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扬挪拉，今村昌平先生！

1926年9月15日-2006年5月30日 今村昌平是亚洲电影的传奇和骄傲，他一生20多部影片无一例外对于日本妇女投以关注和同情的目光，作为一个曾经两次获得金棕榈的亚洲导演，他以强烈的批判主义和女性主义的立场剖析着战后日本社会的衍变，他的知识分子批判立场和道德良知使他成为小津和黑泽明之后日本最有国际影响力的导演之一。 在樱花谢尽的季节，导演带着他所有的作品去往天堂，今村昌平因病于2006年5月30日在东京与世长辞，他的去世结束了日本的一个时代，在日本“新浪潮”时期作为女性主义立场的导演他完成了一个时代的勾勒，他的作品无论是在影像上还是人文意义上都是亚洲电影的典范。这位出生于1926的日本导演经历了日本战败前后的诸多事件，复杂的社会局势和早稻田大学文学系毕业的背景让他的电影充满了对于普遍人性的反思，我十分理解他离开小津安二郎另起炉灶的因素，时代需要年轻今村昌平自觉地介入到社会的发展中。小津的静态镜头和老派日本已经无法表现时代的特性，所以，他选择继承了他的前辈的一些镜头语言，比如在《复仇在我》里大量镜头都是以坐姿的高度拍摄的，这样的镜头是小津所喜好的，这样的机位有着深重的日本文化意味，局促而内敛。这种压抑是日本文化有史以来的全部内核。而在《日本昆虫记》里他在摄影机位上进行了探索，有时他的摄影机机位不动而让后景窗外的人流来表现时间的流动，这和小津的静止镜头有了质的差异却依旧有着继承，而新闻记录片加入有着一个导演对自己民族记忆的使命感，有着人世的苍凉的感伤。今村昌平在世界影坛以他的对于女性的敏锐观察力和人性关爱成为亚洲电影的代表人物。 知识分子立场使得今村昌平的电影具有鲜明个性，从早期《西银座驿前》《豚与军舰》到最后的《911事件簿》都和战争里的人性有着关联。倘若说1958年的《西银座驿前》是对日本士兵战争噩梦的反思，那么在《911事件簿》他将这种对于战争的反思投射到全体人类身上，《911事件簿》里那个被战争失去行走能力只会如蛇爬行的士兵则侧面告诉了全世界战争对于人性摧残和绝望。 今村昌平是亚洲电影人里最会用动物来隐喻人性的，在《楢山节考》里交配的蛇、鹰叼猎物的镜头，《日本昆虫记》里那匹不知前途的甲虫，《鳗鱼》和《赤桥下的暖流》里洄游的鱼类都是导演表现生存本能和顽强的生命意识。动物的隐喻成为他电影里最大的特色，一种胜于言辞的表述方式。这是他除了战争反思的另一个重要题材，导演没有伪饰人类为了生存存在着动物性一面，残忍和本能让我们了解隐藏在人类文明背后的邪恶。在《豚与军舰》里黑帮为了掩人耳目将被他们杀害的人的尸体剁碎喂猪，而猪最终还是给人吃的，导演以此完成了一个 “人相食”的寓言，这个过程里谁都有可能被吞噬。 我们注意到今村昌平在《复仇在我》看到了其后他经常用的意象：鳗鱼。它是生命力的象征，更是宿命的象征。人无论逃往何处，他都将回到他自身的运命中，《复仇在我》如此，《鳗鱼》更是如此。而蛇在导演的影像里既有着邪恶的指涉也表现着生命的韧劲，这些动物成为导演反映人类社会的重要象征。 就导演的一生来说，今村昌平对于日本女性始终站在颂扬和同情上，她们以自己的肉体和心灵救赎着为了生存而灵魂卑贱的男人们，男性在今村昌平的影片里往往是猥琐或怯懦地依附在女性的阴柔中，从《无尽的欲望》到《豚与军舰》，直至中期的《楢山节考》和后期的《鳗鱼》里面的女性的形象是隐忍而刚毅的，特别在在他第一次获得金棕榈的影片《楢山节考》里阿琳婆婆对于生死的豁达让观众感怀，婆婆为了证明自己的老太敲落自己牙齿的一幕使人感慨和心疼的，为了族规和宗族的延续而不得不走上死途，而且是自觉自愿走上死途，这种对生死的参悟的超然是不容易的。为表现婆婆为族群繁衍需要而牺牲自己的精神，导演用了整整四十分钟来描绘进山之路通过母子对话反映生命的本质和对于死亡的坦然，观众也在过程里参悟死亡对于生者的意义。当生存异常窘迫的时候，道德是必须服从生存法则的！今村昌平的电影逼视着生存意义的底线，通过个体在族群命运里的沉浮，对人性进行必要的思索，他的电影是了解日本国民性的最好方式，是日本近代女性命运乃至整个日本民族性的素材！ 在他中期影片里，反对军国主义成为一个特点，他1987拍摄的《女衒》以喜剧方式表现了明治维新之后为了国家强大的梦想而在南洋卖春的故事，日本军国主义不仅让他的邻国生灵涂炭，也让它自家的国民陷入悲惨的境遇，这些客死异乡的日本妓女是无赖国策造成的，从揭露的角度上比同类电影《望乡》更加近了一步。这部电影对于女性命运的记录让我们了解了日本为了扩张的一段丑恶历史。妓院里挂天皇像将造成这些日本女子命运的根源直接指向制度的本身。今村昌平的电影有着坚定的反战立场，有着作为文化人的正义感。片中最重要的一场戏是明治天皇死亡后村冈表示要切腹自杀却只是一个闹剧，导演通过这样的小丑化描绘将军国主义分子内心的软弱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今村昌平的影像里女性角色总是比男性刚毅和有着忍耐力，从而让世界明白日本人里真正的强者是那些卑微的女人们。 而在关于广岛原子弹爆炸的影片《黑雨》里导演以震撼的黑白画面表现了普通日本人在肉体上和精神上遭受的战争创伤，这样的表现反证着军国主义的邪恶。 女性作为导演一生关心的话题，他的立场也随着年龄在深化早年的《豚与军舰》里春子的对小混混今太爱情的忠诚和金太的无能成为鲜明对比，在《赤色杀机》里的贞子充当丈夫出气筒和“母亲式”安抚的双重角色，可是，当她忍无可忍离家出走遇到的相好却依旧是个窝囊的男人。到了导演的晚年《鳗鱼》和《赤桥下的暖流》里，女性对于男性的救赎已经从肉体转化到对于精神层面，她们以自己的平静来抚慰动荡现代社会里的男性。这更显得伟大。 让我们记忆一下导演的成就吧，他是亚洲唯一一个两次获得戛纳金棕榈大奖的导演（《楢山节考》和《鳗鱼》），在日本权威的电影杂志《电影旬报》“百部最佳日本电影”的评选中他占据了了6部，如果你想了解真正的日本文化以及日本当代的一些特性，今村昌平无疑是最适合的 【附录：重要作品年表】 1959 《被盗的情欲》、《西银座驿前》、《无尽的欲望》 1960 《次弟》 1961 《豚与军舰》 1963 《日本昆虫记》 1964 《红色杀机》 1966 《人类学入门》 1967 《人间蒸发》 1968 《诸神的欲望》 1970 《日本战后史》 1979 《复仇在我》 1983 《楢山节考》 1987 《女衔》 1989 《黑雨》 1997 《鳗鱼》 1998 《肝脏大夫》 2001《赤桥下的暖流》 2002《911事件簿》 　 2006年6月3日 星期六 下午15时16分 云间 寒鸦精舍 独立影评人：卡夫卡·陆（KavkaLu） 版权所有，请勿私自转载 联络方式：MSN:kavkalu1967@hotmail.com 邮箱： kavkalu1967@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