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和割裂
来自:cathy(环中以应无穷)
加缪认为世界本身是荒诞的,怪异的。而真实生活着的人则是孤独的。人们往往只要多向自己问一句为什么就可以发现这一切的荒诞不经。他自己举的例子譬如向坦克冲锋的骑兵,正直而被指责的人等等。我觉得这些例子并不具备很好的说服性来论证自己的说法,因为毕竟信念与偏见是有迹可循的,符合逻辑的。仅仅阐述了社会层面的荒诞,是表面而非本质的荒诞,是多多少少是软弱无力的。而深究世界本身的荒诞时,我们必须从更深层次挖掘其矛盾。 荒诞的根源 我们都经历过悲伤与痛苦,我们也大抵相信演化论。不过人们往往是把事实与事实并行而不加以联系的思考的。而我们只要多问一个为什么,就可以发现其内在的荒诞。演化的目的是更好的生存与繁衍,而悲伤与痛苦则是阻碍我们向上的——但是悲伤与痛苦却恰恰是人类演化而来的能力,这在直觉上是矛盾的。演化心理学认为,悲伤与痛苦是为了提醒人们什么重要而什么不重要,其程度大小向人类提示着什么值得争取而什么可以放弃。但是人类却是在追求快乐与幸福的,人类不希望悲伤与痛苦。但是我们同时也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悲伤与痛苦,那么人类也不会知道什么是快乐与幸福。这一连串连续悖论式的事实向我们昭示着一个真相:不光人类社会是荒诞的,事实上荒诞的根源来自人类自身。 人类的荒诞在一些科学研究中暴露的相当彻底。 几乎每个人都经受过失恋,每个人也都清楚的记得失恋的感觉:食欲衰退,失眠,心口仿佛压了石头,对其他事情不感兴趣等等……先不到说我说的准,事实上这也是临床抑郁症的表现。正如我之前所说,按照一般逻辑,人类本应演化出迅速走出失恋的能力,而不是演化出可能导致自杀与暴力行为的情绪。但是这并不是我想着重讲的,我想讲的是另外一个因为失恋而产生的荒诞现象:挫折吸引力。 心理学家把失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抗议”,第二阶段是“放弃或者绝望”。在抗议阶段,被遗弃的一方为了让对方回心转意,会苦思冥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怎样才能重新使对方爱上自己。他们有时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恋人的家中或工作场所,然后咆哮而去;他们不停地打电话发电子邮件和写信,一再拜访两人共同的朋友......随着这些行为的愈演愈烈,被抛弃的一放对对方的爱情不仅不会减弱,反而不断地加强。这种现象被称为“挫折吸引力”,意思是当爱情受到阻碍时,被遗弃者对恋人反而爱得更深了。这样奇怪的行为是有生理学基础的。精神病学家认为:这与多巴胺有关。多巴胺是一种控制肌肉运动.并让人产生满足感的化学物质。在恋爱刚刚开始时,产生多巴胺的系统被激活。在抗议阶段,多巴胺的活动也增加,使得遭到拒绝的恋人感觉到更为强烈的激情。 所以根据以上种种,通过我们对人类心理活动的认识,我们明确的知道了第一个事实:人类作为个体的需求与人类作为物种的需求是割裂开来的,常常对立的。这导致了人类本身的荒诞。 荒诞的来自割裂 探求人类与人类社会的原因,则又要探询人类之所以为人类的预设。 我们首先要知道,作为物种的人类“过多”“过于丰富”的意识和思想诞生在无规律的演化之中,虽然智慧的演化在生物的进程中是必然的,但是智慧本身却是多种因素导致的偶然——如果地球气候因为一些问题产生变化,一种独居性的人种更适应了环境,那么我们现在作为社会性动物的人类就不复存在,而独居性人种的思维中甚至不会有组成社会的观念。所以,我们的情绪与观念,爱恨情仇乃至我们存在本身。是偶然产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是作为一个时段的演化而得来的能力。 而这个能力往往不受控制,往往与我们的其他能力相抵触,往往不合时宜。 不受控制:我们无法抵抗脑中产生的情绪与想法,比如我们失恋了必然会产生挫折吸引力,哪怕你的理智知道挫折吸引力的存在。你可以克制,但是不能克服。 抵触性:人类追求快乐和幸福是演化而来的能力,与幸福与快乐相关的奖赏机制开启时,正是演化认为更适合我们生存的情况发生时。而悲伤与痛苦同样是人类演化出保护人类利益的能力。但是显然,这两类目的相同的情绪是在个人意识中是严重对立的。 不合时宜:人类在数百万年来的演化中,更爱吃高热量食物的祖先们更多的生存了下来,这类基因也因为他们的生存而流传,而在今天,这类基因却成了我们肥胖的根源之一,反而导致了我们的健康受损,寿命减少。 谈完了人类与人类物种的关系,再谈谈人类理想与人类社会的关系。加缪认为,人们对世界——事实上是人类社会,往往充满了类似宗教信仰式的信任,希望其是合乎理性,有其意义的。而真实的世界恰恰相反,既不理性也不存在意义。而事实上确实如此,社会生物学和演化心理学都论证出社会仅仅是生物本能堆砌起来的造物,并不存在天然的合理性。只是在此时此刻作为最佳的适应自然的产物而存在,是依附而无规律的。 人类总是希望有人类可以合乎理性,可以对某些诸如爱与和平的词语的赋予共同的意义与价值。但是作为演化而来的具有生物社会性的人类社会,却于人类所希望并且相信的样子截然不同。 比如我们相信道德,相信良心,面对小悦悦事件人们痛心疾首高呼道德沦丧,但是事实上人类的道德感并没有明显变化,只是旁观者效应*3和责任分散意识起了效果,所以作为演化意义上的社会人做出了与内心完全向背的决定——也是身处社会之中的决定。也就人类社会的荒诞决定,这决定并不因为文化或者时代所影响,只是受人类的社会心理所影响。 再比如我在文初提到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身处真理之中,认为别人受到了欺骗,认为自己掌握了可以论证自己观点的可靠证据。但是这在大多数时候往往只是一种证实偏见*4在起作用,是一种只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事情的心理在起作用。 至于和平更是一种美好的幻想,作为人类本能的战争行为,只能被克制,不能被克服*5,人人平等也许也只能等到真正的破除了阶级和社会关系的依附的共产主义社会才能达到,因为人类的社会性——以及与其相同而来的地位高低是演化而来的根深蒂固的心态。人类只是一种裸猿,而不是天命所归的选民*6。 那么人类是否真的可以团结一致?这恐怕也仅仅是一个梦想。正如心理学家海特(Jonathan Haidt)所说:“大脑让人组成不同的团体,并使我们与其他团体产生对立,从而使我们无法看清事情真相。”因此,我们便不断做出错误的决定,陷入各种困境。我们总以为别人无法识破自己的伪装,总认为自己所属的集体比其他集体更加优越,实际上,这都是假象*7。并且实际上,我们对他人的理解总是受到了很多心理因素的干扰,这叫做“认知不对称假象”*8。这也是使不同的人类群体互相产生冲突的主要原因。 甚至人类在逐步取消偏见的过程中都是异常艰难的,大脑的逆火效应可以很大程度上阻止我们相对客观的去理解问题。我们刚提到的证实偏见研究告诉了我们当大脑接受了一个信息后,便会本能的捍卫它不被其他与之相斥的信息所侵犯。而逆火效应*9则是在人被动接受信息轰炸时保护自己的既有观点不受外来信息的侵害。慢慢的,逆火效应会让你对自己的怀疑越来越少,把自己的看法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实。这样的自我保护系统如果配合了敌意媒体效应*10那么简直是一个制造偏见的地狱。这就是我们所处的荒诞不经的社会。也就是我在文初提到的社会现象的根源。 所以我们看到,人类与人类社会都是无理由,无意义的,是荒诞的,这荒诞导致了我们的孤独感,对世界的陌生与厌恶。因为作为偶然的人类意识所盼望的现实与真实的现实具有巨大落差。 亦既是说,荒诞的本质就是割裂。是人类个体意愿与人类物种意愿的割裂,也是作为社会人的意愿与社会意愿的割裂。正如萨特对加缪的评价:荒谬是事实的状态,原始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其实除了人与世界的关系以外,也就别无所指了。根本的荒谬正是一道裂痕——人类对统一的苛求和意识与自然之间的断裂;人类对永生的苛求和生存有限性之间的断裂,是人生对其构成本体的“忧虑”和奋斗的徒劳之间的断裂。也许萨特在这里的奋斗仅仅是讲的一种薛西弗斯式的奋斗的徒劳,正如加缪在《鼠疫》中描写的那位正直的医生所做的那样,但是这句话何尝不能指代人类对于对社会的理想与意义的追求呢?
()本文节选自友邻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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