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目治疗师 | 一百年前的狄更斯和莫奈，如何应对浓郁的“伦敦雾”？

书目治疗师：

一到冬天就无精打采，不想起床，懒得动弹。雾霾好像在我眼前遮住了帘，走在路上，身边的人都像鬼影，每一口浓稠的呼吸，都让我感觉像在看鬼片一样焦虑。冬天不值得，全靠口罩续命，人类为什么就不冬眠呢？

——吸霾鬼

吸霾鬼：你好！

很幸运，看到你来信的时候，北京正是难得的好天气，不过我仍在担心，下一次雾霾正在来的路上。不经历几次雾霾，仿佛冬天都不算完整。

我们人类没有冬眠的习性，无法依靠睡眠来躲过雾霾，但我们依旧像其他哺乳动物一样，会表现出明显的季节性特征。你说自己一到冬天就无精打采、不想起床、懒得动弹，是不是还有意志消沉、情绪低落、食欲增加、体重升高还没说？

这其实也可算是“冬季抑郁症”的表现。随着日照减少，人体肾上腺素和甲状腺素的分泌都会降低，导致我们情绪低落；而有助睡眠的褪黑素分泌却会增多，我们就这样变成“特困户”。再加上雾霾带来的阴暗、昏沉的天气和身体的不适感，无疑更加重了我们抑郁的情绪。

可能你现在很难相信，人人厌恶的雾霾，在曾经急切渴望民族富强的中国人眼里，是一种美妙的象征。

1932年，新闻学家戈公振前往苏联考察。在其遗作《从东北到庶联》里，有这样一句话展露了他当时的心情：“汽锅的声响是刺耳的，黑烟是受人嫌厌的，不过此时将自然和人为整个看起来，反形成起美观而伟大。”因为黑烟正代表着人类改造自然的工业力量。

相比起苏联，伦敦的雾霾则更为知名。从19世纪初到20世纪中期的100多年间，伦敦在冬季发生过多起空气污染案例，最早记录可追溯到1813年。随后在1873年、1880年、1882年、1891年、1892年和1952年等年份又多次发生大气污染事件。

● 这里曾经是英国最大的火力发电站。

所以我推荐你读一读《伦敦雾》，这是一本关于雾霾的传记，它追溯了伦敦雾霾的出生、成熟和死亡，展现了伦敦雾如何塑造了人们对这座城市的想象。

更有趣的是，雾霾笼罩时的伦敦又恰巧迎来了其文学和艺术的井喷期，你可以在这本书里发现，雾霾仿佛成了作家和艺术家们的“礼物”，给予他们无数灵感，也给了当下的我们与雾霾相处的经验。

这本书的开篇，就会让你了解英国人对雾霾的“独特感情” ——他们以英国的一种传统食物“豌豆汤”为雾霾命名。小说家詹姆斯·佩恩说：“厚重、粘稠、浑浊、不可穿透，只有这种最浓的伦敦雾才配得上叫豌豆汤。”

当“汤”渐渐不足以形容雾霾的浓度时，英国人又发明了“豌豆布丁”。一位常常饿肚子的作家托马斯·米勒还写出了更加“重口味”的版本：“这雾就像黄豌豆布丁浓汁中裹着的那些东西，它的浓稠刚好可以让你勉强咽下而不被噎死。”

伦敦1952年大雾霾的照片 图片来源：《大雾霾》配图

当雾霾中煤灰的含量过高时，英国人则形容雾霾是“斯巴达黑肉汤”，“每个伦敦人都不得不大口大口吞下它”。

在雾霾最严重的1950年代，美国喜剧演员鲍勃·霍普在伦敦演出时迟到，他这样给观众解释：“我在雾霾中迷路了，当我正想吹个口哨叫辆出租车的时候，我的嘴巴找不到了。”

在英国人眼里，那些发灰的、只是给你看到的景色加了个滤镜的雾霾，顶多算“失去了维生素的雾”，是小资产阶级的小打小闹。

伦敦的雾，容易让我们联想起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故事中的神秘和罪恶。不过，首次将雾霾的暧昧性服务于文学的目的，要数狄更斯。

查尔斯·狄更斯

在狄更斯的小说里，反复出现的邪恶主题总是与空气污染联系在一起。《荒凉山庄》的开头，狄更斯写道：“煤烟从烟囱顶上纷纷飘落，化作一阵黑色的毛毛雨，其中夹杂着一片片煤屑，像鹅毛大雪似的。人们也许以为这是为死去的太阳致哀。”

这或许是整个文学史上关于伦敦雾最不朽的段落，这也是许多英国人一想起伦敦雾时，头脑里就会反复出现的描写。

《荒凉山庄》中，雾霾被狄更斯用来象征法律的复杂和冷酷。在《老古玩店》里，狄更斯则始终将大反派奎尔普与烟联系在一起。雪茄的烟、烟囱的烟，管道的烟……奎尔普的形象就像被工业污染的城镇。而他最后死在自然的雾中，就像为世界除掉了一个污染。

除了文学家，还有不少艺术家将大雾视为自己的灵感来源。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印象派的大师们，例如莫奈，将雾霾视作“伦敦独有的光晕”。

没错，你看到的《查令街十字桥》《睡莲》《滑铁卢桥》《国会大厦》，都是雾霾的效果。为了掌握雾霾中特殊的光影和色调的细微差别，半年内莫奈就将《查令街十字桥》画了65幅之多。

整日创作的莫奈几乎把自己推向崩溃的边缘，第二年，一次严重的胸膜炎发作使他不得不中断创作，回到了法国的吉维尼小镇。不知道这次胸膜炎，是否也与他长期在雾霾中作画有关。

说了这么多，相信你已经发现，冬日的雾霾能够让我们置身于伟大的文学作品所描述的环境，更可以一睹百年前印象派大师眼中的景色。说不定你还可以尝试一下《中国尊》《大裤衩》的印象派画法，这是雾霾赠予我们的“创作机缘”。

至于身体上的不适感受？我们还可以用加拿大作家萨拉·珍妮特·邓肯的一句话自嘲：“它（雾霾）给予空气一种稳定感，让你实实在在地感到肺正在消化空气。这种气味给你支持感，令你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