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文更新(我迟到了…)
Leo
听了大家上次的建议,发在了lofter上,可能是我还不会用,排版真的很迷。上一篇和这一篇都放上去了。
http://maomaomaooooooo.lofter.com/post/1f6bb86e_12d023158
第一篇的豆瓣链接: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uri=/group/topic/129462620&dt_dapp=1
今天这篇豆瓣这里也发一下。依然是情节人设非常不现实,不过如果发现错别字记得提醒我一下(╯°Д°)╯︵ /(.□ . \)
芯爱篇【一】
(一)天才梦
我是芯爱。花下心。
在我五岁时,我对别人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惊人的缺乏天赋这件事已经暴露无遗:我不能跟同龄的小朋友一块玩耍,她们会的那些齐心协力的游戏我一个都玩不来;我的算数很好,但是对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钞票却没有足够的概念,因此到了夏天吃冰棍的季节我在小朋友之中就变得大受欢迎,她们任由我在丢手绢之类的游戏中破坏规则,而我手中的零花钱变成三毛一支的冰棍轮流满足着五岁小女孩们的馋嘴,其中没有我。到了十多岁的时候,别人以日新月异的速度飞速生长,而我仍在原地踏步,十多个小朋友聚在一起玩游戏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人和人之间变成了三三两两的密友;冰棍只涨了七毛钱,但是同龄人开始消费比冰棍贵上百倍的东西,我的缺陷更是变得无可遁形。
我那熟读张爱玲的母亲深以为我是瓦格涅一样疏狂的天才,愿意花费十倍的力气来教养我这个可能是天才的女儿。她信心满满地对我说:“生活拿走你一样东西,就会补偿给你另一样。”于是她大大地向外宣扬我的聪明和长处,同时像对待初生婴儿一样全力包办我的一切生活问题。遗憾的是,我对音乐、绘画等艺术活动不存在任何先天上的优势,仅在读书上显露的那点小聪明对比生活上的愚笨简直可以用微不足道来形容,我并没有惊世骇俗的天赋来使我成为举世不二的杰出人物。意识到这一点的母亲深受打击,然而在长期特殊关照下,我天生的不足不但毫无长进,反而加倍堕落,此刻再想让我重新做人已然是为时已晚。于是母亲不再搬出她的“补偿论”来,转而开始将精力放在遮掩我的残疾上,中学六年,我换了四个学校。对于这个强大的谙通世间规则的健全成年人,我选择无条件的信赖。于是我的作战战略与她一脉相承,意识到自己无可救药后,我尽量将自己冰封起来和人群相隔,以防他们近前来窥探到我的暗疾。
我本该以这种冷傲而又怪异的姿态继续跌跌撞撞地生活下去,只是二十多年过去,曾经掌控着我的生活的无所不能的人已然显露疲老。在粗略地确认过伪装下的我已成长至看上去勉强能够独自活下来的程度并告诫我不要轻易信任别人后,她搭乘一架飞往欧洲的航班去举行人生中的第二场婚礼——很小的时候我就再没见过我的父亲,彻底放弃了让我像其他人一样长大成人的希望。
(二)世界的钥匙
咕嘟,咕嘟。厨房里传出水煮沸的声音。彼时正是下午四时许,夏日熏风吹拂着长长的纱帘,让人想起电影《豹》中在革命前夕走向没落的贵族们祈祷的场景。阳光透过影影绰绰的白纱照进屋内,光影在洁白裸露的脚踝和小腿上转圜。我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将面孔对着厨房。
是樱桃。
与樱桃相识的事情发生在初夏,此刻已是仲夏,然而我还是常常得花几秒钟来确认这一事实是否存在。
樱桃樱桃。
樱桃并没有看向我这边,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摆弄厨房那口锅子。原来我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来。我沮丧地把脸埋进臂弯里,为自己感到羞愧。我多想学会其他人习惯这个世界的方式,然而始终不得要领。
低沉了一会儿后,我闷闷不乐地抬起头来,看向厨房。樱桃还在那里忙活,完全没注意到此刻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给自己找别扭的我。每当特别专心于某件事时,樱桃看起来总是很严肃,平时片刻不离嘴角的微笑荡然无存,眼神也变得更没有温度。我叹了口气,举起手掌查看疤痕褪却的情况。涂了大半个月祛疤痕的药膏,但手掌边缘还是有淡褐的痕迹,也不知能不能完全消退。
此前那场意外,差一点我就要登上当地的社会新闻,还是作为不遵守交通规则而身遭意外的反面教材出现。怎么就那么巧呢,来新公司就职的第一周,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还遇到了之前同公司的人。回想起在之前的公司里的种种过往,我便头痛不已。长期冷脸相对让同事对我的猜疑颇多,自发地形成一个远离我的圈子,这没什么,我心里巴不得如此,再说他们的疏远不能奈我何,我所在的开发部门无需那么多与人交往的外务,埋头伏案的我又长期做出不错的成绩,因此老板对我格外的宽容。樱桃第一次听说我从事软件开发后,大吃一惊:“刚见你时,我还以为你是经理那一类杀伐决断的人。”生活的平衡在母亲远走他乡后被打破,在适应独自生活的过程中,我破绽迭出:新买的衣服拖着吊牌穿来了公司;艰苦地尝试了自己烧饭后烧坏了两个锅,于是买了泡面到公司当做午饭,最后泡出了夹生的面条;然后在某一天下班的时候,在人行道上发生了与二十多天前同样的事情,我身后的同事及时将我一把拉回了路边——此前除了工作时间,我妈妈几乎都和我形影不离,每天上下班都由她来接我,对我的同事们声称是顺路。就这样不过多久,我的同事们都显而易见地意识到了我在某些方面的无能,围绕着我的以前是无视,现在变成了窃窃私语。而我延续学生时代转校的策略:跳槽。就像学生时代我是班上的第一名一样,在这个行业内我的能力也获得了相当的认可,于是我还算顺利地找到了新的公司。
厨房里传出浓厚的香味,我抬起头来轻轻嗅了嗅。牛肉的味道。烧牛肉?牛肉汤?这时樱桃像是忽然间感应到我的无聊猜想,看向我这边,指了指锅子说:“土豆烧牛肉。”这时候该说什么呢,夸奖牛肉很香吗?我还没有得出结论,樱桃又开口了:“香吗?”
“……嗯。”
“本来想做番茄炖牛腩的,不过你那么讨厌番茄,就换成土豆了。”
“唔。”
“我说,你的米老鼠玩偶被你压在身下了。”
“哎?”果然,我抽出身下被我压惨的米妮,把她和沙发角落的米奇放在一起。
樱桃继续转过身忙着厨房里的种种事务。我托着脸颊思忖这二十多天来我的生活发生的种种变化;险遇车祸; 樱桃帮我看顾我的伤口;第二天依言去换纱布时,她直言不讳地挑破了我的伪装,在我既难堪又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樱桃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容:
“不过没关系,你不需要为这种事感觉难过或者抱歉哦,如果能一直像芯爱这样,有时候也是非常幸运的事。”
“幸运?”
“是的,天生就是这样的人,一生都会有人来照顾你的。”
“这个,我妈妈确实照顾了我很多年,不过现在她已经离开了,出国去结婚。”
“不要紧,马上就会有下一个人来做这件事。”樱桃轻快地挑了挑左边的眉毛。
“恐怕很难。别的亲戚都不在了,我……没有朋友,我的事情,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可以吗?”我艰难地向她陈述着状况。
“可以喔,”樱桃贴好最后一块纱布,身子前倾向我凑过来,我下意识地向后一躲,撞在了椅子的靠背上,“因为朋友之间就是会保守彼此的秘密。”
“朋,朋友?”
“不可以吗?”樱桃将身子缩回去,仿佛下意识展露微笑的嘴角微微上翘,“我也没有朋友,但我很喜欢芯爱,想做芯爱的朋友,这样我们就可以彼此照顾了。”
“这,我,”我的脸应该还不至于发红,但是明显温度上升,“我没办法照顾别人,而且我本身是非常麻烦的,比你现在知道的还要麻烦几倍。白痴你懂吗,就是白痴一样的人。”
“我倒是不觉得麻烦。”樱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静,像掉进了冰窟,然而她的嘴角依然上扬,“因为我的生活中遇到过好几个这样的人,尽管情况与你不同,但若说是白痴的话,他们比你尤甚。”
我这样的人,遇到好几个?一瞬间,我涌上心头的感情居然是同情。真是啼笑皆非,我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他们可是比你这种个性要糟糕百倍的人。相比他们,只要你愿意,你的世界就是向外打开的;而他们可是像妖怪肚子一样的人,不断地进食,却永远无法满足,除非变成比他们更强的怪物,向他们发起掠夺,否则你永远无法从他们的世界里获取分毫。”她的表情变成了淡淡的嘲笑,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她不那么像一只兔子。
“打开世界……”我喃喃自语。
“怎么样,”樱桃恢复了微笑的神情,俯下身来,“芯爱想要拿到世界的钥匙吗?”
(三)补偿论
在我努力尝试“打开世界”这件事的期间,妈妈打来一通越洋网络电话了解到了我的最新状况。她又惊又疑,拜托我将手机交到樱桃手里。
樱桃接过手机,自然而然地打开摄像头:“阿姨好。”
远隔重洋的妈妈显然也是措手不及,急急忙忙取下前额的卷发夹:“啊,你好你好。”不过毕竟她还是比较老辣,马上重拾风度:“听芯爱跟我说起你来,没想到是这么乖(此处四川话,可爱漂亮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哪里哪里。阿姨好年轻哦,”樱桃的耳朵变成可爱的红色,非常像她的名字,“您肯定还不到四十岁吧。”
“哎呀,怎么可能,”不用看屏幕我都能想到我妈喜形于色的样子,“芯爱都这么大了。”
“您看起来更像芯爱的姐姐哦。”这下我都听到了我妈的笑声。
唉,真好,我也想学会这种大人样的谈话的方式,于是我在旁别听得聚精会神。
“听说你很照顾芯爱啊,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我妈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毕竟,你也知道,她的状况和一般的人……不太一样。”
“没什么麻烦的,芯爱很好,之前我在家里的时候,总是照顾家里的人,所以很习惯做这些事。”
“你还这么小,就这样懂事啊。很不容易呀。”妈妈在手机那端感慨连连,忽然话锋一转,“樱桃在做什么工作呢?”
“在咖啡店打工,就在芯爱公司对面。我在店里待了两三年了,和她公司很多人都认识了。”说着樱桃看向我,我在旁边点了点头。樱桃继续有条不紊地说到:“挣的工资也还可以,而且老板会包食宿。”
“分配了宿舍吗?”
“不,晚上我就睡在店里。”
我睁大了眼睛。难道每天晚上樱桃就把那家店里的桌子拼到一起吗?好像猜中我在想什么,樱桃补充了一句:“储物室里刚好有折叠床。省下租房子的钱,可以多寄一点给老家。”
“你很能吃苦啊。”妈妈再此感慨,“有没有男朋友?”
“还没有呢。”
“这样的话,你不如搬来和芯爱住吧?”妈妈忽然问到,“她一个人住着我本来就有点不放心,你住过来刚好还可以彼此照应。虽然我还可以跟她常常联系,但现在这个情况,我很难回去看她。”
“可以的,没问题。”樱桃偏了偏头,“您要常常打电话过来呀。”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辞掉咖啡店的工作,让芯爱付你工资,你就留在她身边多照应她。”
“不用这样,我很喜欢咖啡店的工作,跟店里的人也很熟,芯爱是我的朋友,不需要讲这些。”
“好,好。”妈妈挂掉了电话。
我在一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个电话,妈妈的两个“好”字,将我的生活匆匆忙忙向新的方向加快推进了一步,我仿佛在一旁目睹了一场郑重其事的交接仪式,而我本人却在这场仪式之中扮演重要角色。我看向樱桃,樱桃也带着她惯常的表情静静地看向我,我们都默不作声,仿佛沉浸在一个相当重大的时刻。
在一片静谧中,我想到了多年前妈妈的话。
“生活拿走你一样东西,就会补偿给你另一样。”
(四)这个世界
樱桃将盛着牛肉的热气腾腾的器皿端到餐桌上,拍拍手让我过去吃饭。我一如既往的来不及反应。
但是今天不同。
呆呆地看着那盘旋的白色的霭气,我的内心忽然涌现出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情感。平静得像水流,但又暗布礁石,不是忧郁,但却近乎于悲凉。我想到两个字,命运。尽管这个词对我来说很艰深,但此时此刻,我的整个胸腔都充盈着这种近似于奇迹的感觉。这两个字像古代的神庙一样宏大,是不能解释,无限接近于完美的存在。但面对它,我的缺陷,我的无能,我的残疾却得到了毫无原则的宽宥。
“樱桃。”
樱桃向我走过来。我扬起头看着她。
“樱桃,你说只要愿意,我就可以打开这个世界是吗?你问我想拿到这个世界的钥匙吗,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世界里,五岁的小孩就开始懂得恃强凌弱,一个什么都学不会的白痴先学会了讨好。最初她买冰棍讨好那些和她不一样的人;接着她讨好母亲的天才女儿的梦想和羞耻心;再然后她把自己隔绝起来,来讨好其他所有人,不给他们带来麻烦,不让他们的生活出现一个突兀的异类,可是最后,她讨好的所有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离开了她,有的长大,有的精疲力尽,有的径自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多看一眼。这些东西我全都不明白,即使让我反复思考,我也得不出一个像样的结论。我是这里唯一一个只有一条腿的人类,无论怎样努力行走,别人都一眼看出我的不同。我并不是在抨击他们,也从不曾对他们心生怨怼,连我自身的残疾,我都想用最温柔的目光来注视它。我只是,觉得我被这个世界讨厌了。”
“但是,即便如此,我仍然很喜欢这个世界。”
面前的人缓缓弓下身子来,擦去我的眼泪:“那么,在这样的世界里,就让我来做你的拐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