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晒台版瓦尔登湖的翻译……
王惟恕
《湖滨散记》沈漠译,寂天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02年初版
01经济
以下诸篇,更确切地说是其大部分,乃是我独自一人住在森林里时所写成的。我当时住在自己亲手搭建的房子里,房子就座落在麻萨诸塞州康科德镇的华尔腾池畔1,方圆一里之内皆无邻家。我在那里待了两年又两个月的,生活靠一己之力维持。而今,我又再度成为文明生活的寄客。
若非镇上居民对我的生活方式百般探询,我也不会硬要拿我的私事来迫使读者们注意。有些人会认为这种探询不礼貌,但我并不认为如此,反观诸等情境,我倒觉得自然又贴切。有些人问我吃什么,是否觉得孤独,会不会害怕呀等此类问题。有些人很好奇,想知道我拨了多少收入做为慈善之用,有些家中人口众多的人,想知道我认养了多少穷人家的小孩。要是我在本书里回答了诸此问题,对我个人不感兴趣的人,就请见谅了。大部分的书都不使用「我」这个第一人称,但我在本书里头保留了这个用法,而这也正是本书的特点。到底,我们常常忘了说话者都是第一人称。要是我知人如知己,我就不会谈这么多自己的事。只可惜我见识浅薄,受囿于这个主题。甚者,我也请每位写作的人,不要只是写那些听来的别人家的故事,而是迟早要坦率真诚地谈谈自己的生活,就好像从远方捎信给亲人一样。一个人要是活得恳恳切切,那也必定是住在离我遥远的地方。本书或许特别适合穷学生阅读,至于其他读者,也可以各取所需。我想没有人肯削足适履,毕竟只有合适的东西才能教人受用。
……
我看到镇上的年轻人,不幸地必须继承田舍谷仓和牲畜农具。他们很容易地得到了这些东西,可是要甩掉它们却难多了。在野地里出生,被野狼抚养,把耕地好好地看个清楚,都还比较幸运些呢。是谁让他们成为土地的奴隶呢?人一生的草料有限,为什么非得去为六十亩的田地劳劳碌碌不可?为什么一出生就得开始挖掘自己的坟墓?他们继承的东西让他们受累,不得不过那种生活,努力打拼,尽力守成。我见过许多不幸的不朽灵魂,几乎被这些负担给压垮,气都喘不过来。他们在人生的道路上蠕蠕爬行,推着七十五尺乘以四十尺大的谷仓前进,推着肮脏的牛棚前进,推着一百亩的土地、耕地、草地、牧地和林地前进。没有祖产的人,固然省却了这些不必要的家传累赘,却也得为了区区几立方尺的血肉之躯,辛劳工作。
人们在错误的观念下劬劬劳劳。人体的健壮部分旋即也会耕入泥土,化成肥料。被视为「必要之事」的这种似是而非的宿命,支配着人们。就像《圣经》所说的,人们积聚财物,财物却遭虫蛀锈蚀,或是被盗贼闯入偷走。之前呢,或许未察,到头来呢,方知不过是过了傻子的一生。
……
即使在这个较为自由的国家里,大部分的人仍因为无知或观念有误,只关心末微,生活中尽是无谓的粗活,手指由于操劳过度而变得颤抖不灵光,以致于无法采收更美好的生命果实。真的,操劳的人无暇让自己渐臻完整,他无法和人维持最人性的关系,他的劳动在市场上没有什么价值,除了做一部机器,他没有时间再去做些别的。人的成长需要谨记自己的无知,该如何使这位随时应用个人知识的操劳者,不会忘记自己的无知呢?在批评他之前,总得先厚待诚邀一番吧。人性中最美的部分,犹如果实上的粉霜,想要保有它,就必得小心翼翼。只可惜,不论待己或待人,我们都少了这份温情。
我们都知道,你们有些人是穷人家,觉得生活大不易,有时连气都喘不过来。我相信,有些读者虽然刚吃过饭,却付不出饭钱,衣服和鞋子呢,不是快磨破就是早已磨破,也没钱买新的,还得跟债主抢来一些时间,忙里偷闲,才能把这书翻上几页。我的经验让我得以把事情看得清楚些:你们有些人的生活的的确确是卑如蝼蚁呀。你们身陷泥沼,想做点生意,偿还债务——这个古老的泥沼呢,拉丁语叫做aesalienum,就是「别人的铜币」的意思,因为当时有些钱币是用铜铸的。人呢,就在「别人的铜币」中,出生,死去,人土。老是承诺要还钱,明天就还,结果呢,直到今天翘辫子了,钱都还没还。又为了要顾客上门,就想尽办法曲意逢迎,只要不被送进牢里就行。撒撒谎啦,拍拍马屁啦,发发誓啦,要嘛唯唯诺诺,要嘛摆出一副气大肚大的样子,以便说动邻居,让你帮他做做衣服鞋帽,或是打点车子和杂货。财物呢,或藏在旧箱子里,或塞进壁板后面的袜子里,要更保险些的话,就放进银行的砖缝里。不管是藏在哪里,不管是多是少,总得积些财物,生病时才好挪用。结果呢,却把自己搞得给病垮了。
我有时百思不解,不妨这么说吧:我们竟然如此轻率,干起了恶劣的奴役勾当,像变种的蓄黑奴一样。南北方都有很多精明狡猾的奴主,做南佬的奴隶很苦,做北佬的奴隶更惨,但最不堪的是——做了自己的奴隶。说什么人是神圣的?瞧瞧路上的车夫,日夜赶着赴市场,可有什么神圣在他内心里骚动吗?他的天职呢,无非是让他的马匹有草吃有水喝!跟运输业比起来,他的天命算什么?不就为有钱的地主老爷驾车赶马吗?他要如何神圣、如何不朽呢?瞧他畏畏缩缩,惶惶不可终日,既无不朽,亦无神圣。他靠干活来得名声,他对他自己的看法,奴役囚禁了他自己。比起自己对自己的看法,别人的看法不过是个软弱无力的暴君。如何看待自己,决定或暗示了自己的命运。即使是在充满幻想与想象的西部印地安人州郡,魏伯弗斯8又能为人们带来什么自我解放呢?再想想这片土地上的妇女,她们编织绣垫,为末日做准备,看不出她们对自己的命运有丝毫的兴趣,仿佛就算蹉跎光阴,也可以无伤于永恒。
很多人过着沉默的绝望生活。所谓听天由命呢,不过就是去认可绝望。从令人绝望的都市,走到令人绝望的乡村,只得用鼠辈之勇来自我解嘲。一种典型而不自觉的绝望,甚至隐藏在人类所谓的游戏娱乐里头。实则其中并无游戏可言,因为游戏是紧跟着工作而来的。智慧有个特征,那就是不做绝望之事。
你的回复
回复请先 登录 , 或 注册相关内容推荐
最新讨论 ( 更多 )
- 求购转让|2折出书,走鱼 (空想家)
- 理想国译丛帝国往事叠京粉膨胀金130,24折不算好价,刚需可入 (仓鼠晚期)
- 蹲毛选精装一般价格(六七十) (启明的墨染)
- 明明后浪的插珍和译林的小蓝皮字一样小为什么没人吐槽后浪? (高山戈)
- 提问:为什么日本的书普遍又轻又薄。 (正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