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质检：对“翻译质检书”《金阁寺》的质量评估（1）
东方白夜(活着，怀揣希望------)
导语：
翻译作品的翻译质量评估是翻译学中一个专门学科，既有理论，也有实践，长期以来，学界对此多有研究，提出了各种理论和评估模式，只要是出于善意提出批评，并允许争论，而译者也能认真对待，相信对推动翻译质量的提高是有一定好处的，对读者也会有许多启示。
网名华南虎者在《豆瓣》网上开了一个《翻译质检书》小组，几年来专门针对国内名家作品进行所谓“质检”（笔者对翻译质量评估使用“质检”字眼认为有用语不当之嫌。）据笔者考察，该“质检书”作为翻译质量评估的尝试是值得肯定的，问题是该小组设立2年以来，评估模式及其内容虽存在诸多问题，经各方批评，该小组并未做任何调整。鉴于此，特就其近期正在进行中的关于《金阁寺》的所谓“质检”进行选评，对其“质检书”部分内容进行质量再评估，欢迎日语学习爱好者和译者一起参加讨论。因该“质检书小组”过去曾有对提异议者驱除出小组的劣迹，所以笔者特将其原文拷贝附上，在组内组外同时进行公开解说和评估。英译部分因不属本笔者专业，予以删节。
因为该“质检书”采用只针对自认为是误译的词句，对其它词句和文本不做任何批评，在此“质检书”范围内缺乏其他各家译文的总体资料和统计，无法置评，只能就“质检书”本身的“质检质量”予以评估，请予理解。
笔者评估标准主要考虑以下两个方面，1，逐句逐词分析原文和译文原意是否对等（包括语词，叙述，语境） ；2，译文文本的语法逻辑性和中文流畅度。
以上评估标准等级依序为1级佳译（极好）；2级，正确（好）；3级，有一些小问题但影响不大（一般，需做修改）；4级，问题较大（不好，不做大幅度修改不可用）；5等（问题极大，不可用）
以上评估只为初步试行标准，今后根据评估实践的需要再做调整。
对笔者认为存在错误的译文会给出笔者的译文，如认为原译文皆正确时，则不另译。笔者自身的译文不做评估对象，欢迎各位评议。
东方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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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翻译质检书:陈德文译《金阁寺》（1）华南虎
质检用书:《金阁寺》（中文版）
译者：陈德文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日语版「金閣寺」（三島由紀夫）
出版社：新潮文庫
発売日：昭和六十三年三月十五日 七十刷
对照用书：
•唐月梅译《金阁寺》（译林出版社 1999年2月）
质检内容：
1. 陈译：我出生在舞鹤东北突向日本海的一个荒寂的地岬。（P1）
原文：私の生れたのは、舞鶴から東北の、日本海へ突き出たうらさびしい岬である。
唐译：我出生在舞鹤东北一个伸向日本海的荒凉的海角。
说明：原文：私の生れたのは、舞鶴から東北の、日本海へ突き出たうらさびしい岬である。
岬（みさき）：海に突出した陸地の先端部。Cape。
——「世界大百科事典 第２版」
岬：岬。海角。——《日汉大辞典》
可见对于“岬”这个字，唐译和英译都没有问题。
陈译为“地岬”，就有点莫名其妙了，查《汉语大词典》，根本没有“地
岬”这一词条，相关的词条有：①海岬：突入海中的尖形陆地；②岬
角：突入海中的尖形的陆地。这两条的解释与日文版「世界大百科事
典 第２版」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将日文中的“岬”译成“海角”、“海
岬”、“岬角”都可以，但不能译作“陆岬”。
日本是个岛国，在日语中，“岬”也是个常见的地理名词，因此翻译时不能随随便便。（本条计入误译）
问题类型：生造词语。
华南虎译：我的出生地，位于舞鹤的东北，是一个突入日本海的荒凉海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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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方白夜 解说
（1）关于“岬”的译法
华南虎对陈先生的指责是不正确的。事实上，他没有扩大查询范围，做进一步了解，博大精深的中文怎么会对“岬”只有一两个称呼呢！关于岬的说法，中文正规的用法起码有三四个以上，除海角以外，还有陆岬，地岬，石岬角等称呼，大一点的直接就叫半岛，地方方言称呼就更多。下面给个关于“岬”的称呼目录，可以看到有称作“头”的，有称作“嘴”的，甚至还有称作“墩”的。
▪ 霞浦岬角▪ 柯头角▪ 三沙角▪ 海尾角▪ 牛鼻峰角▪ 黄碴头▪ 三洲鼻▪ 龟头鼻▪ 闾头尾▪ 长沙角▪ 虎头鼻▪ 牛脚趾▪ 南流角 崂山岬角▪ 小蓬莱嘴▪ 野鸡山嘴▪ 峰山角峰▪ 泉岭角▪ 刁龙嘴▪ 东嘴▪ 黄石▪ 八仙墩
这些都是海角的意思。
以下是出处。
1）《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陆岬
海岬或陆岬、海角，台语称海鼻（台湾话：hái-phīⁿ），是一片三面环海的陆地。面积大的海岬则为半岛。与海岬相对的是三面环陆的海湾。
2）《百度百科》陆岬
海岬 [hǎi jiǎ]
海岬是指深入海中的尖形陆地。
中文名 海岬 拼音（hǎi jiǎ)，别名 陆岬
解释
一片三面环海的陆地
定义
海岬（hǎi jiǎ)，又称陆岬，是一片三面环海的陆地。面积大的海岬则为半岛。海角则指可以影响海水流动方向的海岬。与海岬相对的是三面环陆的海湾。
3）地岬
出处：
地岬的谷歌词典解释
地岬的日中韩辞典的解释
所以，华南虎指责陈先生随便的做法本身就很随便，关于地岬的用法在这里毫无问题。
（2）关于“突き出た”的译法错误
“突き出た”的翻译，陈译和华译皆有错误，相对来说，唐译比较好，用了“伸向”。日语动词有自动词和他动词的区别，前者是动作的结果或状态，后者则是有宾语的主动动作。此处的“突き出た”属于前者。此句的含义只是海角突出或伸出于海中，动作已经完成，只作状态解释。
出处：【Weblio類語辞書】
“突き出た”
意義素：突き出したような形状をしているさま。（意义素：突出来的形状）
而陈译用的“突向”，首先是个很冷僻的词，在医学术语中多有使用，组成一些短语，比如“子宫前壁肌瘤突向宫腔，突向腔内”等。另外则是用做“突然向….”语的缩写形式来使用，如：“利比亚突向俄罗斯求助”，“突是形容词素，"向”则是助词，用在此处，会造成语义混乱。显然陈译在此处是想把“突”做动词来使用的，“向”是“突”的方向，但此种用法，若在文言文语境中尚可解释，如“风势突向南转“，但用在现代汉语上，则有突兀感。
华译使用的“突入”基本上是日语，在中文中最近有使用，但大都用在一些日本新闻或动漫题目上，如“突入!浅间山庄事件”，另外在物理学术语上有使用。从词义上讲，“突入”一般也同样用来表示事态中某方向某处或某地“突然冲入”，在日语和中文都是一种他动词的概念，如：“敵陣に突入する／冲入敌人阵地”。“ストに突入する／开始进入罢工”。此处原文“突き出た”，中文中是有“突出”这个词的，词意也有相同之处，原文照用即可。因为这里还有一个方向性，原作主人公的描述是从陆地方向面向大海的，所以这个海角是向外“突出”的，而“突入”则是从海的方向看陆地，意义完全相反。
（3）“うらさびしい”的翻译错误
唐译和华译都用了“荒凉”，皆错。因为这是个客观形容词，形容地貌的客观特点，而原文的“うらさびしい”带有浓重的主观色彩，除“荒凉”以外，还有“寂寞，寂寥”之感。事实上，原词的“うら”的汉字“当て字”就是“心”，意义不言自明，它主要是描写心情的一个词。所以陈译的“荒寂”应最为贴切，忠实于原语境。
出处：【心寂しい／心淋しい】
［形］［文］うらさび・し［シク］なんとなく寂しい。もの寂しい。こころ寂しい。「―・い冬木立」
こころ‐さびし・い【心寂しい／心×淋しい】
［形］［文］こころさび・し［シク］なんとはなしにさびしく思う。こころさみしい。
「お勢が帰塾した当座両三日は、…何となく―・かったが」〈二葉亭・浮雲〉
2，东方白夜 翻译对比评估：
比较下来，唐译基本维持了原文原意，翻译基本正确；陈译有个别用词不当之处，但中文基本维持了原文的语境，尤其句尾的“荒寂”的用法，维持了日文原味，极妙。
而华南虎的翻译，给人感觉是个人简介或企业简介，“出生地”和“位于”这种词汇是小说里最避讳的语言，除非真涉及到个人最好不用，这让人想起“该工厂位于某某地”之类，非常生硬。是否简介看得多了不知道，总之干燥无味，缺乏文学味。
另，华译似乎意识到主语是“我出生的地方” （私の生れたのは），要叙述“他生在哪里”，因此想要反映原文语法，而且看到原文是分为三小段的，所以也将译文同样分作了三小段。强调主语并不为错，但生硬地把它译为“出生地”，破坏了语感，而分段则造成中文叙述的不自然。其实中文译文未必一定要严守语序和分段，因为中日文叙述语法习惯本来就是完全相反的，关键在于怎样的语序能够更忠实地反映原文语境。华译固守原文分段，貌似忠实原文，且不避讳“出生地”这种履历书上常见的词汇，让中文译文显得极为生硬，语境也因此遭到破坏。
唐译和陈译全句一气呵成，便显得十分自然。此外“突入”和“荒凉”的用法皆不妥，其问题即是他给陈先生下的定义：“生造词语”。而最大的问题则是，不错的地方指为有错，有错的地方没有指出，同时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作为所谓“质检者”，态度并不认真。
3，评估结论：
原文：私の生れたのは、舞鶴から東北の、日本海へ突き出たうらさびしい岬である。
唐译：我出生在舞鹤东北一个伸向日本海的荒凉的海角。(东评：2级)
陈译：我出生在舞鹤东北突向日本海的一个荒寂的地岬。(东评：2级)
华南虎译：我的出生地，位于舞鹤的东北，是一个突入日本海的荒凉海岬。（东评4级）
东方白夜译：
我出生的地方是在舞鹤东北一个突出于日本海的荒寂的海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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