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闲书记
豆友1033641
难得上个双休日放全假,老板嘱咐好好休息。正好自己也想养养精神,于是主要时间在家看书。 我应当努力适应读书没有目标的状态。我近段日子不靠码字讨生活,写文章也生疏了不少。原还有些负罪感,好像自己失语得很,跟那些天天琢磨新思想新观点的老朋友越来越远。其实大可放自己一马。心态不要搞得太紧张,一心是不能多用的,又想校好四库,又想研究美国宪政,我这样的智商,显然都会办不好。 断断续续重读帕乌斯托夫斯基的《文学肖像》,安徒生、王尔德、盖达尔、布尔加科夫的形象依然栩栩如生。尤其喜欢盖达尔。这些作家都是来自生活的真实的人,即使他们没有留下多少占据文学史地位的大作,仅凭着书写生活的真诚,就值得当下人尊敬。 读水建馥译《古希腊抒情诗选》。早晨斜倚在床上,明亮的阳光照在粗糙泛黄的诗页上,感觉特别好。很喜欢萨福所写的几首短诗。一个真正优秀的诗人,不会用冗长繁复的句子去描摹事物,而是用最恰如其分的一两个词眼,轻轻点开读者自身的体验。萨福就是这样的诗人。比如这首《暮色》:晚星带回了/曙光散布出去的一切/带回了绵羊,带回了山羊/带回了牧童回到母亲身边。场景是自然得那么司空见惯,但是却被组合成一组温馨得化不开的恬静画面。注意,中间两句是真正好诗的感觉:天地之间的万物是“曙光散布出去的一切”,几个普通词语的简洁组合,胜过无穷的实物描写;带回绵羊和带回山羊又非简单重复,而是把一户富裕而自足的家庭背景悄悄地交代给读者——正因如此,结句中的未加任何修饰语的牧童和母亲形象,便丰满地跃然纸上。 读陆侃如《中古文学系年》。好书,尤其是校四库正好择要看过晋书部分。自公元前五三年扬雄生,到三五一年,共400余年,陆先生将之定为中国文学史的中古期。此书耗先生抗战时10年功力写成,后直到去世一直补订不缀。此书为同学楼君所荐,因为做古代文学的学问,考证查实的朴学功夫不可不花,否则,如杨义等辈空谈诗学,借西方名词术语横套中国本土,则未免贻笑大方。陆先生所做贡献,其实同夏承焘先生考订唐宋词人年谱异曲同工,且因为资料来源常见(文选、全三国诗、文、全两晋诗、文、正史本传、艺文志、经籍志、文心雕龙、诗品等),则爬梳所费的笨工夫,更不易小觑。毕生心血,方成一本著作,尔今学界,岂不惭愧。另,原杭大中文系两汉魏晋南北朝文学这块十分薄弱,楼君新辞去公务员工作而去读研,力图发奋振兴云。临风祝之。 读帖。董其昌字,读一遍有一遍的味道,读五遍有五遍的味道,读十遍有十遍的味道。越读越觉得自己难以摹学。周六去浙图寻觅董帖,无获。昨晚在南华偶见欧阳询化度寺碑帖,其风味又不同于九成宫只剩骨感。赵孟頫评价为贞观年间欧阳最佳作,喜甚购回,仅花一元钱。 为范昀兄写川沙诗评一则,又重读钟叔河先生为郭嵩焘《伦敦与巴黎日记》所写的叙论。感怀之言,文中已叙,不予赘言。 读散文若干,颇多文坛掌故,一笑。昨晚南华购张中行先生负暄诸话、章克标文集、费孝通先生杂写丁集、巴贝夫、托马斯·莫尔传、思想自由史等几种。杂写丁集有谈到新观察杂志,也有给当时新创刊的家庭杂志写的谀文。负暄琐话翻了几页,讲到几个有名的学人,如熊十力、梁漱溟、胡博士、苦雨斋等,因是亲自交往,则颇有意思。一则熟悉,所以令读者倍感亲切;二则知根底,也就不免有所为尊者讳。散文之态,如此最是有趣。想当年高考毕,于宁波街头购中行先生《流年碎影》一厚册,通读不下两遍。如今眨眼间过去了6年,此书大约尘封在纸箱中,不知何时再读;先生也于年初仙逝而去,空留后人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