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生白妇科奇经病的治疗经验介绍

薛生白，清代（1681~1770年）江苏人，为温病四大家之一。“博学多通，于医有独见，断人生死不爽，疗治多异迹。”[1]有《扫叶庄医案》遗世，“方药皆自出机杼，宜为后学所矜式”，[2]其中卷四，系经产淋带女科杂治。所集医案，剖病透剔深刻，独重调理奇经，遣药精当中肯，洵为可传佳作。尤其是他对妇科奇经病的治疗，颇多真知灼见，足以启迪后人，可为当今临床者绳墨，现择要介绍于下。

一、温卫和营法治疗阳维失护

阳维失护，自觉背脊烘热，汗则大泄出不止，汗过周身冰冷畏寒，且不成寐，寐则气冲心跳，汗亦自止，以阴不内守，阳不护外主治。

桂枝木、鹿茸、当归身、白芍、人参、柏子仁、左牡蛎、茯神。

作者按：《难经》云：阳维为病，苦寒热。以阳维纲维一身之阳而司外护故也。外护不周，开泄则身热汗出，阳弱则身冷畏寒。药用鹿茸补益元阳，人参、归身充养气血，桂枝、白芍调和营卫，柏子仁、茯神、牡蛎安神敛心液。唐立三认为，阳维病“后人以桂枝汤为治，可谓中肯。”[3]然阳维虚损者，当以温补，此又不可不知也，薛氏于此深谙。

二、温补收涩法治疗带脉虚寒

带脉横围于腰，维脉挟内外踝而行，劳伤受寒，脉络欹斜，不司拥护而为瘕疝，麻木不仁，非小病也，久而痿痺，废弃淹淹。

当归身、生于潜术、淡苁蓉、肉桂、鹿角霜。

作者按：带脉总束诸经，虚寒则诸脉纵弛，不收为瘕疝麻木，甚或痿痺废弃而成沉疴。以鹿角霜、肉桂温养收涩带脉，归身、苁蓉、白术补肝除寒湿。带脉固束，诸脉得约提携，瘕疝、痿痺可蠲。

三、降气镇坠法治疗冲气上逆

冲卫为病，气逆而里急。

青皮、金铃肉、淡吴茱萸、橘核、元胡、乌梅、沉香、代赭石。

作者按：冲为十二经脉之海，气血之大汇，起于下焦，冲脉郁盛，气上里急，逆冲为病。治宜疏调肝肾滞气，以泻其下，平冲降逆，以镇其上，乌梅酸敛，上下调适，厥气自平。

四、滋阴固涩法治疗冲任虚损

天癸当绝，今屡次崩漏，乃冲任脉衰，久漏成带，延绵之病，且固其下。

乌贼骨、小生地、鲍鱼、茜草、阿胶、续断。

作者按：冲任同起胞中，二脉虚损，天癸当绝未绝，延为漏带。用生地、阿胶、续断滋养充填以止血，取《内经》四乌贼骨一藘茹丸去雀卵，腥臊固涩收带。药味精简，组方严密。

五、温养滋阴法治疗督任亏虚

质偏于热，阴液易亏，女人肝为先天，月事虽准，而里少乏储蓄，无以交会冲脉，此从不孕育之因由也，凡生气阴血，皆根于阳，阳浮为热，阴弱不主恋阳，脊背常痛，当从督任二脉治。

鹿胎、当归、桂园肉、桑螵蛸、元武版、茯苓、枸杞子、细子芩。

作者按：督任二脉源出胞中，督统阳，任主阴，阴阳交虚，孕育生机不振。“阳浮为热，阴弱不主恋阳”，此为浮阳假热，实阴阳均俱不足。方以鹿胎温煦养阳补督，元武版滋阴潜阳充任，当归、桑螵蛸、杞子、桂园肉、茯苓益肝肾，黄芩监制浮阳。补督任者治根本，阴阳充实，嗣育有根，春生不息。

六、温补宣通法治疗奇经虚中夹实病

产后失调，蓐劳下损，必殃奇经，心腹痛寒热，脊酸腰痿，形肌消烁殆尽，若缕缕而治，即是夯极，凡痛宜通补，而宣通能入奇经。

沙苑蒺藜、炒黑小茴香、人参、糜茸、当归身、炒黑杞子

又方：人参三钱、熟地五钱、紫石英一两、肉桂心七分、后加枸杞三钱。

作者按：奇经虚损，滋育温养为大法，麋茸、人参、熟地、杞子之类是也；奇经阻滞，“必用苦辛，和芳香，以通脉络。”[4]小茴、当归、桂心之属是也。痛宜通补，舍此便犯虚虚实实之戒。薛氏说：“温补佐以宣通，其力可以入八脉”，叶天士也说，奇经虚证，“必辛甘温补，佐以流行脉络。”[4]如沟渠浚通，江河之水可注于湖泊。

七、温补通固法治疗奇经虚寒

形冷惊怕，旬日经淋漏注，心怔悸若悬旌，自七八年产后致病，夫肝主惊，肾主恐，产病先虚在下，奇经不为固束，急急温补固摄，仍佐通药，其力可到八脉。

紫石英、茯苓、人参、乌贼骨、鹿茸、炒枸杞子、沙苑蒺藜。

作者按：八脉虚寒，蛰藏不固，经漏不止；血不营心，怔忡惊悸。以人参、鹿茸、杞子、沙苑蒺藜温补肝肾奇经，紫石英潜镇，乌贼骨固摄，茯苓宁神兼淡渗。固涩佐以通利，塞而无壅，补而不滞，此取叶天士的“涩剂不能取效，必用滑药引导”，[4]“通以济涩”[4]之意，这是奇经虚证与其他虚证不同的特殊治法。

薛氏医案卷四，共收妇科病60诊次，专从奇经论治者达21诊次之多，足见薛氏对妇科病的治疗运用调理奇经法的推崇。奇经病在妇科证治中的特殊地位，至清才有相当充份的认识，并确立独立的用药法则，在这方面，叶天士、薛生白发挥尤多。薛氏上述案例，论治充分，是他对妇科奇经病理论与临床研究的结晶，对后世有很大的启发。

奇经病虚证为多。《内经》的“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以之味”是治疗大法。薛氏喜用血肉有情之品及厚味滋补之物来填补。前者如鹿茸、鹿角、鹿角霜、鹿角胶、鹿胎（计21诊次），阿胶（15诊次）、乌鸡、鲍鱼、紫河车、生精羊肉、雄羊内肾等，后者如人参、当归、杞子、苁蓉、熟地、桂园肉等。薛氏最喜欢用人参与鹿茸（或鹿角、鹿角胶）配伍（占奇经病21例论治的11例），以其能大补元精，化生气血之故，这一点已被现代医学所证实。“柔剂阳药，通奇脉不滞，且血肉有情，栽培身内之精血。”[4]薛氏在治疗奇经虚证中遵循这一法则。

此外，薛氏还重视通法在奇经病治疗中的运用，遣小茴、香附、桂枝、茯苓、当归、续断等药，制疏养奇经法、温通奇经法、通固兼用诸法。因通可去壅以防滞，又可导引补药入八脉。故在薛氏医案的奇经虚证、实证、虚中夹实证的治疗中，运用非常普遍。“奇经为病，通因一法，为古圣贤之定例。”[4]薛氏最谙此理。

薛生白治疗妇科奇经病的经验，是中医妇科学的一份宝贵遗产，需要吾辈学习继承，发扬光大。

参考文献

[1]陈邦贤、严菱舟编：中国医学人名志。231页，人民卫生出版社、1995。

[2]裘吉生编：珍本医书集成。第13册·扫叶庄医案提要。世界书局、1963。

[3]唐立山辑：吴医汇讲。18页、上海科技出版社，1983。

[4]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690页、690页、157页、677页、50页、690页，上海科技出版社、1959。

刊于《浙江中医学院学报》198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