,她的怀里已经多了一个孩子。 “天啊!她是要把全村的小孩都带走!”松石妻子尖叫起来。 “绝对不能让她得逞!”松石一边追着一边扯开嗓门叫起来:“大家都醒醒啊!阿菊要杀了全村的小孩!”

    那抹妖异的萤光,一户接着一户,卷走了这些人家的孩子。 村民们点燃了火把,各家各户的男女老少纷纷追了出来,要讨回自家的孩子。    而那些发光的飞虫变成一只大手的形状,托着全村的婴孩向山上飞去。 它飞得不快,飞飞停停,总是和人们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是在逗弄着那些焦急的村民们。

    爬到半山腰时,天空突然降起了大雨,雨水浇灭了火把,村民们盯准了那只在雨幕中发出幽异光芒的大手,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地跋涉着。    雨,越下越大。 那只手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引着村民们不断向上爬。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河流的上游决堤了,洪水顷刻之间将山脚下的小村庄冲毁了。 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吞没,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变成了一片汪洋。 村民们正处于极度的震惊中说不出话来,那只大手却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似的,忽地消散在空气中。

    婴孩们落在泥泞的地上哇哇大哭着。 人们纷纷上前抱起自家的孩子,却发现和婴孩一起从大手上落下来的,还有十五袋装得满满的粮食。    白花花的大米,水一样流了遍地。    阿菊虫    传说奈良县北葛城郡曾有一个叫阿菊的女孩,她家境贫寒,吃不起饭,一次饥饿难耐去村里的粮仓偷粮食,结果被人打死。她死后怨念化成了许多萤火虫一样会发光的飞虫,被称为阿菊虫。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17:21:27

    赤童    藤崎警官从警察局出来时已经很晚了,街上行人寥寥,附近除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拉面店之外,所以的饭店都关了门。

    最近他们查了很久的一桩案件有了进展,藤崎作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常常要在警局加班到很晚。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吃一碗拉面再回家。    拉面店里热腾腾的香味,带着令人满足的气息,从外向内侵蚀着。藤崎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一边吃着面,一边漫不经心地向空荡荡的马路上望过去。    外面刚刚下了一场小雨,地面是湿的,映着路灯的暖光,泛起大片碎金似的光泽。 正要收回视线,忽然一只小手迎面拍了过来。 藤崎条件反射地一躲,才发现那只小手和自己隔了一层玻璃。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可怜巴巴地盯着藤崎桌上吃剩的拉面汤,两只小手急切按在窗玻璃上,似乎是饿了。 流浪儿?    藤崎冲他招招手,让他进来。 小男孩也不扭捏,从正门绕进来,大大方方地坐在藤崎对面的位子上。    藤崎给他叫了一碗拉面,看着孩子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起来。 “你先吃吧,在这等我回来。”藤崎说着,起身去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回来,藤崎发现小男孩已经把拉面吃了个精光,装拉面的碗放在桌子上,却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掉到地上去了?这么不小心。” “不是掉到地上了。”小男孩连忙摇头。 “总不是让你咬碎的吧?”藤崎打趣道。“肚子吃饱了吗?” “……还可以再吃二十碗。”小男孩摸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呦!那可真是了不得!不过还是改天再来吃吧?”藤崎当他是说笑,付给服务员两份拉面和一个碗的钱,牵着小男孩的手走出面馆,准备先把他带回警局。    “你爸爸妈妈呢?不要你了吗?” “唔,没有爸爸妈妈……”小男孩咬着手指头,歪着脑袋注视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

    灯变绿了,藤崎刚要迈出步子,突然一辆小型卡车飞快地从藤崎面前开了过去,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却一眼就被藤崎认出来了。

    “对不起!我是警察!”藤崎松开小男孩跑到路边一辆等客人的出租车旁,打开车门把司机一把拽了出来然后自己坐了进去。 “快!快!”藤崎一脚油门踩下去,出租车箭一般窜了出去。 卡车上的驾驶员是他们正在追捕的通缉犯。    藤崎的车技在警局是数一数二的,他全神贯注盯紧了前面的那辆车,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小了。 卡车引着出租车一路开出了市里,进入了郊区。

    眼见摆脱不掉后面的追踪者,卡车干脆慢了下来,仗着车型的优势在郊区空旷的大道上与藤崎开的出租车激烈地碰撞起来。 藤崎咬着牙与卡车较量着,无奈硬件上处于劣势,很快便落了下风,被撞得七荤八素。

    卡车荡开一段距离,憋足了劲准备给藤崎最后一击。 正在这时,副驾驶位上突然冒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居然是刚刚在拉面店遇到的小男孩! 或许是藤崎飙车飙得太专注,竟然完全没注意副驾位上有个人。    “你快跑!”他怎么会在车上?不过藤崎已经没时间考虑这个了,他踩了急刹车,打开那侧的车门把小男孩一脚踹了下去。 就在这时,卡车向藤崎疾冲过来,藤崎徒劳地转动着方向盘,眼睁睁看着那个庞大的黑影向自己压过来……

    会死吗? 藤崎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但车子只是轻轻地晃了晃。 藤崎从极度的绝望中缓过神来,睁开眼睛。

    世界安静得仿佛时间停止。 他看见那个刚刚被自己踢下车的小男孩,正站在卡车前面,伸出两只手,吃力地挡住了高速前进的卡车。    卡车车轮疯狂地转动着,发出愤怒的咆哮,但却无法前进一寸。 小男孩的脸蛋憋得通红,咬着牙坚持着。 藤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发了几秒钟的呆,才缓过神来。    他飞快地打开车门冲出去,从怀里掏出手枪,把卡车司机从车上揪了下来。 直到一副亮闪闪的手铐戴在犯罪嫌疑人的手上,藤崎才缓过一口气来。 而那个小男孩已经走远了。    “啊……喂!我还欠你二十碗拉面哪!”藤崎向那个远去的背影喊道。    远远地,能看见他似乎停了一下,转过身来,蹦跳着向藤崎挥了挥手。    赤头    是一种力大无穷的妖怪,据说它能徒手把钉子拍进木桩里,但外形只是五、六岁的男童。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17:46:14

    山音    这一夜的天气闷热,日奈睡不着觉,起身打开一扇木板套窗。 夜色充满潮气,她把胳膊肘支在窗台上,久久眺望着远方的群山。    天空是黯到极致的蓝,而山是墨样连绵的黑色,带有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夜晚的山风带来凉爽的植物香气,日奈闭着眼睛呼吸着,想象着山中葱郁的绿和荫萌的树影,心绪变得愉快了起来。    “明天去爬山吧,嗯。”日奈打定了主意,关了窗,强迫自己睡下。    这是高中的暑假,日奈回了老家。 一个乡下的小地方,除了通水通电之外其他方面都原始得不得了。 习惯了大城市的花花绿绿,在没有任何娱乐的乡下,日奈在家闲了半个多月,无聊得全身上下都不对劲起来。 因此见日奈要去爬山,日奈妈妈很是舒了一口气。    “帽子和驱蚊剂都带好了?要不要带便当?防晒霜记得涂好了……” 日奈嗯嗯呀呀地答应着出了门。    家乡的天空和山峦,是未被污染过的清洁,带着天真明丽的色彩。 走在和煦的阳光中,日奈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被清洁了。 这是十分少有的,觉得待在乡下也不错的时候。    说是爬山,其实只是一个小山包,日奈走走停停,一个小时不到就登到了山顶。 山涧覆了一层蒙蒙的绿,显得幽深美丽。 日奈吸了口气,把手掌拢在嘴边大声喊起自己的名字。

    “日奈——日奈——” 但是却没有传来回音。 声音干巴巴的,无辜地响了一声,就消逝在空气中。 日奈又试着喊了几声,声音却始终像吸饱了水的海绵,沉闷地在空中滞了一滞,便掉在了地上。    “唉,真是的。”日奈抱怨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哈哈……哈哈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日奈吓了一跳,差点掉下去。 回头一看,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随性地穿着浴衣和高齿木屐,手里拿了一把扇子,眼睛笑得弯弯的。    日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短裤和运动鞋,脸红得更厉害了。 这样全副武装,上了山又一通乱喊,好像爬到山顶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喊不出回音吗?”少年突然自说自话地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道。 “嗳?不……”日奈有点慌张,心跳忽然少了半拍似的。    “因为制造回音的妖怪今天休假了。”少年很严肃地盯着她看,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这样……”日奈被盯得大脑一片空白,傻乎乎地被带动着,居然也跟着点了点头。 “噗……哈哈!你是白痴吗?”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坏小子。    日奈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瞪着他。 “啊啊啊——”少年带着一脸的笑意走到山崖边,高声呼喊起来。 他的声音清朗而响亮,一叠一叠的回音,便像大风吹起的海浪般层层涌来,轻薄地,一丝丝地回荡在山涧中,渐渐被山风吹去了远方。    “要这么喊才会有回音的,你喊得简直像蚊子叫。”少年转过脸来冲日奈眨眨眼睛:“要不要再试试看?” 日奈刚想走上前,却突然捕捉到少年眼底一丝促狭的笑意,便转了个念头,慌忙摆了摆手。 “我还是不要了……”

    少年无趣地撇了撇嘴巴,挨着日奈坐下。他的浴衣上飘荡着一股清透的露水气息。 “乡下没什么好玩儿的,闲着无聊的时候就爬爬山。”少年把脸转向日奈,他的皮肤很白,五官精致的线条更显得细腻而清晰:“平时很少在山上看见人的。” “啊,说得也是呢……” 同样是被乡下的枯燥生活困扰的人,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同类,两个人很快就热络起来。    这天日奈回到家里,心情特别的舒畅。 毕竟是长期不运动了,一天下来全身酸痛。不过运动带来的酸痛却令人很舒适。 歇上两天,还要去爬山。 日奈躺在凉席上,仍然睡不着,便翻来覆去地想着白天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不真切。

    再一想,便噗嗤一下自顾自地笑出声。小腿蹬开了薄被,忽的立在墙上,忽的落下来与另一只交缠着,随着思绪飞快地变迁,怎么也放不对地方。 真讨厌,居然会失眠。    在家歇了几天,想象着可能出现在那里的少年,日奈闲不住,又全副武装地上了山。 不巧的是,刚刚爬到半山腰,天色就突然阴沉了下来。 在家里收听不到天气预报,不知道今天会有阵雨。 日奈想找个避雨的地方,但雨幕已经把丛密的小树林遮蔽成了白花花的一片,乌云从天际的那头携着雨丝飞快地追过来。

    日奈抱怨着自己的坏运气,做好了变成落汤鸡的准备。 但这时身侧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线条分明的男子的手,执了一把老式的雨伞,竹制伞柄被手握的部分油亮发黑,顺着伞骨一路延伸上去,是半透明的阴天、径直滴落的水珠、宽大的浴衣袖口、棱角分明的锁骨,以及,一张清俊的面容。    “傻瓜,不知道今天下雨吗?” “又听不到广播……” “闻也闻出来了。”    ……知道下雨还爬山?怪人。 日奈想回嘴,但还是乖乖地瑟缩了脖子,躲在伞下。 老式的雨伞很大,两个人又都清瘦,于是偶尔碰到了一点,反而又不自然地避了开。    与其说是亲密,不如说更疏离了些。 清凉潮湿的山风,携带着水雾从两人之间的缝隙中穿梭而去。    日奈张了张嘴,感觉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 但是心底隐秘的,含义不明的符号,一旦说出口来流通在空气中,就像变了一个意思。    “呐,你衣服上是什么味道?” 有点失礼的问题。 “晚上把衣服晾在外面,会染上夜露的气息。”    少年怡然自得地应答道,眉眼间细腻的弧度,像是要笑。    觉得住在乡下也不是那么不好的情境之二。 就是把洗好的运动服晾在木板套窗外的一瞬间。 心里一边期待着明天早晨它是如何沾染上夜露的气息,一边幻想着像少年一样穿着浴衣和高齿木屐去爬山。

    还是算了吧。 穿高齿木屐的话,一定会卡死在山道上。 在心里展开一个自嘲的微笑,心情是澄澈的透明色。    暑假在“爬山——全身肌肉酸痛——休息几天——爬山”这样的循环中悄悄地过去了。 也不是每次爬到山顶都会碰见他的。 只能看运气。 但是一旦碰见他,就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他会将林荫掩蔽下从岩石缝隙中涌出的泉水指给日奈看。喝一口,满嘴都是植物幽凉清甜的气息。 偶尔还能发现隐蔽得极好的兔子洞,拨开一层层的青草,能看见那个黑幽幽的洞口。 有时日奈会笑他,简直像是山神一般的存在,对这个小山包的每一寸都了如指掌似的。 “山神,可不敢当。”活泼的少年偶尔也会露出严肃的表情。    “明天要坐车回学校了。”日奈这么说着的时候,感觉心里一个柔软的地方,瞬间化成了水,流走了一部分。 “还会回来吧?”少年的表情有点僵硬。 “当然。”日奈对他笑了笑,扔掉了手里攥着的狗尾巴草,蹦蹦跳跳地来到山崖边,用手拢在嘴边,高声喊起来。“日奈——日奈——” 声音仍然是干巴巴的。

    “嘿!看来回声妖怪又休假了。”日奈苦笑着自我开脱着。 “才没有哪。”少年摆了摆手:“是你声音太小了。” 日奈吐吐舌头,回转了身看着他。    每次见到这个少年,始终都是这么一身蓝色的浴衣,但并不令人产生不洁的印象。他的身上始终散发出夜露的气息。 凉凉的,带着回忆的味道,在心底的某一点扎了根,恣意纠缠。    第二天早晨,日奈打包好了行李,走出家门时,还隐约地期待着有什么事情发生。 比如说谁突然出现在门口送别之类的。 没有。

    想想,也是。只不过是爬山时见到几次面。 这种程度的交情,可深可浅。深的时候,可以在心里留下一颗滚烫的烙印,烧得生疼。而浅的时候,不过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日奈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土道上飞扬起的一小片尘土,由小到大的是客车的影子。 上了车,放好了行李,日奈坐在靠窗户的位置。 这偏僻的小乡村,通的车也少,车上寥寥地坐了几个人,谁也不说话,流风掠过车厢,激出空洞沉闷的回响。    日奈拉开车窗,下巴支在拳头上,带着几分惆怅,向远方连绵的山峦望去。 她知道那座山的什么地方,有一缕清泉,又在什么地方,住着兔子一家。 可是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日奈——日奈——” 远远的,从山峦那里传来呼喊的声音。 它飘渺而无着,像山涧中呼呼的风声,却又掺杂着类似于地声般深沉绵长的底力。 日奈把头探出车厢,想听得更真切一些。

    “傻瓜——傻瓜——” 嗳——? 不是听错了吗?日奈险些顺着车窗掉出去。    “我喜欢你——喜欢你——” 声音从遥远的一点,绵绵地乘着风传来。 又从一个山头,飘荡到另一个山头,好像每座山上都站了一个少年,站在最高最高的山顶,接力一样,捕捉到了从邻峰传来的回音,于是自己也跟着大喊起来。    “我喜欢你——” 声音是吸水的海绵,收集着游荡在天地之间的,所有闪亮而温暖的光点,缓缓地,缓缓地膨胀着,堵在日奈的喉头,随着不自觉的哽咽,被挤出大滴大滴的泪水来,填塞在每一寸离别的距离中。

    那么。 就让我声音的回响,从一座山头,飘荡到另一座山头,一路随你远行,直到没有山峦,没有回音的地方。 那么。    “我喜欢你——”    呼子    是一种能够在山间制造出回声的小妖怪。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17:51:39

    点茶    一场潮湿的霏雨过后,庭院里的老枫树抽出了淡红色的嫩芽。 真一的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手中的请柬上。这是住在附近的茶道师傅发来的,邀请真一参加茶会的请柬。    茶道师傅是真一已故父亲的好友,以前也偶尔发来过请柬,不过真一都推脱掉了。 似乎再不去一次看看,有违主人的盛情。    到了茶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茶道师傅是一个瘦削的老妇人,神情谦和,举止文雅。 真一前面有一个穿白色和服的女子,正在更换进房间穿的布袜,真一立在她身后等着。    “请快快进来吧。”老妇对真一招了招手。 真一只好绕到另一边,从靠近壁龛那侧的拉门走进去,坐在门边的位置上。 不知道怎么了,品茶的女子们突然望着真一嘻嘻地窃笑起来。 之前穿白色和服的女子坐在真一的对面,垂下眼帘,也是嘴角含笑。 第一次参加这般正式的茶会,真一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做了什么粗俗的事情丢了脸面,目光没有底气地游移着,最终落在了壁龛中的挂轴上。    那是一副武士画像,挂在茶室里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真一君还没点茶吧。”老妇突然问道,随即吩咐着:“优子,为真一君点茶。” 真一从恍惚的游离状态摆脱出来,慌忙脱口而出:“不必不必,我自己来。”    但真一对面穿白色和服的女子仍然站了出来,手法纯熟地为他点茶。 真一忽的感觉到片刻的恍惚。 优子的姿容十分优雅,纤细的肩膀矜持地向后微张,热水叮叮咚咚落进茶碗中,激起一小片絮暖的水雾,上升到她的下颌处,就消散开了。 她洁白的手灵活地上下翻动着,像两朵绽开的水莲花。 而她就用一双那样的手,端端正正地执了茶碗,送到真一的面前。    察觉到真一渐渐变得灼热的目光,优子低下头,嘴角牵动,眼中滑过一丝俏皮的光芒。 真一忙别过了目光,只定定地望着手中的茶碗。 两片鲜嫩的茶叶在碗底沉着,琥珀色的茶水在满室煦暖阳光的映照中明亮得有些晃眼,热腾腾的水汽升上来,在真一的脸颊上凝出一小片极细极细的水珠。    茶友们的注意力,从真一的身上收了回来,只是各自品茶,相互攀谈,细碎的语声,窸窸窣窣,充满了整间茶室。 真一有些不自在地四处打量着,忽然看见优子正垂着头,打瞌睡似的迷糊着。真一心里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可嘴角刚刚牵出一个弧度,她就忽的抬起了头。 嘻,茶会很没劲是不是? 她含笑的眼睛好像在这么说。    虽然的确是很没劲,但是第二次收到请柬后真一还是来了。 这一天的天空有些阴沉沉的,正逢了梅雨时节,雨丝时断时续。 外面掺杂着落雨气息的和风,摇曳着残樱的枝桠。于是晃动的树影便透过暗昧的阳光映在糊纸的拉门上。    优子自告奋勇地走过来为真一点茶,她今天仍然穿着那件白底紫花的和服,那几抹飘逸的紫,像是晕染在大片的白色上一般,带着阴天的气息,微微反射出柔媚的光华。    这是整个茶会中唯一令真一不烦闷的时候。 而在烦闷的时候,真一只好一会儿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神情安闲的优子,一会儿看看壁龛中那副不合时宜的武士画轴。    连绵的梅雨天气,令画上晕染出了小片潮湿的水渍。 不过发现这一点不过是因为真一坐得离壁龛近,看得又仔细。若是匆匆扫视,是看不出什么不妥的。

    偶尔与优子的目光对视,隔了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看到外面的光落在她眼中,均匀地流动着,带着一点俏皮的笑意。 于是无趣的茶会便充满了别样的意义。    一直不觉得自己这样热情地参加茶会有什么不妥,却突然在优子缺席的那一天发现自己的莫名其妙。 不仅莫名其妙,而且有些自作多情了。 优子今天没有来。坐在真一对面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 真一心里不禁失落起来了,或许优子对自己完全没什么印象,也说不定。 正恍恍惚惚地猜度着,对面那个陌生女子突然走过来为真一点茶。    “哎呀,劳烦你了。”真一有些吃惊,连忙道谢。 “您不必客气的。”女子抬眼看了看真一,目光里有一点若有若无的嗔怪,周围传来女子们细碎的窃笑声。 有什么不对劲,今天。

    茶会散了之后,真一磨磨蹭蹭地拖到最后才走。 两个与茶道师傅相熟的茶友,一边轻声交谈着,一边帮忙收拾茶具。 小茶勺、柄勺、茶碗和水罐,这些之前令真一感觉既神奇,又高雅的小东西,却突然失去了一层颜色,变得平淡起来。    “您有什么事吗?”茶道师傅见真一倥立在那里发窘,便放下手中的茶具,走过来问。 “呃,恐怕有些唐突……”真一犹豫了一下,问道:“但是请问优子小姐今天为什么没来?” “您说优子?她今天来了的,坐在您对面的便是。”

    “那是优子小姐吗?”真一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恍惚。原来自己居然连名字也弄错了,这不仅仅是自作多情,几乎是可笑了。“那么,请问前几次为我点茶的小姐叫什么名字?” 茶道师傅沉默了片刻,目光探寻地落在真一的脸上,慢吞吞地说道:“一直都是优子在为您点茶哪……”    真一呆住了,脑海中的记忆忽的模糊起来,像一副洇了水的画,色彩溶解在水中,相互侵蚀起来。 明明就发生在这间茶室中啊。 真一不甘心地四处张望着,他的目光突然被壁龛中的挂轴吸引住了。 那副武士图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点茶女子的画像。那女子眉目如生,姿容风雅,分明就是前几次来时看到的那个“优子”!

    “啊……请问,这副画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 “是上次茶会结束后换上的。梅雨天气可真是……”老妇人摇了摇头:“原来的那副画不能看了,这副是土左光起的作品,本来是压箱底的……”    真一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幅画。 画中人似是微微地抬起了头,对真一俏皮地笑了笑。    画灵    传说劝修寺宰相家有一扇著名画师土左光起绘的屏风,画中女子每天夜里都会走下屏风四处游荡。古人相信画像、雕塑这些凝聚了艺人心血的东西中都含有灵物。

  • jeffchuwei

    jeffchuwei (惨绿青年) 2010-04-25 18:29:21

    精彩啊!继续继续~

  • P_

    P_ 2010-04-25 20:31:36

    马.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22:56:30

    声色    又是一年的七夕。 七叶把五颜六色的长条诗笺一条条系在庭院中的竹子上,竹叶和诗笺一起在风中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在七夕,女孩子们向织女祈祷着。 各种各样的小愿望,闪烁着梦幻般的色泽,软绵绵的乘着风在半空中浮着。 七叶踮起脚,把最后一张白色的诗笺系在能够到的最高处。    远方传来划破空气的锐响,一枚火光冲天而起,在黑暗的空中绘出绚烂的光华,又迅速暗淡下去,细小的火花从边缘开始溃败,溶解在天上。 七叶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心慌地转开了视线。

    美丽的烟花。 只令她觉得可怕。 绽开在黑暗中的,刺目的光芒,好像要把天空撕裂一般。 七叶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子里,把热闹的世界关在门外。    “下一道题。”七叶的家庭教师星野时久用笔杆轻轻敲打着书页,发出清脆的响声。 落山前的太阳挣扎着散发出最后的热力,有风吹来的时候说不上是暖和还是清冷,是属于夏季黄昏的,特有的温度。 还夹杂着竹叶的馨香。

    七叶困倦地抬起头,眼中家庭教师的形象有些模糊了,像一张扁平的照片。他是附近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已经做了一个星期。    星野头发的颜色比正常人浅了一些,但眼睛是墨黑的。白皙的面容,一笑就露出两个深色的酒窝,没长大似的。 七叶喜欢这样的色彩搭配,连带着,也有点喜欢他。    “在院子里走走吧。”七叶拢了拢头发站起身来。她的身形小巧纤细,给人一种特别灵敏的感觉。 “好啊。”星野合上书本,眯起眼睛望着天边的落日。    今天的落日,颜色深的不正常。    男生的步子大,而且七叶是故意落下一点在他后面,渐渐两人的距离就拉开了。 星野穿着纯白的浅色衬衫,背影显得很英挺,七叶在后面,目光时不时地飘落在他身上。    突然星野停了下来,竹叶在黄昏的风中摇曳着,星野便信手拈了一片系在竹子上的诗笺饶有兴味地看起来。    “哎呀,不要看啦……”七叶有点发窘,走过去轻声抗议着。 那张深色的诗笺上,写的愿望是希望自己更漂亮,让不相熟的男生看了去,怪丢人的。 “不过很有趣嘛。”星野笑的有点坏,故意逗女生生气似的,他又拿起了系的最高的那一片白色诗笺。    这样一个,温柔的、有点爱使坏的、而且帅帅的,家庭教师。 几个词语组合在一起,就像一个懵懂的少女梦。 但并不是每个少女都做梦。 于是。    “叫你不要看啊!”七叶突然像只被惹恼的猫一样跳起来,一把把那片白色诗笺扯下来,在拳头里攥成一团。硬质的纸张边缘刺痛了手心的皮肤。 “我没看见哦。”星野慌忙摆摆手,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眨了几眨,带着一点又抱歉,又好笑的神气,讨巧地注视着七叶。好像在温和地说,“你们女生真是爱生气哪”。

    七叶感觉一股热血忽的涌上了头顶。 她恨恨地盯着星野的眼睛,那股热血便在整个身体的范围内冲击、膨胀起来,身体像一只满溢的容器,几乎承载不下,七叶便像个不倒翁一样轻微地摇晃起来,整个人气得发抖。 “你——”七叶冷着一张脸,“真是讨人厌!”    见星野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七叶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快感,继续说着:“告诉过你不要看!你耳朵有毛病是不是!” 语言像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狠狠地,刺进那张微笑着的脸。 好像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似的。    “抱歉……”星野的脸冷了下去,不过比惊愕的愤怒更多的,是茫然的手足无措。 七叶瞪着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已经说不出来了。 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那双深黑色的,写满了无辜的大眼睛。 然后,扭头就走。    过分了。 是自己过分了。 星野走了之后,七叶望着天上有些凄惶的月亮,心里有一点点名为自责的情绪,渐渐蔓延开大片的污渍,比落日的颜色浅一些,比月亮的颜色深一些。 就是这样程度的懊悔。    吃晚饭的时候,七叶妈妈也担忧地说道:“今天老师走的时候,好像在生气呀。七叶,你是不是又……” “他自找的。”七叶愤愤地拨了一口饭,雪白晶莹的大米无辜地躺在碗底。 “你的脾气,真的应该收敛收敛。” 的确应该收敛,七叶因为多次与同学打架的不良记录,连续被几家中学勒令退学,最后索性待在家里,请家庭教师来补习,远离了人际交往的麻烦。    本来以为星野会和之前所有的家庭教师一样,在见识到七叶的怪脾气之后愤然辞职,但他却没有。 令七叶惊讶的是,第二天,星野照常来上课。 他的面色也没有多大改变,除了言语间似乎稍微客气了一点点。 七叶也不提昨天的事,只是闷头看书。 白纸黑字,清楚得很。    “下一道题。”星野翻过一页,突然沉默了下来。 七叶探询地抬起头,不期然的,直直对上了星野的目光。 “我说……”星野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你的脾气,可真不怎么样。”    你受不了可以走。 七叶想这么说,但是话在舌尖打了个转,还是没说出来。 莫名的,心底有点委屈。 脾气坏,可是我也不想脾气坏的。    “还好,我心胸宽广,就不和你计较了。”语调突然愉快起来,上扬了一个高度。星野的眼睛微微地弯起来,温温柔柔的,看着对面这个似乎快要哭出来的小女生。    那么,这也就算和好了。 不过有一次在庭院里散步时,星野突然问道:“上次你和我生气的那一回,还记得吗?” “怎么?” “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愿望啊?” “……哼。” “你那么怕我看到,不会是‘希望星野大帅哥当我的男朋友’吧?” “……真不要脸啊你!”七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了喔!”星野突然转过身,挡在七叶面前。“我就当你承认了?” “我……”七叶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道怎么解释,一着急起来,脸就红了。    “好吧,我实现你的愿望。”星野突然低下头,深黑色的眼睛,很漂亮。    本来是想躲开的,不过没躲过去。 不要强调想了吧,还是。 真是别扭。 七叶上课的时候开始经常神游,盯着星野的脸胡思乱想,一恍神就是好几分钟过去了。    “那个发呆的傻瓜。” “嗯?” “……你妈妈叫你。”星野扶着额头,一脸“你还真答应啊真是败给你了”的表情。    “七叶,去帮我买点东西,今天留老师在家里吃饭。”七叶妈妈走进来,递过一张字条。 看到七叶和星野的发展,其实是很欣慰的。 脾气古怪的女儿能交到这么优秀的男友,实在是谢天谢地了。 “我陪她去。”星野笑笑,帮七叶取下挂在墙上的外套。    夏天快过去了,夕阳在远方仓惶地沉落着。 七叶和星野在路上快活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过马路时,星野自然地拉住了七叶的手。 只是单纯的,想更周全地保护她,很简单的心情。拉手什么的,也不是新鲜的事情了。    没想到七叶却猛地甩开了星野的手。 带着厌恶的,憎恨的力道,毫无预兆的,狠狠甩开了。    “我能自己过的!” 知道你能自己过,谁都能自己过。 星野真的生气了。

    “你怎么了?” “……没事。” “脾气坏也要有个限度吧?我刚才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 “那你是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回事! 七叶撇撇嘴,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马路对面的红绿灯,无辜地变换着颜色。 “喂,我说,你能自己过马路吗?” “你看不清红绿灯的吧?” “就是啊,红和绿,哪一个颜色更深一点嘛?七叶,告诉我们啊!”

    这样说着的几个坏小子,嘻嘻哈哈地拉着七叶的胳膊。 “走走!我们带你过马路,要谢谢我们哦!” “哈哈哈!色盲!你们说,她看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色盲。    七叶记得自己是怎么抄起路边的一块砖头,狠狠地砸在一个男生的头上。 他们说,血是红色。 几个坏小子把她推在马路边的草地上,气急败坏地把拳头打在她的脸上。 他们说,草是绿色。 红绿灯。 红。 绿。 在七叶的眼中,只不过是深和浅。    前面提到的是—— 七叶愤愤地拨了一口饭,雪白晶莹的大米无辜地躺在碗底…… 星野穿着纯白的浅色衬衫,背影显得很英挺…… 星野突然低下头,深黑色的眼睛,很漂亮……    前面没提到的是—— ……盘子里盛着浅灰色的竹筪鱼,碗里盛着深灰色的味增汤。 ……他的周围是浅灰色的草地,和深灰色的大树。 ……还有浅灰色的嘴唇,和深灰色的、遥遥挂在天边的落日。    之前所有的故事,都是在除去一层色彩的基础上,发生的。    “那天写在白色诗笺上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呢?”星野问道,神情有些失落。 不是——“希望星野大帅哥当我的男朋友”。 而是——“希望我能看见颜色”。

    最重要的愿望,写在白色诗笺上,因为黑与白,是七叶最喜欢的颜色。 因为她知道,唯独黑与白,是她能确定无误地看见的,与其他人所见相同的,两种颜色。    “好吧,我实现你的愿望。”像那一次一样,星野缓缓低下头,看着七叶的眼睛。“看我的眼睛。”他温柔地说道。 七叶迷茫地看着星野的眼睛。

    渐渐的,从针尖似的一点开始,星野的眼中,染上了一层颜色。 琥珀色的一小点,晶莹剔透地晕染在眼底。 只是一点点,却像一枚重磅炸弹,爆炸在七叶的心中。 不同于黑与白,深灰与浅灰。 完全的,另一种颜色。    琥珀色。    “看看这个世界。”星野温柔地一笑。    七叶转过头。    天空的这一半,是冰砂蓝混合了兰花紫,逐渐沉落成安静的黯蓝。 而天空的那一半,是金色混合了纯黄色,暖橙的夕阳正躲进奶油色的云彩中。 草地的这一片,是淡绿融合了春绿,丝丝缕缕蔓延。 延伸到远远的那一边,就变成了沉稳的海洋绿,纠缠着森林绿。 马路边的电话亭,是深深的珊瑚色,玻璃是淡淡的钢蓝色,却还映衬着天空的色彩。

    电话亭旁边的长椅,是茶色,而扶手,是硬木色。 马路,是深灰色,上面跑着的汽车,是古堡蓝、天际紫、柠檬黄、玫瑰棕……    七叶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婴孩似的看着这个令她目不暇接的世界。 这个花花绿绿的,五彩缤纷的,如此美丽的世界。 星野也从一张黑白照片似的观感中跳了出来,在一个有颜色的世界中,温柔而伤感地对她微笑。    再一次与他目光相触时,整个世界的色彩却又全部消失了。    “这是什么?” “幻觉。”星野用手慢慢地比划着。“我能制造幻觉。” 一字一句,深深落在七叶的心底,像许多许多澈蓝的水滴,积成一条深深的河,河岸爬满幽绿的青苔。 深深的,浓浓的,是喜欢的心情。

    “虽然不能维持很久。” 不需要光线,不需要反射,不需要视网膜,不需要晶状体…… 幻觉从他的心底,直接击入她的心底。    即使只是一瞬间,至少以后可以这样告诉她。 “这个颜色,就是比夕阳浅一些的。” 哦,浅一些,那就是那样咯。 她就可以这样幻想着,即使看不见,也可以在心底幻化出所有的颜色。    “告诉阿姨,我有事,就不去吃饭了。”星野突然这么说着,有些伤感地揉了揉七叶的头发。 “喂……”从极度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的七叶,拽住了星野的手。

    她还没告诉过他。 白色的诗笺上,写得是——“希望我能看见颜色”。 而那竹子上挂的满满的,满满的诗笺中,的确有一条上,是那么写的——“希望星野当我的男朋友”。 虽然不是“大帅哥”。 但也是,“男朋友”。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程度的灰色。 也许就是浅浅的,粉色吧。    蜃气楼    一种能让人看见幻觉的妖怪,“海市蜃楼”就是它吐出的蜃气形成的。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23:02:51

    战殇    二战结束之前的日本。 防空洞中,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    虽然仍然有压抑的呼吸声和私语声,甚至哭声,窸窸窣窣地扩散在见不到光的缝隙中,但死寂仍然像一块黑色的胶状物质,从天花板上沉重地压下来。 英子把妹妹纯子抱在怀里,把水壶中的凉水倒在瓶盖里喂给她喝。    防空洞外的世界战火连天,生命没有保障,食物限量分配。可对于英子和纯子这两个孤儿来说,连限量分配的食物也领不到。 在战争的绝望中人们显露出了自私的本性,外面的轰炸在继续,人人自顾不暇,没人愿意施舍她们一口食物。    纯子乖乖地依偎在姐姐怀里,一言不发。 “纯子,肚子饿吧?” “纯子不饿。”妹妹虚弱地仰起小脸,张大了眼睛努力地看着姐姐。“纯子喝饱了。”

    英子心里一酸,两滴眼泪落下来,打碎在纯子的脸上。 “纯子真的不饿……”纯子慌忙伸出手擦拭英子的眼泪。 长期的饥饿令她的身材十分削瘦,四肢像细弱的火柴棒,而肚子却不健康地鼓起来,看上去很怪异。    在离姐妹二人不远的地方,站起来一个人,他小心地躲过地面上东倒西歪的人体,径直走过来。 防空洞的光线昏暗,离得近了,才发现来人是一个小和尚。 他大约七八岁年纪,比纯子大一些,穿着整洁的僧袍,圆圆的脸上挂着一点笑意。    “没事了。” 他突然自说自话地抓起纯子的手,把那只枯瘦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头上摸了一摸。 姐妹二人被他突如其来的的怪异举动吓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纯子在英子的怀里扭动起来,像只小野兽般,扒上英子的肩膀,暖呼呼的气流随着她说话喷吐在英子的脸上。    “姐姐,纯子真的饱了。” “饱了?”英子很诧异。    小和尚对英子笑了笑,站起身,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纯子莫名其妙地恢复了体力,精神也跟着好起来,腻在英子身上,不停地说这说那。沉闷的防空洞里,孩童稚嫩的声音显得很响亮,能一直飘向很远。    英子勉强打起精神回应着她,感觉到纯子一直在身边,心里渐渐踏实下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背景音是地面上轰鸣的爆炸声。 可恶的,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战争,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空袭停止的时候,英子会自己偷偷钻出防空洞,寻找一些食物。 一具具躺倒在地上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忍着恐惧和恶心摸索他们的口袋,有时会有一些意外的发现。 或者是倒塌的民居,掀起残破的砖瓦,把手塞进冰冷的砂土中,既绝望,又麻木地搜寻着。 也许会不经意地摸到一只流血的人头,或者突兀地握上什么人僵硬的手。 英子要求的不多,只希望活下去。 或者,至少让纯子活下去。    这天英子的运气不好,只找到一点点能用来果腹的东西。 她把食物的大多半喂给了纯子,知道这些远远不能安抚妹妹饥饿的胃,只好一边拍着她,一边哼着歌哄她睡觉。 睡过去了,就不知道饿了。

    那个奇怪的小和尚,又蹲在谁的面前,让那人摸自己的光头。 英子毫不避讳地盯着他,又看着他对面的人突然展开一个幸福的微笑,心里满满的疑惑。    夜深了,纯子在破棉絮铺成的床铺上不安地翻了个身。英子感觉什么事情有点不对劲,担心地靠了过去。 纯子的面颊红通通的,眼圈却呈现出不自然的青黑色,两条稀疏的眉毛紧紧地皱着。 英子在她的额头摸了一把,滚烫。 英子拿出剩下的一点食物,捏成小小的碎屑,和着水喂进纯子的嘴里,却被她吐出来了。

    “纯子,纯子!”轻轻拍打着她赤红的脸蛋,纯子却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纯子……你别吓我啊!”英子急得想哭,心里大块暗黑的情绪郁结着,却又哭不出来,急出了一身冷汗,刺麻的感觉,向四处蔓延开去。    有谁在背后轻轻碰了碰英子的肩膀,英子回过头,是那个小和尚。 他还是那副和善的微笑,但是脸颊两侧却深深地瘪了下去,显然是这几天饿坏了。 “没事了。”他轻声说着,抓着纯子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头顶上。 英子几乎可以感觉到,怀里滚烫的小东西,热度一下就退了下去。 小和尚长长出了一口气,很累的样子。    “啊……真是谢谢您!实在是……”英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和尚微笑着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纯子在英子的怀里别扭地翻了个身,在睡梦中,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她的脸色红润,看起来健康可爱。    第二天纯子醒来时,完全看不出昨夜有发高烧的迹象。 轰炸已经停止了,英子打算出去找些食物。 “纯子,乖乖等姐姐回来喔。”像往常那样与妹妹告别。 “姐姐,带纯子去看花!”纯子却突然拽住了英子,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

    英子猛地想起来,自己对纯子做过的承诺。 纯子曾经问过自己,这场战争要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而为了不让她失望,英子告诉她,等到河堤旁的那棵樱花树开花时,战争就会结束了。    睡在纯子旁边的是几个外乡人,他们正不无伤感地说道“故乡的樱花已经开放了吧”。 想来,也正是樱花开放的时刻了。 只是不知道那棵樱花树是否已经毁于战火了。    “可是,外面很危险啊……” “纯子一定要看!”纯子奶声奶气地抗议着。平时是一个那么善于忍耐的孩子,却在看樱花的问题上毫不让步。 英子只好让了步。    纯子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天空了,在走出防空洞的一瞬间,禁不住低声地呼喊起来。 头顶上,碧蓝澄澈的天空,云朵温柔地弥散在天边。 而脚下,是焦黑的残肢断臂,废墟,和还未熄灭的残火。 空气中刺鼻的硝烟味儿,吸进肺中,便感觉也许自己会在不知从哪飞溅来的一个火星中轰地一声爆炸掉。    但纯子仍是欢喜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沐浴着久违的阳光。    生长在河堤的樱花树,很幸运地存活了下来。 粉色的柔嫩边缘,远远地延伸着,与明亮的天空连成一片。 浅粉与淡蓝,轻柔明丽地印在眼底,只一眼,就令人心中微微地震颤起来,大把大把满足与感动的情绪从心间的缝隙中流出来,鼓胀地充斥着。    “开花了!开花了!”纯子拍着手,围着樱花树快活地转起圈子来。 几片娇嫩的花瓣打着旋,乘着风,飘落在她的脸蛋上。    也许,战争真的要结束了也说不定。 看着这样美好温暖的一幕,英子心中突然涌出一阵强烈的期望。

    “姐姐,要结束了是不是?” “是啊!” “纯子可以和姐姐回家了吗?” “可以了!马上就可以了!” 英子望着妹妹快乐的面容,大声地喊道,胸腔中的空气被快速地挤压出去,微微地疼痛起来,却无比快意,无比舒畅。    就在这时,空袭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刺耳的,不容置疑的,尖锐的。 磨刮着人的神经。

    来不及让自己从绝望中摆脱出来,英子一把抱起妹妹,向最近的防空洞跑去。 轰地一声,一颗燃烧弹落下来,身后的樱花树在烈火中化为焦炭。 四处飞散的樱花瓣,被卷起的火舌吞噬得一干二净。    怀中的纯子突然尖锐地哭嚎起来,英子回过头,看见一枚炸弹正直直落向自己身后。

    压迫的风声。 灼痛的热意。 英子用尽全力把怀中的妹妹向远处一抛。 接着,伴随着一声轰鸣,她的下半身被烈焰吞噬了。 烧灼的疼痛。

    英子还没有死,但是生不如死,她的下半身整个被炸烂了。    纯子昏倒在不远处,似乎没有受伤。 “纯子……一定要活下去……”    逐渐变得涣散的视野中,一个小小的身影飞跑过来。 英子感觉自己的手被谁拿起来,接着,她摸到了一颗圆圆的,光光的小脑袋。 “没事了。”

    是那个小和尚的声音。 英子突然从地狱一般的痛楚中解脱了出来。 全身像被一股温柔的力量轻轻地保护起来了。 眼前的小和尚,对英子笑了笑。 随后从脚部开始,一寸寸化为飞灰。 世界的运转似乎突然慢了下来。 那些飞灰闪烁着微弱的光辉一颗颗被风卷起,吹散在空气中。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替身地藏    在日本的山间经常可以看见替身地藏的塑像,据说摸一摸他的头,身上的痛苦就可以转移到他上。替身地藏代天下苍生受苦,而当痛苦超过他所能承受的范围时,他就会化为飞灰。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23:08:12

    涉水    五月份的樱花,大多是谢了,唯独公园里池塘边的几株垂樱仍吐着粉红,固守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春意。    文子是随家人一同来赏樱的,垂樱细嫩的枝条上盛开着大串娇小的花朵,尖端被沉甸甸地压进水面,透亮的水含着樱花,映着天色。 一块块圆圆的踏石从岸边一路延伸到池塘中央,中央是一块白石的圆台,有几个胆大的人站在上面,向岸边的人挥动着手臂。

    文子也小心翼翼地走了上踏石,踏石浸了水,又光又滑,文子一边笑着,一边掌握着平衡。 瞅准了眼前的一块踏石,她谨慎地踩了上去。 脚刚刚落稳,那块踏石却突然沉进了水里。

    连带着,文子尖叫着和那块踏石一起落进水中。 那水只到成年人的腰部,但文子却在水中扑腾着,被什么力量牵扯着一般,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贺茂时久近日来一直事务缠身,料理了所有的事情,赶来赏樱,好像便抓住了春天的尾巴似的。 空气中甜香气息微漾,樱花花瓣在空中点出一圈圈不可见的涟漪,温柔了视线中的川水。 贺茂时久单手支着头,侧躺在樱树下的草地上,眯着眼睛享受晚春暖融融的阳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他身旁,神情困倦地四下张望着,似是对这春日美景无动于衷。    他的视线落在池塘边的一对夫妇身上,他们跪在地上,看样子正在祭拜些什么,来来往往的赏樱人对这二者却是见怪不怪,像没看见一样。 贺茂时久也看到了这对奇怪的夫妇。

    “一郎。” 他只是唤了一声,少年便向那夫妇二人走去。 三人交谈了片刻后,少年走回来,伏在贺茂时久的耳边说:“这家人的女儿遇到了怪事。”    解决怪事的话,倒是贺茂时久的本行。 “说来听听吧。” “……他家的女儿前两天来赏樱,不小心掉进水里,被人救上来之后身上就一直腥臭难闻,怎么洗也洗不掉。”    好好的樱花是赏不成了,贺茂时久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岸边,向水中张望着。 那夫妇二人看到救星一样急急凑过来。    “这位大人,可有办法救救我家女儿?” “这水……她是怎么掉进去的?”贺茂时久皱了皱眉头。 夫妇二人连忙将那日的详细经过讲述了一遍。    贺茂时久听着,突然不合时宜地笑了笑,稍稍撩起和服的下摆,拉起站在身后的一郎,让他和自己一起走上水中的踏石。 踏石浸了水,光洁润泽,脚踏上去很容易打滑。 几片睡莲的叶子,在水面上浮荡着,微风吹过时,总有那么一两片随着起伏的水波漂过来,轻轻磕碰着踏石。 岸边垂樱的妖娆姿容,映在水中,粉嫩的水影一路延伸到贺茂与一郎的脚下,随着二人的走动微微震颤着。

    走着走着,贺茂突然指着一块圆圆的踏石对一郎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不是踏石吗?”一郎斜了斜眼睛,以为贺茂又在戏弄自己。 “会动的踏石?”贺茂笑了起来,将袖子卷了上去,突然一弯腰,从水中捞起一只什么东西。    那东西是绿色的,在贺茂手中疯狂地挣扎着,圆圆的头顶像踏石一样又硬又亮,在阳光下反射着灼目的光。 “这是……”一郎目瞪口呆,想不到之前眼中的踏石,居然是一个…… “河童。”贺茂提着河童,好笑似的看了看。河童知道挣扎不过,只好凶恶地盯着贺茂看,绿色的脸恼怒地皱成一团。

    “就是这个东西害得我家女儿……”那夫妇二人追过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它不过是出来晒晒太阳,你家女儿却把它的头当成踏石踩,它当然会生气了。”贺茂强忍着笑意,显得眼睛亮晶晶的。

    “这样!那么杀了它就能救我家女儿了吗?” 贺茂听了这话,目光忽的冷了下来,扬手将河童向水中一抛,那小巧的绿色身影忽的没入水下不见了。    “经了这一吓,它也不敢再出现了。”贺茂望着水面,神色有些惆怅。 “你……你怎么把它给放了呦!”夫妇二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恼怒地瞪着贺茂。 “不要急。”贺茂斜着眼睛瞟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说道:“高知县每年六月十六日举行猿猴祭,你们只要到时带着女儿来参加便是。”    语毕,转身便踩着踏石离去,一郎忙不迭跟在后面。 “这世间的妖鬼尚有容人之量,可人见了妖鬼,便总要赶尽杀绝。”走得远了,贺茂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说?” “那河童如果不想饶她,大可以杀了她。不过它只是让她身上臭一个月,略作惩罚罢了。” “一个月?今天是五月十八日,两天前是……那么六月十六日岂不是正好……”一郎说着,忽然恍然大悟。    贺茂却大笑着边摇扇子边走远了。    河童   河童的种类细分起来有十八种,每种的习性各不相同。共同点是头上有圆形的盛水盘,力气大。有一种河童喜欢把人从岸上拉下来,扯出内脏吃掉,即使侥幸逃脱,身上也会保留一种腥臭难闻的味道。高知县每年六月十六日举行猿猴祭祭拜河童,将刻有生辰八字的黄瓜放进水里求河童的保佑。

  • 皈依我佛的狼

    皈依我佛的狼 (胖子自重) 2010-04-25 23:13:04

    mark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23:17:09

    情焰

    六月份,刚刚下过一场细雨,池畔的泥土中钻出了星点嫩绿的草芽,离开一点距离看过去,像一张绒绒的绿毡。菖蒲叶经过雨水的冲洗,显得更加晶亮挺拔,空气中荡漾着雨水与植物的气息。

    夏的时节。

    真沙庄司家的女儿清姬正信步在雨后的庭院中游览,忽然看见僧人安珍站在池塘上方的石桥上,微微垂下头向自己看过来。 他的眼睛黑亮,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光华似的,令清姬的呼吸微微一滞。 清姬慌忙垂下头,才发现自己脚下有一片花圃,安珍的目光原是投向这里。    安珍是白河的和尚,每年去纪州权现参诣佛法,途中必居住在真沙庄司的家中,这已经是第四年。 真沙庄司亦是尚佛之人,因此每次都免不了要留安珍多住些时日,为自己讲解佛法,安珍并不推辞,因此渐渐与真沙庄司相熟起来。    真沙家的女儿清姬,今年十六岁刚好,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小小的女孩,忽而成人,这一瞬间的变化,就如同花苞开放。眼中的诸多事物,也渐渐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这些花朵,被雨水洗过之后显得更加美丽了呢。”清姬见安珍从桥上走下来,便凑近几步,与他搭话。 “唔,不错。”安珍淡淡地看了清姬一眼,不动声色地答道。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奇怪,这不过是因为清姬长大了。清姬十二岁时第一次见到安珍,却并没有这般拘束。    那时清姬会在安珍念经时,跑进他的客房中,坐在地板上大方地打量他。 安珍生得眉目清秀,容貌十分俊美,不知为何竟去当了和尚。看他淡然神情,似是完全不将自己的相貌放在心上。

    他念经的时候,房间里充满了温柔的静谧,好像这个世间里的所有美好事物,都刚刚被一阵烈风刮过,卷到了天上,却又在他的安静语声中倏忽停顿,飘然落在地面上。 就是这样的静谧和美。

    清姬经常在他的经文声中,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醒来时,要么是被女侍发现抱回床榻上,要么一睁眼,就仍然看见他合着双目,一动不动地念经。 和睡着前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 睫毛在他白皙干净的脸上印出两道浅浅的影。 太沉静,于是总想搅扰他。    有时把院子里抓的一只虫子扔到安珍身上,或是蹑手蹑脚地凑过去趴在他耳边哇地大喊一声,或者捉住他的手臂不要命地来回摇晃,想看到他流露出惊慌神色的样子。

    但安珍却总是淡淡地,不动声色。 至多睁开眼睛没有表情地望她一眼,然后将那只虫子轻轻拿起来放在地上。 这种时候,清姬会觉得十分的恼火,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总是无法将他的视线真真正正地转移到自己身上。

    是觉得太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却总冰块似的。 还是仅仅想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也许两者皆有。    但是这一次,安珍终于注意到了清姬,不需要恶作剧,不需要趴在他耳边哇地大喊一声。 因为清姬长大了,她变成了这一片有名的美人。 就算是和尚,也毕竟是男人。

    虽然什么也没做,但是清姬发现安珍今年来访,第一次看见自己时,眼中是迸出了一丝极细微的光华的。而这一道光华,便像一句咒文,忽的将她的世界染上一层清凌凌的颜色。

    仿佛春风吹过,大片的樱花,忽的开遍了心间。 安珍在此留宿的几天,清姬遣退了女侍,亲自为他端茶倒水,安珍虽只装作没看见,但神情却不像以往那般淡然。    清姬在池塘中看见自己的模样,一时失神,忘记了安珍还在身边,久久沉浸在回忆中,神色迷离,直到撞上安珍探询的目光,才猛地醒悟过来。 “您……明日就要启程了是吗?”这一别之后,又要一年才能相见。

    安珍点点头,眼睛望着清姬身后的一丛兰花。 “您明年还会再来的,对吗?”清姬咬着嘴唇,心里一片灰暗的阴翳。 安珍沉默了片刻,突然轻轻摇了摇头。 轻轻的,但是坚定的。

    “为什么?”清姬提高了嗓门,自觉有些不妥,但也顾不上了。 “有碍修行。”安珍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施了一礼,转身想走。 “……是我吗?”清姬追了上去,扯住安珍的衣袖。这个小小的触碰,却让安珍全身战栗起来,嗖的一下抽回了手臂,疾步离去。    清姬站在原地,不知是悲是喜。 手中空落落的,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第二天安珍离开时,清姬并没有去送行。 安珍打点好简单的行李,目光平淡地在送行的人中扫了一圈。 看他的表情,似乎带着一点解脱的释然。 在山道上行了一段路程,安珍突然看见远方的山门后,清姬正等在那里。    原来清姬穿了一身普通女侍的服装,混出门来,先安珍一步等在他必经的山门处。 大片杜鹃花的花苞,点缀在她脚下,苍郁绿意中繁星般的娇俏,轻轻叩击着心门。 清姬见安珍站在原地发怔,便小跑着迎了过去。 她的笑靥如春花一般美好。    “你去哪里,我都要随你去。” 安珍如梦初醒,心头惶然,忙退后一步,语气中带了几丝严厉地说道:“不要胡闹,快回家去!” “我只问你一句话!”清姬皱紧了眉头。“如果你不是僧人……你,会不会喜欢我?” 安珍猛地抬起头,对上了清姬倔强的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安珍突然微笑起来。 他唇畔的浅笑,仿若流云投射的暗影,清淡,干净。 “会。”他说。“但又怎样?”

    清姬心中的诸多情焰,诸多爱火,诸多纷乱思绪,都随着他的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沉重得再也飞不起来。 安珍对她施了一礼,径自走开了。 会。但又怎样?    明知道是不可以越过的禁忌,清姬却无法释怀。抱着满腹沉甸甸的心事,一步一步地跟在他后面。 跟着他跋山涉水,看着前面那个干净的,清透的背影,似乎总是散发着一层淡淡的辉光,让自己难以伸出手去,触碰他。

    七天过去了,安珍居然没有回过一次头。 他只任由她跟在后面。 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道成寺。 清姬心中又苦又涩,积攒了多日的怨气和伤心无处发泄,只好突然站住脚,高喊了一声。

    “安珍!” 安珍转过身来,俊美的面容,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清姬。 面无表情。 清姬最痛恨这样的安珍,自己在他的面前,好像一缕空气。 爱恨情仇,居然全不在他的眼中。    清姬泪流满面,沸腾的绝望的怒火,似乎将心尖烧出了一个小口,顺着那一点,一丝丝地烧遍全身,灼热的感觉像游蛇一般在体内四处穿梭,眼前不知何时已是血红一片。

    而安珍的神情,突然由淡然变成了恐惧。 他对着清姬念起经文来,不知为何那些安抚人心的经文在清姬的耳中突然如同炸雷一般轰鸣起来,燃烧着落入心间,让那把绝望的怒火越烧越旺。    “不许念!”清姬想这样说,却只听见自己发出嘶嘶的声音。 安珍恐惧地望着清姬,突然转身向道成寺飞跑过去。 清姬在后面紧紧地跟随着,她发现自己追逐的速度十分快,眼见便要追上安珍了,他却跑进了道成寺中。    寺中的和尚们见了清姬无一不面露惊恐之色,纷纷念起经文来。 经文像针一样尖锐地刺进耳膜,清姬发狂地想捂住耳朵,却发现自己抬不起手来。 于是她窜到一个和尚面前,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视线中的红色,更深了一层。    她看见安珍用怜悯的目光望着自己,在几个和尚的帮助下钻进一口大钟里。 清姬冲了过去,和尚们看见她,纷纷向四处逃窜而去。 安珍就在那口钟里念诵着经文,清姬把面孔贴在钟上,听见里面隐约传来安珍微弱的声音。    “安珍……”清姬绝望地念着这个名字,缓缓的,把自己的身体缠绕在那口大钟上。 她变成了一条蛇。 她的身体腾地冒出一簇青白色的火焰,火焰嘶地一声将她的身体烧出一个洞来。    这焚身的情焰化成的烈火,带着清姬情深缘浅的悲哀,恨难决断的痴情,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而安珍,则连人带钟被这股烈焰燃烧殆尽,同清姬的蛇身一同化作一缕炙热的青烟,消散在风中。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清姬    一个叫清姬的女子爱恋美男子安珍,但安珍身为僧人不能与她相恋,清姬一路追赶安珍,在途中由于求之不得的怨恨与爱意化身成蛇,安珍逃至道成寺,躲进寺中的钟里,清姬缠绕着那口大钟,将焚身的情焰化为烈火,与安珍同归于尽。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23:21:09

    肉羹    猎户五代是哼着歌回家的,今天他的运气十分好。 一迈进院子,他就急急地叫妻子出来看。    “喂,快来看看我今天打到什么了!” “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五代妻子笑呵呵的,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五代手里提的东西时,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哎呦!”    五代把手里提的东西往地上重重一摔,一脸得意的微笑,叉着手看着妻子吓得煞白的脸。 “哎呦!真吓人哪,这个!”妻子围着猎物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不可置信地看着五代。    地上是一条大蛇,足有五代妻子的一个拳头粗细,身上布满了五彩斑斓的花纹,看上去十分可怖。 “哈哈!我厉害吧!”五代拍着胸脯大笑道。“拿它煮肉羹,那滋味没的说!”    帮胆小的妻子处理了死蛇,五代在房间里焦急地等着喝蛇肉羹。那种肉羹,他过去在一个相熟的猎户朋友家喝过,喝了一次便忘不掉。    忽然,从厨房那里飘来一股鲜美的香味儿,五代妻子端了一大碗肉羹走出来。 不用妻子招呼,五代已经捧起汤碗喝了起来。 那肉煮的极烂,细嫩无比,入口即化,在浓香中掺着一丝清新的苦意,似乎吃再多也不会觉得腻。    “你不尝尝看吗?”五代不知不觉的已经把一整碗肉羹喝光了,才想起来妻子还没有吃,不禁面露愧色。 “还剩着很多呢,不过我就算了吧。”妻子慌忙摆摆手,神色有些不自然。    女人家就是胆子小。五代想着,心满意足地回味着嘴巴里残留着的余香。 以后多打蛇好了,不仅肉鲜,皮也值钱。 这样想着,五代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听见妻子在厨房洗碗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 哗啦啦,哗…… 刷碗声突然听了下来,隐约地,又好像有一个什么人在哭泣。    第二天五代早早地起床上山,在山上空转了大半日,也没有什么收获。山上的动物都被炎热的阳光逼得藏了起来,五代也被这大太阳晒得犯起懒来,于是干脆提前下山回家。 一路上都在幻想着美味的蛇肉羹,五代走在路上,快乐得像要飞起来。    回到家里,却发现有点不对劲,妻子没像平时那样迎出来,而且屋子里静得奇怪。 五代走进厨房里查看,发现妻子正蹲在一口大锅旁边慌慌张张地擦着眼泪,看见五代,才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

    “怎么……”五代心里莫名地发起慌来。 “没什么……你今天回得这么早?”妻子站起身,有些嗔怪地说道。    五代这才发现她穿了一件自己从来没见过的衣服,一身雪白雪白的和服,配了一条花花绿绿的腰带。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和魅惑感。 她哭过之后比平时还要漂亮些,眼睛红通通,眉宇间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媚气。    “你去歇息吧,我把蛇肉羹热一热。”妻子不由分说地把五代推到里间。 五代想问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问起,只好透过纸拉门窄窄的缝隙狐疑地注视着在厨房忙碌着的妻子。    “有什么事,吃过饭再说。”五代妻子这么说着,将热好的肉羹端到桌上。 五代点点头,一口一口心不在焉地喝起来。 “味道怎么样?” “唔,不错。”五代忙点了点头。 “和昨天一样好喝吗?”五代妻子凑过来一点,牙疼似的嘶嘶吸着气。 “这个……”五代下意识地躲得远了些。“仔细尝起来,好像又有些不同……唔,今天的更香了。”    五代用筷子挑起一大块肉,正要放进嘴里,却突然像雷击了一般顿住了。 那是一块白花花的肉,上面有一颗暗红色的小圆点。 五代沉默了片刻,僵硬地把头向妻子转过去。    他记得,妻子的左手臂上,有一枚暗红色的痣。 “好吃吗?”五代妻子问道。 她忽的将和服的长袖卷了起来。 她的手臂,居然只剩下一条被削得干干净净的白骨,灰色的筋膜上沾着点点干涸的血。    五代又惊又怒,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先哇得一声吐了起来。    她又卷起另一条袖子,同样,是干干净净的白骨。 “你妻子的肉好吃吗?” 她这样问道,嘶嘶地吐着气。    “你……你是什么东西!”五代止住了呕吐,从墙角抄起一把柴刀,向妻子挥舞过去。 她瘦削的身子,晃了几晃就倒在了地上,凌乱的和服下面,是一把被什么人剃得干干净净的骨架。 五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恐地注视着躺倒在地上的白骨。    这时,围在五代妻子腰间的那条花花绿绿的腰带,突然灵蛇一般游动了起来。 它飞快地缠上了五代的身体,一只硕大的蛇头出现在五代的眼前。    “我妻子的肉好吃吗?”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混合着嘶嘶的吐气声。    蛇带    古时居住在山区的人容易遭受毒蛇的伤害。于是有人仿照蛇身的花纹编织彩色的腰带,遇到毒蛇就取下腰带对蛇摆弄,毒蛇把腰带当做同类,便不会伤人。人们相信这种蛇状的腰带容易化为真正的蛇。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23:29:48

    小袖

    手术室的外面,安井抱着一件和服痛苦地等待着。 和服的面料柔软而冰凉,陷在手中,像一汪不会流动的水。

    安井是一位知名的和服设计师,在妻子重病时,他承诺要为她设计一件独一无二的和服,让她穿着它,和他一起去看今年夏日祭的烟花。 手术室上方的灯变成了绿色,安井腾地一下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急急迎向面色疲惫的医生。    “怎么样?” 他眼中的渴望与焦灼像有形的芒针,几乎令人不忍直视。 于是医生避开了安井惶急的目光,摇了摇头。    “恭香……”安井沉默了片刻,随即跌跌撞撞地冲到手术台前。 妻子的面容泛着灰白的死气。 安井颤抖着双手,将怀中的和服展开,轻轻覆在妻子的身上,然后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光滑的布料没有了外力支撑,轻飘飘地从恭香身上滑了下来,铺落在手术室的地上。 浅蓝色的和服,盈盈的像一汪水,光线落在细腻的面料上,就像磷光闪烁的波纹。    远远的传来沉闷的爆裂声,天空忽的被五颜六色的光涂满了。 大片流丽的光之花朵绽放在夜空中,在安井悲伤的眼中,却像一个个恶意的玩笑。    恭香死后,安井渐渐学会了用酒麻痹自己。 刚开始,他在白天疯狂地工作,设计纹样,只是在睡觉前喝两杯,让自己不至于在黑暗中辗转反侧,将悲伤越描越浓。    而几个月过后,仍然无法从忧郁中走出来的安井,开始在每一个被思念缠绕的时刻寻求酒的帮助。那醉人的液体一口一口热辣辣地滚进胃里,越升越高,却始终没不过心脏。于是思维迷蒙了,身体迟钝了,心却一直在清醒地痛苦着。    那件为恭香专门设计的和服,被安井藏在储藏室的最下层,紧紧地锁在一只箱子里。 像是生怕它跑出来,勾动自己的情思般。    这个夜晚,安井照旧在夜店里将自己喝得醉醺醺。 他迷蒙的目光不客气地打量着每一个从他面前经过的女人。 不是没想过重新找一个伴侣,消减丧妻带来的悲伤。但是这世界上所有的女人,不知为何都令安井感觉面目可憎,在面对她们的时候,总是无可避免地想起恭香可爱的模样。    突然,安井的视线停驻在一个背影上。 他还没有醉到底,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恭香回到这个世界上了。

    那个背影的确和恭香十分的相似,纤细的腰肢,肩膀微微向后张出一个矜持的角度,头发的颜色与长短亦完全相同,简直像是从安井记忆中挖出的一片影子。    还有她的手,端着一只高脚杯,五指纤柔修长,轮廓清凌。 感觉到身后热切的目光,那女子忽的回过头来,与安井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的脸与恭香却并无相似之处了。 安井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失望,忙别过了目光。 那女子却和身边的朋友打了个招呼,端着酒杯向安井走过来。    “请问,您是叫安……”女子不确定拖长了声音。 “安井。你认识我?”安井疑惑地注视着她的脸,发现她年纪很轻,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出头。 “啊,对的。在您的和服展览会上看见过您。我叫桐子。” 安井点了点头,请她坐在旁边。

    他与恭香也是在一次和服展览会上相识的,因此对这女子又多出了几分好感。 “真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和服设计师也会来这种地方喝酒,被女人甩了不成?”桐子口无遮拦地问道,但这种带着一点粗鲁的坦诚却并不令安井讨厌。 他已经受够了别人假模假式的同情与礼貌。 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安井沉吟着,决定对她说点什么。    第二天醒来,安井感觉非常糟。 昨天与桐子的谈话以“你的身材与恭香一模一样”而告终,他看到桐子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自己是喝醉了,才会说出那么冒犯的话。

    这天晚上安井来到酒吧,本来没指望能再看见桐子,但是一进门就听到了一声热情的招呼。 “嘿!我在这里!” 桐子回过头冲安井招手,恣意展示着她优美的背部线条。 安井避开了桐子的脸,怔怔地望着她的身体。

    这天在与她交谈时,安井一直盯着她的手看。 连手的形状都与恭香的一模一样,恍然间,仿佛恭香就在眼前。    “呐……我说。”桐子突然有点不自在地开口了。 “啊,十分抱歉。”安井先一步道起歉来。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如果能让你好受一点,可以尽情地把我想象成她。”    安井惊讶而感激地注视着桐子那张稚嫩的脸,那种温柔和包容的神情,却与恭香是一样的。    第三天夜里,桐子是和安井一同回家的。 安井的家里,缺了一个女主人,变得凌乱不堪。    “让你见笑了。” “哪里,没有的。”桐子忙摇摇头。 两人坐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地聊了一会儿,安井突然对桐子说:“我有一个有些过分的要求,不知道……” “这……您说吧。”    安井站起来走到储藏室,打开箱子上的锁,从底层小心翼翼地抽出那件水蓝色的和服,精心地展开。    “恭香她病重的时候,我承诺要为她设计一件独一无二的和服。可是和服缝制出来的当天,她就……”安井沉默了片刻。“我甚至没看到她穿上这件和服的样子。你与恭香非常的相似,如果可以,我希望……”    桐子用赞叹的目光注视着那件和服,听了安井的话,却惶恐地摇了摇头。 “这件和服是你最重要的事物,况且,恭香小姐她,也一定不会希望让另外一个女子穿上你专门为她设计的和服……”顿了顿,桐子又说道:“就让它成为您心底最美好的一份记忆吧。”    听了桐子的话,想起死去的妻子,安井心中无比伤悲,竟抱着桐子流起泪来。 桐子温和地抚摸着安井的头发,任他在自己的怀中发泄着悲伤。    第二天,安井醒来时,桐子已经不在身边。 安井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整间屋子竟然被桐子重新收拾了一遍,窗子开了一条小缝,清凉的夏风从缝隙中轻柔地吹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女子馨香的气息。

    安井走到厨房,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安井不可置信地吸了吸鼻子,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妻子的味道。 玻璃杯下压着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两行字。 “请开始新的生活吧。希望你得到幸福。”    这一瞬间的感动,像一股温暖的潮水,忽的漫上了安井的心田,流入涌动的血管,将全身涨得满满的。 安井在沙发上整整坐了一天,一会儿闭目沉思,一会儿珍惜地抚摸着为恭香设计的和服,一会儿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直到夜幕降临,时针指向七点整时,安井才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恭香,如果你看得到,你也希望我能重新得到幸福吧。” 安井这样对摊在沙发上的和服说道。 随后,他穿好衣服,推开了门。    走到了大街上,才发现自己没带钱包,那家酒吧离得不远,被胸腔中激荡的幸福感包围着,安井飞快地跑了起来。 她一定能抹平他心中的伤痕。

    安井跑进酒吧,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见桐子那优美而熟悉的背影。 她端着一只酒杯,对身边的一个人说:“昨天晚上我和他回家了。” 她的语气很奇特,安井本来正要喊她,却突然停了下来,想听听她在说些什么。    “什么知名和服设计师,屁啊!钱包里就那么几张钞票!穷酸透了!”桐子突然掏出一只熟悉的钱包,向身边的几个小混混夸张地展示着。“你们谁告诉我他很有钱的啦?是不是你来的?耍我?他还说我长得像他死了的老婆,非要我穿她老婆的和服!变态欧吉桑!”

    “哈!你穿了没?嗯?”一个人急切地问道。 “穿屁啊,死人的衣服!”桐子不满地叫着。    他们的谈话声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 安井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寸一寸地沉落下去。 这天他又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里,看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和桌上没有动的早餐,怒意更盛,将所有能举起来的东西一件件摔在地上。 直到折腾得累了,才离开遍地狼藉的客厅,回到卧室倒头便睡。    安井睡着的时候,黑暗的客厅里,却有人醒了过来。 那件摊放在沙发上的和服中,无声无息地伸出了两只手,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出一种泛着死气的惨白。

    但五指纤柔修长,轮廓清凌,是一双漂亮的手。 这双手带着和服飘了起来,像一个无头的女子。 这双手轻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茶几,扫走散落在地板上的玻璃碎片。 这双手将安井脱下的衣服仔细地叠整齐,悄悄放在安井的枕边。 这双手来到厨房准备起第二天的早餐,咚咚的切菜声,像一段温柔的呓语,溜进安井的梦中。    这双手料理好了一切,扯出一张便条,在上面唰唰地写起字来。 “不要喝太多酒……”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这双手悄悄回到了储藏室,安静地将自己叠了起来,等待着下一个夜晚的到来。    小袖之手    附在小袖和服上的怨念,明明没有人穿时,却从和服袖子中伸出来的一双手。只要将和服袖子剪坏,就可以驱赶它。(日本和服分为大振袖,中振袖,小振袖,只是袖子开口的长短不同。)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23:41:13

    红樱    春末夏初。 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稍微跑动起来就是一身细密的汗。

    五十岚彻平蹲在老宅子的背阴处,让初夏绵密的风暖暖地吹在身上。 院子里有一棵粗壮的樱花树,花瓣仍然很繁密,但大约也到了凋零的时节。一个穿红色和服的女孩在树下跑动着,咯咯地笑。    彻平恶狠狠地瞪着她,她叫五十岚琳,是远房亲戚带来的小孩,彻平母亲吩咐他要好好地照顾她。 这么热的天,还要陪着这个小鬼头在院子里疯跑。 彻平不满地想到,但是他自己也不过就是个小鬼头而已。    “彻平哥哥,陪我玩儿!”五十岚琳一边向这边飞跑过来,一边大声喊着。 和服的长袖被风轻轻地托起来,向两侧漂浮着,她的身形在彻平的眼中仿佛一只蹁跹的红蝶。

    “你要玩什么啦……”彻平不耐烦起来。 “玩捉迷藏好吗?”女孩的脸仰起来,像一朵纯白而恬静的花。 “唉,好吧。我来当鬼。”彻平叹了一口气,接过琳从袖子中抽出的白色手绢遮住眼睛。但是他系得很松,露出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眼睛用力往下看就能看见五十岚琳的脚。    他可不愿意像个瞎子一样被小鬼头耍得满院子转。    琳见他把手绢系好了,夸张地尖叫一声然后跑了起来。 “快来抓我呀!” 小女孩清脆而稚嫩的嗓音。

    彻平垂下眼脸,从缝隙中看到一角艳红的和服长袖。 向那个方向飞快地伸出手去,捉住了五十岚琳的胳膊。 “抓住你了!”彻平扯下手绢。    “咦?这么快!”五十岚琳皱了皱眉毛,有些失望地抬起头。“彻平哥哥不是作弊了吧?” “我才没有!” “一定有作弊!你再陪我玩一次!” “好好,真是怕了你。”彻平被她说得心虚,只好把手绢按原来的样子系好。    五十岚琳穿着木屐的小脚在他眼皮底下晃了一晃,就消失了。 彻平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心不在焉地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说服妈妈把游戏机拿出来。 这么一走神,小女孩就完全不见踪影了。    “彻平哥哥,我在这里!” 前方传来五十岚琳娇俏的呼喊声。 彻平向前方走去。 “真笨,我在这里啦!”

    那个声音却又忽的出现在后方了。 彻平心底一阵烦躁,急急地转过身。一阵绵长的轻风带着樱树的花瓣落在他的脸上,清凉的微触,像几点细腻的雨珠。 “啊——” 烦闷之意稍解,前面却突然传来五十岚琳的尖叫声。    咚地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脚下。 彻平看不到,但是透过手绢留出的那条缝隙,他能看见一线殷红。 只有那么细细的一线,横亘在眼前的白色与自己的身体之间。    彻平猜到了那是什么,惊惶地呆立在原地,忘记了去解缠在头上的白手绢。 大人们惊呼着跑过来,彻平的母亲抱住了他的头,挡住他的眼睛。 一线殷红消失在视线中。    这一年彻平只有十岁。 五十岚琳为了不被他抓住爬到那棵樱树上,却掉了下来。    这件事很快在彻平家里平息了下来,因为难以去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又恐怕会给年幼的彻平留下阴影。 于是五十岚琳的模样渐渐消融在彻平的记忆中。 像一滴血消融在一杯水中,带着丝丝缕缕的边缘化散开来,不见形迹,但是迎着阳光看过去,却仍然隐隐地泛着红。    只是在春末夏初,樱花凋零的季节,偶尔会想起那个女孩仰起脸,认真地看着他的样子。 她的面容像一朵娇俏的花,恬静地绽放着。    这一年的春节,彻平家如往常一般聚集了很多亲戚。 虽然是一年一次的会面,但是为了调动起新年的气氛,每个人都在热络地说着,笑着。 彻平已经是国中三年级的学生,长手长脚的男生,脸上带着一点温厚的笑容。作为年龄最大的孩子,他理所应当地担负起照顾其他小孩的责任。

    今天亲戚家的小孩一共有五个,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最小的还没上学。 彻平按捺住性子,放动画录影带陪他们看。    “彻平哥哥。”一个穿和服的小女孩拽拽彻平的衣角。“陪我们玩游戏吧!” “好呀,想玩什么?”彻平拍拍她的小脑袋。 几个小孩子听见要玩游戏便一窝蜂地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结果是要玩捉迷藏。 “人多的话就是要玩捉迷藏嘛。”十二岁的五十岚晶一本正经地说道。    捉迷藏。 彻平感觉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笑了笑同意了。 “彻平哥哥最大,先当鬼。”五十岚晶预谋好了似的拿出一条白手绢递过去。 “唔,好的。我来数数看你们有几个人……一、二、三、四、五、六。”彻平说着接过手绢紧紧系好,确保自己一丁点也看不到外面。“就在房间里玩吧,你们一定不要跑到危险的地方去啊!”    小孩子们已经嬉笑着飞快地散开了。 四面八方都是孩子们欢快的叫声。 “彻平哥哥,快来抓我啊!” “我在这里啦!”    彻平遵守着游戏规则,慢慢地摸索着。 “小晶!抓到你了!” “阿雄!抓到你了!” 一、二、三、四、五…… 全都抓到了。 小晶、阿雄、翔太、美惠,还有最小的洋子。

    但是,不对。 仍然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着。 “彻平哥哥,我在这里。”    究竟是落下了谁呢? 彻平觉得有什么事情变得不对劲了,摘下了蒙眼的白手绢。 就在这时,似乎有一只小手轻轻抚上了彻平的眼睛。这一抚,竟像是取走了他的视觉一般,彻平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在他看不见东西之前,似乎有一抹艳红在他眼前飘过。 “彻平哥哥,不许作弊喔……” 彻平惊惶地遁着那个声音寻找起来,走出房间,走进幽暗的长廊,走着走着,彻平突然一脚踏空,摔倒在地上。    他嗅到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手中抓着一团雪。 原来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房子外面。    那个呼唤他的声音更加清晰也更加响亮了,还带着一点焦急。 彻平从雪地上爬了起来,急急地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突然咚地一声,他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摔倒在地。彻平一边揉着生疼的鼻子一边站起身来向前探出手去。 触手之处是粗糙的树皮,缝隙间积压着细小的新雪。 是院子里的那棵樱花树。    “彻平哥哥,我在上面啊。” 那个声音在彻平的头顶上响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感觉有多害怕,心底反而是一片平静安宁。 他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茫然地伸出手去。 他的手握住了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    “五十岚琳!”彻平叫道,心里的一道门忽的开启了一般,声音竟有些哽咽。“抓到你了!”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彻平的视力恢复了正常。 只是极短极短的一个照面,他看见那个穿红色和服的小女孩,坐在树杈间,两条细弱的小腿一荡一荡。她微微俯下身来,握住了彻平的手。    她的面容像一朵娇俏的花,恬静地绽放着。 一恍神,仿佛又是一个春末夏初。一阵绵长的轻风带着樱树的花瓣落在彻平的脸上,清凉的微触,像几点细腻的雨珠。    但只是一瞬。 这一幕飞快地消逝了。

    彻平惘然若失地收回手来,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只是握了一团树梢间的新雪。 寒风摆动树枝,细密的雪粒纷然飘零,落在彻平的脸上。 如同那个夏天,拂面的樱花。    衾    一种能封闭人五感的妖怪。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23:45:41

    秋鸣    炎热的夏日,只剩下一个尾巴。 神木玉子一手扶着草帽的帽檐,一手提着行李箱,在田间小路上快步地走着。在小路的尽头,老宅子的形状被阳光勾画着,温暖地映在神木玉子的眼中。    这是她幼年时居住过的地方,上了小学之后就没怎么回来过了。深深地吸一口气,仿佛还能嗅到旧时光的味道。 现在是她的姑母一个人住在这里,她的儿子早夭,因此十分喜欢孩子。她曾多次邀请玉子回乡下玩,但是都被玉子推脱掉了。    这是大学三年级的暑假,玉子的姑母在放假前又专门打电话来询问,再拒绝的话就未免不近人情了。    玉子到的时候,姑母正一个人在仓库里整理旧物。见玉子来了,连忙不好意思地边擦手边迎了上来,圆圆的脸笑成欢喜的一团。    “哎呀,玉子都长这么大了!”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姑母指着仓库里堆积的旧物说道:“家里很多东西都用不上了,所以都搬到仓库里。真是乱得很哪,让你见笑了。”    顺着姑母指的方向看过去,玉子看到了一只丹波壶。碧绿的底座,乳白的壶身,纤细的墨色花纹精巧地点缀在上面,壶身上落满了灰。    “这只壶……” 玉子走过去把壶端在手里。 以前每逢夏末秋初,金钟儿鸣叫的时候,玉子都会和一帮小伙伴儿一起在院子里捉金钟儿,养在这只丹波壶里。金钟儿的叫声是“铛铛”的,带有类似于金属的质感,清脆悦耳。    玉子把那只装载了童年记忆的丹波壶擦拭干净,放在了楼上自己的卧室中。 这天吃过晚饭之后,随着夜色的降临,外面的金钟儿也终于开始鸣叫了。 院中樱树的细嫩枝叶映着天边渐次变幻的暮色,随风摆动。风带来了植物清香的气息,正是夏天夜里的味道。    玉子坐在门廊上,托着腮聆听外面金钟的叫声,突然一时兴起,想去捉几只玩玩。    这些翠绿色的小昆虫,长着像西瓜子一样的外形,在草丛中灵巧地蹦来蹦去,玉子稍微有一点动静,它们就机灵地跳起老高,遁入草叶的掩映下,再也看不见了。 在草丛中徒劳地寻觅了十多分钟,却一只金钟儿也没抓到。    玉子满头大汗地直起腰来,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童咯咯的笑声,快活得很,像在看玉子的笑话。    “谁家的小孩?”玉子一边抱怨着一边转过身,身后却空无一人。 玉子正疑惑着,姑母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过来,放在矮桌上,招呼她去吃。    “呦,不是捉金钟儿去了吧?” “唔,可是一只也没捉到。” “是么?玉子小时候捉金钟儿可是很厉害的喔,邻居家的小孩总是跑过来问你要。” “是嘛?”玉子可不记得自己有过那么辉煌的童年,说起童年玩伴儿来,记忆也模糊得很了,不过一提起金钟儿,好像有个名字就挂在嘴边。 “是呀,而且你从来都不给他们,你说那是个什么一郎帮你捉的,不能随便给别人。真是好玩儿。” “一郎?对了,他还好吗?”

    提到这个名字,玉子一下想了起来。小时候的确是有过一个叫一郎的玩伴儿,依稀记得他是个捕金钟儿很厉害的男孩。 “嗳?你说什么呀?”姑母的神色有几分怪异。“附近根本就没有叫一郎的孩子嘛。”    这天夜里玉子睡在幼年时睡过的卧房中,夏末秋初潮湿的寒气,到了夜里才从地板缝间渗出来,丝丝缕缕地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玉子把被褥裹紧了,想起晚上吃西瓜时姑母说的话,不禁有些奇怪。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刚开始是很小心的,后来渐渐大了起来,就在隔了一面墙的院子里,噼里啪啦地来回跑动着,伴随着金钟儿的鸣叫。    不像是姑母,倒像是个调皮的小孩子。 玉子心里有点慌,坐了起来,紧紧盯着窗子,侧耳倾听窗外的脚步声。 这么一听,那脚步声就立刻消失了。    又过了一会儿,玉子壮起胆子走到窗边,拉开窗子向外看过去。 外面是漆黑的夜,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飞过,划出几道悠冉的光之轨迹,浓重的夜露将空气染得又凉又潮,金钟儿铛铛的叫声清晰地划破夜色。    玉子吸了口冷气,心里忽的慌了以来,忙关上了窗子。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好。    第二天早晨玉子醒来,发现自己昨天放在床头的丹波壶不见了。 问起姑母,却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这一整天,或许是心理作用,玉子总感觉这座房子中有小孩子在跑动。 若无若无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男童笑声。老式的房子,木地板的接缝总是突然吱吱呀呀地响起来。向有声音的地方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    玉子的卧房外是一条幽暗的走廊,空荡荡的向两侧延伸着,光线暗下来时,尽头是可疑的深色,到了夜里,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会突然从那片黑暗中冲出来似的。 玉子决定早一点回家,于是就对姑母说了,却没提房子里的怪声。    “在乡下住得不习惯吗?不过下次放了假也过来住几天嘛。”姑母自己的孩子早夭,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怪孤单。 “唔。”玉子想了想,决定还是提醒她一下。“姑母自己住在这里,不觉得害怕吗?” “害怕?不怕的喔。”姑母温和地笑了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感觉这屋子里有一个什么,在守护着我似的。”    守护吗? 玉子怔了怔。 “哎呀,你们年轻人不爱听这种事吧。”姑母摆摆手,岔开了话题。    再过几天就可以走了,这天夜里玉子这么安慰着自己。 窗外又传来奇怪的脚步声。 金钟儿的鸣叫比前几天夜里更响亮了。 被这金钟儿大合唱吵得睡不着觉,玉子忽的站起身拉开了窗子,带着几分怨气向发出脚步声的方向望过去。    只是隐隐约约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身影又瘦又小,像个孩子。 合上了窗子,玉子恨恨地决定明天就离开这里。思绪在脑子里激烈地冲撞着,迷迷糊糊地,脑中便闪过很多纷乱的影像。    这天夜里,玉子梦见了小时候。    那时一群小伙伴儿一起捉金钟儿,只有玉子笨手笨脚,半天也捉不到一只。 调皮的男孩子就对她炫耀起手中的金钟来,把她恼得直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识了一郎这个小伙伴。他似乎是突然出现在玉子的面前,没有由来,没有父母。关于他的记忆像几片无根的落花,乘着一阵飘忽的风,突兀地落在玉子的肩头。    “我叫神木玉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也姓神木喔,不过名字不能告诉你。” “真小气!” “那……你叫我一郎好了。”

    一郎很会捉金钟儿,不知道为什么,他大步走过去的时候,金钟儿却像完全没察觉一般。直到被他抓在手里,那小东西才开始铛铛地鸣叫起来。 “你是怎么抓的?教教我。”玉子总是在旁边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你可是学不会的。”一郎却只是憨厚地笑笑。    梦境的最后一幕,是一郎捧着一只装了好多金钟儿的丹波壶,笑呵呵地递到玉子手中。迷幻的阳光落在男孩清秀稚嫩的脸上,两只酒窝的阴影便显得更深了。 “喏,给你玩。” 他说。    梦境伴随着金钟儿的鸣叫而结尾。 玉子睁开眼睛时,恍惚的还不能从十分具有真实感的梦境中摆脱出来。铛铛的金钟儿鸣叫声仿佛就在耳边似的。    屋子里有点冷,玉子打了个喷嚏,翻了个身。 翻身时手搭在床头柜上,碰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玉子睁开眼睛,看到前几天失踪的丹波壶,正好端端地放在床头,轻纱般的阳光柔软地洒在上面。 一把翠绿的马齿苋插在壶中,幽幽地散发着植物的馨香气息,壶中的金钟儿铛铛地鸣叫正欢,带有某种金属质感的鸣声,清脆地划过窗外透亮而高远的天空。    卧室的窗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风卷进一片落叶。 玉子吸了吸鼻子,嗅到了初秋的气息。    幽灵屋    老宅子里经常出现的幽灵,保佑家宅安康的“屋神”。可能是曾经在屋子里住过的人死后化成,也可能是屋子里有灵气的旧物所化。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5 23:56:09

    巫戏    大津郡日置町的春天。 到了祈雨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去河边洗砚。    千栩七代蹲在姐姐旁边,看着姐姐一边撩起河水浇在墨砚上,一边念着洗砚的歌谣,砚中的残墨晕在澄碧的水里,如同极细极细的黑色丝绒,摇曳摆荡。 千栩七代看得腻了,便站起身来,和姐姐打了个招呼,打算自己先回家。    高齿木屐压断脚下的草茎,汁液四溅的芬芳蔓延到浴衣的衣角。七代走着走着,脚下突然绊到一个硬物,险些摔倒。 七代吓了一跳,低头看过去。草色的掩映中,原来是一只墨砚。    也许是哪家人来洗砚时落下时。七代这么想着,将墨砚拾了起来。 墨砚的触手处异常森凉,像拿了一块冰。砚是极深的墨绿色,一丝浅碧的绿随着细微角度的转动在砚身流溢。砚中盛了一汪薄薄的水,看上去十分美丽。    七代捧着这只砚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就将砚中的水倒了出去,揣在怀里回家了。    她刚刚回到家里,外面就下起了大雨。 在河边洗砚祈雨的人们欢声叫着、笑着,三五成群地端着墨砚向村子里跑过来。 七代在窗边远远地看着,就能听着隐约的人声。 全身湿透的姐姐回了家,母亲连忙拿起一条干浴巾过去。七代听见姐姐在门廊激动地大声说着话,声音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闷闷地传来。    那只捡来的墨砚被七代藏在卧室书桌的抽屉里,这个小秘密令她有点心神不安。    雨到了晚上才停。但夜里七代睡觉时仍能听见屋檐答答的滴水声音,专注在那声音上,便睡不着了。 正在意识朦胧的时候,七代突然听见屋子里传来谁的说话声,一男一女,声音激烈,像是在吵架。    七代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声音是从书桌的方向传过来的,七代有点害怕,不过也很好奇。 她走到书桌旁边,蹲下来静静地听着。听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这二人的对话似乎有些耳熟。仔细想想,原来是以前来村子里演出的巡回艺人讲《平家物语》时,曾经说过这一段,似乎正是平清盛强迫自己的女儿嫁给高仓天皇的故事。    七代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把抽屉打了开。    那抽屉中竟然有一个小人儿。 那小人儿大约二指高,站在今天七代捡回来的墨砚上,像没看见七代一样,自顾自地粗着嗓子训斥着谁。 这段话说完了,他又跑到墨砚的另一端,模仿着女人的样子细声细气地哭起来,模样十分滑稽。

    七代忘了惊讶,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那小人儿倒是被七代吓了一跳,女人也不扮了,抽出牙签似的腰刀指着七代的鼻子问道:“来者何人?” “我叫千栩七代,你呢?”七代笑着,好奇地将那只墨砚抬起来,放在书桌上。

    月光落在墨砚上,七代这才看清,那墨砚中不知何时又盛了一层薄薄的水,而小人儿似乎就是那水化成的。 “不……不要乱动!你因何发笑?”小人儿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七代凑得近了,发现他竟是一个袖珍的美男子。

    “这个嘛,因为你很有趣呀……你是什么东西?妖怪吗?” “哼!”小人儿瞪了七代一眼,抱着怀在墨砚中走了两圈,突然问道:“你可否愿意观看这出戏?”    这天破晓的时候,七代才困倦地合上眼睛。 昨夜的那只小人儿,见七代愿意观看,十分高兴,一直为她表演到天亮,还约好今天夜里继续。 七代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窗外,被雨水洗刷过的世界一片白亮。    这一整天,七代都昏昏沉沉的。到了黄昏的时候,七代去厨房偷了支蜡烛回来。 晚上临睡前,她将墨砚从抽屉中端出来。墨砚中那层薄薄的水不知为何,仍然没有干,七代不敢妄动,只是把它放在床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夜半时分,七代被脸颊传来的一阵刺痛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那小人儿正站在枕头旁边,将那根牙签似的腰刀捅在七代的脸上。    “醒醒!啧,一个女人家,竟如此懒惰!” 七代有些不快地爬起来,见那小人儿一副痛心疾首的怪样子,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今天小人儿演的是木曾仲义从崛起到被源氏兄弟斩首的一段故事,他演起戏来一人分饰多角,神态语调惟妙惟肖,演到动情处还会即兴高歌一曲。七代点起了从厨房偷来的蜡烛,小人儿见了,演得更加认真。    温暖的火苗在这四四方方的和室中静默地燃烧着,小人儿变幻舞动的身影被烛光投射在暗绿色的墨砚上,画出一道纤细的漆黑,七代把头枕在手上,微笑着看着。 心里是满满的快乐和温馨。    天破晓时,《平家物语》的第二部分也演完了。 小人儿长吁了一口气,瘫坐在墨砚中,一副很累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七代感觉他好像变得更小了一些。    “很累的话,今天晚上就歇一歇怎么样?” “不可。”小人儿喘着粗气摆摆手。“今晚是平家物语的第三部分,十分重要,请一定记得观看。” 说完,小人儿便化作一滩水,融进了墨砚中。    七代吹熄了蜡烛。 屋子里满满的,都是蜡烛燃烧后的呛鼻气味,混合着竹席的芬芳。 七代拉开了窗子,让外面沁凉的风吹进来,空气中仍然有着几分潮湿,深深吸上一口,昏沉沉的脑子便顿时清明起来了。    这天七代一直回忆着昨天夜里看的戏,想到有趣处,脸上不禁浮现出微笑,想到悲伤处,便又木然地垂着眼睑望向窗外。整个的心念都被那小人儿牵动着,脑子里几乎容不下其他的事物了。 如果他能长大一些多好呢?

    七代拉开抽屉,看着那只墨砚,感觉心里的某处变得柔软起来。 可是就算他长大了,又能怎么样呢? 也不知道,演完了《平家物语》,他又会演些什么。 这么想着,心里便充满了快乐的期望。    这天夜里七代早早就睡下了,因为心里激动,却是望了很久的天花板才睡着,而且睡得并不踏实。夜半时分,不用那小人儿叫,自己就醒过来了。 像昨天一样,她点起了蜡烛。 今夜小人儿演的是最后一段,即平家灭亡。    七代看得入了神,小人儿演着演着,蜡烛忽的就灭了。七代从戏中惊醒过来,看见蜡烛已经烧光了,只剩下桌角上一滩红彤彤的蜡油。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投射在小人儿的身上。 七代才突然发现,小人儿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的。他像一个幽魂,像一抹雾气,在墨砚中恣情演绎着。    “你……你怎么变成透明的了?” 七代心头漾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小人儿却像没听见一样,全身心地投入了戏中,这是《平家物语》的最后一幕,平清盛之妻平时子抱着安德天皇与三神器一同跳海。他虽扮了女角,七代却笑不出来,只感觉到一股苍凉的悲怆,如同有形之物,沉甸甸地压在房间里。    小人儿的说话声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透明。 戏剧终了,他沉默地跪坐在墨砚中,像在回味落幕后的最后一声余响。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抬起头对惊呆了的七代说道:“蒙您所赐,我的怨恨已经消弭了。”    话音落后,他脚下的墨砚忽然化做了齑粉,墨砚中那层薄薄的水流在地上。 就在这时,七代突然嗅到了雨的气息。 虽然没有太阳,但是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小人勉强地站起身来,他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几不可见。 “拜托了,能否让我最后看一眼,外面。”    七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拉开窗子,将小人儿轻轻托起来,放在窗棂上。 绵密的春雨,被和风卷着,丝丝缕缕地飘落进来。 窗边的樱花树不知什么时候开的,也许就是昨夜。 细雨打落了一片樱花瓣,袅袅娜娜地落在窗棂上。    “又到了樱花开放的时节呀。”小人儿轻声说着。 七代低下头,窗棂上却只剩一片被雨打湿的花瓣。    砚台精

    平氏在下关被灭族时,他们的怨恨附在了附近的石头上。用这石头做出的砚台,便是砚台精。砚台精中常年蓄满了水,到了夜晚,砚台便会讲述平家的历史,如果水从砚台中流出来,天就会立刻下雨。因此在大津郡的日置町,有洗砚的风俗,人们在河边洗砚以祈雨。

  • JH

    JH (普通人类。) 2010-04-26 00:06:27

    mark

  • N

    N (我是三儿) 2010-04-26 10:23:54

    马一个

  • Света

    Света 2010-04-26 11:36:30

    《替身》这个故事是在影射杭州“70码”那件事吧? 挺好看的,楼主继续。

  • [已注销]

    [已注销] 2010-04-26 20:42:24

    [内容不可见]

  • 淮名淋漓

    淮名淋漓 (找不到从良的理由) 2010-04-26 21:50:28

    lz我又来了!加油,越来越好看了。

  • 夏小姐

    夏小姐 (1月12日) 2010-04-26 22:32:53

    M一个先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7 16:13:38

    情丝    年轻的调酒师清水希浩站在吧台后擦拭着一只杯子。 打烊后的酒吧像一个小剧场,只有那一小片的灯光明亮着,而其它地方全落在一层暧昧不明的黑暗中。

    有时吧台前会坐着一两个失意的陌生人,打烊了也不走,独自喝闷酒。 有时只有希浩一个人,沐浴在唯一的一点灯光下,将酒杯与酒瓶擦得闪亮。    擦得入了神,盯着玻璃杯光滑的表面折射出的迷醉色彩,没注意到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幸好那人身上奇特的香水味提醒了他。 希浩抬起头,看见一个女人,仓惶地望着自己。 如果她的脸色不那么苍白,倒是个美女。    “我被人追杀。”她故作镇定,但希浩看得出她一点也不镇定。 “进来。”希浩不动声色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蹲下,躲在吧台下面。 女人才刚刚藏好,外面就追进来一个人。    是一个长了张娃娃脸的少年,配上一脸凛然的正义之色,看起来十分有趣。 希浩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追杀? 就他?

    “刚才是不是有一个女人躲进来?”少年说起话来倒是凶得很。 希浩正色道:“没有。” “没有?”少年吸了吸鼻子,显然是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香水味:“我都闻到她的味了!”

    希浩皱了皱眉头。 他很反感欺负女人的男人,即使眼前这位充其量只能算男生。 于是希浩一扬眉,淡淡地嘲讽道:“又不是狗,鼻子这么灵。”    少年的脸一下涨红了,恶狠狠地瞪了希浩一眼,但希浩只是似笑非笑地擦着玻璃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你……你三天后会倒霉的!” “请便。”希浩耸了耸肩,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少年气得直跺脚,但拿他没办法,转身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你真帅啊……我叫铃木朝香。”女人从吧台底下直起腰来,望着希浩的眼睛亮晶晶的。 “不客气。”希浩淡淡地应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你不想问我什么?” “不想。”希浩对擦杯子的兴趣更大一点。 朝香歪着脑袋看看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再见咯?” “唔。”    不出希浩所料,第二天晚上朝香又来找他。 只是喝酒,只是趴在吧台上,小孩样眯起一只眼睛隔着酒杯瞄希浩。 希浩的身影就变成扁扁的,或者细长的,黄的,或者绿的。 这取决于酒杯的形状和酒的颜色。 不过在所有的定语后,最重要的一个是,英俊的。 英俊的自持的男子,对这样的宠爱早就过于习惯了。    “打烊了。” “那,再见咯?” “唔。” 总是这么几句话,偶尔希浩会不经意地抬起头,然后绝无意外地对上朝香的目光。 目光透过细碎额发的分割,变得温柔起来。    三天过去了。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你三天后会倒霉?”这天朝香突然和希浩说。 “没兴趣知道。”希浩抬了抬眼皮,又倦极了似的垂下眼帘。 “哼……”朝香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醉笑道:“他是阴阳师,而我是妖精。今天我应该杀掉你的。”

    希浩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俯下身对上她的视线。 “你是什么妖精?” “蜘——蛛——精!”朝香对希浩做了个鬼脸。 出乎意料的,希浩却突然勾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上了她的嘴唇。    妖精。 真是个妖精。 这其实是一句赞美。 “妖精,你还在等什么?”希浩一微笑,眼角眉梢都跟着笑,温柔得没有办法。 “什么也不等……我不会害你。”朝香认真地抬起头盯着希浩看。 “我知道。”希浩揉了揉她的头发。    于是这天酒吧打烊之后,朝香还赖着不肯走。 她转到吧台后,从后面搂住希浩的脖子,亲昵地咬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原形?”

    希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大蜘蛛吗?” 难得幽默了一把,朝香却神情颓丧地松开了手。 “也是,就是大蜘蛛而已。”    希浩扳过朝香的小脑袋,认真地看着她。 “你不会,真的是妖精吧?” “要试试吗?”朝香学着蛇的样子卷起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 “笨蛋,蜘蛛不是这样的。”希浩笑弯了眼睛,在朝香的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妖精? “说真的,我喜欢你。”朝香又腻了上去:“不然我早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吃掉了。” “哦,真可怕。” “人类的头是最好吃的部分……”朝香舔了舔嘴唇:“不过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这天晚上朝香是和希浩一起回家的。 单身男子的家,却整洁干净得奇怪。 就像酒吧里一排排永远透明铮亮的玻璃杯,希浩似是有洁癖。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朝香舔了舔嘴唇。 “我也是。”希浩也眯起眼睛,学着朝香的样子舔了舔嘴唇,凑上前去轻轻咬上她的脖子。 “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好——啊。”希浩拉长了音节,声音轻柔得仿若漂浮在空气中的蛛丝。 朝香咯咯笑着,把脸埋在希浩温暖的颈窝中。    朝香再次醒来的时候,正是这一天的子夜时分。 希浩在她身边熟睡着,面容洁净得像个婴儿。 朝香轻轻抚摸希浩的面颊,一滴冰凉的眼泪掉下来,落在希浩秀长的睫毛上,微微颤动着。    纤细十指牵出十根闪亮银丝,落雨般轻柔地将熟睡的男子掩埋。    “我会用心地,一口一口地吃掉你……为了我们的孩子。” 朝香抹了抹眼泪,深情地凝视着,被蛛丝裹得密不透风的希浩。    络新妇    也称新妇罗或蛛女,是蜘蛛化为人形,勾引男子。猎物被诱惑的第三日子时,会被它取走首级食用,是极危险的妖怪。

  • [已注销]

    [已注销] 2010-04-27 16:45:24

    [内容不可见]

  • 上海宝贝

    上海宝贝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2010-04-27 17:07:51

    马一个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4-27 19:53:39

    生剥    藤木静香在试衣镜前转了个圈,柔和灯光将她美丽面容映衬得愈发明丽惑人,花朵般精致的脸蛋裹在华贵的皮草中,让一旁的导购小姐看呆了眼。    “这件我要了。”静香很满意。 “你穿这个真漂亮,但是貂皮制品……”女伴仁美有些不满。 “好啦!别和我提那套动物保护,刚才还和我一起吃烤肉呢!” “这不是一回事……” “算了,我才不管那么多。”静香骄横地说道。    这件大衣是中国的进口货,物美价廉。 步出商场,看到路人惊艳的目光,静香越发得意起来。

    “果然冬天就应该穿皮草嘛。” 仁美跟在一旁,脸色阴沉。 静香得胜似的瞟了她一眼。    仁美长得不好看,身材粗壮,汗毛明显,像个男人,偏偏又长了一张尖嘴猴腮的脸,真是怎么看都不协调。    奇怪的是,她们居然是在一个时尚装扮的论坛上认识的。 仁美是学习服装设计的,对美容也有些心得,静香在她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关系也渐渐亲密起来。    但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却把静香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那个精通时尚潮流的女孩子竟然这么丑。

    不过想想也是,天生不好看,后天才更要加把劲打扮自己。 静香朋友不多,干脆便开始约仁美出来陪自己逛街。她虽然长得丑,眼光却很不错。就当多了一个免费的形象设计师。   知道仁美的不快,静香也没放在心上。    这天晚上,静香在网上给仁美发短讯。 “过几天有时间再陪我逛街好么?我想再买一条狐皮围巾。”    仁美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 只有一个网址。 静香点开来看,是一段视频。    有几个人从笼子里抓出一只貂,在地上摔打了几下,然后把貂吊起来。 一个人用刀划开貂后腿上的皮,另一个人揪住皮往下用力拽,像脱毛衣一样把整张貂皮脱了下来。

    那只小貂绝望地挣扎着。 被剥去皮肤的肉体,连空气对它来说都如同利刃般锋利。 静香啊地尖叫了一声,飞快关上了视频。 她胆子很小,看不得血腥的东西。    “你知道我胆小的!真可恶!” “你胆小?你身上的大衣就是这么来的,你不是一样在穿。” “少骗人了,只不过是几个喜欢虐杀动物的变态吧!” “不是骗人。” 仁美飞快地发过来一句。 静香没有再理会她。

    十分钟后,仁美又发过来一条短讯。 “这段视频是我录的,我确保它的真实性。” “你录的?真能撒谎……” 静香反驳了一句,就关闭了聊天窗口。

    刚才她看到的视频使她心里很不舒服。 强烈的心理作用,令她感觉似乎全身上下都在疼。 这天静香早早就睡觉了。    几天过去了,仁美一直没信,似乎是生气了。 正在静香发愁找谁陪自己去买围巾时,仁美像有心灵感应一样给静香打来了电话。

    “还是想买狐皮围巾?” “当然咯,你不生气了吧?” “唔。”仁美不置可否地闷哼了一声。    这天下了班,静香和仁美一起来到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 在仁美的帮助下,静香很快找到了一条和自己很搭的狐皮围巾。    “你眼光真不错。” “静香,你真要买下来吗?” “当然咯,干嘛!” “你忘了那段视频吗?”仁美皱起眉头,目光有些凌厉。 “天啊,我买个围巾你都不放过我,真烦呐!”静香无奈地大叫道。    一想起那段视频,身上就泛起一股疼痛感。 若有若无,似乎是心理作用。

    仁美沉默了片刻,突然恶狠狠地瞪了静香一眼。 静香没注意到,她只是在试衣镜前转来转去。    这一天的购物还算愉快,除了仁美有些神经兮兮的。 静香站在家里的落地镜前,穿着貂皮大衣,照着镜子。 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仁美的电话。

    “静香,我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仁美的语气冷冰冰的。 “……天哪,你疯了吗?”静香喊道。 仁美干净利索地挂了电话。    电话被挂掉的一瞬间,静香突然感觉全身火烧火燎般的剧痛,这疼痛慢慢加剧,一点点侵蚀到身体更深处,不怀好意的神经元将疼痛感疯狂地传递给大脑。 静香不明就里,疼得在地上打滚。

    而那件貂皮大衣,慢慢变薄,变紧,像一层皮肤,嵌进她的体内。 貂皮! 那就是痛感的来源! 只要把貂皮大衣脱掉就没事了!    静香抓住貂皮大衣的领子,用力往两边一扯…… 她看见试衣镜中血肉模糊的自己。 她的皮肤粘连在貂皮大衣上。 被她自己撕开了。    静香尖叫着,滚倒在地。    25岁女白领猝死在公寓中。 一条小小的豆腐块,在报纸的社会版上,并不起眼。

    仁美把报纸扔到一边,喝了一口咖啡,在论坛中继续搜索着。 她的目光锁定在一个注册时间长达两个月的会员身上,她在一个帖子里流露出打算买皮草的愿望。    仁美打开聊天对话框。 “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她眯起眼睛。 她的眼睛闪烁着绿光。    喜欢穿皮草吗? 小心貂盯上你。    貂

    在日本文化中,貂是和狐与狸一样具有灵性的动物,它们都懂得幻术与变形,但狐有七变,狸有八变,貂有九变。貂应该是这三种灵兽中最厉害的一种。

  • [已注销]

    [已注销] 2010-04-28 14:10:22

    [内容不可见]

  • Tozile

    Tozile 2010-04-30 18:50:42

    看了几天,终于看完了···

  • tricky_V

    tricky_V (I'm a Riot) 2010-05-04 22:12:09

    呆~! 妖怪吃我一棒~!

  • 有一粒蘑菇

    有一粒蘑菇 (姑娘你何时跟我走,我一无所有) 2010-05-10 02:57:41

    快更新嘛…

  • 猫豆豆

    猫豆豆 (做一只在冬日的屋顶上晒太阳的猫) 2010-05-15 19:42:30

    没了?我真看的起劲

  • 百无

    百无 (三昧) 2010-05-15 19:53:49

    这个是不是照着那本巨大的日本妖怪大全然后自己搜索资料写的?话说我每次看那本妖怪大全看上几页就要歇歇看看别的东西冲喜气...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5-16 13:14:37

    这个不是我写的,我只是转帖而已

  • 美哉

    美哉 (盯。。。。。。。) 2010-05-16 13:16:25

    M 收了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02:12

    作者又更新了

    我继续贴!!!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03:18

    第三十夜 细手      边藏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一双手悄悄的伸向熟睡的他,然后,死死地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边藏挣扎,用尽力量想去拉开那双手,但那双手紧紧地扣住他的脖子,甚至手指要插进他的皮肤。边藏只觉得,这双手细嫩、光滑、冰冷、杀气。   边藏要被掐死了,他再也喘不上气了,他吐出了舌头,眼球翻白,凸出来,鼻孔翻张得要爆裂开了。然后他隐约看到,那两只手,其中一只的手臂上,有一块紫红色的胎记。   边藏这时候才睁开了眼,汗水已经浸湿了全身。   他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厉害。他仍觉得自己的脖子隐隐作痛,好像刚才的梦并不是梦,而是真的有一双手掐住了他。   边藏回想梦里的那双手,回想那块紫红色的胎记。突然,他打了个哆嗦。   昨天,边藏杀了人。   那是一个女人,女人有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她的左手腕上,有一块紫红色的痕迹。   当边藏拉开自家的房门,这个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要借宿一晚。她说,连夜赶路,身子疲惫不堪,请求边藏收留一夜,她感激不尽。   边藏看了她半晌,同意了她的请求,女人千恩万谢。   边藏的家,坐落在偏僻的山脚下,头顶是崖壁,四周是荒野,人迹罕至。疲劳的旅人,往往叩开边藏的房门,向他求助些什么,或是水,或是食物,或是歇脚的地方。边藏从来不会拒绝。   单身的旅人,边藏都是把他们请进屋子,招待以饭食和水,在旅人心存感激的时候将其杀死,搜尽旅人的财物,然后弃尸于山野间,成为野狼的珍羞。   这个女人,也不会例外。   边藏悄悄地打量她,她显然是有钱人家的女人,她身体发福,举手投足间是富家的气质。当然边藏看重的并不是这些,他看重女人丝绸制的衣物,看重女人环佩叮当的首饰,看重女人随身的小包裹,边藏似乎闻到了小包裹里有金钱的味道。   于是,边藏杀了她。先是为女人端出了食物,简单的东西,稀饭和腌萝卜,女人似是难以下咽,但出于礼节,她还是勉强吃了下去,正当女人放下碗筷,双掌合十将要感谢边藏的招待,边藏的双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女人体态虽胖,但气力实则柔弱,竟连挣扎也都无力,不稍片刻,她横尸在地。   边藏喘着粗气,俯视这具尸体,女人本不标志的面容更显恐怖了。她的舌头伸出好长,口中流涎粘稠的滴落在地上,眼球凸得可怕,简直似要蹦出来一般。   边藏赶快稳定了心神,毕竟这种事情已不是第一次,他首先打开了女人的小包裹,果然,里面沉甸甸的满是金钱,边藏心中窃喜。他又除下了女人的衣服,卸下了女人的首饰,背着女人的尸身进了山里,将她丢弃在林间草丛里,接着,他撒腿跑开,却又犹豫地回头看了看那尸体所在的地方。   杂草遮蔽了女人的尸身,但,两只洁白如玉的手臂却露在了外边,僵硬地。   那双手,细腻、光滑、冰冷、杀气。   不知是边藏眼花,亦或者风吹所致,突然间,那双手对着边藏招摇了一下……      边藏飞快地跑下山,冲进家门,躲在屋子里心惊胆战。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确信,女人已经死了,完全没有呼吸,完全没有心跳,她不会活过来,更不会对着自己招手。   边藏用力拍了拍脑袋。   屋子里,女人的衣服散乱地堆在地上,首饰七零八落,还有那满是金钱的小包裹。边藏把它们胡乱地团成一堆,塞在壁橱的角落里,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当晚,边藏惴惴不安地睡下了,那双对他招摇的手臂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它终于闯进了边藏的梦中,掐在了边藏的脖子上。      醒来后,边藏仍旧心有余悸,女人的那双手仿佛揪着他的心脏一般,让他惶恐不安。   呆坐了整个上午,边藏终于狠下了心,他决定要去弃尸的地方看一看。他要亲眼确定,那个女人的确已经死掉了。   边藏知道,一夜过后,女人的肉身必定会被野狼争食殆尽,只会留下森森的、零碎的白骨。虽然可怕,但边藏还是去,哪怕只看到一块剩骨,他也会觉得安心。   于是,他再次走进了山中,来到了那片密林深处。   边藏站得远远的,望向那片草丛,那片草丛看起来静悄悄的。   边藏看不到女人的尸体,他暗自松了口气,大概,女人的尸体应该已被野狼吃掉。但是边藏却没有完全放心,他一步步走向前,他还要更加确信,女人的尸体真的已经葬身狼腹,他只需要找出几块碎骨,或者只是血迹。   他走近了,他看到了草丛所遮蔽的东西,他的眼睛圆睁起来。   杂草间,尸骨,白森森的骷髅,沾染着暗红的血,碎肉腐烂了,散发一阵阵的臭气。   那个富态的、笑容可掬的女人,被野狼糟蹋成一堆丑陋的遗骨。   边藏按住了口鼻,忍住欲呕的冲动,仔细看这些残骨,他看到了头骨、肋骨、腿骨、脊骨……   一道思绪从边藏的脑际划过,让他的大脑隐隐生疼。他发现,这残肢断臂间,找不到女人的手骨!   是被野狼叼去了别处?边藏这般猜想。   或者……   边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那双恐怖的手臂又在他的脑中忽隐忽现……   与昨天一样,他再一次逃离了这里,他发誓以后不会再来到这片让他恐惧万分的地方。      这一晚,边藏为房门加了锁,又关紧了所有的窗子,他甚至堵塞了房子表面一切缝隙。   入夜,边藏躺了下来,他再次辗转反侧,虽然想以睡眠来驱赶一整天的心悸,但又怕熟睡后会有一双手来扼住他的脖子。   屋子里很静,边藏只闻得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山崖上不时掉落下来细碎的沙石击打在自己的屋顶,劈啪作响。边藏默默地听着这些响动,借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需要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许是野兽间的争斗,致使沙石从崖上滑落。边藏这样想,它们为了什么争斗,为了配偶?为了领地?为了争食?争夺的,是两条女人的手臂……   边藏捂住了耳朵,阻止这些声音造成自己的胡思乱想。但,掉落下来的沙石却持续着,撞击在边藏的房顶,声音愈加剧烈频繁。   边藏坐了起来,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他想起了十几日前,曾有两个采矿人在崖上的山洞中偷采硫磺,造成大片的岩石掉落下来,损坏了边藏的屋顶。边藏找那两人理论,一言不合动起了手,边藏仗着身强力壮打跑了两人,从此山顶才安静下来。现在沙土又频频掉落,定然是那两人未死心,趁着夜色又打起了硫磺的主意。   边藏想到这里,怒从心生,竟瞬间忘了盘踞在心中的恐惧,拎起了家中的铁铲,走出家门,上山去找那两人算账。   山并不是很高,边藏片刻就登上了崖顶,果然,那山洞中泛着亮光,并且连续不断地传出了挖掘的声音。   边藏向前走了两步,却迟疑地停下了。他突然发现,这洞中的亮光有些不同寻常。那泛出的亮光,不是火把或油灯的红光,而是,淡淡的、忽隐忽现的、青色的幽光。   边藏只是停下了脚步,他没有退却的打算,无论如何,破坏自己的屋顶,这是他绝不允许的,他的东西,绝不会让别人损害半豪。   于是他快步走到洞前,摆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张大了嘴,准备怒喝里面的采矿人。   但是,嘴虽张开了,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愤怒虽摆在了脸上,却转为了惊恐。   山洞中,没有人。边藏所想象的两个采矿人根本不在这里。   山洞中,没有光源。那淡青色的幽光,不知从何而来,只是一团团青色的迷雾,轻飘飘的在山洞中浮动。   边藏突然跌倒在地上,他的腿已经酸软无力。他看到了两天之间一直恐惧的东西。他知道了,为什么没有发现女人的手骨,原来,那双手臂在这里。   两只手臂

  • ParadiseKiss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03:49

      两只手臂,洁白如玉,细嫩、光滑、冰冷、杀气。它们有生命,它们在挖掘,不断的挖掘,挖掘这洞中的泥土,泥土坚硬,手上的肌肤已经破损不堪,指甲剥落,指尖甚至露出了白骨。但它们没有疼痛的感觉,也流不出鲜血,只是不倦的挖掘。   这一瞬间,手臂似乎发觉到边藏的存在,然后,两只手臂直立起来,手心对着洞口的边藏,缓缓地,轻飘飘地招了招手。   边藏吓得魂不附体,他酸软的双腿在地上不断地蹬,屁股蹭着地面远离了洞口,然后终于勉强站起身,惊呼着逃离了山顶,惊起了林中栖息的飞鸟。   边藏几乎是滚着下了山,他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了,他要逃走。他终于明白了,他杀死的女人变成了妖怪……不,或者说……那女人本就是一个妖怪,他杀了妖怪。      边藏,他本应该就这样径直逃走,逃到有人居住的村中。本应该的。   但是出了山林之后,他想到了,在他的壁橱的角落里,有足够他享用一生的财富。   他只站在岔路上迟疑了一瞬,还是打算回到自己家里取出女人的那些金钱,即使那是妖怪的东西。   边藏决定了,于是跑进了家门,拉开壁橱伸手向角落里,摸到了,藏在那里的包裹,里边是沉甸甸的黄金。边藏把那包裹拿在了手里,有这些东西在身边,边藏突然觉得,世界上一切东西都不会吓到自己,他甚至有些觉得心安了,居然打开了包裹看了看里面。   边藏看到里面的东西。   边藏的脸上,贪婪的表情变成了惊悚的表情,他突然惊恐地叫了出来。   就在这一刹那,山崖上,巨大的岩石,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应声而落,那双手臂,居然挖断了山崖!   那巨石,结结实实的、不偏不倚的砸在边藏的屋顶。   边藏的惊叫还没有收尾,就这样被坍塌声淹没了,然后,边藏的身躯,与破败的房屋一齐,被压在沉重的巨石之下。   边藏最后发出的声音,竟是一声惊叫。看到的最后的东西,是他自以为装满黄金的包裹,然而包裹里面究竟有什么,边藏死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尸体会与这包裹中的东西永远在一起。   【完】      细手   日文名称:ほそで(細手)      此妖的名字已经概括了它的外形:如藤蔓一般的细长的、怪异的手臂。也叫做“细手长手”。   传说日本东北部有一个旅人,夜宿某民家,入夜时分,在里屋隔门的缝隙间伸出来一只细长的手臂,对着旅人缓缓招手。不久后,家人遭受了海啸之灾,海啸夺走了妻儿老小的性命。   据说细手现身时,并不会马上对人造成危害,但是却会招来天灾,如洪水、山崩、海啸、地震等等。   在日本的妖怪文化中,“细手”与“座敷童子”被归为同类妖怪,不同的是,座敷童子的出现预示了吉兆,而细手的出现则主凶兆。   许多日本灵异累杂志都不乏灵异照片这一专栏,而“细手”则是灵异照片上的常客。往往照片中会出现一只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搭在了照片中人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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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10:08

    第三十一夜 泥田坊      伊藤见到福泽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了。   虽然伊藤早已知道福泽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却未曾想竟是面前这样一位老态龙钟的人。   伊藤礼貌地打了招呼。   “您好。”伊藤说。   福泽老人点了点头,“你就是伊藤先生吧。请进。”   “那我便打扰了。”伊藤垂首礼貌地说道,然后跨进了院子的门槛。   正对着院门的,是一所破旧的房屋,它散发着朽木的味道,好似随时都可能坍塌。   “那么,伊藤先生。”福泽老人询问道:“我们直接去田地里看看吧?”   看来,老人并没有请伊藤进屋子里歇息的打算。这让伊藤也松了一口气,让他走进这所破败的老房,他当然不情愿,况且福泽这样的老人,聊起话来也会索然无味。   伊藤驾车一路奔波,只是为了收购福泽家的田地而来。   那一片田地就在这老房的身后。福泽走在前,伊藤跟在后,从老房旁边的小径绕过。接近老房的时候,伊藤发觉朽木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屋后的田地很宽阔,土地干旱,没有任何作物,龟裂的缝隙间,杂草丛生,一片荒芜的景象。   “很多年没有进行耕作了吗?”伊藤望着田地问道。   “没有,好多年没有耕田了。”福泽老人叹了口气,“人上了年纪,没有体力务农哟。”   伊藤笑了笑,没再说话。他缓步走进了田地里,土地很硬,显然是多年未曾耙耕。   福泽老人跟在伊藤的身后,不时抬眼看看伊藤,他只能看见伊藤的脑后,不知道伊藤在盘算什么。   田地的正中央,有奇怪的东西矗立。它深褐色的,好像是半截枯树,又好像是一尊石像,伊藤正向那东西走过去,福泽老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伊藤走到了那东西旁边,端详了片刻,然后对它伸出了手。   “不行!”福泽老人突然大声喊道,他的声音里满是惊恐,“不行的,你不能碰那个东西!”   伊藤转身,见福泽老人圆睁着双目。   “为什么?”伊藤始终微笑着。   福泽老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为什么不能碰?”伊藤看了看那东西,又盯着福泽老人问道。   福泽老人咂了咂嘴,终于叹了一口气,盯着那深褐色的物体,眼中似有些迷蒙。   福泽老人为伊藤讲了一段故事。   那是二战时期。全国笼罩在非常的气氛之中,年轻的男子被征去参战,庙宇的佛像被送去制造兵器,就连农家的土地也要被强制征收用来建造军事基地。   那一年,这片土地被划在征收范围之内。当时,土地的主人对政策非常不满,他去役所理论,却无人理会他,征收将要按照计划执行。   军人来征收土地的那一天,他站在自己的土地中央,不肯离开,但军人却开枪击毙了他,子弹从他的右眼穿过脑后。   然而就在他被杀的第二天,原爆发生了,基地的建设计划被迫搁浅,不久之后,日本投降,战争结束了,征收的土地全部返还给原主,可惜此时,这片土地的主人已经命丧九泉。   主人没有妻儿,没有人来继承他的财产,这片土地成了国有地。   结果,田地荒芜了,这里变成了一片杂草丛。   但是,不知何时开始,原主人化作的冤鬼出现在了田地间。有人说,那田地正中央处,见到有人从泥土里钻出来,只有一颗眼睛。他总是对附近的路人凄声吼道:还我的土地!还我的土地!   于是,人们请来了阴阳师。   阴阳师施了法术,封印了妖怪,从此,那妖怪变成了一尊奇怪的石像,矗立在田地的正中。   但是,据说绝对不可以碰那石像的眼睛,否则封印便会失效,妖怪则得以复活。      福泽老人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后来,我买下了这片廉价的土地,我在妖怪石像的附近围上了栅栏,然后如此耕作了数年之后,想把土地转手卖掉,价格并不是问题,只要足够我养老……”   “是这样啊……”伊藤打断了福泽老人的话,微笑着,“原来还有这样一段传说。”   “是啊……”福泽老人叹道,“很悲惨的一个故事。”   “可是啊……”伊藤看着福泽老人,意味深长,“我也听说了一个传说,您要不要听?”   福泽老人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木讷着点了点头。      伊藤为福泽老人讲了一段故事。      勇助是一个勤劳的人,他和妻子守着一片水田,他们为了生活,每天都在田里辛勤劳作。   因为他们的勤劳,水田的收成很好,不但可以自给自足,甚至还有多余的收成可以拿到集市上换上一些零钱,勇助的一家三口人,生活的还算幸福美满。   但,不幸的是,这样美好的时光并不久长。   勇助夫妻的儿子响夫,从小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孩子。这一年,他已经成年,却始终不肯去田地里帮助父母一同劳作,每日睡到太阳高悬,去集市上酗酒,结实了好多狐朋狗友。有一天,勇助夫妇终于对响夫发怒了,骂了响夫几句之后,没想到响夫却发狂一般操起了刀子,砍死了母亲,又刺穿了父亲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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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10:55

    夫妻二人辛劳一生,却死在了自己儿子的刀下。   杀了父母之后,响夫不但没有悔意,反而更加放肆起来。他把父母的尸体埋在田里。然后尽情地挥霍家中的积蓄,没日没夜的饮酒作乐,对田地里的庄稼不闻不问。   终于,坐吃山空的响夫花光了所有的钱,但,为了喝酒,他竟把自家的土地变卖给了别人。   钱到手之后,原本一筹莫展的响夫又高兴了起来,当晚便来到了集市,准备喝个痛快。却没想到土地的买主找到了他,抢回了所有的钱。响夫不明所以,询问下才知道,田地里出现了妖怪,一个独眼男人从土地里钻了出来,对人大喊:还我的土地,还我的土地。   响夫大惊,他知道,那一定是父亲勇助所化作的妖怪。于是卖掉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花钱请来了阴阳师,封印了妖怪,这才安心下来。   可是从此以后,妖怪的事情已经闹得众人皆知,即使响夫再如何降低售价,仍然无人来购买他的土地。   讲到这里,伊藤也顿了顿,他始终微笑着讲完了这个故事,他看向福泽老人:“多年来,他始终无法卖掉这片土地,可是如今终于有了买主,所以对他来说应该算是幸运吗?”   福泽老人面如土色,他沉默着。   “您说是不是这样,福泽响夫先生?”伊藤笑着问道。   福泽老人勉强地挤出了一些微笑:“伊藤先生,请不要玩笑,谣传什么的,不可以相信呀。”   “是吗……”伊藤意味深长地说,突然又像那妖怪的石像伸出了手,“那么,我来确认一下。”   “不行!”福泽老人赶快冲上前去制止,但毕竟年迈,伊藤已经赶在他近身之前,把手指轻轻的按在了石像的独眼之上。   福泽老人不动了,他害怕起来,身体有些颤抖,他呆呆地看着那石像。   那石像,发出了响动。石像的眼睛,真的动了起来,滴溜溜的,突然间盯在了福泽的脸上。   然后,石像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福泽老人,吼叫凄厉:“你还我的土地,你还我的土地……”      【完】      泥田坊   日文名称:どろたぼう(泥田坊)   出现在水田里的妖怪。是传承在北方一带的妖怪。   传说中,一个勤劳的农夫不辞辛劳地种田,把一片荒地开垦为水田,然后不畏酷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田里劳作,逐渐的,这片水田的收成开始增加,终于勤劳的农夫也过上了好日子。可就在此时,农夫却患病而终。而农夫的儿子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他不像父亲那样辛勤劳作,而是把父亲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积蓄无休止的挥霍,终于,田地也卖给了他人。田地的买主很喜欢这片水田,可是,一天夜里,正当他在田里劳作时,突然有一个妖怪从水田底钻了上来,并大声吼着:“还我田地!还我田地!”   这个妖怪,就是泥田坊。   在“百鬼夜行”中,泥田坊被描述为只有一只眼睛的、浑身黑色的老人。   在鸟山石燕大师的《今昔百鬼拾遗》中,泥田坊同样被描绘成只有一只眼睛的妖怪,而且手指只有三根。   对于只有三根手指这一点,或许与传统文化中“手指”的意义颇有关联。传统文化认为,人类的五根手指代表了“五德”,其中有两个“美德”和三个“恶德”。三个恶德,分别是“瞋恚”“贪婪”和“愚痴”;两个美德分别是“智慧”和“慈悲”。这两个美德时刻制御着三个美德,人的品行才得以平衡。然而泥田坊以三根手指的形象出现,很可能是暗示泥田坊这种妖怪是只靠恶德而生的,是一种卑怯的存在。   这大概是影射日本太平洋战争时期的农民,当时军国政府为了建设军事基地,大范围征收了农民的土地。而反对这项政策的农民遭到了逮捕,无家可归的人有的自杀,有的郁郁而终。他们的悲愤化为了“泥田坊”这一妖怪的形象传承了下来。   也有学者认为,“泥田坊”并不是民间所传的妖怪,它的起源非常简单,只是鸟山石燕在《今昔百鬼拾遗》中所即兴创作出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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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29:20

    第三十二夜 树木子      事情发生在日本的战国时期。   清村五九藏是所属大名麾下最杰出的武士,自首次随军出征后,屡立战功,深得大名的宠信。   战场上,敌人怕极了清村五九藏。五九藏杀人的时候,眼睛是红色的,手起刀落,不知多少人成了他刀下的怨魂。   五九藏不懂得什么是害怕,同样也不懂得什么是同情,敌人扔下武器投降的时候,他还是会冲上去削掉投降者的脑袋,或者将其腰斩为两截。鲜血泉涌,染红了五九藏征战过的每一寸土地。   这一日,大名十分得意,他的军队又一次取得了胜利。而得了头功的五九藏,更是让大名称赞有加。高兴之余,他赏赐给五九藏一个女人。   这女人,自称叫做木子,美貌绝伦。   五九藏拜谢大名,却没看木子一眼。大名摆了摆手,五九藏退了下去,那个叫做木子的女人跟在五九藏的身后,面无表情。   据说,这个木子,是敌人战死武士的遗孀,发现她的时候,她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   五九藏不去关心女人的身世,他活着只有两个意义,杀人与饮酒。   五九藏知道那女人始终走在自己的身后,心中有些厌烦,但此女是大名所赐,并非普通婢女,于是任凭她在后面尾随。   回到住宅,五九藏一屁股坐在席上,斜眼看了看木子,只见她跪在隔门之外,垂首屏息,毕恭毕敬。   “去拿酒来。”五九藏冷冷地命令,他盘膝而坐,眼睛直视着前方。   “是。”木子回答丝毫没有迟疑,马上站起身走了出去。   嚓嚓嚓,细碎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片刻后就折返回来,仍然是嚓嚓嚓的声音。   木子端着酒壶与酒杯,弯着腰走了进来。   五九藏心中有些惊讶,他想,木子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怎么会知道酒窖在哪里,而且她的动作真快。   念头一闪而过,五九藏根本没有在意。虽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熟悉自己的家,这是值得恐惧的,但五九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木子低垂着头,跪在五九藏面前,把托盘里的酒壶和酒杯放在了五九藏的手边。   木子的手前伸,她的手臂在活动的时候竟发出了细微的响动,“咔嚓”的声音,好像是树枝折断一般的响动。   五九藏听到了响动,但没有在意。他拿起酒壶,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木子就这样在五九藏的宅院里住了下来,名义上虽是五九藏的妻室,实则只是个普通的女用人,但与其他女用人不同,木子与五九藏同塌而眠。   木子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不会笑,不会做任何表情,不会说任何多余的话,只有在五九藏命令她做事的时候,她才会回答“是”,仅此而已。   起初,五九藏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但是时间长了,她身上的某些特征也让五九藏感到奇怪。   首先,木子身上莫名其妙的响动,这种声音从来没有停止过。抬手的时候,“咔嚓”声从她的手臂上发出;垂首时“咔嚓”声从她的颈处发出;走路时更是全身都在响。甚至每当她说“是”这个字的时候也会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那是从她的颌骨处发出的声音。   五九藏的家仆们都惧怕木子,他们之间谣传道:木子没有骨头,贯穿她身体的,是一截截的木头……   五九藏虽然根本不理会这些谣传,但,终于在这一天,他发现了木子身上发生的更恐怖的事情。   木子的身体上,似乎时不时会生长出某些东西。木子总是在第一时间拔掉了那些生出来的东西。   这天夜里,本应该熟睡的木子忽地坐了起来。   五九藏被木子惊醒了,但他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躺着,借着月亮微弱的光亮,只见木子起身,然后看了看手臂上生长出的细长的东西。   昏暗中,五九藏看不清木子的手臂上生出了什么,只觉得那东西细长,顶端分了叉,似是树枝。   木子用另一只手去拔那棵奇怪的东西,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动,那东西被连根拔起,它的根须茂密,生长在木子的肉体之下。   木子起身,从窗口把它扔到外面。   月光朦胧下,木子的身影在窗前显得诡异。她突然回头,目光投向了躺在地上的五九藏。   五九藏赶快闭上眼睛,他居然不敢去接触木子的目光。这一瞬间,他羞愧得恼怒。他感觉到了,自己在害怕。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恐惧的滋味。   黑暗中,五九藏感觉到,木子的双眼正地盯在自己脸上。   良久,五九藏听到了熟悉的“咔嚓”声,木子走回到塌前,躺下身。这“咔嚓”声,五九藏向来不屑一顾,但现在听来,只觉得惊骇万分。   五九藏的手指动了动。他的战刀就在身侧,他想抽出刀来立刻斩杀掉这个妖怪。   但五九藏却不能这么做,木子是大名亲自赏赐的妻子,五九藏不能够对她下手。而且,更主要的原因是,五九藏心里的恐惧。      翌日早,五九藏匆匆离开了家,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去见大名。   他请求大名准许自己杀掉木子,因为,木子是一个妖怪。   大名早已忘了将木子,经身边亲随的提醒才略微有了印象,于是只摆了摆手,准许了。   五九藏的眼睛更红了。他紧握战刀,一路飞奔回到了宅院。他要将木子碎尸万段,并不是因为木子是妖怪,而是因为木子让他的胆气荡然无存,他认为,木子已经亵渎了他的灵魂。   进了家中,他发狂一般寻找木子,他发誓,只要看到木子,他马上就会挥刀斩下她的脑袋。   可是,五九藏找遍了每一间部屋,每一个角隅,却始终没有找到木子。从前,木子都会跪在玄关前迎接他回来,可是今天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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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30:06

     五九藏仰天狂吼,全无了往日里冷酷深沉的做派。他狠狠地拎起一个家仆,质问木子去了哪里。   家仆吓得魂不附体,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五九藏瞪着猩红的眼睛,拔刀将这家仆斩为两截,瞬时,鲜血飞溅。   五九藏家中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惊呼着逃了出去,一时间,家中只剩下五九藏一人站在庭院中。   五九藏好似一头猛兽,他次环视院中,企图再找出一个活物来泄愤。   猛然间,他看到了庭院角落里有些异样。   在那里,平白出现了一颗高大的树木,是五九藏不曾见过的。如此高大的树木,数十年才能长成,但五九藏并不记得自家的院中有种过这样一棵树。   突然,一道思绪划过五九藏的脑中,他冷静了下来,他猜想到了,这棵树的来历。   于是五九藏握紧了战刀,一步步挪向那棵树。   那树干很粗,至少两人才能将其环抱。   五九藏距离那棵树很近了,树没有动静。于是,五九藏准备在树干上劈砍下去。   而这一瞬间,树木变化了。   树干上,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了人类的脸庞。   紧接着,又有其他的人脸浮现在了树干上。五九藏惊恐,他辨认这些人的脸,这是他所熟悉的脸……   十岁时,自己生平杀掉的第一个人,是传授他刀法的师傅,在一次比试中,五九藏刺死了他。   如今,师傅的脸出现在了树干上,他笑看着五九藏。   还有,杀死的敌方将军,杀掉的那些兵卒,那些战俘……   最后,刚被杀掉的家仆的脸,也出现在树干上,他也在笑。   一时间,所有的脸都张开了嘴,百余张脸,百余张嘴,他们发出了声音,千奇百怪的声音,却同时重复着一句话:“五九藏、五九藏、五九藏、五九藏、五九藏、五九藏、五九藏……”   声音,灌进了五九藏的耳中,他的脑中混沌不堪。   当啷啷。   五九藏的战刀脱手了,这是他成为武士之后第一次掉落了战刀。作为一个武士,他掉落了他视若自己生命的战刀……   五九藏的神经似乎随着战刀落地的响声而崩溃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跪倒在地上,他的脸上没有了血色,灰白,如死尸的脸。   逐渐的,呼唤五九藏的声音停止了,树干上那些脸庞渐渐退去了,它们融合成一张脸,这张脸,面无表情,她看着五九藏。   五九藏缓缓仰起了头,嘴唇微微动了动,喉间挤出了一丝声音:“木子……”   木子的脸如同往常,那从来没有过任何表情的脸,冷若冰霜。   木子的头上,千丝万缕的树枝覆盖下来,环抱住了五九藏,它们把五九藏软弱无力的躯体抬到了半空,缓缓的靠近了木子的脸。   无数条细枝,随之插进了五九藏的身体。然后,五九藏只觉得灵魂离自己远去了,他的精神似乎也要走进那粗大的树干里……   五九藏看着木子的脸,他微张开了嘴,但,气若游丝,他无力说出一个字。他向木子的脸颊伸出了手,颤抖的手,再也无力伸得更远,他的指尖,轻轻的,从木子的嘴角划过,似是而非,然后,他失去了最后一丝气力。   【完】   树木子   日文名称:じゅぼっこ(樹木子)      这是一个具有高危险性的妖怪,它们的外表是普通的树木,实际上暗藏杀机。它们会用树枝缠住过往的行人,然后用尖锐的枝条刺进人的肌肤,吸光人的血液。经常出现在横式遍野的战场上。   树木子的起源在中国,漫画家水木茂曾对此做出说明。   它的原型来自《搜神记》。在《搜神记》卷二中,能找到这样一则树精的描写:“……又有大树,树有精,人止其下者死,鸟过之亦坠。”   树木子的属性,应该有两种形式。一是自体型的妖怪,也就是说此类树木子自从出生伊始就是一棵妖树。二是灵宿型妖怪,是外来的灵体寄宿在树木之上,而后借树木之身作恶。   另外,遗憾的是,“树木子”这个妖怪无法在日本的古文献中找到记载。而且无论是柳田国男所著《妖怪谈义》或日野严所著《日本妖怪变化语汇》中都无法找到它的名字。   因为树木子出现在水木茂的作品中,所以,妖怪研究家京极夏彦和多田克己,以及村上建寺和山本弘等作家,都认为树木子并非是古来传承的妖怪,而是水木茂创作出的近代妖怪,虽然水木茂本人对此并未做出任何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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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37:47

     第三十三夜 野寺坊      山上是寺庙,山下是小村。   山上的寺庙旁涌出的泉水,绕了好大一个弯,流进了距离小村很远的河流中。   所以小村中的村人们不去理会泉水,它们凿了井,他们以为,井水无穷无尽,取之不完,用之不竭,没有必要费时费力去挑泉水。   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村人的生活富足。   衣食无忧,所以村人安逸得不知道感激神明,他们从来也不去山上的寺庙拜上一拜,或烧上一柱香,更别提布施。他们只听着山上寺里传来的钟声,朝暮回荡在耳边,生活惬意。   据说,因为寺庙断绝了香火,那寺中的住持郁郁而终,寺庙便成了废寺。   可是,山上寺中传来的钟声却始终未曾间断,每日每夜,钟声总是准时回荡在空气中,悠远绵长。   村人没有在意这些传说,他们依然安逸地生活着,享受这得天独厚的沃土。   可是,有这么一天,早起去井边准备挑水炊饭的村人却发现,井中,空了,滴水不剩。   那些清凉甘甜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井水,不翼而飞了。   村人们顿时陷入恐慌中,没有水,庄稼会枯萎,人们也会干渴而死。   这时,有人提议说,山上寺庙边的泉水总是川流不息,虽然挑水很麻烦,但这总是最近的水源了。   大家都表示同意,可是又有人疑惑说,我们从来没有去那寺庙里烧香参拜,而这番突然去挑水,会不会对庙里的和尚有失礼数,况且神佛安身之地,贸然取水,恐怕对神佛失敬。   于是,村人一致认为,还是先去参拜寺庙。   当日,几十个自愿上山的人聚在一起,决定共同上山去参拜。每个人都取出了自家中沾满灰尘的香烛,又带了些布施的小钱,最主要的,每个人都带着水桶和扁担,打算参拜完毕直接挑水下山。   参拜的人上山了,留在村里的每个人都翘首企盼,盼望上山的人们赶快挑水回来,人们要做饭,要喝水,要灌溉庄稼。   可是,每个人都失望了。   他们等到的,居然是一张张惊恐的脸。   上山的人,狼狈的逃窜下来,他们说,遇到了鬼怪。正当他们打算焚香祭拜的时候,那破败的寺庙中,一个老和尚走了出来,他铁青的脸,如死尸般,他一张嘴,露出了尖利的獠牙,他大吼:不许来偷我的水,喝了我的水,我喝掉你们的血!      于是村中又陷入了恐慌。   村人们没有办法,水虽然重要,可是妖怪更加可怕,他们只好去遥远的江边挑水。   这时,村中的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他叫福太郎。   他拎起了两个水桶,冲着村人大嚷道:“怕什么,妖怪什么的,我才不会怕。”   说着,福太郎晃了晃手中的两个水桶,说:“我这就上山去抬两桶水下来给你们看看。”   村人都知道,福太郎是村中胆子最大的人,也是村中最强壮的年轻人,村人们立刻喜笑颜开,他们纷纷夸赞起福太郎,他们相信,福太郎有办法对付妖怪。   而实际上,村人们也只是关心泉水而已,没有人在乎福太郎此行的安危。   当下,福太郎作别了自己三个弟弟,“等着,哥哥上山,给你们带回好喝的泉水。”      于是,福太郎上山了。   山坡并不陡,也不甚高,福太郎哼着小曲走到了山顶。那破庙就在眼前了。   福太郎停下了脚步,向寺庙里望了望,根本没有什么青面獠牙的和尚,福太郎冷冷地哼了一声,又哼起了小曲,径直走到寺庙边的泉水旁,泉水清澈见底,福太郎心中欢喜,两桶齐下,拎起两桶泉水。   福太郎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声音传进了福太郎的耳朵,“喝我的水,我就喝掉你的血。”   福太郎吓了一跳,大声问道:“谁!”   没有人回答他。   福太郎又大声问了几句,环视四周,仍然没看到任何人。   福太郎心中紧了紧,他决定,这时候妖怪如果显身,他就冲上去扭断妖怪的脖子。   可是,他看不到妖怪,破败的寺庙里也没有一丝响动。   福太郎骂了一句,转身下山了。   途中,福太郎又想起了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喝我的水,我就喝掉你的血。”   福太郎冷冷地哼笑,这一定是妖怪吓唬人的把戏。这样想着,回到了家,三个弟弟欢天喜地,村人们也都频频夸赞福太郎本事大。   福太郎一挥手大声道:“哪里有什么妖怪,都是吓人的把戏,你们只管去挑水好了。”   于是村人们安心地散去了。福太郎转身走进屋子里,见三个弟弟已经拿起碗,舀起桶中的泉水痛快地喝着。   福太郎微笑着看弟弟们开心的模样,心中欢喜。   可是看着看着,福太郎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   他突然觉得精神恍惚,身体突然疲惫起来,于是他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心想也许是刚刚因挑水而疲累了。   坐下来定了定心神,再抬眼看三个弟弟,福太郎的身体瞬时僵住了。   他发现,弟弟们从桶中舀出的水,已经不再是清澈透明的水了,而是鲜红的,散发着腥气的血水!   福太郎顿时慌了,他要扑上去阻止弟弟们喝那诡异的鲜血,可是,身体居然越来越乏力,他甚至抬不起胳膊,说不出话,他觉得,弟弟们每喝掉一口鲜血,自己的身体就好似变轻了一些……   弟弟们还浑然不知,很享受的痛饮那些鲜血。   最小的弟弟看着福太郎,捧着手中的血碗,冲着福太郎欢快的说:“哥哥,这水好甜,好清凉哟!”   弟弟说着,咧开嘴笑了起来。福太郎看见,弟弟的小嘴里仅是一片鲜红,洁白的牙齿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并从他的嘴角滴落……   弟弟舀起满满的一碗鲜血,笑着向福太郎走过来了,福太郎的思维渐渐模糊了,模糊中一看不清弟弟的笑脸,只有一片鲜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福太郎明白了,原来,那桶中的不是泉水,而是自己的血液……   那个声音又响起在耳边,苍老的悲怨的声音:“喝我的水,我就喝掉你的血!”   福太郎的呼吸停止了,他没有留下一句话。   外面,村民们已经纷纷挑起了水桶,走上山去了……      【完】      野寺坊   日文名称:のでらぼう(野寺坊)      野寺坊是出现在鸟山石燕《画图百鬼夜行》中的妖怪图画,因为鸟山石燕本人并未对这幅画做出任何描述,所以使得野寺坊的身世成了一个谜。鸟山石燕画出这个妖怪的意图至今仍不明确,学者们推测,这是鸟山石燕创作的一幅讽刺意味的图画,意在讽刺江户时代的破戒僧。   而后人对野寺坊的传说中言道:野寺坊是废弃的寺庙里出现的妖怪,因为村人从来不去寺庙中布施,所以住持怨愤而死,死后的怨念让他化为妖怪,每日傍晚出现在破庙里,孤独地撞响钟声,那钟声听起来很是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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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42:11

     第三十四夜 白藏主      弥作是个猎师,他在山下搭建了小小的茅屋,并住在这里,他弓技了得,靠狩猎为生。   他还一个善良的人,寻常经过的赶路人,他从来都会热情相待。   这一日,一个行脚的僧人来到了弥作的茅屋,他慈眉善目,站在门前微笑着。“我连夜赶路,身子疲劳得厉害,主人家可否让我留宿两日。”僧人说。   弥作片刻没有迟疑,马上豪爽地请僧人进了茅屋。   僧人施下一礼,迈进了弥作的茅屋。   弥作请僧人坐下,又给他端上一碗清水,对僧人说:“我现下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可以招待法师,法师稍候,我去去就来。”说着,弥作拿起了长弓准备出门。   僧人忙摆了摆手:“不劳主人费心。”   弥作却已走出了茅屋,只留下僧人一个人在屋子里,他呵呵地笑着。      山间阴凉,微风徐徐吹得林声滔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山里显得很是阴森。   弥作是个乐观的人,他从来看不出什么不祥的预兆。他哼着小曲进了山里。   弥作的运气很不错,他打到了一只野鸡,足够自己和僧人两个人吃。于是他满意地笑着,迈步下山。   这山中,危险无处不在,一阵风吹过,弥作的四周尽是莎莎的声响。树影婆娑,太阳的光亮有几缕从枝叶的间隙处洒落下来。弥作看了看四周,他觉得有些冷了。   这一瞬间,一只巨大的熊,从树后现出了它的身形,他甚至有两个弥作般高大。   弥作呆住了,嘴中的小曲哼到了一半,戛然而止。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陡然空白。   大熊,它的嘴,大得可以含下弥作的脑袋,它的四肢,强壮得可以立刻撕碎弥作的身体。   弥作怕极了,他打着哆嗦,呼吸也屏住,他知道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大熊会扑上来,然后开始享受它的美餐,那美餐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   弥作绝望了,他准备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只求自己能立刻死掉,以免被痛苦折磨。   大熊已经开始向弥作靠近了。      “嗖”地一声响动,弥作身后的草丛间,突然窜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弥作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居然是一只白色的狐狸。它跳到大熊和自己之间,浑身的绒毛根根树立起来,对着大熊呲着牙,喉咙里咕噜噜低吼。   弥作惊奇,这狐狸的身型不及大熊的十分之一,竟然有胆量在大熊面前挑衅。   但弥作没想到的是,大熊居然惧怕了这白狐狸。   大熊闭上了嘴巴,甚至连耳朵也变得软绵绵的。那白狐狸呲着牙,向前迈进了一步,大熊哼叫了一声,狼狈地逃进密林中了。      弥作惊呆了,他想不到,一只小小的狐狸,竟然吓跑了一只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只白狐狸,那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白狐狸转过身,面对着弥作蹲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弥作。   弥作尴尬地笑了笑,自己狩猎半生,没想到居然被一只狐狸救了性命。   弥作小心的走近狐狸,试探地伸出手,在它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狐狸没有拒绝,双眼眯了起来,似是很享受一般。   “谢谢。”弥作边轻抚狐狸边说,“你救我一命,我应该有所报答。”   弥作突然想起刚打到的野鸡,刚刚一番惊吓已经脱手掉在了地上,于是回身拿起野鸡,放在狐狸面前:“这是我的谢礼,你可以收下。”   白狐狸好似听得懂弥作的话,它低下头嗅了嗅野鸡,然后叼在嘴中,又看了弥作一眼,就窜身进了草丛中。   弥作站起身,心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一带应该是那大熊的领地,以后再也不能来这里狩猎。   弥作身体微微一晃,觉得有些头晕。刚刚一番惊吓,让他有些虚脱。   弥作到山的另一侧逛了许久,但时候已是下午,错过了狩猎的好时间,如今已不容易遇到猎物了。   弥作两手空空地回到了茅屋,他很沮丧,本来要打些野味来招待法师,可是打来的野鸡送给了狐狸。弥作站在家门前,正想怎么对法师解释才好。   可是,一股浓郁的香味从屋子里弥漫而出。   弥作心中奇怪,推开门,只见僧人坐在锅前,正炖着一锅浓汤。   僧人对弥作点头施礼:“您回来了。”   “法师,这……”弥作望着一锅浓汤,不明所以。   “这是野鸡汤,是一个好心的猎师送给我的。”僧人笑呵呵地答道。   “猎师……”弥作沉吟道,他想起了吉郎,在这山中狩猎的猎师众多,只有吉郎和自己算是熟人。可是吉郎这个吝啬小气的人,怎么会……   弥作还在疑惑,僧人招呼弥作:“主人家,鸡汤炖好了,坐下来吃吧。”   僧人微笑着,眼睛眯了起来,弥作觉得这个表情似曾相识,但他没有多想,哈哈地笑着,又拿出了清酒,坐下来边享用野味边与僧人对饮攀谈,醉意浓间,双双倒在地上便睡去了。      第二日早,僧人说疲劳已经恢复,可以上路了。但弥作劝说他再留一晚,这一次定要打些可口的野味回来,尽到宾主之谊。   僧人本不欲再叨扰,但推辞不过弥作的热情,便决定再住一晚。      于是,弥作又进山了。   这一次,他避开了大熊的领地,向常去的那片狩场走去。偶然的是,他遇到了吉郎。   吉郎刚看到弥作时,面露欢喜,但看了看弥作的双手,顿时摆上了失望的表情,弥作手里没有猎物,他本以为弥作又会分出一半猎物给他,于是一声不响地和弥作并肩前行。   “昨天谢谢你了。”弥作笑着对吉郎说。   “什么?”吉郎没趣地反问。   “送给我家客人一只野鸡,不就是你吗?”弥作说。   吉郎哼了一声,酸溜溜地道:“你还真好运,居然有人把猎物给你送上门,不过我可没那么好心,昨天一觉睡到下午,没出家门。”   弥作疑惑起来,搔了搔头:“那会是谁……”   “说起来,你的家里怎么会有客人。”吉郎问道   “是个行脚的法师。”弥作随口答道。   吉郎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忙问:“是个和尚?”   弥作不满道:“是法师,对僧侣要尊敬。”   吉郎按住了弥作的肩膀:“弥作,听说最近的和尚都是很富有的。”   “那又怎样。”弥作说道。   “那些行脚的和尚都是随身带着很多布施钱,从一个寺庙转运到另一个寺庙,我听说过的。”吉郎双眼放光。   弥作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吉郎问道:“你打算怎样。”   吉郎面露阴险,在脖子上一比划:“杀了那和尚,他的钱就是我们的了。”   弥作大骂:“混蛋,你疯了吗,杀人什么的……”   吉郎顿时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看来你命中注定做一辈子贫穷的猎师。”说着,转身向山下走去。   “你去哪里?”弥作质问。   吉郎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和尚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我可不打算错过这次机会。”   弥作愤怒地举起长弓,拉开箭矢对着吉郎,“你给我回来!”   吉郎听见了弥作拉弓的声音,但却不慌不忙,仍旧向前走,嘲笑道:“懦弱的家伙,谁相信你会杀人呢……”   吉郎的这句话没有说完,他觉得喉咙处有些不适,低下头,箭矢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脖子!   弥作,他真的射出了箭矢。吉郎难以置信,他摇晃着转身,恶毒地盯着弥作,然后,扑腾一声,死尸倒地。      弥作脸色惨白,他杀了人。他赶快跑到吉郎的尸体旁,只希望吉郎还有被救活的可能。   吉郎,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弥作不知如何是好,他环视左右,想找到一个可以隐蔽尸体的地方,这里是猎师活动频繁的狩场,迟早会有经过这里的人看到吉郎的尸体,而当地的猎师都知道,吉郎和弥作是熟人,迟早会有人怀疑到弥作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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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42:45

     吉郎的尸身很沉重,弥作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白狐狸,又出现了。   白狐狸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它正蹲在弥作面前,眯着双眼。   “你……”弥作看着白狐狸,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见白狐狸优雅地走到吉郎尸体的脚旁,张嘴叼住吉郎的脚,然后身体向后退,它居拖动了吉郎的尸体!   弥作瞠目结舌,想不到这白狐狸弱小的身躯,居然有这么大的气力。   弥作心中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惊恐,只见白狐狸已经把吉郎的尸身拖进了草丛间,然后草丛中莎莎作响,白狐狸拉着尸体越走越远了。   又被它救了呢。弥作心中暗道。   弥作没有心情和精力去狩猎了,他惴惴不安地走回山下,心中痛楚,早知如此,便任凭那僧人离去,也可免得吉郎命丧自己手中。   弥作又站在茅屋门前,想该如何对法师开口,让他离开这座山,因为这里实在不安全。   忽然,弥作闻到了,又是浓郁的香味从茅屋里飘了出来。   弥作推门而入,只见僧人坐在锅前,与昨日相同,他仍在炖汤。   “您回来了,主人家。”僧人笑着,双眼眯了起来。   弥作缓缓地走到汤锅边,向锅里面望去。   “好心的猎师,又送给我好东西了。”僧人呵呵的笑。      弥作看到,汤锅中滚滚的冒着气泡,然后,吉郎的头颅漂浮上来了……      【完】      白藏主   日文名称:はくぞうす(白蔵主)      白狐狸化身成僧侣的形象,这样的妖怪叫做白藏主。   水木茂先生的《图说日本妖怪大全》中,讲述了这样一则白藏主的故事:   传说甲斐的梦山里,住着一位名叫弥作的狩猎者,他把狗熊肉榨出油,然后用这种油来烹煮老鼠,这样煮过的老鼠特别能引诱狐狸,于是它以此作为陷阱捕捉狐狸,剥下狐狸的皮毛,以皮毛买卖为生。   这梦山之中,有一只老白狐,它所生的小狐狸全都被弥作杀掉了,因此他非常痛恨弥作。   梦山附近,有一座宝塔寺,宝塔寺中有一位叫“白藏主”的主持,他是弥作的伯父。于是老白狐变成白藏主的模样来到了弥作家。   “杀生之罪,上天会怪罪到你后被的头上,你必须停止这种无休止的杀戮,我给你一贯文钱,你拿去生活,但作为交换,你要把捕捉狐狸的工具交给我。”老白狐这样对弥作说,弥作答应了,于是老白狐拿走了弥作的工具。   可是后来,花光了钱的弥作无以为生,于是前往宝塔寺打算再向伯父要钱。老白狐得知此事,便赶在弥作之前来到了宝塔寺,咬死了弥作的伯父白藏主,自己又再次变成白藏主的模样等待弥作的到来,又巧妙地骗走了弥作,之后,它留在宝塔寺中,以白藏主的身份生活在这里,一直持续了五十年。   但,有一次,在它去赏樱花(也有一说是去观赏狩鹿大会)的时候,被两只猛犬发觉了真身,于是这两只猛犬将它咬死。   此时,老白狐才现出了真身,在场的人发现,死掉的白狐尾巴上的毛,如白色的银针一般尖利。   从此以后,人们将狐狸变化的法师称为“白藏主”。      妖怪研究家多田克己认为,“白藏主”的“白”字,因“白狐”的“白”字而来,而狐狸化为“伯父”的传说,是因“伯”字可拆解为“人”和“白”,暗示白狐化为人类。   另外,宽保时代的杂书《诸国里人谈》中出现了“伯藏主”的记载,同样是狐狸化为僧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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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49:28

     第三十五夜 姑获鸟      远藤英次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夜空中飘着细雨。   他走出了医院大门,叹了一口气,转了弯,上了人行道。   远藤英次的家距离医院并不远,步行的话,用不到十分钟就可以走到家。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脚步匆匆,他要迅速赶回家中,取出那个重要的东西,带着它折返回医院。   绵绵细雨,浸湿了远藤英次的衬衫,于是他又想,到家之后,紧迫的时间中能否抽出空来换一件衣服。      低着头前行,他的心情越来越焦急。   又转了一个弯,他步入了小街中。细长昏暗的小街,远藤英次的家坐落在尽头。   小街中安静,回响远藤英次的脚步声,硬邦邦的皮鞋,声音琐碎又沉闷。   小街中有路灯,勉强照亮了灯下微小的范围。   第一盏路灯下,徘徊着几只飞蛾,他们飞舞,甚至能听清飞蛾拍打翅膀的声音。   第二盏路灯下,站着一个女人,灯光微暗,看不清她的面容,远藤英次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看了远藤英次一眼。远藤英次焦急中丝毫没有理会,他匆匆前行。   第三盏路灯下,仍旧徘徊着飞蛾,拍打着翅膀。而灯罩之上,一只奇怪的鸟,它直立着,俯视灯下,远藤英次经过的时候,它也看了远藤英次一眼。   第四盏路灯下,站着一个女人。   远藤英次看到了她,愣了,回头看了看身后,发现第二盏路灯下没有了女人的身影。   远藤英次陡然感到一阵惊悚。   他觉得,现在看到的这个女人,刚刚曾站在第二盏路灯之下。   远藤英次脚下不经意的远离了街边,远离路灯下的这个女人,他似乎注意到女人的怀中抱着什么东西,那东西正缓缓地蠕动。   远藤英次不敢去看女人的脸,但直觉告诉他,女人正盯着自己。   他赶快走了过去,这个女人让他浑身寒冷。   但是那女人突然说话了。   “抱一抱这个孩子!”女人的声音沙哑刺耳。   远藤英次停住了脚步,他知道不应该理会这个女人,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看着女人。   女人半低着头,长发如瀑,让她的脸笼罩在阴霾下。   她手中抱着的,是一个婴儿,那婴儿很安静。   女人的双手伸的很直,把手中的婴儿送在远藤英次的面前。   远藤英次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频率加快了。   他小心地问道:“什么?”   女人不再说话,她僵直的胳膊一动不动,等着远藤英次来抱她手中的婴儿。   远藤英次没有去接那个婴儿,他想到了一个恐怖的传说:   据说,入夜的街上,会有奇怪的女人对路人递上她手里的婴儿,并要求路人抱一抱这个婴儿,如果路人抱了这个婴儿,那么婴儿则会突然张口,狠狠地咬断路人的脖子……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雨水混在远藤英次的汗水中,浸湿了他的全身。   远藤英次突然跑开了,他无法在这个恐怖的女人身边逗留片刻。   他跑到了家门前,回头又向那边望去。那个诡异的女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仍然伸着僵直的双臂,婴儿在她的手中,缓缓地动。   远藤英次进了家门,回身上了锁。   他喘了两口粗气,试图不再去想那个女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脱下了已经湿透的衬衫,又用浴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然后回到卧室,打开衣柜拿出一件白色的衬衫。   远藤英次吓了一跳,他发现,这白衬衫的袖口处,居然有血迹。   他皱了皱眉,把衬衫随手扔在床上。又拿出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刚要穿在身上,突然,他看到袖口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处殷红的血迹。   远藤英次感到害怕了,他发狂般扯出了衣柜中所有的衬衫。   当每一件衬衫袖口的血迹都呈现在远藤英次的眼前时,远藤英次惊呆了。   但是,他没有时间了,他想,这只不过是洗涤时被染到的颜色。于是他安下心,想了想,取出藏在柜子内侧的一件衬衫。   这是他的情妇送给他的礼物,远藤英次拿起这件衬衫,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酸楚。他清楚地记得,他抛弃了那个女人,在那个女人即将分娩的时候。当时她躺在产房里,呼唤着远藤英次的名字,但远藤英二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扔下了她,和他们的孩子。   他看了看这件衬衫,狠了狠心,还是把它穿在了身上。   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了安产护身符。这护身符,保佑妻子顺利生产。   现在,他要把护身符带到医院,他的妻子预计今晚分娩,他们需要这件护身符。于是他把护身符塞进衬衫口袋里,匆忙离开了家。   出了门,他小心地向街道上张望,确定那个女人已经不在,这才匆匆上路。   他又想起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个疯子,远藤英次这样想,可是,她的声音……   “抱一抱这个孩子!”远藤英次想起了这个声音,沙哑的,难听的声音。   突然,远藤英次觉得这个声音熟悉。他的大脑如被针刺一般,另一个同样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中,那是被她抛弃了的情妇,她在产房中大喊着远藤英次的名字,同样是沙哑的、难听的声音。   那个女人也有一头长发,难道刚刚抱着孩子的女人,就是她?   远藤英次赶快甩了甩头,他把这个荒诞的想法甩出脑中。   不可能,不可能。远藤英次这样想着,脚步更快了。      到了医院,时间正好在零点,他快步向自己妻子的产房赶去,走廊里,他遇到了妻子的护理医师。   他脸上堆笑跑上前,问道:“医生,请问我们家的产妇情况如何?”   那医生推了推眼镜,抬眼看了看远藤英次,忽然叹了气,微微摇了摇头,从远藤英次的身边离开了。   “医生?”远藤英次不明所以。那医生一声不响,也没再回头。   远藤英次愣了片刻,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转身向妻子的病房走去,突然发现,妻子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你……”远藤英次沉吟道,他猛然发现,妻子的手中抱着一个婴儿。   远藤英次喜出望外,笑容满面道:“难道已经生了?真不敢相信,是男孩还是女孩?”   远藤英次正要奔向妻子,而妻子,突然伸直了双臂,把孩子递在远藤英次面前。   妻子的手臂僵直,低垂着头,突然用沙哑的声音说:“抱一抱这个孩子吧!”   远藤英次的笑容,变得越来越难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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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2:50:07

     姑获鸟   日文名称:うぶめ(姑獲鳥)(産女)   起源于中国的妖怪,最早记载于唐代《酉阳杂俎》中,北宋的《太平广记》中也有记载,名为“夜行游女”,所以姑获鸟也有夜行有女一称。记载中说:此妖是抢夺别人婴儿的妖鸟。   日本传说中,大多是下半身染血、抱着孩子的女人。   在《百物语评判》和《奇异杂谈集》中都有相似的记载:女人因难产而使婴儿丧命,于是女人因怨气而变成妖怪,夜中抱着孩子出现在人们面前。   类似的记载在《本草纲目》、《和汉三才图绘》等著作中都能找到。   在日本福岛县南会津郡中,流传着姑获鸟的传说。据说夜晚出现抱着婴儿的女人,会要求路人抱一抱她的孩子,如果路人抱了她的孩子,她就会升天成佛,但抱了孩子的路人则会被孩子咬断喉咙。   在茨城县,有“乳母鸟”的传说。乳母鸟可以被认为是姑获鸟的一种。据说夜里如果把小孩子的衣服晾在户外的话,乳母鸟就会认为这是它自己的孩子的衣服,于是会在衣服上喷射有毒的乳汁作为记号。   乳母鸟的传说最接近中国古书里的姑获鸟。《本草纲目》等记载道:姑获鸟是栖息在荆州的怪鸟,夜晚飞翔在空中,时刻寻找加害的目标,它们脱掉羽毛就会变成人类女子的模样。它们抢走别人的孩子,然后当做自己的孩子饲养。有时看到夜里挂在外面的衣服,就会在衣服上留下血印,而那件衣服的主人则会被夺去灵魂。   作家京极夏彦曾引用此妖名作《姑获鸟之夏》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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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3:54:42

    第三十六夜 魍魉      这一天的晨报上,有这样一则新闻。   大略是:日前西郊的火葬场里发生了怪事件。某家丧葬,临近火化前,遗体却不翼而飞,丧主大闹火葬场,并取得警方介入调查,却仍然找不到遗体。这成为了今年最不可思议的案件。   安泽医生呷了一口茶,饶有兴致地读罢这一则新闻。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挂表,就快到手术的预定时间了。于是他放下了报纸和茶杯,走出了办公室。      手术室里,一切按部就班,麻醉师已经做好了他的工作,被麻醉的患者半侧卧在手术台上,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安泽医生象征性的问了一句,然后开始给自己做消毒的准备。   所有人都回答“是”。这与平常丝毫没有不同。   可是正当安泽医生做除菌工作时,突然有一只小手伸上来,拽了拽安泽医生的袖口。   安泽医生低下头,惊诧地发现,一个小孩子居然站在他的身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的身到没有超过安泽医生的腰部。   安泽医生有些生气,这种时候,手术室里不应该让外人进入,而在场的人居然没有一人来阻止这个孩子。   这小孩子,指了指手术台上的患者,突然开口说话:“那个人,他没有肝哟。”   安泽医生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对身边的助手岛田不满道:“手术就要开始了,我可不想看到有外人进来打扰,更何况还开一些冷玩笑。即使是患者的子女也不可以!”   助手岛田听到安泽医生的话,疑惑地愣住,似是没领会到安泽医生的意思,呆了片刻,小心的问道:“老师,那个……请问您刚刚说什么?”   安泽医生看了岛田一眼,不耐烦道:“我说,你们不能让这个孩子……”安泽医生说着,手指向身边的孩子,不经意间低头看去,却发现刚刚那孩子已不在了。   安泽医生马上睁大了眼睛,环视了手术室一周,那孩子已不见了踪影。手术室里,所有人都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工作,显然,除了安泽医生自己以外,没有人看到孩子。      安泽医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消毒液的气味随着冷气钻进了他的肺里。   “老师,您不要紧吧,脸色很难看呢。”岛田看着安泽医生,担心地问道:“如果身体不适的话,马上申请换一位医师执刀……”   安泽医生摆了摆手,打断了岛田的话:“说什么蠢话,这种时候!”   岛田知趣地闭了嘴,随即又问道:“那么,您刚刚说的,什么孩子……”   安泽医生再次打断了岛田的话:“好了!去做你的工作。”   岛田看了看安泽医生,忧心忡忡地离开了他的身边。   安泽医生稳了稳心神,继续准备手术。   这是一次很重要的手术,身为资深的医师,他不能搞砸。安泽医生这样告诫自己。   一番忙碌后,手术已经在进行中,至此为止,安泽医师强破自己的精神不要离开手术台,不去想那个诡异的小孩子。   但是,当患者的胸腹联合切口被打开,并切开了膈肌时,安泽医生的手却停了下来。   那句话似乎又再次进了耳中,“那个人,他没有肝哟。”   安泽医生持刀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   这次的手术,是肝切除手术。   止血已经完毕了,面前六只口罩上的六双眼睛都在盯着安泽医生,等待安泽医生进入下一步骤。   口罩遮住了安泽医生的脸,没有人发现安泽医生难看的表情,但助手岛田还是注意到今天安泽医生很奇怪,于是小声提醒道:“老师,可以继续了。”   安泽医生急喘了一口气,他再次努力地平静下来,他开始考虑手术接下来的程序……安泽医生向患者身上的切口看去,但不经意间,余光掠过了患者的脸。   那患者的脸上,本应该因麻醉而紧闭的双眼,居然睁开了!正盯着安泽医生的脸!   安泽医生手中的手术刀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安泽医生,但是,没有人去看手术台上的患者,只有安泽医生一个人,和那睁开眼睛的人对视着。   突然,那个人的手居然抬了起来,狠狠地捉住了安泽医生的手腕!   “我,没有肝。”他说话了,虽然气若游丝,但安泽医生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安泽医生的脸色变得惨白,他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忽地脚下被器械羁绊,摔倒在了地上。   “医生!”所有人都惊呼,慌忙围上前来搀扶安泽医生。但安泽医生瞪圆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手术台上。   他又看到了刚刚那个孩子,他出现在了手术台上,骑在那个患者的身上,然后,眼露凶光,他把自己细小的手臂伸进了那个人腰上的切口里,在那人的体内翻动着……翻动着……   他硬生生地拽出了那个人的肝!   他把那血淋淋的肝放在自己嘴边,看着安泽医生,眼睛瞪得圆圆的,然后,张大了嘴。   安泽医生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数月后,报纸上刊登了这样一则新闻。   大略是:犯罪嫌疑人石川刚,利用自己在西郊火葬场的职务之便,盗走预定火化的尸体,并重金转卖给不法收藏家,作案猖獗令人发指。但数月前,石川刚在市内某医院接受半肝切除手术时,因手术事故而身亡。其主治医师安泽引咎辞职。      【完】      魍魉   日文名称:魍魎(もうりょう)   魍魉也称为罔两或美豆波,是来自中国传说中,自然界的精鬼。   《淮南子》中记载:魍魉,状如三岁小儿,赤黑色,赤目,赤爪,长耳,美发。   《本草纲目》中记载:罔两好食亡者肝,故驱之。其性畏虎、柏,故墓上树石虎,植柏。   而鸟山石燕在《今昔画图续百鬼》中对魍魉的记载,与中国古书中的记载完全一致。可见,魍魉是中国传向东瀛的众多妖怪中,性格维持得最全面的一只。   说到魍魉,往往会联想到另一只与其活动规则相近的妖怪——火车。   魍魉喜好吃掉死者的肝,而火车则是夺走死者的亡骸。所以此两种妖怪可归为一类,或者可以认为火车是魍魉的一种变化体。   据说,被魍魉吃掉肝或被火车夺走亡骸的尸体,生前都是罪恶滔天的人,固死后才会遭遇来自妖怪的惩罚。      作家京极夏彦曾引用此妖,作《魍魉之匣》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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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3:58:29

    第三十七夜 狂骨      丸木家和川田家,共用一口井。   那口井,在两家房屋之间。早起,丸木和川田在这里打水,相遇时,总要寒暄许久。   丸木和川田,都是爽朗的单身汉,所以情投意合,平日里很要好。      可是,这几天来,丸木总觉的身边缺少了什么,原来,他很久都未见到川田了。   从前,川田总是能起得很早,然后带着水桶去打水。丸木往往在这时会凑上去和他攀谈良久。但近来,每日早起后丸木都频频向水井边张望,可是却再也未见川田的身影,川田家的房门也始终紧闭。丸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这一天早晨,当丸木再次没有等到川田出现时,他决定,去敲川田的房门,看一看川田究竟是怎么了,或者,他出了门,去了其他什么地方。   丸木来到了川田家门前,他敲了两下门。   没有人回应他。于是丸木又敲了两下门,屋子里还是没有声音。   “果然不在家啊!”丸木自言自语道,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打算听一听屋子里有无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门居然开了。   哗啦一声,让丸木吓了一跳,险些被门刮破他的脸颊。   丸木一手捂着脸,看着直立在屋子里的川田,抱怨道:“你别吓我呀!”   “什么事……”川田的身子直直的,但声音却很虚弱,似是有病在身。   丸木看了看川田,见他脸色并不是很好,心中的疑惑消解开去,原来川田是抱病不能出门。   “你生病了?”丸木关心地问。   “唔。”川田答道,“小疾,身体很冷。”   “你要注意身体啊!”丸木说着伸手在川田的臂膀上拍了拍。川田的身上有些潮湿,而且身体很硬,似是几日间瘦弱了不少。   “唔!”川田应道,没再说什么。   “有我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别介意尽管跟我说。”丸木笑着说。   “唔!”   丸木点了点头,看出现在的川田似乎不想说话,于是便打算就此告辞,但话还没说出口,川田的家门却哗啦一声关闭了。   “奇怪……”丸木搔了搔头,暗自疑惑道,“似乎并未见川田动手关门,门怎么……”   丸木只是稍稍疑惑,惦记在心上的仍然是川田的病情。   “川田卧病在床,身为朋友,理应为他做些事。”丸木想了想,“既然如此,不如为他挑些水吧,这几日未见他挑水,想必家中也没有水了。”   这样想着,丸木立刻回到家里,取出了水桶来到井边,打算挑上两大桶水送到川田家里。   丸木把桶挂在了辘轳的一端,把桶送到了井中。   咕咚一声后,井中的桶似乎已经盛满了水。丸木欢快地摇动着辘轳,他觉得,把这两桶水送到川田家,他一定会很高兴。作为朋友,丸木认为自己很尽责。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水桶挑上来的,并非是井水……   一具白骨,站立在水桶中,它随着水桶浮现出来。      白骨森森,寒气逼人。那骷髅上的双眼,是深不见底的两个窟窿。   那双窟窿,看着丸木。   丸木吓得魂不附体。他以为这是幻觉,可这并非幻觉。丸木甚至感受到白骨身上的寒气一阵阵地扑面而来。   丸木的手中一颤,松掉了辘轳的摇把,于是摇把飞速地旋转,那具白骨又沉了下去。   那骷髅上的一双窟窿,没入井中之前,始终在盯着丸木。   丸木惊成了一具塑像,他纹丝不动,甚至连呼吸都近乎断绝。   好在他有过人的胆气,否则定要被吓得昏阙。   就这样,丸木呆了良久,然后才晃了晃身子,回过了神。   他把头又凑近了井口,慢慢的探出了头,他要看看那具白骨是否还在。   缓缓地,丸木看到了井中的景象。   微弱的光亮反射在井中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井中,丸木的水桶之外,什么都没有。刚刚那具白骨,不见了,它似乎沉到了井底,它似乎可以行动……   丸木心里一阵阵发寒,他突然想到:那白骨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井里,它来到了地面上……也可能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正用那只恐怖的白骨手臂伸向自己。   丸木猛然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深呼吸了一口气,丸木定了定心神,突然向川田家跑去。   丸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川田家,但心中的恐惧难以抑止,他只是想赶快能找到一个活人,能够说话的人。   喘着粗气来川田家,直接去拉房门,可是似乎里侧加了闩,门没有拉开。   “川田!川田!”丸木用力地拍着门板,大声道:“井里……井里啊,有不干净的东西!”   丸木继续拍着门板,可是屋里却迟迟没有声音。   “川田!”丸木继续唤着川田的名字。   门仍然丝毫不动。   可是,屋子里响起了川田的声音,那声音很沉闷,很虚弱。   “你……明明……见到了我……”   丸木心中疑惑,把耳朵贴在门上,又拍了拍门板:“川田,你说什么?”   “见到了我……为什么……不……救我,救我……上来……我,身体……好冷……”   川田的声音,飘荡一阵阵的寒意,让丸木冰冷彻骨。   突然,门又开了。   哗啦的一声后,川田站在了门前,直立着,他仍然没有动手开门。   丸木看着川田的脸。川田的脸上,一双眼睛是深不见底的窟窿,那窟窿盯着丸木。      【完】      狂骨   日文名称:きょうこつ(狂骨)   狂骨,是落井而死的妖怪,死后化作怨灵出现在井中。登场在鸟山石燕的画集《今昔百鬼拾遗》中。   是骸骨姿态的幽灵,头上有白色的头发,并身缠白色衣服。从井边路过的人,便看到它缓缓地浮起来了……   鸟山石燕对狂骨的注释中,并未对该妖怪的性格做出描述。只是说井中出现的、带着怨气的妖怪。所以,无法对狂骨的特性进行判断,而且民间也并无狂骨的具体传说。只是在神奈川县津久井郡的方言中,有“キョーコツナイ”这样一个词汇,与“狂骨”发音相近,表“狂暴的模样”之意,而与“狂骨”发音完全一致的另一个词汇“髐骨”指的是骷髅的意思。   所以一般认为,狂骨是鸟山石燕以“狂暴的模样”和“髐骨”这两个词汇融合所创作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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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4:03:20

    第三十八夜 铁鼠      坂井家的猫,死了。   坂井的女儿哭得好伤心啊,她的眼泪止不住,不停地被她抹在脸上。   猫死得好惨。   它的身体被糟蹋得面目全非,皮开肉绽,如果不是残留的毛皮,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猫的尸体。   这一定是被野兽咬死的,是什么动物?却又不吃掉它,仅仅是毁了它的身体。野狗吗、狼吗?还是别的什么……   坂井看着女儿哭,自己也伤心。坂井曾参军,曾上过战场,见过无数的尸体,但如今自家的猫死掉,也会感到悲戚。它想到这花猫平日里在阳光下,把自己的皮毛舔得光亮,然后眯起眼睛喵喵地叫。   坂井心酸,和女儿一起埋葬了猫的尸体。      这天晚上,坂井家死气沉沉,少了那只上窜下跳的猫。   坂井的女儿哭得累了,噙着泪睡了,坂井的妻子声声地叹气,坂井盘腿坐着,它不时想起那猫的尸体,尸体的模样,想起来真是恐怖。   坂井想,那不会是被狗或者狼咬死的,即使是狗或狼做的好事,又怎会如此残忍,把猫的身体咬的破败不堪?又或者,自家的猫招惹了什么人,这一切都是人的报复,是人的恶作剧。不会的,坂井清楚自家猫的性格,它不是那种讨人厌的猫,绝不会去惹是生非。   坂井想了许久,终于累了,于是倒下身,听着妻子一声声的叹息,就这么睡了。   可是,这一晚,注定不会安静。      白日里的恐怖,还在延伸,延伸进夜里。恐怖无处不在。      先是在坂井的睡梦里。      坂井看到了好多毛茸茸的东西,团团簇簇,颤颤抖抖,它们挤在一起,慢慢地向坂井移动过来。   坂井看不清它们是什么东西,夜很深,月光很暗,没有灯光照耀,但那一团团的东西,居然亮起了光点!是一双双的眼睛!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坂井。   突然之间,它们分散开来了,每一团都有诡异的眼睛,它们一拥而上,覆盖了妻子的身体。   然后,坂井听到了皮肉被撕扯的声音,他害怕极了,那一团团的怪物,在撕扯妻子的身体,不但撕扯,竟也吞食!   坂井想要逃,却站不起身体;想要吼叫,却喊不出声音。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卧,任凭妻子的身体被撕裂,被咀嚼,被吞噬。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攀上了坂井的身体,然后更多的怪物也都爬了上来,坂井感到疼痛了,一只怪物已经咬住了他的耳朵,他觉得那怪物在狠狠地撕扯他的耳唇。一只怪物啃食着他的嘴唇,又一只钻进了他的嘴里,吃掉了他的舌头,钻进了喉咙,进入他的身体,咬破了心肌,钻进了心房,咀嚼了肝脏,吃掉了胃肠,吞下了眼球,喝干了脑浆。   坂井已经没有思维,可是他还是感觉到,那一团团的东西啃食他的骨头,吸光了他的骨髓,在他的骨腔里穿梭着……      坂井被一阵疼痛所唤醒。   指尖的剧烈疼痛,让他的身体猛地抽搐。   坂井赶快坐起来,打开了煤气灯,在等下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食指的指尖上,暗红色的血液,缓缓地流了出来。   墙角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坂井把煤气灯的亮度开到最大,他看清了墙角附近的东西,一团毛茸茸的,有一双诡异的眼睛。是老鼠。   坂井的心里憎恶万分,一定是这只老鼠刚刚咬破了他的指尖,他恨不得要把这老鼠碎尸万段,或像梦里自己的遭遇一样对待它,它与梦中那些怪物一样,那双闪着光的眼睛。   这老鼠,模样让人反胃,它满身灰色的皮毛,但头上的毛却尽数脱落,露出了恶心的皮肤,两只眼睛嵌在头上的皮肉间,令人作呕。   坂井狠狠地咬了咬牙齿,随手抄起身边的木屐,悄悄地向那只老鼠走去,他决定,他要拍碎这只老鼠,然后狠狠地把它的尸体碾成肉泥。   坂井这样想,静静地,走了过去,他的眼球瞪得似将炸裂般。   然而那老鼠,却全然不知危险,它还在原地转着圈,不知在寻找什么,那光秃秃的脑袋上,眼睛滴溜溜的转。   坂井已经把木屐高高举起了……      时间向前稍稍推移,就在坂井的猫死掉的这一天。      下午时分,村正中的居酒屋里,三泽在喝酒。   当时的天气是阴天,乌云团团簇簇,颤颤抖抖,积压在一起,笼罩在天空上。   三泽从窗口探出头,望着天,他觉得并不会下雨,他曾参军,常年的征战让他懂得辨别气象,但,今天的乌云让他很不安。   “大叔,再给我酒。”三泽向店主招了招手。   店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满脸堆笑,对三泽说:“老弟,今天也喝了很多呢,喝醉了,回家又要被老婆骂了。”   三泽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怕什么,喝多了,回家躺下睡觉,那个女人无论怎么啰嗦也听不到,哈……”三泽说着大笑起来,店主也陪着笑。   笑过后,店主又说:“不过,老弟你家中,不是也有酒窖,难道没有酿酒吗?”   “当然有醸的,很大一缸。”三泽说:“不过家里的女人不许我常喝酒,况且,自酿的酒当然不如贵店的味道好,哈……”说着,又大笑起来,店主仍然陪着笑,而且笑了好久。   当晚,三泽醉醺醺的提着半壶酒回到家中,意外的是妻子却并没有对他大发雷霆,她正自焦急,因为家中的小儿子不见了。   三泽半睁着眼皮,说:“许是在哪里跟伙伴们贪玩,累了就会回来了。”   “可是,有些太晚了!这孩子……”妻子心焦如焚,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我们出去找找吧。”妻子决意说。   “不必不必……”三泽笑着摇了摇头,摇头的时候,他的余光掠过了墙角,他发现,墙角处,有一团灰黑色的东西,在蠕动着,是一只老鼠。   妻子没有理会三泽的反对,已经走出了屋子。而三泽却对那只老鼠产生了好奇。   那是一只丑陋的老鼠,它身上有乱蓬蓬的皮毛,头上却寸草不生,乍一看,让人觉得恶心。   三泽心里突然滋生起一个坏想法,他看了看那老鼠,又看了看桌上的半壶酒,他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本是个残忍的人,现今,它又想做一些残忍的事情,比如,捉住那只老鼠,活活把它塞进酒壶里,就那样让它淹死在酒壶中。   这样想着,三泽站起身,悄悄走向那只老鼠……      恐怖本来是无所不在的。   但恐怖又并非是凭空的,所谓自食其果,恐怖在因果之中循环。   当初种下了果,它成熟之际,你若不来吃掉它,那么它可能会来吃掉你,恐怖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      当年,坂井和三泽是共同应召入伍的。   入伍后,他们接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收缴民间的金属器具,用于制造军用武器,而第一个目标就是村中的寺庙。   于是,一队人到了寺庙,来势汹汹,他们要拆掉寺庙中的佛像。   和尚们跪成一排,他们请求不要夺走佛像,没有了佛像,寺庙就不是寺庙,和尚们也都会因此而无法生活。   坂井一脚踢开了一个和尚,三泽的枪托把和尚的光头敲出了血。   于是佛像被卡车运走了。和尚们跪在寺庙门前面如死灰。   据说,那之后和尚们被迫流离失所,纷纷客死他乡。      战争结束后,只有坂井和三泽活着回到村里,当初进入寺庙里的一队人,也只剩下了坂井和三泽,于是,今天,他们不得不吃下当初种下的果子。      那些死掉的和尚,不知为何,他们又“回来”了。      这是坂井家的猫死后的第二天。   这一天早,两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传遍了村中。   据说,坂井用木屐,活活的把自己的女儿拍死,女儿的尸体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据说,三泽酒后失常,居然把自己的儿子扔进了酒缸中,然后盖上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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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4:03:55

    将其残忍地溺死。      总之,两个人没有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他们只是说,要打死老鼠,但他们不能解释,为什么那些老鼠的头,是光秃秃的。      【完】      铁鼠   日文名称:てっそ(鉄鼠)      铁鼠,是平安时代的僧侣赖豪阿阇梨的怨灵,与老鼠结合成的妖怪,是罕见的、完全土生土长的日本本土妖怪。   在《平家物语》的读本《延庆本》中,被命名为“赖豪鼠”。   铁鼠一名,是由鸟山石燕在妖怪画集《画图百鬼夜行》中命名的。   据《平家物语》记载,平安时代,僧侣赖豪阿阇梨为当时的天皇——白河天皇的皇子顺利降生而作法祈福,终于在承保元年(1074年),皇子顺利诞生,于是赖豪阿阇梨请求天皇兑现当初承诺:为赖豪阿阇梨所在的三井寺建立戒坛院。但是,因为当时三井寺的对抗势力——延历寺从中阻挠,赖豪阿阇梨的愿望没有得以实现。   故此,赖豪阿阇梨心生悲怨,开始诅咒新诞生的皇子,并且绝食100日而死,化作恶鬼,以白发老僧的模样连夜出现在新生皇子的枕边。   白河天皇想尽办法驱除赖豪阿阇梨的恶鬼,但都没有奏效,终于,皇子在4岁时死去了。   《源平盛衰记》中,对传说的后续进行了记载:在皇子死后,赖豪阿阇梨的怨念附体在硕大的老鼠身上,潜进延历寺中,啃食寺中珍藏的典籍。   延历寺众僧惊恐万分,于是建立起神社,将赖豪阿阇梨作为神明供奉,这才消去了赖豪阿阇梨的怨念。此后,这个神社被命名为“鼠之秀仓”,现存于日本滋贺县大津市坂本的日吉大社。      日本作家京极夏彦曾以此妖为素材,作《铁鼠之槛》一书。正因此作品,让“铁鼠”这个妖怪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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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4:11:06

     第三十九夜 前夜 络新妇①      上北市的上北南高中,因为老一批的教员逐年退休,终于今年发生了教员不足的现象,所以,春季新学期伊始,引进了一批新教师。   四月,新的学年,新的学生,新的教师,上北高中的春天处处都是新意。   但是,人们看不到的是,表面生机盎然下,暗流涌动……      就在两年之前,这所高中还是一所女子高中,也是上北市唯一的女高,而后伴随教育政策的改革,学校改为普通高中,名称也由上北女子高改为上北南高。   古时,上北市所在的土地曾是一段平缓的山坡,城市在此出现之后,上北市奇特的地势仍没有改变,北高南低,有将近五十米左右的落差,所以若由城市南侧走向北侧,则一路将会爬升五十余米之高,这也是“上北”这个城市名称的由来。   而上北南高中,地处城市南部边缘,在高坡之下。这里濒临河流,是流经上北市的唯一一条河流:上北川。   所以,依山傍水,更有四周绿树成荫,上北南高俨然是一所绿色生态校园。   可是,正因为既远离了市中心,又有天然植物相衬,使上北南高平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植物丛生,让各种昆虫在这里栖息,蜜蜂和蛾子等飞虫自不必说,就连壁虎和甲虫也比比皆是,而这其中最常见的虫子,是蜘蛛。   八只脚的蜘蛛,有大有小,它们隐藏在枝叶间,在桌椅下,在天棚角里……随处可见,它们很安静,一动不动地趴在编织的网上,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无处不在的蜘蛛让学生们感到恐怖,学校曾一度消减校内外的植物,以减少昆虫的出现,并使用杀虫剂来杀虫。但这种行为马上遭到了市内环保人士的谴责,甚至登上了新闻报纸,于是前任校长就此退休,不再为学校的事情所烦心。   新上任的校长是五十岁出头的女人,她叫最上川纪子,她的表情永远是冷若冰霜,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学生以及教师们,都会不自然的对她感到害怕。   最上川纪子坐进校长室的当天,便下令停止使用消毒剂,校园里不得继续使用化学品杀虫。   决议下达后,上北南高的风评顿时有所好转,环保组织的人也不再打进抗议电话。但在外光彩,内部却怨声载道。尤其是高三学年的学生们,因为男女同校刚刚实行两年,所以高三全员仍然都是女生。而女生,最怕的就是虫子,特别是,蜘蛛。      三年级三组的坂垣丽奈,成绩一向优秀,是学年中的优等生。   与其他女生一样,丽奈也害怕虫子,更是对蜘蛛害怕到毛骨悚然的程度,看到了蜘蛛,丽奈甚至吃不下饭。   所以,丽奈对蜘蛛深恶痛绝,眼看着天气转暖后日渐猖獗的蜘蛛,丽奈的心情越来越糟。   “怎么办才好……”   午休时,丽奈没有心情吃便当,筷子随意地拨弄着便当盒中看起来很美味的菜肴。   “丽奈,你想得太多啦!”好友内田优佳见丽奈闷闷不乐,知道她是为蜘蛛所困,劝道:“蜘蛛不是危险的东西哦,绝大多数的蜘蛛对人类是无害的益虫,而且攻击人类的蜘蛛在日本更是少之又少,即使你想见也见不到呢!”   优佳说着,把自己的筷子伸向丽奈的便当盒里,然后迅速夹出了盒中唯一的一颗迷你番茄。   优佳坏笑着,偷偷看了丽奈一眼,只见丽奈对自己的举动丝毫没有反应,仍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眼前的饭菜,丝毫没有食欲。   优佳轻叹一口气,暗想:“可怜的孩子,被蜘蛛折磨得不浅,从前偷吃她的便当一定会挨骂,可现在……”   优佳把“偷”来的迷你番茄放进了嘴中,一面思索着该如何劝导丽奈,或者找一些有趣的话题,让丽奈开心起来。   迷你番茄在优佳的嘴中破裂的时候,酸甜的汁液迸裂出来,清香可口。   “啊……”丽奈又叹了一声。   “你没听说过每叹气一声,就会有一个幸福从你的身上溜走吗?”优佳摇着手指说教道。   丽奈没有理会优佳,喃喃道:“为什么校长会禁止继续杀虫啊,这样我们学生都会很困扰,不是吗……”   优佳摊了摊手:“权势者嘛,最在乎什么脸面啦,名利啦,这些东西……”   丽奈突然狠狠地拍着桌子,忿忿道:“因为这样,就要让我们学生来为她的名声埋单吗?这样的话校长太过分了!”   “丽、丽奈……”优佳大惊失色,没有想到平时文静的丽奈会突然狂躁起来。   也许是丽奈的声音太大,或者是话语太具有震慑力,使得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十几双眼睛齐齐地望向丽奈,每个人都觉得丽奈有些反常。   瞬时,丽奈的脸上通红,才发现自己的失态,马上垂下了头,继续拨弄饭菜。   “不要欺负你的便当啦,它们好可怜哦,不吃的话让给我好了。”优佳看着丽奈说道。   “说起校长啊……”突然,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回头,见说话的人是同班女生,小田桐佐波。   佐波突然按住了两人的肩膀,凑近两人的耳朵,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沉:“那个校长,身上有不得了的秘密哟。”   “哎?什么……”丽奈的心脏怦怦地跳起来,只觉得佐波的长发在自己的脸颊掠过,痒痒的,并带来了一阵寒意。佐波的皮肤好白,白得没有血色……   与丽奈相反,优佳似乎对佐波的话饶有兴致,忙问道:“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佐波神秘一笑,说道:      校长,那个叫做最上川纪子的女人,据说,有人看到了她恐怖的一面。   某日,校长室的门没有关严,敞开了一道缝隙,二年级的男生D君正从校长室门前走过,他感到奇怪,那时常关闭的校长室的门,居然会有一道缝隙。好奇心驱使,D君偷偷地贴凑近门口,透过缝隙向校长室里张望,校长室里很暗,电灯没有打开,窗帘遮住了玻璃窗。只见校长——最上川纪子——坐在办公桌前,不断的向嘴里送着什么。   D君仔细看去,校长所吃的东西,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校长用两根手指将那些东西从盒子里一粒一粒的取出来,逐一送进嘴里,吃得很有滋味。   刚开始,D君以为那是小粒的糖果,觉得很好笑,原来这个扑克脸的冷面女人,居然爱吃糖果,他正想发笑,却愣住了,他笑不出了,他发现,那盒子里的东西,根本不是糖果!那些东西居然会动,蠕动,颤抖着!   那不是糖果,而是……虫子!   蚂蚁、蟑螂、拔掉了翅膀的苍蝇……   这个女人,最上川纪子!她在吃虫子!   D君的身体仿佛瞬时间被冰冻住了一般,冷汗如冰水从后背渗出。只听得那个女人的嘴里的咀嚼声:咔嚓、咔嚓、咔嚓……是虫子被嚼碎了的声音!   突然,最上川纪子发现了门缝外的D君,于是她停下了绝决,冲着门外的D君笑了,笑的恐怖。D君看见,她的舌头,是黑色的,伸得好长……      丽奈终于受不了佐波的恐怖故事,“唰”地站起身,有些颤抖地说:“骗人的吧……这种离奇的故事,谁要相信啊……”   佐波抬起头,看着面前惊恐万分的丽奈,笑而不语。   而一旁的优佳的兴致仍然不减,追问着:“那,然后呢?然后D君怎么样了,说起来,D君是谁?一年生?二年生?”   佐波仍然笑着,嘴里回答优佳的问话,但眼睛却仍然注视着丽奈:“D君是谁,其实你们认识的。”   佐波的话说出口,丽奈和优佳同时惊讶。   “我们认识?是谁,别卖关子了。”优佳急问道。   佐波的眼睛从丽奈的脸上移开,微微摇了摇头,说:“我的讲述到此为止。”   “怎么这样?”优佳不满道,“故事一半就停了,这算什么?”   “你们早晚会知道答案的。”佐波神秘一笑,转身正要离开,却突然迟疑,回头笑着对丽奈说:“对了,坂垣同学,放学后可不要走偏僻的小路回家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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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4:11:42

    丽奈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下午的课,丽奈全然没有听讲,她被佐波的故事吓得不轻,最后佐波那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更让她恐惧。   “……不要走偏僻的小路回家哟……”这句话好沉重,似乎一字一句积压在丽奈的胸腔里,让她无法呼吸。   丽奈偷偷的回头,向斜后方佐波的座位望去,佐波正默默的注视着前方,立刻发现丽奈看着自己,于是回望,四目相对,佐波又神秘地笑了笑。   丽奈心中一紧,赶快转过头,那笑容让她浑身难受。她感觉,佐波仍然在望着自己的背影,眼中带着古怪的笑。      好不易熬到了放学时间,丽奈本想找到佐波问个清楚,可是一转眼间已不见了佐波的身影,只好作罢。      走廊上,丽奈与优佳并肩前行,她们同是学校文学部的部员,而且优佳任部长一职,每日放学后,两人都要去部室参加活动。话虽如此,但已身为高三备考生的两人实则并没有什么事情做,况且文艺类社团也没有太多的活动,两人更多是在部室里看看书,顺便对一年级和二年级的部员的疑问给予解答。      文学部的部室设在别栋教学楼,因为不是主楼,所以学生稀少,放学后这里也只有文艺社团的学生在走动。走廊里,两人的脚步声听起来很孤寂。   丽奈一声不响,优佳拼命在想一些有趣的话题,以便让丽奈的心情好转起来。   “啊!说起来……”优佳眼睛一亮,侧过头看着丽奈,笑着说道:“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来参加社团活动呢。”   “谁?”丽奈心不在焉地问道。   “那个男孩子啦,喏,丽奈很在意的那个男孩子。”优佳坏笑着说。   丽奈脸上突然一红,责备道:“你乱说,文学部里哪有那样的人,我在意的什么的……”嘴上虽倔强,但丽奈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少来少来。”丽奈摆了摆手,“从前你一天要最少三次提到他,虽然嘴上都是他的坏话,但丽奈提到那家伙的时候反而乐在其中不是吗?”   “乱说!我什么时候一天提他三次了,况且新寻君确实令人火大嘛,他总是……”丽奈说着,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但话已经说出口,想要补救为时已晚,只得垂下了头,脸上更红了。   “哦呀……”优佳捂着嘴笑着,不依不饶:“我可一直没有提到‘新寻君’哦,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看吧,果然在意那家伙不是吗?这个叫做……什么来着,哦,姐弟恋,对吧?”优佳说着,呵呵的笑。   丽奈握了握拳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心中早已在优佳的头上敲了一百拳。   “说起来……”优佳搔了搔下巴:“新寻……这个姓氏真的很少见呢,下名也很特别啊,新寻怪意……确实很怪异呢。”   “怪意的意,是意味的意,不是你说的怪异啦。”丽奈解释道。   “哦——”优佳突然把头凑近丽奈的脸,摆上一副标志性的坏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丽奈。   “怎、怎么了。”丽奈马上移开了目光。   “没想到你立刻就维护那个家伙,嗯嗯。”优佳怪里怪气地说。“我哪里有……”   “是是,没有没有啦,说笑的……”      空寂的走廊里,两个人一路嬉笑打闹,留下一串欢快的声音。   走廊尽头的角落里,蜘蛛刚刚新结成了网,一只不大不小的蜘蛛趴在网上,它冷冷地看着那两个女孩子。      优佳推开门,走进了部室,丽奈跟在优佳的身后。   已有十余人在部室里,见到优佳和丽奈,大家都站起身问好。   优佳摆了摆手,颇有些部长的架子:“辛苦大家了,坐下就可以了。”   角落里,那个叫做新寻怪意的男生坐在椅子上看书,优佳发现了他,于是眼中带着笑意看了看身边的丽奈,只见丽奈的目光也在新寻怪意的身上。   丽奈发觉到优佳暧昧的笑意,稍微尴尬,马上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随手翻起桌上的一本书。   优佳偷笑,暗想这样捉弄她也好,至少能让丽奈紧绷的神经得到缓解。      部室里还算很有人气,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谈论一部外国小说的情节,男生们则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些无聊的话题。唯一与众不同的只有那个新寻怪意。   “果然不负他的名字!”优佳看着新寻,心中暗想,这个新寻还真是不合群,很少见他与众人一同聊天。不过偶尔与他谈话间可以发现,他还是个满有才华的人,谈吐与普通高二男生大不一样,不过……有时候会显得吊儿郎当的呢,也正因为有些才华和散漫的性格,才让丽奈特别在意他吧。   优佳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又看了看丽奈,只见丽奈正望着部室的内众人,自语道:“奇怪,今天土井君也没有来,上周他还说有问题要问我,可那之后一直都没见到他……”   “土井君的话……”一个高一女生站起来说:“我与他同班,土井君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了,据说是生病。”   “是这样啊……”丽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土井不会再来了。”角落里,一个人说道。   丽奈望去,说话的是新寻怪意。   “为什么?”丽奈看着新寻问道。   只见新寻慢条斯理地合上了手中的书,看着丽奈。   新寻头发的刘海,稍微遮住了他的眼睛,但若隐若现的眼中却时时闪烁着寒光,直让丽奈不敢与他对视。   “学姐你猜,为什么土井不会再来了?”没想到新寻反问丽奈。   丽奈咬了咬牙,她早就知道,跟新寻说话,两句之内必会生气。不知为何,每次与新寻说话后丽奈都会莫名的火大,但奇怪的是,丽奈从不曾因此讨厌新寻,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当下,丽奈看着微笑的新寻,只想走上前拎起他的衣领逼他说话。      “那个……不知道大家听说没有,有关土井君的传闻。”男生圈中,一个声音说道:“听说,土井君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啊!那个谣传,我知道!”女生圈里突然有人接话到:“是土井君和校长的谣传……”   瞬时间,大家的兴趣都被调动起来,知道谣传的人滔滔不绝,不知道的人则纷纷打听,部室里的气氛更加热闹。   而丽奈和优佳则互相对望着。   两人知道了。土井的姓氏首字母是D,原来中午佐波的故事中的D君就是土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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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4:12:18

    第三十九夜 深夜 络新妇②      当晚,丽奈和新寻两人共同走在路上。   自从出了校门,两人彼此之间就未曾说话,丽奈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才恨恨地怪优佳多管闲事,偏偏要新寻送她回家,说什么今天丽奈回家的路上不安全。更可气的是新寻居然爽快地答应下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同时丽奈又恨自己无能,没有果断拒绝优佳的提议,说起来自己也有几分心虚,都是中午佐波的那句话害的,“不可以走小路……”   想到这里,丽奈的心突然又有些泛凉,她偷偷地看了看四周,这里正是归途中的小路,两边是树木,小路在脚下延伸。   “坂垣学姐,你看起来很紧张。”新寻突然说话了,口气间居然还有淡淡的讥讽意味。   丽奈心头怒气又起,但却强忍住了怒火,勉强的笑着:“是吗,新寻君是怎么看出来的?”   “手掌。”新寻目不转睛看着前方。   “手掌?”丽奈问道。   “手掌心上都是汗水,擦一擦如何,那样很不舒服吧。”   新寻的话轻描淡写,但丽奈却大吃一惊,因为紧张,手心早已渗出不少汗水,然而她此时才发觉,心中又羞又怒。她自然不能投降一般取出手帕擦汗,只恨这个新寻似乎不但能看懂人的心情,竟连人的手心也了如指掌。   丽奈看了新寻一眼。新寻仍只是看着前方,眼睛里闪烁,泛着些许光亮。   丽奈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路,她觉得这个新寻虽然令人火大,但身上处处透露着不可思议的感觉,是神秘,还是怪异,丽奈说不清,只觉得新寻是完全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丽奈奇怪的是,走在这个人的身边,心情居然会很安逸,会有安全感,仿佛没有任何危险能够威胁到自己。      事实上,丽奈猜不到的是,危险正在逐渐地接近她。      “坂垣学姐。”新寻突然开口。   “什么?”   “你距离我太远。”新寻淡淡地说。   “哎?”丽奈被新寻的话吓了一跳,看了看两人间的距离,确实,两人相距两米左右。   “这……有什么关系……”丽奈低下头说道,心脏跳动得却更剧烈了。   新寻突然向丽奈身侧跨进,与丽奈肩并肩前行。   这个举动又将丽奈惊吓到,满面绯红,下意识正要向旁边移开距离。突然,她惊觉新寻的手臂已经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让她无法离开新寻的身边。   “我既然负责送学姐回家,就要负责到底。”新寻依然目视前方,淡淡的说。   丽奈脸颊通红,还好有夜色所遮掩。她突然有些害怕起来:“你说什么负责,负责什么……”   突然,丽奈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响动,是脚步声,却又不像普通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在疾行前进,在自己的身后,越来越近了……   丽奈想要回头看,却听到耳边新寻的大喝:“不许回头!”   丽奈身子一颤,脖子僵住了,小心地问道:“什么……”   “总之不要回头看。”新寻冷冷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千千万万,不可以回头。”   这一句话,新寻说的冰冷彻骨,让丽奈的心瞬时悬了起来。   身后,是什么?   恐惧在一瞬间侵入了丽奈的大脑。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那不像是人类的脚步声,并不像是一群人在他们的身后奔跑,而是……是一只有很多脚的东西!这样的想法忽地进入了丽奈的思绪中。   难道那是……   丽奈不敢再想了,只觉身后阴风惨惨。   忽然间,新寻将丽奈的肩膀抱得更紧了。   “跑!”新寻突然命令道。   然后,两人健步如飞,在小道上飞驰起来。   丽奈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脚力居然超乎寻常,新寻揽住自己肩膀的手臂,似乎不断有莫名其妙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流进自己的身体里。   可是,身后那可怖的脚步声却始终未曾远去,那个“怪物”也在飞奔疾驰!   那个怪物……有好多只脚……血盆大口……它打算吃人……   “不要去想!”新寻大声吼道,打断了丽奈的思绪,“不要去想身后的东西,它会进入你的脑中!”   丽奈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新寻。   “想象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力!”新寻说道,飞奔中,他居然也可以不换气的说出完整的句子。   “学姐爱吃什么?”新寻突然发问。   丽奈险些摔倒,没想到这种惊险的境地中,新寻居然可以问起日常话题。   丽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响,心中的恐惧愈发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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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4:12:54

    “学姐有喜欢的人吗?”新寻似乎察觉到丽奈心里的恐惧,又提出了新问题。   丽奈脚下突然踉跄,她更加没有想到,新寻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突然……这么问,算什么……”丽奈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她没有新寻那种跑动中说话的本领。   “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新寻的话语间带着笑意。      这时,身后居然响起了叫声。是女人的尖叫。   尖叫来自那个妖怪,它似乎瞬时就要扑上来,将两人吞噬。那叫声,令人胆战心惊。   丽奈面如土色,恐惧已将吞噬掉她的思维。   “坂垣学姐。”新寻仿佛听不到到那让人胆寒的尖叫声,反而笑道:“难道说,坂垣学姐喜欢的人……”   丽奈一愣,侧过头,惊讶的看着新寻。   新寻也笑着看着丽奈的眼睛。   “是我吗?”新寻问出了这句话。   丽奈突然呆住了,但也仅仅几秒钟。   “你……”丽奈的脸红得像一颗樱桃,“你说什么啊!”   丽奈没有想到自己能在奔跑中完整地说出这句话,羞愤交加中,脚下速度居然缓慢下来。   “跑!”新寻突然大声道。   丽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速度,再次用足全力跑起来。   “你说……什么梦话……”丽奈仍然对刚才新寻的话不依不饶,“我才没有……”   “是,是,是我擅自胡说的。”新寻辩解道,看了看前方,突然露出了笑容。   在小路尽头的路边,一个人,静静地等着它们两人的到来。   丽奈仍然红着脸看着新寻,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新寻突然扬起手,对着前方大声道:“接下来拜托了!”   那个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新寻伸出了拇指。   丽奈看向那个人,突然大惊失色,那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小田桐佐波!   瞬时间,新寻揽着丽奈从佐波的身边飞驰而过。擦肩过的刹那,佐波对丽奈眨了眨眼睛,然后,走到小路中央。   新寻仍然揽着丽奈的肩膀奔跑。   “等等!佐波她……”丽奈焦急地说。   “不用担心她,对她来讲只不过是很轻松的事情,对付那种怪物……”新寻淡淡的说,又跑出了一段距离,终于放开了手,收住了脚步。   “现在安全了。”新寻说道。   丽奈穿着粗气,刚刚的奔跑,让她的体力透支,她本没有运动神经,这一番剧烈的运动,她实在吃不消了。   “那是……什么东西?还有……小田桐同学为什么在这里?”丽奈问道。   新寻摇了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什么意思?”丽奈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总之,这东西以后不会再对你构成威胁了。”新寻看着丽奈,笑了笑。   丽奈不解地看着新寻,新寻的眼中一如既往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亮。   突然想起刚刚路上新寻说的话,丽奈只觉脸上一阵发烧。   “今天的事不要跟别人说。”新寻说道,“在学校里引起骚动的话,就不妙了呢。”   “那果然是怪物吗?”丽奈问道。   新寻又摇了摇头:“可以说是吧,总之不要声张。”   丽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中居然莫名其妙地坦然了,虽然她知道刚刚追赶自己的是一只怪物,但是看着眼前的新寻,她突然觉得世界上没有可怕的事情。   “那么……”新寻说,“接下来的路,学姐可以自己走了。”   “哎?”丽奈心中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   “怎么。”新寻笑着说,脸上又是那种轻率的笑容:“学姐果然还是会感到害怕吗,打算让我送你到家吗?”   丽奈呆立,新寻微笑。彼此间沉默了足足十余秒。   “果然……”丽奈缓缓垂下头,狠狠地攥了攥拳头。   “什么?”新寻问道。   “果然……新寻君……”丽奈忽地抬起头,愤怒地看着新寻,眼中犹如烈火喷薄。   “果然新寻君总是令人火大!”   丽奈的声音惊起林中无数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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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4:13:29

    第三十九夜 后夜 络新妇③      不知为何,今天,高二年级一组的担当教师田中绘莉子缺勤了。   所以,二年一组早晨开始的第一节课改为自习。   教室里,很嘈杂,大家对班任教师田中绘莉子的缺勤有很大的兴趣。   与其她年轻女教师一样,田中绘莉子是今年新上任的教师,外表美丽、身材性感的田中绘莉子马上成为二年一组男生们热议的对象。而今天的无故缺勤,实在是男生间的一大憾事。此时,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接连不断。   二年一组的学生——新寻怪意,“准时”的在上课铃声响后十分钟走进了教室。   “哟!新寻,早!”刚跨进教室的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向他打招呼,新寻望去,是藤野在向他招手,身边则围着藤野的两个损友,中西和小林。   不知何时,这三个问题学生把新寻也归为了他们的同伴,大概是座位临近的缘故。   新寻走到自己座位边,把书包扔在课桌上。   “新寻,你这个家伙。”藤野狡猾地笑着,“每天故意迟到,是想让绘莉子更关注你吧,我早看出来了,你对绘莉子有兴趣,嘿……不过今天不走运,她没有来学校。”   “唔……”新寻随便应付道。   “怎么啦,坦率一点,表现得失望一些不好吗?”中西在一旁打趣道。   “就是啊!”小林也搭腔道:“上课时从来都在打盹的你,每当绘莉子的课就异常很清醒,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来着。”   “哦……”新寻仍然漫不经心地答应着,说道:“不过以后不会再盯着她了。”   “怎么,转移目标了?”藤野问道,随即又恍然大悟说:“对了,昨晚校论坛上有人发帖说,看到二年级的新寻和三年级的美女学姐坂垣丽奈走在一起,难道新寻你这个家伙……”   新寻微微摇了摇头:“她不会再来了,那个田中绘莉子。”   三人呆了片刻,藤野马上问道:“不会吧,绘莉子今年刚刚上任而已,又那么受欢迎,怎么会就这样辞职呢,而且又没有跟大家告别……”   “不是辞职。”新寻打断了藤野的话。   “那是为什么?”三人一同问道。   新寻突然坐到椅子上,靠着靠背,扬起了头,轻描淡写地说:“她死了。”   三人鸦雀无声。   新寻仰着头,盯着天棚发愣。   藤野耸了耸肩,勉强笑道:“开、开玩笑,怎么可能……”   新寻突然把头凑近三人,环视着三个人的脸,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却又挤出了更难看的笑。   新寻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昨晚,我在路上遇到她了,那个女人,田中绘莉子,她在后追我,要杀掉我,我拼命的逃跑,然后我的保镖出现了,干掉了那个女人,所以说,那个女人死了……”   新寻说完,又直起了身子,重新靠在椅子上。   藤野三人,瞠目结舌,愣愣地看了新寻良久。   逐渐,笑意浮现在三人的脸上,藤野指着新寻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突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中西和小林也开始大笑,中西笑得甚至坐在了地上,手指着新寻,笑的流出了眼泪,小林趴在桌子上,狂笑得腹筋疼痛。   新寻一脸漠然,看了看藤野,又看了看中西,再看了看小林,突然他也开始发笑,渐渐地笑出声,然后是狂笑,最后新寻也趴在桌子上,锤着桌子笑得不能自已。   教室中,所有人都在看着狂笑的四人,不知道他们吃错了什么药。   但是没有人发现,新寻,微微的抬起了头,他看着教室角落里,那只安静的蜘蛛,它一声不响地趴在网上。   新寻的笑声更大了,但冷冷的眼中丝毫没有笑意。      这个学校里,蜘蛛太多了。   八条腿的蜘蛛,它们趴在了网上,心怀叵测。   两条腿的蜘蛛,她们站在讲台上,心怀叵测。      ……      “说起来,今年新引进的女老师,好多都辞职了呢,而且都走得匆忙,连一声告别也没有。自从最早的田中绘莉子老师以后,已经有七八人了吧……”内田优佳一边吃着午餐的面包,一边说。   “对呢。”坂垣丽奈也在吃便当,她最近心情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学校里的蜘蛛少了,或者有些其他的原因。   “大概是不喜欢我们这种田舍地区吧,年轻的女人都向往大城市呢。”优佳继续说着。   “对呢。”丽奈又是同样的回答。   优佳突然把脸凑近了丽奈,丽奈吓了一跳:“你又做什么?”   “哼哼……”优佳突然直起身,指着丽奈说道:“我在你的脸上看到了恋爱的颜色!”   丽奈手中的筷子险些脱手,生气道:“你说什么鬼话!”   优佳再次凑近丽奈,坏笑着问:“跟那家伙的进展如何?”   “什么啊……”丽奈垂下头,声音又低了下来:“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优佳叹了口气:“哎……你这种装傻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讨厌死了!”丽奈拍着桌子站起身,“不管你,我要去洗手间。”说着,气呼呼地走出了教室。   优佳知道丽奈只是假装生气,事实只是借生气遮羞而已,于是看着丽奈逃出教室,暗自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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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4:13:56

    丽奈脚步匆匆,虽然并不想去洗手间,但为了逃避优佳的调侃走出了教室,只好硬着头皮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女子洗手间的门前,居然被一张桌子挡住了。站在桌子上的,是一个戴着口罩的男生,他手里拿着杀虫剂,在天花板上喷射。   不远处,几个女生交头接耳,显然对那个挡住去路的男生不满。   丽奈看着那个男生,暗想居然可以泰然自若地挡在女洗手间门前,神经还真是粗线条,就好像那个家伙……   这时,桌子上的男生发现了正在仰望自己丽奈,突然眼露笑意,摘下了口罩。   丽奈大吃一惊,原来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家伙”。      新寻唤了一声:“坂垣学姐,你好!”说着,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径直到了丽奈面前。   丽奈脸上一红,她感觉那些交头接耳的女生们似乎更加活跃了,而且悄悄话间夹杂着笑声。   “别过来。”丽奈后退了两步,大声道:“怪人,我才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新寻淡淡地笑着,逼近两步道:“刚才明明和内田学姐谈论我的事情来着,不是吗?”   丽奈心头一震,随口怒道:“你偷听……”   话说出口,丽奈瞬时间后悔了,新寻站在这么远的地方,不可能听到自己和优佳的谈话。而这句话又无疑直接承认了刚刚确实和优佳在谈论新寻。   “哈……”新寻意味深长的说:“果然在谈论我,我说的没错吧。”   丽奈的心,怦怦地跳,想要辩解,却又想不出借口。新寻,似乎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果然,”新寻又走近两步,看着满面绯红的丽奈:“果然学姐喜欢我,对吧。”   一瞬间,不远处的女生们骚动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丽奈只觉自己的脸上燃烧了起来,她恨不得直接打开走廊的窗口,然后纵身跳下去,好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从这个混蛋的身边逃离。   原本,自己和新寻间的传闻早已存在,起因是一个月之前,校论坛里目击新寻怪意送坂垣丽奈回家的帖子,而如今,新寻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言不惭,自己真的是百口难辩了。   想到这里,丽奈转身就要逃跑。   但新寻却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学姐!”新寻沉着声音说。   丽奈回过头,恨恨地盯着新寻,不发一声。   “学姐的衣领上。”新寻换上一脸凝重的表情:“趴着一只蜘蛛。”   丽奈倒抽了一口凉气。   蜘蛛……   丽奈的身体仿佛被冰冻了,从刚刚羞得发烫转为冰冷,只是一瞬。她吓得魂不附体,甚至连尖叫也忘记了。   丽奈眼中流露出祈求,看着新寻。   新寻笑了笑,点着头,说:“不要怕,交给我。”   说着,新寻摇了摇手中的杀虫剂。   “哎?”丽奈小心的问:“可是……那个不可以直接对人……”   丽奈还没有问完,新寻的杀虫剂已经喷在她的衣领上。   “啊!逃到肩膀了!”新寻自言自语道,又把杀虫剂喷在丽奈的肩膀上,然后是腰部。   丽奈只好紧紧闭上眼睛,任凭新寻喷射杀虫剂。   “啊,不好了。”新寻惊道。   丽奈睁开眼睛,只见新寻蹲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的裙子。   “蜘蛛……爬进学姐的裙子里去了……”   “啊!”一声尖叫几乎震动了整个学校。   丽奈脸色惨白,身子摇了摇,险些晕倒。她下意识的去掀自己的裙子,突然想到新寻一脸惊恐地蹲在自己身边。   “你看什么!”丽奈急道,眼睛里已经噙着泪花。   新寻点了点头,仍旧盯着丽奈的裙子,突然抬起头,刚刚凝重又惊恐的表情顿时消去了,又换上了淡淡的微笑。   “骗你的,学姐的身上没有蜘蛛。开玩笑啦。”新寻说。      “哎?”丽奈愣住了。   空气凝固,鸦雀无声。丽奈的面前,只有这张笑脸。几秒钟过后,丽奈开始诅咒这张笑脸。   但现在的情况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个混蛋连续戏耍,丽奈在问自己,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手还还攥着她的裙摆。   那个混蛋还在微笑。   丽奈苦苦地想,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话,才能保留住自己仅存的形象?   也许,应该轻轻地弹新寻一个爆栗,然后摆上灿烂的笑容,轻轻一歪头,说:“讨厌啦,新寻君就是爱开玩笑。”   不对不对,这不是自己的形象。丽奈用一秒钟放弃了这种方案。      或者,冷酷地转过身,冷冷的哼一声:“哼,真是无聊。”   这个也不行!给人一种装酷的感觉。又一秒钟过后,丽奈放弃了第二个方案。      若不然,仰天大笑:“哈哈哈,新寻君真是个有趣的人,哈哈哈!”   白痴啊!这怎么可能!      抛弃了三个方案后,也就是三秒钟后,丽奈攥住裙摆的手已经松开,并高高扬起,然后对着新寻的脸颊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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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Kiss (人海里相遇的人,终归要还给人海) 楼主 2010-09-03 04:15:27

    “啪!”   声音清脆。   新寻抬起了手,挡住了丽奈的手,然后,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   “学姐。”新寻淡淡地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那张冷冷的表情又浮现在新寻的脸上。   丽奈在新寻的眼中,看到了难以捉摸的光亮。      ……      丽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着新寻走,况且这个家伙刚刚令自己颜面扫地,她应该对新寻恨之入骨才对。可是,当新寻握住自己的手腕时,当丽奈看到新寻的眼睛时,她什么都忘记了。   “为什么带我来到这里……”丽奈有些害怕,她看着校长室的门,心中泛起寒意,她想到了土井君的传说……那个吃虫子的校长,最上川纪子。   “我们来杀虫。”新寻一本正经地说。   “可是,校长是反对使用杀虫剂的,你不知道吗?”丽奈问道。   “学校里已经没有蜘蛛了,刚刚已经用杀虫剂喷在了每一扇门的上方,这样蜘蛛便无法在校内活动,不过……学校里还剩下最后一匹。”新寻说着,盯着校长室的门。   丽奈心中疑惑,不知道新寻说话的含义。   新寻拉起丽奈的手,说:“我们进去,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说话。”   丽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感觉到新寻的手掌很结实,很可靠,于是紧紧地握住了这双手。      新寻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校长室的门,拉着丽奈共同走了进去。      校长室里,与传说中一样,没有灯光,厚厚的窗帘遮住了玻璃窗。那个女人——最上川纪子——坐在办公桌后,她盯着走进来的两人,她的脸笼罩在阴暗之下。      “你来了。”最上川纪子的声音沙哑。   “唔。”新寻含糊地应道。   丽奈心中有些发寒,她本应该对校长问好,可是新寻叮嘱过她不可以说话,于是她沉默着。      “你做得不错。”最上川纪子说道,语气间有些夸奖的意味。“新出来的妖怪,不知天高地厚,杀了她们是最好的惩罚。居然胆敢跟我争抢地盘。”   新寻笑了:“可是我眼前还有最大的一只。”   “哼。”最上川纪子冷哼一声,看了看丽奈,说道:“这就是你带给我的?”   丽奈的心脏“咯噔”一声。   “是的。”新寻拉着丽奈走上前。   “别动!”最上川纪子突然大吼,吓得丽奈后脊发凉。“不要走过来,你我的关系还没有到能走近的程度。   “你怕我?”新寻笑着说。   最上川纪子似是被看穿了心事一般,眼神飘忽,她又哼了一声:“把她推过来!”   丽奈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突然觉得新寻的手用力在自己的手上握了握。   新寻点了点头,松开了丽奈的手,然后在丽奈的背上一推,丽奈跌跌撞撞地到了校长办公桌前。   丽奈抬眼看最上川纪子,她面容可怖。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鼻孔是翻张开的,嘴巴咧开,直到耳根。   丽奈的双腿发软,她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脸。   最上川纪子“呵呵”地笑了一声,陡然间站起身,隔着桌子抓住了丽奈的肩膀。   丽奈吓得要哭出来了,但是她强忍住惊恐,她知道,只要新寻在,她不会有危险。   新寻,他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不知何时开始,她居然如此相信那个新寻。      最上川纪子,她变了。   她的脸色,变成了铁黑色。   她的牙齿,变成了钳。   她的身体上,生出了八只脚,撑破了她的衣服。   丽奈闭上了眼睛,恐惧在吞噬着她。      巨大的蜘蛛。   这才是最上川纪子,每天坐在校长室里,以冷酷掩盖她罪恶的身份,这个贪婪的,恐怖的蜘蛛。   她的嘴张开了,铁钳般的牙齿,就要在丽奈的身体上咬下。   丽奈缩紧了脖子,紧闭着双眼,只觉一阵腥臭的气息袭来,来自那张丑陋的嘴。   突然,那大蜘蛛发出了尖叫声!   这一瞬间,新寻飞奔上前,拉住丽奈的手臂,迅速退到了门边。   “你……”那大蜘蛛气喘吁吁,“那个女孩身上……有什么……”   新寻古怪地笑了:“特制的杀虫剂,味道不错吧。”   “你这个……混蛋……”大蜘蛛愤怒的低吼,身上的绒毛根根树立,恐怖至极。   新寻不再跟她说话,拉着丽奈,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小田桐佐波已经等待多时了。   “交给你了。”新寻笑着,伸出一只手,轻轻的与佐波击掌。   佐波没有说话,擦肩而过时,对丽奈眨了眨眼。      “小田桐……”丽奈惊道,但佐波已经走进了校长室,然后关上了门。   “喂!”丽奈焦急地看着新寻,“怎么回事,小田桐同学不会有危险吧……”   新寻一脸轻松:“我说过,收服怪物对她来说是小事一桩,更何况是被杀虫剂攻击过的怪物,她可是一流的阴阳师,只可惜,她只能除掉现出原型的妖怪。”   丽奈微微点了点头:“原来……你在我身上喷杀虫剂,是有原因的。”   新寻笑了。   丽奈突然觉得头晕,因为刚刚的惊吓,她有些虚脱,于是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   她抬头看着新寻。新寻的眼睛永远让人猜不透。   新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在丽奈的头上拍了拍,这一刻,新寻仿佛不是丽奈的学弟,而是她的长辈一般。丽奈的脸颊又红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丽奈低声问道。   “我?”新寻微笑,“我只不过是保护你的人。”      丽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突然扑向了新寻,新寻坐倒在地上,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丽奈。   丽奈抱住了新寻,她感觉好奇怪,好像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丽奈把耳朵贴在新寻的胸膛上,然后,听到太鼓般的心跳声,她本以为听不到新寻的心跳,就好像自己无法理解他一样。   于是,能够听到他真实的声音,丽奈觉得很幸福,很满足……

    【完】      络新妇   日文名称:じょろうぐも(絡新婦)      流传于日本各地的蜘蛛妖怪,本领是可以化作美女的形态,本名为“女郎蜘蛛”。鸟山石燕在《画图百鬼夜行》中,将其描绘成操纵喷火蜘蛛的女妖。      传说江户时代,络新妇常在人迹罕至的小屋里弹奏琵琶,以此引诱男人,然后将男人以蜘蛛丝捆绑,并将其吃掉。   据说蜘蛛活到400年的时候,即可拥有变为美女的妖力。      日本江户时代文献《宿直草》中,有络新妇的记载。   从前,有一位青年武士,路遇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子,青年武士认出这个女子是妖怪,于是拔刀砍伤了她,女子落荒而逃,逃进了房屋的天棚里。第二天,人们在天棚里发现了因刀伤而死的蜘蛛女妖,并有好多被她生前咬死的人的尸体。      日本作家京极夏彦曾引用此妖怪,作《络新妇之理》一书。

  • 柚木

    柚木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2010-10-08 00:03:43

    m

  • 柚木

    柚木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2010-10-08 00:04:16

    m

  • 放空才能领悟

    放空才能领悟 (你让我学会不能对一个人太好) 2010-10-23 22:53:47

    M

  • 更 夜

    更 夜 2010-10-24 21:44:04

    好看。

  • Mr.Pandemonia

    Mr.Pandemonia (.....) 2011-07-01 15:16:0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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