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望子‖我要我是卡夫卡
杨那人(活着,不是久留之地)
《我要我是卡夫卡》 罗望子 对于每个写作者来说,坐拥书城毫不浮夸。写作是细节,阅读却是写作的主要环节。茫茫书海是他的围城,他却常常找不到自己想看的那一本。比如那天我翻找《美国短篇小说选》,翻呵翻呵,终于有了,找到了上册,可我要的是下册呢。再说那天晚上,酒后归来,想看《我在弥留之际》,搜寻了一个多钟头,他从高高的故纸堆里滑脱下来,我也睡着了。今天早晨,我泡了杯龙井,想读读《飞刀表演者》,结果这位作家先生的另一本集子《危险的大笑》霸横在案头,弄得我非常窝火。难道说,这是我要开启写作模式的征兆与象征…… 可能人过中年了,睡眠越浅,坠入梦境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在有限的梦里,我总是看见书房着了火,火焰已经舔到了天花板。周公解梦道,梦见大火的人会财源滚滚。这个我不太信。我买的双色球,中奖从不超过10块钱。但我喜欢这个梦。我着迷于火海里的那些文字。那是我写的字,黑体方块汉字。他们在火焰里跳跃、舞蹈、翻跟斗,呼之欲出又乐在其中的品相。火焰吞噬着他们,又托举着他们。那些文字中,有些发表过,有些文档已失传,更多的字尚未完稿。都说风助火势,书房窗户紧闭,然而火势不减,也不知道还要烧多久。火光映照之下,我感到我黝黑的脸渐渐苍白,却如酒酣耳热,又仿佛失血过多…… 这几天暂停写作,集中翻读了几个年轻作家的小说:李师江的《非比寻常》,张悦然的《茧》,葛亮的《海上》。李师江继续书写着他后青春期的狼狈生活,把握得好,但没有多少新意。支撑叙事的是他的大学恋情之伤痛,是不想长大,不想担当的一代多余人的心绪。张悦然的小说刚看了第一章,作者用语新奇老道,稍有做作刻意不在主要,她和李师江一样,个人的重负压倒了一切。葛亮的写作是敞开的,洞察一切的,身在香港,他却还原了中国经验,在大历史与小叙事之间,努力追求着平衡度。相比于文革叙事,葛亮的民国叙事更有着难得的平和心态和古典情境。联想此前读到的张怡微、周嘉宁、陈崇正、路内等新一代的作品,我只能像陈希我一样欣喜地感叹,“60后”作家正在老去…… 写作是不能说的秘密。突如其来的意识自觉。人的觉醒与词语的复活。梦的征兆与宣言的发表。是没有谜底的一系列谜面…… 我想知道不分行的诗,还是不是诗。我想知道,分行的散文还是不是散文。我想知道,一句一节的小说,还是不是小说。我想知道,无言的戏剧还是不是戏。真的,我早就做过这样的尝试,当年我的短篇小说处女作《橄榄镜子》(《钟山》杂志1986年第六期),一万多字,只有浊酒一杯飘零无依的一整段…… 今天接到诗人鸣钟的微信转账,可怎么点击都收不到。原来还没有绑定银行卡。于是我试着绑了。成功了。他恭喜我离现代人更近了一步。我又请教怎么转到银行卡上。他说随时可以零钱提现。我明白了,我是现代人了。可是可是,做一个现代人真的就如此简单吗…… 热恋的人想不到他还能爱多久,就像失恋的人总是在怀疑他是否真的爱过。健谈的人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如同固执的人常常埋怨永远和你尿不到一壶…… 今夜我终于梦见了你想必你会为之欣喜是的我的感觉也很特别甚至有些古怪依稀记得地点在饭堂全校老师都到齐了那么是会餐我喜欢会餐盼望会餐会餐有吃有喝然后打着饱嗝去后勤领取香肠、包子和皮蛋会餐给我储存节日之后青黄不接的能量顺便认识一下新来的女音乐教师那么可以确定我梦见你的时候是腊月里校长在台上讲话孩子们在敲饭盆你在秀恩爱和一个男人不知道是你的丈夫还是男友古怪就在这当时我还不认识你…… 写作片断:放下手机,我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健步如飞的身影,跳荡的是白背心,黑红条纹短裤。我揣测,老毛应该有颗强大的心脏吧。但是他的左心房是寒冷的,需要奔跑带给他热量,给他取暖。他的右心室是灼热的,那是愤怒的火,火花冲天,需要奔跑来渲泻,为之降温。老毛别无选择,只能靠永远健步如飞,持续他的生命。难怪他拿到驾照后,至今也没有买车了。于他而言,奔跑比驾车来得更安全…… 佚名是静美。佚名作者牺牲了个人声名,或者说对那样的虚名毫不在意,但是对他们的作品却持有足够强大的自信。佚名的意义在于,佚名本身就是文学先锋的特殊表现形式。因为佚名,人们不会出于对作者情绪上的好恶而意气用事,读者和作品更贴心,对作品的批评、保护、传播更实诚。那些冥冥之中的作者消失了,却成就了耶稣、约伯、该隐(《圣经》全佚名),成就了众多希腊神话英雄(《荷马史诗》半佚名),甚至在《金瓶梅词话》(假托名)里,失传的东方房中术以另类动人的方式得到了修复和延展。佚名使作者和读者在相对安全的情境下继续写作和阅读。佚名状态让作者与读者相互尊重和心领神会,获得移情与共鸣。他们的灵魂若即若离,飘荡在字里行间,翻越书页的道道夹缝,汇聚于虚拟的人物和奇幻的场景,成为难以忘怀的真实和记忆,最终成为他们自我的一个个化身…… 正常情况下,写作者是不关心大众话题的。人人都操心的事儿意味着泡沫化和被愚弄。所以这次关注《欢乐颂》纯属意外和巧合。在成为热点之前我就开始看了。因为写的是大上海的职场故事,我儿子则刚刚在上海签了一份正式工作。前几集看完,我兴奋地给他发微信,他说周围也有同事在看,可他没时间,要上班,还得听培训课。应该说,人物的设定很类型,但也很别扭。我能坚持看到第二十集,全亏了小邱,据说小邱的少女时代,曾经是《家有儿女》里的小雪。总结这部剧,就一个字:虐。五个迷人的女孩,找虐,互虐,自虐,受虐,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虐观众…… 晚年风格指的是节制、干净。在布洛赫看来,晚年写作是一个删改、减少的过程。这倒并非害怕晚年的唠叨,招致他人的厌烦乃至反感,而是在艺术、知识、行动三者之间,艺术是最不充分的,它既无知识的系统性,也无行动的现实性,更缺乏逻辑的力量。只有无尽的删减,才能显示创造的激情,使之趋于理性和整合。删减的极端,就是卡夫卡的遗嘱销毁(知识与行动的体现)。我们都想成为卡夫卡,这进一步证明了我们永远不是卡夫卡。被背叛的遗嘱与断章残简的经典性之间的紧张冲突,使艺术同样延伸到知识(理智留存)和行动(整理和出版)的领域,这样一来,我们现在崇敬的卡夫卡,还是原初的那个不情愿的写作者,但我们阅读的经典,已非出自卡夫卡之手心…… 如果某某某在聊天喝酒时,老是接听电话和发送短信,我们会善意提醒乃至严肃批评。如果我们联系某某某,他迟迟没有回音,我们同样会愤怒之极。难道我们只是自己的表情帝…… 穿越火焰,极有可能受到灼伤。但是穿越之后,就是涅槃的凤凰。自损八百,如果能够杀敌一千,还是很划得来的…… 我在梦中完成了一篇小说,在小说里我是个爱占便宜的蹩脚的乡村医生:我明白这一切都不现实,却感受到了意外的愉悦。我也明白魔咒终究会打破,可德国人点球赢了意大利人后,我还是很不舒服,甚至非常郁闷。不仅仅因为我们无法重放《意大利之夏》了,还因为我了解德国人深入骨髓的傲慢,乃至对全人类的蔑视(为此不惜两次发动了世界大战),这傲慢、偏见、蔑视藏匿得那么自然,在球场上表现为碾压式的战术素养(仿佛移动的《城堡》),在生活中表现为高科技化的现代文明(追寻极致的《饥饿艺术家》),令我们(被蔑视的人)不得不钦佩和臣服,心甘情愿地期盼着,期盼着他们姗姗来迟的《判决》……(记于卡夫卡誕辰日) 我们的沉默,并非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的话不知给谁说。如果我们不能在沉默中爆发,那就在沉默里冥想、幻听、飞行、做梦、说服自己吧…… 就像水消失于水,想存活于想里,爱沉沦于爱中…… 我们渴望创造。但是我们每一次小小的怯懦的创造,都有可能面临着毫不犹豫的扼杀;同时,我们会用另一套语言体系解读西方小说的建设性…… 旅行的人,脸总是比夜色黑得快,指甲总是比头发长得快…… 风雨大作,去大姐家陪老父亲吃午饭。回来睡醒,喝龙井,看《爱在黎明破晓前》,1995年的片子。我奇怪写《火车上》时,没看过。当男的说服女的下了车,我知道有意思了。和《罗马假日》相比,他在纯情中融合了现实,也没有德国影片《在床上》那样的激烈。我喜欢他们各自拿着一本书,喜欢他们的矜持与患得患失,也喜欢这样的句子:“随着暮色降临,我越来越喜欢他……” 如同从猿到人的进化史一样,写作者和他的写作过程必须永远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 作者追寻理想的读者,读者追寻理想的作品,这样一个上下求索的阅读链,无意之中造化了无数个美的历程…… 只有写作者才会厌倦写作。抵抗厌倦的唯一方式,是每天写上两行字,或者删掉一个不着调的句子…… “老公”、“老婆”似乎是从港台流转而来,渐次掺入我们的影像和生活,不知不觉地宣告着伪娘时代的到来…… 乡村是孤独的,麦子是孤独的。只有田野里的墓碑,从青苗中勉力探出头来,相互眺望…… 如果你确定了选择等待,那就表明你的内心渐渐的坚忍…… 刚刚接到朋友忠告,今晚不得外出喝酒。愚人节的邀请真假莫辨…… 阅读弗兰岑的《粗鄙共和国》是沉闷而紧张的,不像《如影相随的人》完全为了消遣,也不像保罗•奥斯特《纽约三部曲》,让你充满期待,甚至想着按照作者的指引,在纽约的街头巷尾走上一遭。《粗鄙共和国》之重超过了一部中篇作品的限度,他坚如磐石,你爱读不读。他提醒我,在最优秀的作家那里,描写远比叙述更重要,或者说,叙述是通过描写体现的…… 我希望在梦里访问到现实的图景,我更希望在写实中到达梦境的超越挺拔…… 唯有相爱的人,才意识不到彼此的口臭…… 思想者可以是哲人智叟,释疑解惑,为他人打开一扇窗,却不可以失去无解的困境。困境是他们留给自己的一道窄门,从中以各各不同的方式自我摆渡。解困的选择,唯有突然死亡,这样他们才能保持思想状态以及思想中的孤傲与清新脱俗。但现实状况是,如今自杀者数量上的剧増,反而意味着思想者的骤减甚至缺席,哦不,思想者是不以数目计的…… 人活着的时候必须保暖御寒,死了之后,却得降温藏冷,才能继续睿智祥和,仿佛流浪者归来的安然沉睡,而不是他刚离去,追踪着大江边船工们悠远的号子…… 如果一个女人问你在哪里,你最好回答:私人诊所。这样听来,就像你在陪着另外一个女人处理遗留问题一样…… 水仙要谢了。在这名副其实的春天,我们确实告别了严寒,却将会迎来多少美的消逝啊…… 喝酒回家路上,两车相遇,互不相让。我给他们搬掉电瓶车,踢掉防盗门的垫脚石,吆喝着挥挥手,让他们通畅无阻。没有人给我个笑脸,哪怕是一张温和的表情。我只有自责,我做这些难道就为他们谢谢或者一个笑脸吗。但我不得不承认:是…… 我一直以为,饥饿感只会让我们渴望,失去饥饿感却会让我们恐慌。但我奇怪地发现,饥饿感有无所导致的不同心理反应,竟然拥有同样的声调。如果我与你说话时的距离达到一定程度,你完全可能听反了意思:饥饿感只会让我们恐慌,失去饥饿感却会让我们更为渴望。于是我又沮丧地发现,这种感觉仍然成立,但你可能不一定喜欢…… 海明威说,真正的高贵,应该是优于过去的自己。如果你认为性本恶,这是一道难以逾越的试题。如果你觉得性本善,那么这道题接近于无解…… 有多少个生动而忧伤的黄昏,我强烈渴望呆在家里,足不户出,这样可以让晚年的日子变得更加漫长。我频繁的外出,是为了铭记、挽留和缅怀这些闪电般消失的夜夜夜夜…… 我采撷了一些脸盲果/不是水果/也不是鸽子蛋/如果你不认识我/吃了他我们更陌生/如果你不记得我/吃了他就不再会遗忘/果果不多/想要的人也不多/起码我得给自己留一颗/终有一天用得上/如果他不腐不烂/还可以作殉葬/当我想你的时候…… 我们始终觉得卡夫卡、福楼拜、康拉德、梅里美活得好好的,是因为我们孤单的时候阅读他,相逢的时候谈论他。是我们复活了他们的此在。他们如同闲云野鹤,如同那些一本正经装睡的人。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尽管不知道我们是谁,却负责任地经常唤醒我们,引领我们前往皇村,前往他们创造与发现之所在。这实在是个有趣奇特的感觉,当我们议论狄更斯、托尔斯泰、马尔克斯、博尔赫斯时,倒不是为了复活他们,而是为了追思他们,仿佛他们是家族里新近逝去的德高望重的长者…… 爱的下落,是让人与自然都有安放之处…… 既然美好的事物昙花一现,我们更应该知道珍惜,就像珍惜烈日炎炎的夏天的早晨的凉爽那样,伫立,回味,咀嚼,推敲,琢磨,臧否,留连往返,仿佛你在人间,你面对的世界,是一个波澜不惊意味深长的短篇小说…… 午后读完理查德·福特的《大瀑布》,从凉快的书房走出,热浪滚滚。也许是这个短篇小说给了我信心,再次坐定,打开电脑,翻出几年前写的一个半拉子废品,从头看起。也许还能写下去。写完它,相当于救活了作品中的几条生命,也拯救了我自己…… 我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参加一次会议,听完一堂讲座,但我总是尊重会议安排,在规定的时间报到,在规定的时间返程…… 长跑的人腿会越来越软,游水的人肚子会越来越鼓。吸烟的人胸会越来越闷,饮酒的人脑子会越来越钝。这些肤浅的道理人人明白,之所以还我行我素,是因为我们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汽车熄火后,钥匙拔不下来,你遇到过吗。我周围的人都说从来没有过。可是我的车经常如此,让我颇为头疼。到4S店检查,说挂档面板坏了,要更换。好的吧,那就换。工时费加材料费花了1350元。有点心痛。问题是不久之后,钥匙还是常常拔不下来。忍不住去讨要说法。4S店说,操纵杆也要换,估计还得花上千把块。我说,那你上次为什么不说,却换了外壳面板。回答说,上次以为还能用,帮你节省的。至于面板,你本来就磨损严重了。我无言以对,但也不想乖乖就范。好在这种情况不是每次都发生。它是偶然的,随性的。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了。但每次关闭发动机时,我们都心惊胆战。有一回实在没辙,邻居友好胖子把车倒出来,让我们的车停放到他的车库。怎么办?当然要修了。我们这回没去找4S店,而是任意找了一家路边维修店。杀熟的事到处都有,所以这样的麻烦不能找朋友帮忙。维修店的老师傅一听情况便嗬嗬笑了,他说天天有人为这样的麻烦来找他。其实吧,这根本不算个麻烦不算个事儿。怎么讲?你们学的手动档开的自动档吧,师傅问。是的,现在谁还开手动车呀。那就对了,他说,你们把操纵杆推到P档时,没有踩住刹车。熄火扭钥匙时,也得踩住刹车。虽然不踩刹车,也能拔下来,但不规范,随时可以出现你们所说的麻烦。师傅没收一分钱。他肯定知道,以后车子有了毛病,我们还会来找他的。 这件事告诉我,钥匙拔不下来,并非绝无仅有,就像到了医院,什么样的病人都能遇见一样,关键就看医生如何处理了。医生如果说,情况很严重,病情就会加重。医生如果轻描淡写,给你开点藿香正气丸速效感冒胶囊,你的病可能没出医院就好了多半。这样的好事当然不多了。那么4S店这么做,到底是员工缺乏经验,还是故意黑客呢。我不想揣小人之心,但手动档自动档关机熄火的动作要领,应该不算什么高端技术吧,为什么他们不知道呢。开车到家,我按照师傅的吩咐,干净利索地关机(踩住刹车),拔下钥匙,再关门锁紧。我喜欢听到锁车门时那悦耳的丢丢声…… 为什么总要在宿醉之后,才觉着早晨的那杯茶救心般的好喝,那碗粥无微不至的爽口…… 日本演员高仓健去世了,我首先想到的是他主演的那些电影,塑造的那些男人形象,尔后想到的是那些同样伟大的中国男演员王心刚、达式常、许怀山、杨在葆、李默然(排名不分先后),我努力回忆他们表现的角色和电影。我还想到了一个日本作家开高健,因为他的名字和高仓健有一个译音相同。开高健很少有人知道,却的确是一个稳健型的作家,他在写实的基础上,总是逸出现实的束缚,非常现代,比什么黑井千次、安部公房厉害多了。但微信上到处都是怀念和记录高仓健的文字。这是不是一种角色移位?我不知道高仓健的个人情况,就像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萧红、张爱玲一样。其实我们欣赏和怀念的应该是高仓健创造的老派硬汉形象,而这种怀念的错乱却有点让人无语。再说这种怀念也仅仅停留在怀念上吧,恐怕很少有人会再去重温《追捕》《幸福的黄手绢》――无论人物还是音乐,都那么刻板和稚嫩。我们经常重温的仍然是教科书般的黑泽明电影,他的结构、叙事、对暗黑的钟情、越过现实的表达,都让人念念不忘。也许,我们怀念高仓健,只不过是在怀念我们自身,怀念我们当年所处的那个启蒙时代吧…… 汽车,电脑,手机,微信,每一个新兴事物崛起时,都会引发人们的怀疑和忧虑,随后才渐渐被裹挟其间推而广之。没有多少人疑虑读书的用处,因而读书人永远是极少数…… 万万没想到,斯蒂文·米尔豪瑟的绝大多数作品都是由同为美国作家的保罗·奥斯特译成法语,作最郑重的推介,在法国获奖、引起追捧,才成为经典作家的。奥斯特是那种畅销型的纯文学作家,米尔豪瑟是隐士型的精英作家,在大学教授和文学爱好者的小圈子里流行,两个人写作探索的路子也不一样。读了米尔豪瑟,你会觉得,雷蒙德·卡佛不值一提。毫无疑问,小三岁的奥斯特也是米尔豪瑟的铁杆粉丝,而且他的长篇短制《密室中的旅行》完全可以和米尔豪瑟的作品媲美。奥斯特译介米尔豪瑟,不仅有着非凡的底气和勇气,还表现出英雄惜英雄的敬意、不译不快的惬意…… 周末去乡下,看望年迈的父亲。父亲喘着气,弯着或者蹲着,给我挖了青菜、菠菜、大蒜和葱。他执意要自己挖。他说,明年就挖不动了。父亲一边择菠菜,一边说,正月里带我到街上玩。我说好的好的,现在带你去也行。他摇摇头说,不去,现在不去,到正月吧。大哥说,正月还远着呢,现在就提。大哥不懂。我懂。父亲九十,年后九十一了。过年等于过了一个坎。正月里上街,是他如今的目标,也是将来的自豪。我们在生活中的煎熬,被父亲看作和时间的搏斗…… 好作者首先应该是个好读者。做为读者的作者和做为作者的读者似乎应当有着共同的期待,而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于是,新的阅读和新的写作蕴藏着新的期待…… 夏天,我们总是避着阳光。到了冬天,我们处处迎着阳光,却躲不了寒冷。对于刺骨的冷,我们既害怕更渴望,可始终找不到一条冰封的小河,也看不到雪压青松的白。所以诗人说,“你那一本小说躺在床上,在另一个幻象世界周游,它使你感叹,或使你向往,因为冬天封住了你的门口。”我只得背对繁华,静默于温润的黑,才能想象冰山上摇曳的火焰行状…… 在你成功的背后,肯定有一群默默支持帮助你的人;在你成功的前面,注定有一个比你强大你又必须超越的对手。这个对手可能是别人,也可能是你自己。成功的人酷爱对手,感谢对手,是对手把他变成了活着的人;庸常之人恐惧对手,他选择撤退、逃离,面貌不清,直至模糊、消失在芸芸人海。他活着,仅仅作为一个被忽略和遗忘的角色…… 很多时候,我们必须死死压制住写作的冲动。就像骑马少年,努力不想他暗恋的姑娘,就像收藏火种,让她成为云层里的一道亮光。可以允许她变身为刀子,潜伏在胸腔。心,是他的磨刀石。遍体鳞伤时,往往意味着璀璨与辉煌…… 我不喜欢保温杯。通常我用玻璃杯泡茶。我喜爱观看茶叶在杯子里垂挂、悬浮、翻滚、上上下下的姿态。壶中有乾坤,说的就是茶叶很忙,他们各有各的去处和奔头。我的保温杯夜间总是贮满了开水,等待我口干舌燥的那一刻。但我醒来时,往往天已大亮。我是给小白挠醒的。小白是只小比熊,他掌控着我的睡眠,不让我有偷懒的机会。我讨厌他,又依赖他。对此,小白了如指掌,却一如既往。他认为,我才是他的依赖…… 有的人微信时,仍然沿用QQ的方式;有的人拥抱,是为了漫长的告别。有的人报怨一生,自认为好死不如懒活;有的人一生辉煌,却觉得这个世界不宜耽搁太久。最美的时光,永远惊鸿般短暂。找不到自己,那是跑偏了方向…… 一部好的作品至少得有三个作者:原著者、批注者和评介者。这些作者最好来自南方,也来自北方…… 为什么每次搁笔收工,总感到灯枯油尽?迷迷糊糊的视线里,好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啊…… 所谓朋友,就是那些热衷于点赞的人。从中他们也收获着自己值得点赞的人生…… 小说已死,不是说这种文体的消亡,也不源于人们的懒散和生存压力,更非其他艺术门类的纷扰和其他媒介的强力侵入,而是小说本身,他的种种可能与人性上的挖掘,似乎已经探索完结。但是我们不要忘了时代与语言。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问题与风骨。每个写作者,也都有着自己叙述的腔调与癖好。有人的地方,就永远有小说。小说,于人而言,是对未来的一种过去式把握…… 我们渴望春天。我们期盼春风扑面的那一瞬,真的是因为二月春风似剪刀吗,还是源于在春天,每个梦里都有着你的梦呢…… 每次我洗车,三楼邻居的老父老母就感叹,你又省钱呵。他们第一次感叹时,我说是呵是呵。第二次,我说店里没我洗得干净。第三次,我说省钱可以多跑些路呢。第四次,我说去洗得等,不如自己方便。他们的感叹似乎是在测验我有多少个答案。后楼的宝马车主见面就给我递来一根烟,说到海光路上的洗车行洗去吧,报上他的名字,只要十块钱。我知道他是真诚的,我同样真诚地谢绝了他,我说,没法子呵,我就是爱洗车。我的车肯定不是好车,但永远都是最干净的车。我爱洗车,就像看不得流浪的狗一样我看不得肮脏的车,这和我书房的杂乱大相径庭。我就像个在花园里割草剪枝的中年男人,代步车就是我的花园。如今我依然爱洗车,哪怕寒风凛冽,洗净擦干,静静地看看它,照照自己的影子,车身印着我的指纹,车内留有我的体温。然后,步行去喝酒。路是越来越堵了,我觉得开车才是活受罪哩…… 早晨,春雨绵绵,牵狗溜溜。一个戴粉红口罩的女人与我打招呼。泰宁装饰城的老板。她的名字叫小三。她很乐意别人这么喊。老公和她几乎形影不离守着店。望着她的背影我惊叫一声:“男人码头?”电瓶车扶手上的黄色购物袋。四个黑体字粗大醒目。老板小三侧头瞟瞟,便疾驰而过…… 一个人的暮年,有病没病,都是与痛苦相伴的。有病的痛苦短暂,确定。没病的苦痛属于漫长的孤寂,且没尽头。有病治病来自求生的本能,也是想干点什么折腾折腾的无奈之举,肉体也就成了自我与医生轮番轰炸的废墟。没病的人则流连于追忆,常常大胆假设,遐想自己如果选择另外的道路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辉煌以求抚慰。殊不知,不管怎么选择,答案如出一辙。这么想,并非完全出于悲观或厌世,而是不必等到暮年去痛,让当下生活圆融,暮年才会圆满…… 旁白,并非多么新颖的形式,在《平凡的世界》里,却用到了极致,很多观众不习惯,且颇有微辞,但我很喜爱。作为一种抒情性叙事,它有力地弥补了影像无法替换的情感黑洞,成为复调,不仅让人物立体饱满,提升了影视剧的文学品质,而且激活了我们对原著的重读欲望。只可惜,这部电视剧到了48集之后,我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文学来自想象,是虚构而来的现实;历史出于需要,是对现实的反复虚构。文学是方言口语,历史是白话书面语。历史是历朝历代的宣传队,而文学才是永恒的播种机,文学为历史驱魅,历史则不断校验着文学的成色和纯度…… 怯懦者是勇敢的,勇敢者是自信的,自信者是谦卑的,谦卑者是满足的…… 人人都说我身材适中,殊不知我对我的身体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尤其冲澡时,我不敢看自己,我非常讨厌我那渐渐隆起的肚腩,它酷似无名者不起眼的卑微的坟包。为此我下定决心,要做些改动。除了遛狗(事实证明那是无效的),每天我在家都原地跑步、仰卧起坐、弯腰触地、踢腿、蹲跳,可谓千方百计,但收效甚小。我只得使出绝招:晚饭后,我只穿一条单裤,让寒气渗透。不久,肚子里一阵一阵的绞痛。晚上我一般要上两到三次厕所。这是我自创的“腹泻瘦身法”,可见处处有学问,对外却宣称,身体标准是一个人形象优雅的尺度之一。没人知道,我若再不有所动作,我所有的内裤、泳裤、长裤、保暖裤就都要报废了…… 年轻时,我们折腾自己;年迈时,我们折腾别人。当我们无法折腾时,我们也就成了无趣的和无足轻重的人…… 我喜欢说走就走的旅行。精心安排,手术刀一般准确,简单问题复杂化,往往会失去渴望中的意外与惊喜,那么你的旅行和每天的工作还有什么分别呢…… 《什么是我的》,美国女作家安·贝蒂所著的中短篇小说集,曾经是我随身携带书。那年游新疆时弄丢了。引以为憾。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和她相遇了。却在儿子的背包里发现了一本新的。1999年2月,上海译文出版社第二次印刷…… 每一次的相聚,都是伤感的告别。我们每天都在告别,告别青涩,告别他人,告别好消息告别坏消息,告别此在,告别自我。在告别的声声叹息中,我们拥抱着虚无也反抗着虚无,接近了现实,也超越着现实…… 新箬子,新粽子。每年仲春季节,大姐都给我送来糯米香。亲情是具体而微的,又是非特质的。他缝合着我们的身心,我们的呼吸,我们的乡土记忆,我们日渐涣散的目光;他要我们时时驻留,蓦然回首…… 梅西为什么是永远的英雄?因为临门一脚时,别人的腿都会发软…… 人生处处是遗憾。最大的遗憾则是揣着糊涂装明白。如果早点明白现在才明白的事,我们将会怎样呢…… 我愿做那颗黯淡之星,丝丝缕缕的光亮,只要照见我自己,也就心花怒放了…… 再荒芜的土地,春天也会芳草萋萋;种子与土地无法选择彼此,却可以选择不倔的共同孕育,为了证明彼此…… 尴尬的是朋友送你的书,你遗失了,还让他发现了。更尴尬的是见面后,他再次送了一册…… 你曾经是毛毛的座椅。看见你,我就想起他。毛毛离开我了。沙发,也由牛皮换成了大叶红檀。怎样安置你,一直是我的纠结。所有的玩偶,都摆脱不了被遗弃。我想改变你的命运,就只能和你一同消失…… 死不暝目的人,都是心事太重的人。死不暝目的人,都是事业未竟的人。死不暝目的人,容易让人焦躁,瞧不起,或者敬而远之。死不暝目的人,活得很累,很烂,也很享受。对于这个世界,死不暝目的人,比我们更了解,也更留恋…… 在你阅读卡夫卡的那些时刻,卡夫卡就是你的卡夫卡。我们都有一个卡夫卡。无数的卡夫卡,从他的书信、日记、随感、寓言、静思、绘画、小说及其断章中涌现出来。每一个局部,都丰厚着他的全部。我的卡夫卡潜伏在我的小说里。我的多部作品中都有一个K。我记得库切有部长篇小说,叫做《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这说明库切也有他的卡夫卡。卡夫卡的小说里只有一个K,其他人则以身份命名,不是司炉就是医生,不是猎人就是教师,不是军官就是饥饿艺术家,不是女歌手就是土地测量员,他们都是K的化身。我的小说里,有K,也有具名具姓的人,就这样,他们拥挤呼吸在一起。K是虚拟的,别人是真实的,但间离效果却使我产生了恰恰相反的错觉…… 睡觉流口水的人,绝非沉睡的人,亦非装睡的人;睡觉流口水的人,是容易叫醒的人,更是心无挂碍的人;睡觉的人流口水,是为了激怒失眠的人…… 梦是最确准的现实。不会做梦的人,苟活在别人的梦境里…… 那盆不知名的花枯萎多时,一直欲扔未扔。兴许是获知了自己的命运,她赌气般地顽强盛开。扔不扔呢,忍不忍?纠结只为花千骨…… 为何总有人作恶多端屡教不改?因为他们正是恶的表现形态,宛如善有善的表现形态一样。善与恶,都从属于美。美是善与恶的统一体,而爱是善减去恶之后,剩余的那一部分…… 宿醉后,到何盈记吃早餐,其实只需一元钱。一碟雪里蕻,一斗碗绿豆粥,舒服死了。一个年轻的妈妈推着童车过来,坐到我的桌旁,嗲嗲的逗我家小白,她说一句,她宝宝也学一句。小白则乖巧地配合,摇摇尾巴,或者“汪汪汪”。“还要什么?”女胖子边盛粥边问。我不得不点了一只萝卜丝包子,咬一口就丢了。但好像不多花这两元就是一辈子的对不起…… 很久以来,我的耳朵就不舒服。采耳的女人说我患了中耳炎。说她有秘方,八百块,包治。我有些犹豫。为了拥有一双好耳朵,八百块不算太多,但我还是犹豫。上午,我终于去了趟医院。我已经十多年没有体过检,也多年没进医院了。所以寻找门诊部就花了很长时间。拆呵建的,医院也在变形。然后排队挂号又花了很长时间。女护士问是普通挂号还是专家挂号。当然专家了,我不想我的耳朵受半点委屈。我留意了五官科,三楼。但到三楼找五官科,又去了不少时间。往南走,我站到一个女护士背后,狠狠心,还是打断了正玩微信玩得起劲的她。她指指走廊的另一头,往北。到了五官科(严格来说,应该称做耳鼻咽喉科)才发现,每个科室门外其实都有个挂号收费处。长椅上坐满了人。喇叭里不时叫喊着候诊病人的名字。我觉得叫号就可以了,不停地呼唤你的名字有些尴尬。应该给他们提个醒。我在脑子里排队,不知道给谁建议管用。但很快便忘了这事。长椅上的人都很忙,手指在手机上翻飞,有的男人还晃荡着腿,孩子们更是跳上跳下的。我得离他们远点。徘徊复徘徊。每次走到听声室门前,都听到那个漂亮的女医生在向丑陋的女同事诉说病人的难缠,但是每次她的目光总是注视着我,好像我就是那个埋怨她的病人。在走廊里徘徊了五六圈,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我如释重负。听我说完,专家说你不是发炎,而是霉菌。专家说原因就在于你经常采耳。我说我去的是那种专业采耳的地方。他笑笑,说那也保不准。在电脑上点击了几下,他把卡和发票递给我,说好了。我说你看了右耳,左耳还没看呢。他说看了。我说没看。他说肯定看了。那好吧。我问吃消炎药吗。他说不用吃,就滴他开的药。这回我学乖了,站在门外的亭子间等待交费。接过我的就诊卡,收费员说了几遍,我都没有听清。旁边带孩子的女人说,叫你掏七毛钱呢。我的吃惊正在于此。我生怕自己听差了,招来白眼。“七毛吗?”我再次问了问收费的。得到她的肯定后,我掏出一块钱,她找给我三毛。然后,我又回到专家跟前,问他,光滴药,里面的东西怎么办。他没看我,说会化掉的…… 朋友在圈里晒字:相信未来。并叙述这幅字的来历。最后他问,“你还相信未来吗?”我想说,我们的变幻不定,注定我们达不到自己的期盼。我们达不到的那个期盼,正是我们的未来。有期盼,就有未来。对未来的期盼,是生活的迷人处,也是第一推动力。想想又太矫情了…… 阅读是接气与养气的最佳方式。对一个写作者来说,阅读当代文学,不是为了学习,而是表达尊敬。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和这些作品相互区别…… 人是生而不平等的。哪怕一对孪生子,先落地的可能是第二个受精卵,而滞留于母体的那一个又可能感触更深。他们的长相、个性、情智都与孕育时机、基因密码的组合和体质状况息息相关。他们化蝶为蛹,再破茧而出,此去经年,渐行渐远…… 昏昏沉沉,再读《最后的爱情,最初的形式》这篇压轴之作,发现和读作者的《只爱陌生人》一样,会产生不尽的想象,远远超越写作的想象…… 一个歌唱呕哑跑调的人,唱得越投入越动情,对我们的骚扰越大,印象也越深,影响却越小;多年以后,我们才明白,我们所以记得他,他所以成就了一番事业,就在于他爱歌唱,也敢于发出他喑哑的声音…… 拜访一个家庭,必然冲进他的厨房。进入一个城市,就得游览他的图书馆…… 楼下花圃里,有两只新生就遭遗弃的狗娃。眼睛尚未完全睁开,站立不稳。我唯一能做的是从冰箱取出两盒酸奶,撕开,放在他们的眼前,涂在他们的嘴唇,以后的两天,我想我不敢路过花圃的这一角了。我怕听到他们“m,m”的叫唤…… 昨晚回来,看1990年的《曼哈顿》。伍迪·艾伦的电影还是比他的小说更丰富。今天看马修·麦康纳主演的《污泥》(2012年),和两个孩子的对手戏。成长的伤痛。男人的信义。值得重看…… 真的猛士,是不会去摘取金牌的。他更乐意于制造一段传奇,一气化三清,成为最遥远的传说…… 爱是不计后果的执念。所以爱同样很简单,如果你不计后果的话…… 因为事关自身,我终于完完整整地参加了一次会议,并且得到了一个绰号:中国的卡夫卡。文坛大斗贺绍俊轻飘飘一句:听说,有人讲罗望子是中国的卡夫卡----老贺当然是出去好意,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太好收拾了:首先,把我和卡老作比较,后者是有愤怒的,我是温和的。再谈我们的区别,卡老是阴郁的,压抑的,我是轻松,明亮的。然后呢,就谈我怎样才能成为中国的卡夫卡呢?哇哇哇,要出人命了!这样的逻辑很严密,也很诡异:我为什么要做卡夫卡?我是不是还得穿越到奥匈帝国呢?K的生活与时代和我笔下的K咋就没人注意呢?我的随笔《我要我是卡夫卡》日积月累,不知不觉有一万多字了,出处是否在此?看来,事情越来越脱不了干系了…… 对一个人的攻击与打击,莫过于将他妖魔化。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妖魔化,意味着对其自身的丑化。妖魔化的祛魅,是一种审美,祛魅之后,是对妖魔化行为的反噬…… 终于读完长篇小说《欢乐而隐秘》。想象它如果拍成电视剧,其情节应该狗血至极。是叙述的掌控与语言的魅影引领我们,体验着一骑绝尘不管不顾的阅读快意。相对于作者的年龄,小说中那躁动无望一塌糊涂的青春显示出他旺盛的创作欲,但宗教哲学的掺杂又不免有些取巧…… 因为老实人常常存在失败的可能,所以聪明人往往才是智者的天敌…… 《我告诉儿子》:你的父亲不是一个温和的人。这首名诗,写于1984年,1999年改毕。这是一个父亲的自白。他要折断自己的翅膀,像旧手绢一样赠给儿子,送他飞翔。“我一天也不会离开你/我将暗中跟踪你,走遍天涯”。他要做远远地看护着儿子的月光。“被忍住的眼泪/将会成为你流淌的金币”。如果穆旦的诗面对的是大地万物,徐敬亚面对的则是大地上的精灵。全诗语调低沉,满满的奇思哲句宛如夜幕下的粼粼波光。“父亲只要求你//在最空旷的时候想起我/一生只想十次/每次只想一秒。”诗篇诞生的过程恰巧呼应着少年成长的过程。决绝的鼓励,寄寓着诗人对人类未来的厚望…… 每次看到刘小东的画作都会激动不已。为什么在他的笔下,寻常之物会熠熠闪烁,无意义的细节能化作有意趣的形状?陌生、新奇、大胆、特质,凌空虚步,冷酷与温和,独断与激情,也许我们尚未进入那种天马行空的灵界吧…… 词语于我,也如同颜料和音符,只能流放,无力解释,无法回收。回收会变质,解释则是又一轮的放逐…… 去年我才知道,有个画画儿的木心。我到乌镇来,好像就是为了看看他和他的字画…… 写作让我对世界充满好奇、惊喜和感恩。写作者怒放的生命就是在不停地对世界重新命名的过程中。命名是修正与重建,命名的过程就是自我完善的旅程…… 对于男人,情商高了就是软肋,智商低了就是硬伤;对于女人,情商高了命苦,智商高了,命更苦…… 你若健康,你看到的就都是快乐。你若灰暗,你看到的就尽是肮脏。你若失望透顶,在他人眼里,或者在镜中,你就是个失败透顶的家伙…… 我们这条楼道各家的门灯很有趣;一楼没有,因为没有必要,再说车棚走廊里还有感应灯,跺跺脚就可;二楼应该有,但只有一盏,房主是我最好的酒友,因为使用频率高,买灯泡也最勤;三楼可有可无,因为上下都有,靠楼梯的那家住有老父老母,所以安装了,但亮不亮由他们自己控制,也就是说晚上要是有人出去了,灯就亮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如果进屋忘了关,就会彻夜长眠,由于他们没有(也不可能)养成进出开门灯的习惯,经常彻夜长眠,虽然用得不多,成本却不比我们小;四楼必须有,两家自然都装了;五楼嘛,我就住五楼,按理说四楼有了,我们可以偷偷懒借借光,但吃相太明显太丑,我和对门还是装了,不过我靠楼梯口,用我的灯比较顺手,我也不可能为找平衡,就别扭地去按他们家的灯。这样一来,对门的灯可能由于用得极少,灯泡坏了没换,就再也不亮了,而我则必须经常用湿抹布擦拭脏兮兮的按钮…… 对于这个世界,我们说得越多,懂得越少;理解得越深切,未知的领域越广阔…… 关于四大名著,大概只有红学家们仔细看完了《红楼梦》,而且也不尽然。反正我是看不下去的(虽然读了四五遍)。我只喜欢它的某些片段。人人都说《红楼》好,是集体无意识,故作高雅。我们的人生,其实是从极限阅读其他三部长篇小说开始的——引导我们如何正大光明,如何使奸耍滑,如何追寻终极。以前我认为,讨厌《红楼梦》是由于作者缺乏删繁就简的品质,(以致把自己写死了),现在我发现,源于他仅仅是对现实的复制与再现,而《三国》和《水浒》是对历史的想象,《西游》则是对哲学、存在和宇宙的想象。杨修,诸葛孔明,时迁,石秀,大师兄,牛魔王,如来……这些虚拟的人物生猛逼真,带来的是强烈的生命感,和他们一比,宝黛是落日熔金,是残垣断壁蝴蝶梦,成了舞台上的戏子……终于读完《等待》。依依不舍。余华赞叹说:“我惊讶于哈金推土机似的叙述方式,笨拙并且轰然作响。”的确如此。但余华从凌晨到晨光初现就看完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的,我可是看了差不多半个月。不敢一下子读光,第二天又忍不住拿起来。记得哈金写过一篇短文《伟大的美国小说》,他算是参透了伟大,因为《等待》就是一部伟大的长篇小说。每天读上一两章,世界变得如此安宁和寂静。我心目中的长篇小说就该是这样子的,让你走进一个崭新的世界,时间因此而停止,仿佛遁入异度空间,又无膈膜之感。它的体量和结构与《包法利夫人》等同,描写丝丝入扣,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物、场景和心理的波动,让存在变得合理。格非说他从《红楼梦》里读到了悲凉,《等待》则让我感到了悲凉里的温暖,这是作者超越于小说之外的固有的人间情怀。 来源:《作家》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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