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剑:王銍及其家族事蹟考辨
支婁迦谶(以今曉古,以古正今。)
王銍及其家族事蹟考辨 张剑
《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所刊》2008年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年版
内容提要 宋代王銍及其家族,是宋代文化家族具有典型性的個案。王銍家族數世博學皆有著述,王銍五世祖王昭素,是北宋初著名的易學大師,著有《易論》;其伯父王得臣,所著《麈史》極得四庫館臣稱道;王銍本人也有《默記》、《四六話》等書傳世,其子王明清的《揮麈錄》,更是研治宋史及家族史者常備的案頭之書;這個家族兼有超凡的天賦,以驚人的記憶力自負,雖然科擧不利,沉淪下僚,但家族名聲賴以不墜。對這一文化大家族的研究,長期乏人關注,史料記載多有舛誤,本文爬梳考辨,力圖使這一家族事蹟及其時代意義呈現出來。
文化傳承與發展方式上的家族性,是中國古代社會的重要特征之一。秦至唐代,中國文化學術多掌握於高門大姓的世族,至宋以降,漸移於新興的科宦家族。此一歷史舞台主角的轉換,恰可與近百年來史學界高倡的“唐宋變革論”相互印證。宋代文化(包括文學)家族眾多,如“二宋”(宋庠、宋祁)、“三孔”(孔文仲、孔武仲、孔平仲)、“四洪”(洪朋、洪炎、洪芻、洪羽)以及執七代朝政的東萊呂氏(呂蒙正、呂夷簡、呂公弼、呂公著、呂頤浩、呂本中、呂祖謙)、十世無虛榜的澶州晁氏(晁迥、晁宗慤、晁說之、晁沖之、晁公武)、百代猶讓人景仰的眉山蘇氏(蘇洵、蘇軾、蘇轍、蘇過)等,形成了“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1]的堅固基石。王銍及其家族,正是這基石中的一塊。王銍五世祖王昭素,是北宋初著名的易學大師,著有《易論》;其伯父王得臣,所著《麈史》極得四庫館臣稱道[2];王銍本人也有《默記》、《四六話》等書傳世,其子王明清的《揮麈錄》,更是研治宋史及家族史者常備的案頭之書。但對這一文化大家族的研究,除王明清略有人涉及外,其他卻長期乏人關注,史料記載也充滿矛盾,多有舛誤,本文爬梳考辨,力圖使這一家族事蹟盡可能清晰地呈現出來。
一
王銍家族的世系,最早能追溯到其五世祖王昭素,晁說之《景迂生集》卷十七《送王性之序》雲:“酸棗先生五世孫銍,字性之。”據此知昭素爲其五世祖。昭素是開封酸棗(今河南原陽)人。《宋史》卷四三一有其傳:“王昭素,開封酸棗人。少篤學不仕,有至行,爲鄉里所稱。……博通《九經》,兼究《莊》、《老》,尤精《詩》、《易》……著《易論》二十三篇。”然《宋史·藝文志》載其著“《易論》三十三卷。”按《東都事略》卷三十五雲其著“《易論》三十三篇。”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卷一雲:“《易論》三十三卷,右皇朝王昭素撰……其書以《注》、《疏》異同,互相詰難,蔽以己意。”[3]今當從宋人作“三十三卷”。《易論》今佚,但宋朱震《漢上易傳》、鄭剛中《周易窺馀》、項安世《周易玩辭》、方聞一《大易粹言》、呂祖謙《古周易》、馮椅《厚齋易學》、董楷《周易傳義附錄》、俞琰《周易集說》等書皆有征引,猶可窺其大概。《宋史》本傳複雲:“開寶中,(李)穆薦之朝,詔召赴闕,見於便殿,時年七十七……賜坐,令講《易·乾卦》……拜國子博士致仕,賜茶藥及錢二十萬,留月馀遣之,年八十九,卒於家。”按《續資治通鑒長編》卷十一:開寶三年三月辛亥,“以處士王昭素爲國子博士致仕。”據此知《宋史》雲“開寶中”系開寶三年;又據此知昭素生於公元894年,卒於公元982年。王明清《揮麈錄前錄》卷一:“明清五世祖拾遺,開寶八年以近臣薦,自布衣召對,講《易》於崇政殿,然後命官,崇政殿說書之名,肇建於此。”[4]據此知《宋史》雲“便殿”爲崇政殿,惟昭素實王明清六世祖,此處偶誤耳,陸游與王明清交好,有詩雲“汝陰太史萬簽藏,酸棗先生六世芳”(《送王仲言倅泰州絕句二首》其一),亦可爲證。
王銍四世祖王仁著,聲名不顯。《宋史》卷四三一王昭素傳後附記:“子仁著,亦有隱德。”當亦開封酸棗人。王仁著有子數人,其一支遷顺昌府汝陰(今安徽阜陽),爲王莘、王銍一系;一支遷安州安陸(今湖北安陸),爲王得臣一系。王莘與王得臣同族,四庫館臣有不同意見:“陳振孫《書錄解題》以爲王銍之伯父。案書中神受門第七條,稱‘王樂道幼子銍,少而博學,善持論’。又詩話門第十九條,稱‘王銍性之嚐爲予言’。讒謗門第三條,稱‘王萃樂道奉議,潁人也’。則與銍父子非一族,陳氏誤也。”(《四庫全書總目·麈史》)其實陳振孫是據王明清《揮麈錄後錄》卷八:“伯祖彥輔,以文學政事颺曆中外甚久。……徽廟登極,已而遇八寶恩轉中大夫,又以其子升朝遷太中大夫。又數年,年八十一乃終。伯祖名得臣,自號鳳台子,有《注和杜少陵詩》、《麈史》行於世。”又《揮麈錄三錄》卷一轉記王銍手記雲:“先子久居安陸,皆親見之。又,伯父太中公與持正有連,聞處厚事之詳。”王銍、王明清父子決不至都錯認他人爲自己祖先。這說明王銍之父王莘與王得臣是從兄弟關係。宋人趙彥衛《雲麓漫鈔》卷十載:“汝陰王明清,字仲言,有《揮麈錄》,雲《麈史》亦其從祖王彥輔所撰,則二書皆岀一家。”[5]趙彥衛是宋人,所看到的《揮麈錄》版本所記的就是王得臣爲王明清從祖,可以做爲一個旁證。至於安陸和汝陰之别,很明顯是因爲占籍的原因(應從王得臣、王莘父輩就分别占籍),論其祖籍應皆爲開封酸棗。
王銍三世祖(祖父)佚名,僅知其曾爲官。王銍《默記》卷中:“李嚐與先祖同官。”據此知王銍祖父曾仕宦[6]。
王銍父親王莘,字子野,後改字樂道。《直齋書錄解題》卷十八雲“其父萃樂道”,“萃”當爲“莘”之訛,《四庫全書總目·雪溪集》沿其誤。王得臣《麈史》、葉夢得《避暑錄話》中均作“莘”,《周易》有“伊尹耕於有莘之野,樂堯舜之道”之句,故知銍父名莘。《玉照新志》卷六:“先祖舊字子野,未登第少年日,擕歐公書贄見王文恪於宛丘。一見甚青顧,雲:某與公俱六一先生門下士,他日齊名不在我下,子野前已有之,當以吾之字爲遺先祖。遂更字樂道。”
王莘少從歐陽修學文,從王安石、王回、常秩等學經,治平四年曾擧進士,初任安州應城尉。此據王銍《四六話序》:“先君子少居汝陰鄉里,而游學四方,學文於歐陽文忠公,而授經於王荆公、王深父、常夷父。既仕,從滕元發、鄭毅夫論作賦與四六,其學皆極先民之淵蘊。”又據《默記》卷下:“先公言:與閻二丈詢仁同赴省試,遇少年風骨竦秀於相國寺。及下馬去毛衫,乃王元澤也。……詢仁問荆公出處,曰:‘舍人何久召不赴?’答曰:‘大人久病,非有他也。近以朝廷恩數至重,不晚且來。雱不惟赴省試,蓋大人先遣來京尋宅子爾。’”按王安石英宗嘉祐五年除知制誥,後丁母憂,服除,英宗朝累召不起,而王雱擧治平四年進士,故知王莘是年同赴禮部。王明清《揮麈錄後錄》卷七:“先祖初任安州應城尉……”又知莘初仕之職。
王莘在熙寧、元豐間曾先後從鄭獬幕、滕元發幕游,與滕元發情厚,從之逾十年,元豐末任武陵令,元祐中官陳留,元祐五年滕元發喪,來京哭之。《揮麈錄後錄》卷六:“先祖從滕章敏莫府踰十年,每語先祖曰:‘公不但僕之交游,實師友焉。’平日代公表啟,世多傳誦。今載東坡公文集中者,實先祖之文也。”按滕元發熙、豐間長期任地方官,王莘入其幕當在此期,據此又可知王莘擅文章之學。《揮麈錄後錄》卷六:“元豐中,先祖訪滕章敏公元發於池陽……元祐中,公自高陽易鎮維颺,道卒。喪次國門,先祖自陳留來會哭。”可知元豐中莘已離滕幕,滕元祐年間喪時王莘官陳留。又《四六話序》雲莘曾從鄭毅夫,鄭獬卒於熙寧五年,莘入鄭幕當在入滕幕前。莘任武陵令事見王明清《投轄錄》:“元豐末先祖任武陵令。”
元祐末,王莘坐黨籍謫官湖外,乃於安陸蔔築;紹聖初,爲工部郎中。莘坐黨籍事見王明清《揮麈錄後錄》卷七:“先祖早歲登科,游宦四方,留心典籍,經營收拾,所藏書逮數萬卷,皆手自校讎,貯之於鄉里。汝陰士大夫多從而借傳。元符末,坐黨籍謫官湖外,乃於安陸蔔築,爲久居計,輦置其半於新居。”按文中“元符”當爲“元祐”之誤,元符年間,曾布正得勢,起莘爲曹郎中,又何來貶謫之說。爲工部郎中事見李之儀大觀年間《與王樂道工部手簡》:“皇恐上啟樂道知府鈐轄工部”。《玉照新志》卷二亦雲:“文肅當國,先祖爲起曹郎中。”按曾布紹聖元年六月自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兼侍讀,除中大夫,同知樞密院事,漸柄國政,至元符三年拜相。而《揮麈錄前錄》卷二載元符三年曾布拜相時,明清“母氏年九歲”;《玉照新志》卷二載:“文肅當國,先祖爲起曹郎中……時先妣方五六歲。”足見莘起曹郎中時不在元符三年而在紹聖二、三年,當國非必指拜相。另王明清《揮麈錄後錄》卷六:“曾文肅爲相,王明清祖王兵部作郎。”按兵部官階在工部上,不可能先爲兵部後轉工部,此處疑明清記憶有誤,或兵部郎中爲王莘後來所任職耶?
王莘大觀元年任江州知府,大觀末受代回京任職,政和中退居汝陰;宣和四年前卒。任九江知府事見《揮麈錄馀話》卷二:“大觀丁亥,家祖守九江。”又《揮麈錄三錄》卷二:“先大父大觀初從郎曹得守九江,自鄉里汝陰之官,有同年生宋景瞻者,姑溪人,其子惠直爲德化縣主簿,迎侍其父以來,先祖愛其清修好學,甚前席之,教以習宏詞科,日與出題,以其所作來呈,不複責以吏事……”按九江即宋江州,治德化。政和初罷職京城退居汝陰事見李之儀政和三年《與王樂道工部手簡》(《姑溪居士後集》卷十六):“比遂高志,想隻安汝陰舊居……叔弼止此,叩天何及?”按政和三年歐陽棐(字叔弼)亡故。又一簡雲:“自承歸闕,遂還舊物,屢欲修馳,匆匆不逮。久之聞倫類中有所同異,以至動握翻覆,卒至投抒之疑。初不謂然,既而果不我誑。輒爲之失聲愕眙,罔然無以爲言也。逮性之相見,乃審超視廓容,略不以毫發經意。薄祿里居,擁書自娛,凛焉一方之矜式。”據此知莘守江州任滿歸京任職,後遭同事排擠貶謫里居,其事當在政和前期。王莘卒年不詳,然王銍《四六話序》作於宣和四年七月,已稱“先君子”,故知莘卒於此前。
莘有子二人,長佚名,次王銍,皆秀異。釋惠洪有《次韻性之送其伯氏西上》詩“乃翁純孝曾種玉,一雙秀幹森如束。憶昨同舟游鄴都,鬢須尚帶廬山綠……”可證。
二
王銍字性之,汝陰人,自稱汝陰老民,人稱“雪溪先生”。《式古堂書畫匯考》卷四十五載王銍《題五老圖》[7],末屬“汝陰老民王銍謹書”。“雪溪先生”之稱則見《揮麈錄前錄》卷四程迥跋:“紹興辛醜,迥侍叔父尉剡,叔父出仲言昆仲詩,詫曰:‘此皆小汝若幹歲,雪溪先生諸子也。’迥茫然自失。”
王銍性聰敏,讀書一目十行,記憶超群。《老學庵筆記》卷二載:“王性之讀書,真能五行俱下,往往它人才三四行,性之已盡一紙。後生有投贄者,且觀且卷,俄頃即置之。以此人疑其輕薄,遂多謗毁,其實工拙皆能記也。”同書卷六又載:“王性之記問該洽,尤長於國朝故事,莫不能記。對客指畫,誦說動數百千言,退而質之,無一語繆。予自少至老,惟見一人。”能使陸游如此傾倒,歎爲“自少至老,惟見一人”,銍之才智自可想見。王銍又喜聚書,博覽好學。王明清《揮麈錄後錄》卷七:“先祖早歲登科,游宦四方,留心典籍,經營收拾,所藏書逮數萬卷,皆手自校讎,貯之於鄉里。汝陰士大夫多從而借傳。……先人南渡後,所至窮力抄錄,亦有書幾萬卷。”李之儀《姑溪居士後集》卷十五《歐陽文忠公别集後序》:“汝陰王樂道與其子性之,皆博極群書,手未嚐釋卷。”皆可爲證。
大觀元年,王銍訪曾布於京口,布以三子曾紆之女歸之。王明清《玉照新志》卷二:“明清《投轄錄》所叙劉快活事,後來思索所未盡者,今列於編外。曾祖空青,文肅之第三子也,快活每以三運使呼之,後果終漕挽。……文肅當國,先祖爲起曹郎中,一日忽見過曰:我今見曾三女兒,他日當爲公之子婦,時先妣方五六歲。又謂先人曰:曾三女,汝之夫人也。歸見文肅,呼先祖字雲:王樂道之子,三運使之婿,此兒他日名滿天下,然位壽俱嗇,奈何?已而文肅罷相,遷宅衡陽,北歸後,先祖守九江,遣先人訪文肅於京口,一見奇之,遂以先妣歸焉。後所言一一皆合,不差毫釐。”王莘守江州在大觀元年,曾布大觀元年卒,故王銍訪曾布必在是年。曾紆惟一女,汪藻《浮溪集》卷二十八《右中大夫直寶文閣知衢州曾公墓志銘》:“公諱紆,字公袞……女一人,適右承事郎主管江州太平觀王銍。”《揮麈錄前錄》卷二:“元符末,曾文肅自知樞拜相……是時母氏年九歲。”故知王銍妻曾氏生於元祐七年,歸銍時方十六歲。
大觀中,王銍曾隨父往江州,與釋祖可結詩社於廬山下,有唱和;又在汝陰,著《侍女小名錄》;此期間,與徐俯、洪炎、洪芻、惠洪、善權、張元幹等有交往。王銍《雪溪集》有《頃在廬山,與故友可師爲詩社,嚐次韻和予詩雲:“空中千尺堕柳絮,溪上一旗開茗芽。絕愛晴泥翻燕子,未須風雨落梨花。重江碧樹遠連雁,刺水綠蒲深映沙。想見方舟端取醉,酒酣風帽任欹斜。”後三十年避地剡溪山中,時可師委蜕亦二紀矣。靈隱明上人追和此爲贈,感念存沒,淚落衣巾,因用韻謝之》。銍“避地剡溪”當在紹興七年。《雪溪集》另有《與郭壽翁俱客錢塘,壽翁歸吉州,追餞至龍山白塔寺惜别,悵然終日,始登車而去。既行旬日,予得請廬山太平觀,將歸隱浙東山中,寄詩奉懷》,按紹興四年王銍尚爲太府寺丞,提擧廬山太平觀當在紹興五年,汪藻《浮溪集》卷二十八《右中大夫直寶文閣知衢州曾公墓志銘》載曾紆卒於紹興五年十月,其女“適右承事郎主管江州太平觀王銍。”然大觀初年銍父始守江州,若避地剡溪在紹興五年,前推三十年,事在崇寧五年,不情;然又不會晚於紹興八年,因大觀四年銍已居汝陰,故避居剡溪在紹興六年至八年之間。王銍《游東山記》(《東山志》卷十六)一文有雲:“僕以紹興七年六月往剡中。”可知其避居剡溪時間爲紹興七年。據此,可推知與祖可結詩社事在大觀二年,又可推知祖可卒年爲政和四年(公元1114)。祖可有《李伯時作淵明〈歸去來圖〉,王性之刻於琢玉坊,病僧祖可見而賦詩》、《書性之所藏伯時木石屏》等詩,當作於銍隨父守江州時,《揮麈錄三錄》卷二:“九江有碑工李仲寧,刻字甚工,黄太史題其居曰琢玉坊。”可證祖可作詩時王銍在九江。釋善權長期居廬山,與祖可齊名,他有《王性之得李伯時所作〈歸去來圖〉,並自書淵明詞,刻石於琢玉坊,爲賦長句》(宋孫紹遠《聲畫集》卷一,按此詩爲《全宋詩》失收),可知此期善權與王銍有交往,並參與了詩社唱和。
大觀中與洪炎交往並著《侍女小名錄》,事見王銍《侍女小名錄序》:“大觀中居汝陰,與洪炎玉父游,讀陸魯望《小名錄》,戲征古今女侍名字。因盡發所藏書籍纂集,踰月而成焉。”(《郡齋讀書志校證》卷十四《侍女小名錄一卷》)按此處《侍女小名錄》即《補侍兒小名錄》,爲同書異名,《四庫全書》收有銍所著《補侍兒小名錄》一卷。《雪溪集》中有《洪駒父泛舟將過潁,同張仲宗出餞,席間留詩爲别,且邀用韻》(按顺昌府治汝陰,古稱潁州)、《用前韻寄洪駒父》、《徐師川典祀廬山延真觀,用送駒父韻餞别四首》;釋德洪有《贈王性之》、《次韻性之送其伯氏西上》、《次韻性之》、《與性之》、《謝性之惠茶》、《會性之山中二首》;李彭有《和何思擧韻寄元亮兼簡性之》等,皆約作於此期。另宣和七年二月丙午,王銍《跋張元幹輯先祖手澤》雲:“銍與仲宗游,且十五六年,得其治性修身、求師尚友之道,有軼於群公所稱者。若夫懷念祖德,俾發聞於人,特其盛德之一爾。”(《蘆川歸來集》卷十《宣政間名賢題跋》)張元幹大觀年間在江西問句法於徐俯,並與江西詩派成員結詩社唱和,此當爲張、王定交之時。
政和三年春,王銍在京師與表兄高荷論黄庭堅詩中本事,並賦《國香詩》。政和四年初往宣城嶽父處,途經當塗,訪李之儀,示所輯歐陽修别集及蔡氏所輯蘇軾《南浮集》,請其爲序;該年三月,李之儀爲歐陽修别集及蘇軾《南浮集》作序;是年底,莘召銍回汝陰侍居。《雪溪集》附有高荷《國香詩並序》,中雲:“政和三年春客京師,會表弟汝陰王性之問太史詩中本意,因道其詳。性之文詞俊敏,好奇博雅,聞之拊髀歎息曰:‘可留之篇詠,爲一段奇事。’因爲賦之,且邀諸公各作一篇雲。”又有王銍《次韻國香詩並序》,其序雲:“表兄高子勉,南平武信王孫。學問文章,知名四海。黄太史自黔南召歸,過荆南,與爲忘年友,贈六言詩曰:‘顧我今六十老,付子以二百年。’此語豈易得哉!太史沒後數年,當政和癸巳歲,與僕會都城,假日話國香事甚詳,又賦長句相示,因次其韻。凡子勉詩中不言者,僕得以言之矣。”知政和三年銍尚在京師。
《姑溪居士後集》卷十五有《仇池翁南浮集序》雲:“蔡君家世輦轂之下,軒輊無所系,而能以退爲進,父子之間自爲知己,獨於先生南適以後所見於抑颺者,博訪兼收,所較他日之得爲備。吾友汝陰王性之實與討論,仍爲手自抄錄,總若幹篇,集成若幹卷。性之將適宣城,道太平,蔡君以書並其總目出性之以相示,邀予爲之序。”卷十五《歐陽文忠公别集後序》:“汝陰王樂道與其子性之皆博極群書,手未嚐釋卷,得公家集所不載者,集爲二十卷。餘幸得而觀之,遂以嚐聞人所誦公之言以記於後,亦足以告夫學者而爲之勸也。政和四年三月十三日趙郡李之儀書。”卷十七《與王性之手簡》第十九簡:“伏蒙寵示所集六一翁遺文,並蔡君書與其編次東坡老南遷後詩文總目,且俾附名其後及序,其前皆巨題也,固當以不敏求免。然二公不可忘也。毎得其緒餘之傳,無異自天而下,況探索詳論,超出物表,非豪傑之勇,疇克爾爾。輒勉強索課,錄呈左右,爲用則不可。但此遇不易得,其高明之貺,其可虛耶?所留背軸素紙,適茲紛擾,未敢下筆。俟至宣城,或能乘興,亦恐斤斧不棄,未爲定稿也。别集三冊、總目冊、背軸一卷同元帕護附來介持納,幸祝至。”據此可知,王銍往宣城路過當塗時曾請李之儀爲歐、蘇集題序,李於政和四年三月題還之,可推知銍赴宣城在政和四年初(三月十三日之前),那麼銍往宣城又爲何事呢?
李之儀《姑溪居士後集》卷十六、十七中有多篇《與王性之手簡》,言在王銍及其嶽父曾紆的幫助下,自己欲蔔居宣城:“此徙居之心正如烈火,顺風而來逼,又況冰玉欣慕之素耶。”(第二簡)按“冰玉”代指曾紆、王銍翁婿。 “蔔居初荷委曲,勢須身到,乃契高義。比既差池,姑俟及門,方能披寫,遂日幸一日,亦不虞蹭蹬至是也。公袞來,一席間,十之三四在是事,繾綣紬繹,無不飽足人意,使其自履之,亦未必能爾。於是又知先爲之容,非咫尺可以喻感。月終或出月,度可以成行。是時行李必已遠矣,緒餘參期,豫深留滯之歎。既歸侍下,渉暑未必能遽還,定無揺落之初,必有近耗,或遂過此,猶及面叙。”(第十簡)《浮溪集》卷二十八《右中大夫直寶文閣知衢州曾公墓志銘》載曾紆服除後簽書寧國軍節度判官,推其時當在政和間,寧國府治宣城。據此知銍往宣城是探望嶽父。
《姑溪居士後集》卷十六《與王性之手簡》雲:“自有遷居之意,宣城勝麗,夢寐不舍……不圖高明驟有行色,豈衰蹇不類,造物者固不與之全耶?良自感歎。”(第五簡)“比得之公袞,乃審促歸甚至堅確。”(第六簡)“或聞朝夕遂還侍下,得是信罔然幾不知所遣。”(第九簡)同卷《與王樂道工部手簡》第十簡雲:“性之德愈修,學愈進,詞筆其緒餘,而自可與前輩並驅爭先矣。鍾慶所貽,與夫德履相踐,固無可議。特爲高山流水,下倍增仰,而萬里必知其窮盡者也。過此一相見,遂約爲宣城游。臘前已爲之具行,而輒爲日前一事見止。聞侍下暫欲其歸,將複來此。比亦決爲宣城居,日幸其相款也。侍下固不乏人,然冰玉相輝,更能掇慰,公袞之同,亦自不惡,而淑私拳拳,於是爲重。”據此知王銍政和四年初過當塗時曾約與李之儀在宣城蔔鄰,李於該年冬天准備移居,爲事羈絆,然是年底銍父又召銍回汝陰,李因分别致書王莘、王銍表示遺憾和希冀之情。《姑溪居士前集》中有《次韻王性之見寄佳句》、《除夜寄王性之》、《又寄性之二首》四首詩,大約也作於政和期間。
宣和年間,王銍多在京,與湯擧爲太學同舍生;與江端本、張元幹、王倫等有交往;宣和四年,王銍著《四六話》;宣和末,銍出京。王明清《玉照新志》卷二:“湯擧者,處州縉雲人,與先人太學同舍生,有才名於宣政間。”知王銍亦在太學,銍政和後期當在汝陰侍親,而宣和中多在京,因暫推其入太學在宣和間,湯擧即湯思退之父。《揮麈錄後錄》卷八:“江子我端友知經明道,馳譽中外。後盡棄舊業,鰥居孑然,年亦遲莫,惟留心内典,苦身自約,不複有世間之意。結廬都城之外,惟先人時時過之,每舂容畢景也。乙巳歲春,與之俱至相藍訪蔔肆。”可證宣和七年春王銍尚在京。另前引宣和七年二月丙午王銍《跋張元幹輯先祖手澤》, 知張元幹時亦同在。《揮麈錄後錄》卷八:“先人在京師,正道(王倫)間亦款門,先人以其倜儻,待頗加禮。一日從先人乞詩送行,雲天下將亂,欲入廬山爲道士。宣和末,先人去國,不複相聞。”知銍與王倫有交往。宣和末離京城,去處大約是杭州。王銍建炎間作《與浙西帥康允之書》雲:“某仕於此(杭州),爲日滋久。”《雪溪集》有《和江子我見送詩》:“放舟弄清泚,始覺南風清。”另《追和斜川詩二首並序》其序雲:“歲後五日,僕欲從西湖追和斜川詩。是旦,江子我居新市,招張仲宗同游。”《追和斜川詩二首》當作於靖康元年正月五日,時銍已在杭州西湖。
王銍四年七月庚申著《四六話》,事見其序。該書系最早的四六文話,《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二注錄:“《四六話》一卷,王銍性之撰。”《四庫全書總目·四六話》雲:“其書皆評論宋人表啟之文。六代及唐詞,雖駢偶而格取渾成;唐末五代,漸趨工巧……宋代沿流,彌競精切。故銍之所論,亦但較勝負於一聯一字之間,至周必大等承其餘波,轉加細密。終宋之世,惟以隸事切合爲工,組織繁碎而文格日卑,皆銍等之論導之也。然就其一時之法論之,則亦有推闡入微者,如詩家之有句圖,未可廢也。”丁丙跋此書雲:“所論多宋人表啟之文,但擧工巧之聯,不尚氣格與法律也。自來專論四六之書,此爲權輿。”[8]該書評論唐宋四六文體作家五十七位,其中五十位皆爲宋人[9],丁丙所雲“多宋人表啟之文”較四庫館臣“皆評論宋人表啟之文”爲確。然書中如“四六貴出新意,然用景太多,而氣格低弱,則類俳矣。唯用景而不失朝廷氣象,語劇豪壯而不怒張,得從容中和之道,然後爲工。”實爲論氣格;論四六與詩賦之淵源、論唐宋四六之别,論四六用典,論聯語須生事熟事相對等,實爲論法律。丁丙之言有所未妥,四庫館臣言四六文格卑弱皆銍等導之,語亦過矣。而該書於四六文話上的權輿創辟,於格律技法的推闡入微,尤其值得重視。
王銍於靖康中入王襄軍幕,作《靖康討虜檄文》。建炎元年五月,王襄貶官,銍離幕。王明清《揮麈錄三錄》卷二:“靖康末,虜騎渡河,直抵京城,危蹙之甚,欽宗命王幼安襄爲西道總管,招集勤王之師,以爲救援。幼安辟先人爲勾當公事,先人爲草檄文,晁四丈以道讀之,激賞不已,雲‘此出師表也。’”又《玉照新志》卷六:“(王襄)靖康初以知樞密院爲南道總管,先人爲屬偕行,有督勤王師檄文,薦紳多能誦之。”按《宋史》卷二十三《欽宗紀》:靖康元年九月丙戌,“建三京及鄧州爲都總管府,分總四道兵。庚寅,以知大名府趙野爲北道都總管,知河南府王襄爲西道都總管,知鄧州張叔夜爲南道都總管,知應天府胡直孺爲東道都總管”。同書卷三五二《王襄傳》:“宣和六年,起爲河南尹。金人再入,出爲西道都總管,張杲副之。高宗開大元帥府,襄以所部兵會於虞城縣。即位,命襄知河南府。……金人圍京師,征兵入援,二人故迂道宿留。至是,降寧遠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卒。”王銍入王襄西道都總管軍幕當在靖康元年九月後,《玉照新志》中明清誤記“西道”爲“南道”。《宋史》卷二十四《高宗紀》:建炎元年五月戊午,“西道總管王襄、北道總管趙野坐勤王稽緩,並分司,襄陽府、青州居住。尋責襄永州,野邵州,並安置。”王襄貶謫,銍當離幕。
建炎元年九月,王銍與晁說之相遇於睢陽,晁有詩文贈之。建炎二年,銍自颺州到海陵訪晁說之,晁複以詩紀之。建炎三年,銍入康允之軍幕,不久辭幕,作《與浙西帥康允之書》。晁說之建炎元年六月被召赴行在,除徽猷閣待制兼侍讀,九月與王銍遇於睢陽。《景迂生集》中有《送王性之序》:“酸棗先生五世孫銍,字性之,晚相遇於睢陽,方款,遽以别……九月八日箕山晁說之序。”又有《連日與性之王君談遽來告别因作》詩:“君之積學萬石簴,筆力仍關千石鍾。遑遑欲談誰聽此,秋江好渡多柔風。”知銍與說之建炎元年相遇於睢陽也。建炎二年,晁說之避居海陵,銍欲從颺州至福建,聞說之在海陵,遂繞路訪之。說之作《王性之自颺州遷路相訪於海陵,荷其意厚非平日比,贈詩以别》雲:“九死性命存,乃到海陵倉。海陵何所有,麋鹿晝成行。多倉多麋鹿,今也恨難忘。爰從本朝來,人物上國光。容我蹟其間,性之因翱翔。性之篤忠信,又複能文章。一世所趨附,在眼獨不忙。困於州縣吏,斂翼弗許張。蹉跎誰識之,心膽空堂堂。我不自揆者,薦之三府傍。相公意似顺,眾口極雌黄。我斥不得容,爲子增慨慷。子行群贼中,妻孥道路長。掛帆颺州灣,聞我病在床。不尋枉渚來,或謂子不剛。活我以簡策,飽我非稻粱。告别閩嶺去,波浪春風狂。既欲殺風母,又欲射天狼。四海俱已震,何處一身藏。揮淚與之子,關雎哀不傷。祿山傾社稷,朱泚侮君王。於今無此孽,但可正皇綱。文章出號令,忠信被農桑。之子抱此器,用之斯民康。吳酸宜勉強,無煩憶粟漿。”觀此知說之曾薦銍於宰相前,但被他人誹謗而止,《老學庵筆記》卷六載銍因記憶好而被人“疑其輕薄,遂多謗毁”,晁詩中亦有“眾口極雌黄”之句,亦才智士之不幸也。說之又作《夜來枕上得四絕句,因視王性之,謝其相訪也,末專爲渠作》詩。
《宋史》卷二十五《高宗紀》:建炎三年六月乙卯,“升浙西安撫使康允之爲制置使”。《玉照新志》卷六:建炎己酉,“康志升允之帥浙西,辟先人入幕府。時高宗南幸,先人揣知禍亂未已,是後敵騎果至,所道之境,悉如先人言。今載於後……”據《玉照新志》所載《與浙西帥康允之書》,知王銍建議加強安吉、廣德等西部防備,後金兵果從廣德進兵。書又載“自以蒙名公殊遇有日矣,賓筵初啟,首蒙辟置,恩德重大,非特一己知之,士大夫傳以聳動也。昨辭去屬邑,不以爲忤,未忍默默,以負於門下也。”金兵建炎三年十二月已陷廣德,知王銍入康幕後不久即辭幕。
建炎三年十一月,爲範宗尹家藏蘭亭帖作跋。王銍《跋範丞相家藏蘭亭帖》後署“建炎三年十一月望,汝陰王銍書。”(《蘭亭考》卷八)
建炎四年庚戌(1130)春,往湖州千金村訪張元幹。七月,權樞密院編修官,奉詔纂集祖宗兵制,其後書成,凡二百卷,賜名《樞庭備檢》;十月,爲楚州鎮撫使趙立作傳,高宗嘉歎久之。《蘆川集》卷三《喜王性之見過千金村》:“春來書劄已西東,喜複相逢亂世中。萬事變更唯舌在,三年流落轉途窮。”自宣和七年至此已逾三年,三年概言之也[10]。《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三十五:建炎四年秋七月:“詔迪功郎王銍權樞密院編修官,纂集祖宗兵制,其後書成,上覽之,稱善。命銍改京官,賜名《樞庭備檢》。”該書内容,據其序曰:“謹列自建國已來兵制沿革,與夫祖宗禦戎備邊,又諸軍興廢所因,詳著於篇者,凡二百卷。又原祖宗聖意之不見於文字者,爲之序。”按建炎四年七月僅是奉詔修書,非謂書成,觀紹興四年王銍守太府寺丞,與“改京官”之記相符,抑或紹興四年爲書成之日。爲趙立作傳事見《揮麈錄後錄》卷九:“建炎庚戌,先人任樞密院編修,十月,淮南宣撫司奏楚州城陷,鎮撫使趙立死之,高宗命先人撰其傳以進乙覽,嘉歎久之。”
紹興元年辛亥(1131),王銍爲嵊縣縣學作《嵊縣修學碑》;紹興二年壬子(1132),作《包山禪院記》;紹興四年甲寅(1134),守太府寺丞,爲言者奏罷。按《剡錄》卷一收有《嵊縣修學碑》,據碑文,作於紹興元年。《包山禪院記》見《吳都文粹》卷八,後署“紹興二年正月戊寅記。”本年尚作有《早秋寄昔慧老且弔慈受老師之亡》詩,按釋懷深,號慈受,紹興二年卒。《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七十四:紹興四年三月癸亥,“右承事郎王銍守太府寺丞……言者奏銍浮薄無行,罷之”。本年有詩《送謝景思假太常少卿,奉祀溫州太廟,先至三衢省覲》,按謝汲(字景思)紹興四年權太常。
紹興五年乙卯(1135),王銍以右承事郎主管江州廬山太平觀;紹興六年(1136),朱敦儒(希真)、徐度(敦立)來訪。銍主管廬山太平觀事見汪藻《浮溪集》卷二十八《右中大夫直寶文閣知衢州曾公墓志銘》,曾紆去世時銍爲右承事郎主管江州太平觀。本年有詩《與郭壽翁俱客錢塘,壽翁歸吉州,追餞至龍山白塔寺,惜别悵然,終日始登車而去。既行旬日,予得請廬山太平觀,將歸隱浙東山中,寄詩奉懷》,又有詩《送郭壽翁還廬陵》:“共遭胡騎汝陰城,十載相逢尚甲兵。”自宣和七年金兵入侵,距紹興五年已十年矣。《揮麈錄前錄》卷四:“紹興丙辰,明清甫十歲,時朱三十五丈希真、徐五丈敦立俱爲正字,來過先人。”知銍又曾與朱敦儒、徐度往還。
紹興七年六月,王銍避居剡溪山中,紹興八年,獻《宰執宗室世表、公卿百官年表》,得常同之薦,詔奉祠中視史官之秩。紹興七八年間,又改右承事郎主管台州崇道觀,並與向子諲有交往。避居剡溪之時見前引大觀年間之考證。《弘治嵊縣志》雲王銍宅在“嵊縣靈芝鄉”(《浙江通志》卷四十五引),按嵊縣今爲浙江嵊州市。紹興九年正月,銍已爲右宣義郎主管台州崇道觀,知改官當在紹興五年後至九年前。據《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二五:“銍以國朝建隆至元符信史屢更,書多重複,乃以七朝國史自帝紀志傳外,益以《宰執宗室世表、公卿百官年表》,常同爲中執法,言於朝。詔銍奉祠中視史官之秩,尚方給劄奏禦。”《揮麈錄前錄》卷四王明清自跋亦雲:“……自建隆抵於元符,信史屢更。先人於是輯國朝史述焉,直欲追仿遷、固,鋪張颺厲,爲無窮之觀。雖前日宗工筆削,不敢更易,但益以遺落,損其重複。如一姓父子兄弟,附於本傳之次;增以宗室、宰執世系,與夫陟黜歲月三表,如《唐書》之制。紹興戊午中,執法常公聞其事,詔奉祠中,視史官之秩,尚方給劄。奏禦及半,而一秦專柄,不盡以所著達於乙覽,獨存副本私室。”知常同紹興八年薦之。“奉祠中視史官之秩”,知其間主要事務爲修史。《雪溪集》有《向伯恭薌林詩》,按向子諲紹興八年七月知平江府,十一月轉官致仕,次年三月抵清江薌林别野[11],銍詩約作於此期。
紹興九年(1139)正月,銍獻《元祐八年補錄》及《七朝史》,由右承郎遷右宣義郎;二月,秦檜欲以永固爲徽宗陵名,銍建言之。《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二五:紹興九年正月丙申,“右承事郎主管台州崇道觀王銍特遷一官。銍以國朝建隆至元符信史屢更,書多重複,乃以七朝國史自帝紀志傳外,益以《宰執宗室世表、公卿百官年表》,常同爲中執法,言於朝。詔銍奉祠中視史官之秩,尚方給劄奏禦。至是銍以《元祐八年補錄》及《七朝史》上之,故有是命。然銍所修未及半也,其後爲秦檜所沮,不克成。”又劉一止《苕溪集》卷三十六載《王銍進〈七朝國史列傳〉,重加添補成書,共二百一十五冊,特與轉一官》:“勅具官某,朕修廢典於風塵之後,訪遺書於煨燼之餘,既累歲矣。顧中祕所得,外有愧於士大夫之家,而史氏闕文,亦或未補,朕心閔焉。爾好古博雅,自其先世。屬辭比事,度越輩流。乃者裒集累朝故實,而附益以其所聞,成書來上,有嘉其勤,序進官聯,以爲爾寵,且以爲多士之勸可。”據此知是時所進乃《七朝國史列傳》也,爲秦檜所沮,《七朝國史》未竟全書。
《揮麈錄前錄》卷一載該年“徽宗梓宮南歸有日,秦丞相當國,請以永固爲陵名。先人建言:‘北齊叱奴皇后實名矣,不可犯。且叱奴,外裔也,尤當避。’秦大怒,幾蹈不測。”《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二六亦載:紹興九年二月己未,“尚書右僕射秦檜上徽宗皇帝陵名曰永固,詔恭依。右宣義郎主管台州崇道觀王銍言:‘後周叱奴皇后陵實以爲名,當避。’檜大怒。”並注雲:“此以王明清《揮麈錄》修入,但明清誤以‘後周’爲‘北齊’耳。”[12]
紹興十年庚申(1140)至紹興十二年壬戌(1142),王銍居山陰;紹興十二年作有《書謝文靖東山圖》、《重刻兩漢紀後序》等。《揮麈錄三錄》卷三:“紹興庚申歲明清侍親居山陰,方總角,有學者張堯叟唐老自九江來從先人。”《雪溪集》有詩《書謝文靖東山圖》,其跋雲:“右《題謝文靖東山圖》。今會稽東小江之上有東山存焉,絕頂下臨江海,蓋萬里雲境也。僕觀文靖初渡浙江,樂會稽佳山水,與王右軍、許詢、支遁、孫綽、李充游,則東山在會稽幾是矣。僕嚐宿其上,題詩僧壁雲:‘山晴山雨今古恨,潮落潮生朝暮情。我識前人舊時意,寒岩一夜聽江聲’今觀斯圖,並書之爲一笑之地耳。紹興十二年二月丁卯書。”《重刻兩漢紀後序》作於“紹興十二年六月甲子”(見四部叢刊本《後漢記》卷末),中有雲:“編修王公敦閱古訓,博極群書。其出使浙東也,既刻劉氏《外紀》以足《資治通鑒》,又重刻《舊唐書》,至刻此《兩漢紀》,其艱其勤,尤爲盡力。”知《兩漢紀》非銍刻,而銍僅爲序。序作於六月,可知銍斯時尚在浙東會稽。居山陰期間,還作有《僕在會稽,泛舟至剡中。是時雪遲,梅子煙外萬枝,夾岸幽香不斷,蓋非人間世也。友人廉宣仲在四明聞之,作〈子猷訪戴圖〉見寄,作長短句謝之,仍書四絕句於圖後》、《剡溪王秀才畫〈子猷訪戴圖〉》等詩。
紹興十三年癸亥(1143),獻《太玄經解義》,得賜金;又與畢良史游,爲之作《跋古器圖》[13]、《題五老圖》。《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四九:紹興十三年八月丁未,“右宣義郎湖南安撫司參議官王銍獻《太玄經解義》,賜白金三百兩。”又據《建炎以來系年要錄》:畢良史(?—1150),字少董,上蔡人,士安五世孫。紹興初進士,紹興五年補上州文學,既得三京地,東京留守司使權知東明縣,又任開封府推官,蒐求京城亂後遺棄古器書畫。紹興十年金人敗盟,良史羈金三年,乃教學《春秋》,著《春秋正辭》十二卷。紹興十二年放歸南宋,載古器書畫以歸,得右迪功郎監潭州南嶽廟。紹興十三年元月獻《春秋正辭》,特改京官,爲右宣義郎幹辦行在諸軍糧料院。紹興十五年加直祕閣知盱眙軍,紹興二十年卒於任。考王銍與畢良史交往時間,當在紹興十三年畢得京秩後至紹興十四年王銍卒前。《揮麈錄馀話》卷二載王銍《跋古器圖》雲:“右《古器圖》,龍眠李伯時所藏,因論著自畫,以爲圖也。今藏予友畢少董家。凡先秦古器源流,莫先於此軸矣。昔孔子刪《詩》《書》,以堯、舜、殷、周爲終始,至於《系辭》,言三皇之道,則罔罟、耒耨、衣裳、舟楫所從來者,而繼之曰:‘後世聖人者,欲知明道、立法、制器鹹本於古也。’本朝自歐陽子、劉邍父始輯三代鼎彝,張而明之,曰:‘自古聖賢所以不朽者,未必有托於物,然物固有托於聖賢而取重於人者。’歐陽子肇此論,而龍眠賡續,然後渙然大備。所謂‘三代邈矣,萬一不存,左右采穫,幾見全古。’惟龍眠可以當之也。此圖既物之難致者而得之,又少董以聞道知經,爲朝廷識拔,則陳聖人之大法,指陳根源,貫萬古惟一理,其將以《春秋》侍帝傍矣。”又《趙氏鐵網珊瑚》卷十三《睢陽五老圖》載有兩宋諸人題跋或詩歌,其中王銍題跋下署“紹興十三年小雪,汝陰老民王銍謹書”。而錢端禮跋雲:“紹興戊辰(一作午)春,被命治具淮上燕餞北客,過盱眙太守畢少董,語次穫觀所謂《睢陽五老圖》者……”,可知圖系畢少董所藏。按戊辰爲紹興十八年,少董正在盱眙任上,戊午爲紹興八年,少董在開封,故戊辰爲是。另《雪溪集》中《畢少董〈繙經圖〉詩》亦當作於紹興十三四年之間。
紹興十四年甲子(1144),居山陰,新除右宣教郎湖南安撫司參議官;三月,獻《祖宗八朝聖學通紀綸》,詔遷一官。銍約卒於該年。《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五一:紹興十四年三月戊寅,“右宣教郎新湖南安撫司參議官王銍獻《祖宗八朝聖學通紀論》,詔遷一官。”按紹興十三年八月,王銍已爲湖南安撫司參議官,此又雲“新”,疑紹興十三年銍並未赴湖南任。四月辛醜,“少傅判紹興府信安郡王孟忠厚乞朝永祐陵等欑宮,許之。忠厚既朝陵,將入見。謂寓居新湖南安撫司參議官王銍曰:‘忠厚與秦會之雖爲僚婿,而每懷疑心。今當入朝,欲求一不傷時忌對劄。’銍言:‘元祐中姚麟以節度使守蔡,建言乞免帶提擧學事,朝廷許之。’忠厚喜,即入奏如銍言,詔可。尋又降旨,武臣帥守並免系銜,自是以爲例。”又《按麈錄前錄》卷二:“政和中,詔天下州縣官皆帶提擧,管勾學事。時姚麟以節度使守蔡州,建言乞免系階,朝廷許之。靖康初除去。紹興中複增,但改庶官爲主管。時孟信安仁仲來帥會稽,先人寓居。孟氏與家間契分甚厚,仁仲以兄事先人。入境語先人雲:“忠厚與秦會之雖爲僚婿,而每懷疑心。今省謁欑宮,先入朝然後開府,從兄求一不傷時忌對劄。‘先人擧此,仁仲大喜,爲援麟舊請草牘以上,奏入即可。尋又降旨,自此武臣帥守,並免入銜,行之至今。”按此事《建炎以來系年要錄》自雲據《揮麈錄前錄》卷二編入,然孟忠厚系孟皇后之兄(孟皇后生於熙寧十年),年長銍許多,此言“以兄事先人”,似有虛美之嫌。
《揮麈錄後錄》卷七:“先人南渡後,所至窮力抄錄,亦有書幾萬卷。明清憂患之初,年幼力弱,秦伯陽遣浙漕吳彥猷渡江攘取太半。丁卯歲,秦會之擅國。言者論會稽士大夫家藏野史以謗時政,初未知爲李泰發家設也。是時明清從舅氏曾宏父守京口,老母懼焉,凡前人所記本朝典故與夫先人所述史稿雜記之類,悉付之回祿。毎一思之,痛心疾首。”按丁卯爲紹興十七年,知此前王銍已去世。另《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五二:紹興十四年七月壬戌,“尚書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秦熺提擧祕書省,掌求遺書。”同書卷一五三:紹興十五年正月己巳,“禦筆尚書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提擧祕書省秦熺除翰林學士。”故知秦熺派吳彥猷攘書事在紹興十四年七月至紹興十五年正月,王銍當亡故於此間。《揮麈錄前錄》卷四王明清自跋:“……先人棄世。野史之禁興,告訐之風熾,薦紳重足而立。明清兄弟居蓬衣白亡,所掩匿手澤不複敢留,悉化爲煙霧。又十五年,巨援沒而公道開,再命會稽官以物辦訪遺書於家,但記憶殘缺,以補冊府之闕而已。”按高宗下詔禁私人修史事在紹興十四年四月。綜上可定王銍卒於紹興十四年。銍生年不詳,據其作於宣和七年的《和江子我見送詩》:“放舟弄清泚,始覺南風清。白雲認鄉樹,永念隨父兄。一夢三十載,將老猶遠行。”似生於紹聖三年(1096),然三十歲何能稱“將老”,疑此“三十載”非指自出生所計,或“三十載”爲約數,但銍既卒於紹聖十四年,又“位壽俱嗇”,其生年即使早於紹聖三年,亦不會相錯太遠,大約生於元祐中。
另按:昌彼得、王德毅等編《宋人傳記資料索引》“王銍”條下所引《紫微集·祭姊夫王性之文》,實非王銍。此王性之似爲南陽人,宣和末避金人於江漢一帶,不久病故,其妻爲張嵲之姊。《祭姊夫王性之文》雲:“室廬廢爲邱墟,橐金盡於贼手,名未列於王官,年不登於中壽。漂轉困窮,客死異縣,母妻兒女,瓦解冰散。”張嵲《紫微集》另有《祭亡姊文》可證:“我生不天,終鮮兄弟。惟二女兄,早喪其季。先君即世,堂惟偏親。霄壤之内,與姊三人。如何不淑,遭此喪亂。室閭盪然,親戚離散。爰自南陽,避地江漢。與其良人,及其兒女。脱身贼中,篳路藍縷。姊及於酇,我在上庸。及我戾止,姊竄山中。盜贼縱横,弗敢久處。作書致金,惟繒與絮。尚期路通,迎姊以來。未幾大亂,塞路虎豺。逮其寇退,人猶蠢蠢。良人遇疾,大命斯殞……”南宋還有名王性之者,孝宗時武義縣人,曾從呂祖儉游赤松山(見《浙江通志》卷二六一《藝文》所收呂祖儉《游赤松記》[14]),亦非王銍。
王銍著述甚富,除上擧《侍女小名錄》(《補侍兒小名錄》)、《四六話》、《樞庭備檢》、《元祐八年補錄》、《七朝史》、《太玄經解義》、《祖宗八朝聖學通紀綸》外,尚有《雜纂續》一卷、《默記》三卷、《國老談苑》二卷、《續清夜錄》一卷、《雪溪集》八卷。今存《默記》三卷、《雜纂續》一卷、《四六話》二卷、《雪溪集》五卷。又有疑爲王銍偽作之《龍城錄》、《雲仙散錄》、《續樹萱錄》傳世。銍不以詩名,然景語、情語俱有可觀,文尤勝詩,《靖康討虜檄文》被晁說之讚爲堪類《出師表》;其《崔鶯鶯傳奇辨正》一文考論精新,影響至今。
按:《雜纂續》,見元陶宗儀《說郛》卷七十六:“《雜纂續》,王銍。”《默記》,見《遂初堂書目》:“王惟之《默記》”,然誤“性”爲“惟”,至明楊士奇《文淵閣書目》已爲“王性之《默記》一部一冊”。《國老談苑》,見《兩宋名賢小集》雲:“王銍字性之……著有《黙記》、《國老談苑》、《侍兒小名錄》及《雪溪集》。”《續清夜錄》,見《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續清夜錄》一卷,王銍性之撰。”《宋史·藝文志》亦注爲王銍著。《雪溪集》,見《直齋書錄解題》卷十八:“《雪溪集略》,八卷,汝陰王銍性之撰。”《宋史·藝文志》注錄“王惟之《雪溪集》八卷”,誤“性”爲“惟”。今八卷本不存,《四庫全書總目》謂“今世所傳,已佚其三卷,非完帙矣。”今存五卷本,皆詩集。王士禎《居易錄》卷一謂其“詩不能工”,《四庫全書總目》謂王說非篤論,“銍詩格近溫、李”。然今觀之,亦無溫李之豔麗,其詩思理情景俱有可觀。古詩、七律、七絕造語平易,捐書而爲,以議論思理爲勝,亦宋調之一體;五律寫景鍊字頗工致,如“古寺松篁瘦,山空雨雪深”,“雨過水光發,風生雲態輕”,“千岩落花雨,一徑卷松風”等,獨近唐風。
《龍城錄》二卷,舊本題唐柳宗元撰;《雲仙雜記》十卷(即《雲仙散錄》),舊本題唐金城馮贄撰;張邦基《墨莊漫錄》卷二雲:“近時傳一書曰《龍城錄》,雲柳子厚所作,非也。乃王銍性之偽爲之……又作《雲仙散錄》,尤爲怪誕,殊誤後之學者。又有李歜注杜甫詩、注東坡詩事。皆性之一手,殊可駭笑,有識者當自知之。”《容齋隨筆》卷十六“續樹萱錄”條:“何子楚雲:《續[樹]萱錄》乃王性之所作,而托名他人。今其書才有三事,其一曰賈博喻,一曰全若虛,一曰元撰。詳命名之義,蓋取諸子虛亡是公雲。”自此人多以爲以上三書爲銍偽托之作。然王銍跋《範仲尹墓志》,稱魏泰“場屋不得志,喜偽作他人著書,如《志怪集》、《括異志》、《倦游錄》盡假名武人張師正。又不能自抑,作《東軒筆錄》,用私喜怒誣蔑前人。最後作《碧雲騢》假名梅堯臣,毁及範文正公,而天下駭然不服矣……僕猶及識泰,知其從來最詳,張而明之,使百世之下,文正公不蒙其謬也”。魏泰爲曾布之妻兄,而銍則曾紆之婿,猶及識泰,其言當不誣。然指責别人作偽而又蹈其覆轍,實王銍高才不遇,故游戲筆墨以抒其鬱也。一如明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正集》卷十六所雲:“《龍城錄》,宋王銍性之撰,嫁名柳河東。銍本意假重行其書耳,今其書竟行,而子厚受誣千載。餘嚐笑河東生平抉駁偽書,如《鬼穀》《鹖冠》等,千百載上無遁情,真漢庭老吏,日後乃身爲宋人誣蔑不能辯,大是笑資。然亦亡足欺識者也。……銍能力辯魏泰〈碧雲騢〉之誑,不可謂非端士,而躬自蹈之。然游戲筆端,差彼善也。”王銍《崔鶯鶯傳奇辨正》見於趙令畤《侯鯖錄》卷五,考證元稹《鶯鶯傳》乃元稹自傳,趙令畤甚服其說,特引全文,又作《元微之崔鶯鶯商調蝶戀花詞》佐成之。王、趙之說,影響深遠,近人魯迅、陳寅恪皆主之。
三
王銍有子二人,長子廉清字仲信,次子明清字仲言,俱高才敏思,能世其學。廉清著有《京都歲時記》、《廣古今同姓名錄》、《補定水陸章句》、《新乾曜真形圖》等;明清著有《揮麈錄》、《玉照新志》、《投轄錄》、《清林詩話》等。此據《揮麈錄後錄》卷十一載王禹錫跋:“汝陰王仲言,家傳史學三世矣,族黨交游,無非一時名公巨人,平日談論,皆後學之所未聞者。”按此指史學三世,應指王得臣、王銍、王廉清、王明清三世。《揮麈錄馀話》卷二:“紹興壬戌夏,顯仁皇后歸就九重之養,伯氏仲信年十八,作《慈寧殿賦》以進……許顗彥周跋雲:‘王仲信此賦,如河決泉湧,沛乎莫之能禦也。天資辭源之壯,蓋未之見。昔柳柳州雲:“辨如孟軻,淵如莊周,壯如李斯,明如賈誼,哀如屈原,專如颺雄。”柳州論之古人,以一字到,今不可移易。願吾仲信,兼用六語,而加意於莊、屈,當與古人並驅而爭先矣。’伯氏天才既高,輔以承家之學,經術文章,超邁今古;真草篆隸,沉着痛快;天文地理,星官曆翁之所歎伏;肘後蔔筮,三乘九流,無不玄解;丹青之妙,模寫煙雲,落筆人藏以爲寶。奏賦之時,與範志能成大詔俱赴南宮。其後志能登第,名位震耀,而伯氏坎壈以終。興言流涕。如昔人《二老歸西伯賦》雲:‘一爲尚父,一爲餓者。’雖升沈之不同,其趣一也。”又《揮麈錄馀話》卷二載慶元庚申趙師厚跋:“雪溪先生秉大史筆,諸子仲信、仲言,史學得之家傳,惟父子志趣高遠,學問器識,率加於人一等,故所以自期者,敻然與眾不同。雖經史子集傳記與夫九流百家道釋之書,皆已饜飫,方且以爲未足,而又求所未聞,訪所未見,常有歉然不滿之意。……仲信著《京都歲時記》、《廣古今同姓名錄》;留心内典,作《補定水陸章句》;洞曉天文,作《新乾曜真形圖》。……仲言著《投轄錄》、《清林詩話》、《玉照新志》、《揮麈錄》。”
又據上引,紹興壬戌,王廉清年十八,則其當生於宣和七年(1125),廉清雖然天才高邁,卻命運坎坷,屢次不第,鬱鬱以終。廉清除精於詞賦外,還擅書畫,與陸游交好,紹興三十年爲陸作《石門瀑布圖》(據陸游《紹興庚辰,餘游謝康樂石門,與老洪道士痛飲賦詩,既還,山陰王仲信爲予作〈石門瀑布圖〉,今二十有四年,開圖感歎,作二首》),陸游《題王仲信畫水石横幅》詩感歎雲:“王郎書逼楊風子,畫亦憑陵蜀兩孫。豈是天公憎絕藝,一生憔悴向衡門。”《容齋隨筆五筆》卷七:“乾道二年,曆陽陸同爲望江令,得其詩於汝陰王廉清,爲刊板,而致之郡庫,但無祈雨文也。”可知乾道二年廉清尚在世。《玉照新志》卷五:“紹興己卯,張安國爲右史。明清與仲信兄、鄭擧善、郭世禎、李大正、李泳多館於安國家。春日諸友同游西湖,至普安寺,於窗戶間得玉釵半股、青蚨半文,想是游人歡洽所分授,偶遺之者,各賦詩以紀其事。歸錄似安國,雲:‘我當爲諸公考校之。’明清雲‘淒涼寶鈿初分際,愁絕清光欲破時。’安國雲:‘仲言宜在第一。’俯仰今十年矣,主賓之人,俱爲泉下之塵。明清獨存於世,追懷如夢,黯而記之。”張孝祥卒於乾道五年,此前廉清當已爲泉下之人,故可推斷廉清卒於乾道三年或四年之間。廉清壯年而逝,時人多有感歎,如樓鑰就有“萬卷詩書老雪溪,頎然二子和塤篪。絕憐伯氏久亡矣,猶幸夫君及見之……”(《送王仲言添倅海陵》其一)。王明清紹熙五年添差通判泰州,距廉清之亡已十五六年矣。
另《老學庵筆記》卷二:“(銍)既卒,秦熺方恃其父氣焰熏灼,手書移郡,將欲取其所藏書,且許以官其子。長子仲信,名廉清,苦學有守,號泣拒之曰:‘願守此書以死,不願官也。’郡將以禍福誘脅之,皆不聽。熺亦不能奪而止。”然據前引《揮麈錄後錄》卷七“明清憂患之初,年幼力弱,秦伯陽遣浙漕吳彥猷渡江攘取太半”,藏書大半仍被秦所得。銍卒於紹興十四年,是時仲信方冠,而明清始十八歲。
王明清生年,亦據《揮麈錄前錄》卷四“紹興丙辰,明清甫十歲”之載,可確定爲建炎元年(1127)。其生平餘嘉錫《四庫提要辨證》已有考辨,《中國文學家大辭典·宋代卷》據之總結,今簡擇後者“王明清”辭條如下[15],馀不贅考:
紹興十年,方總角,侍親居山陰。三十二年,以外舅方滋帥淮西,侍行至建康,見張孝祥。孝宗即位,得補官。乾道初,奉祠居山陰,撰《揮麈錄》。淳熙四年,至臨安,穫登李燾之門。淳熙十二年,以朝請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觀。紹熙三年,爲雜買務雜買場提轄官。居臨安七寶山,撰《揮麈錄後錄》。四年,簽書寧國軍節度判官。五年,添差通判泰州,撰《揮麈第三錄》。慶元間,寓居嘉禾。嘉泰初,爲浙西參議官。
四
王銍家族姻親,略考如下:
王莘娶妻蘇氏,因此王氏家族與蘇耆(字國老)家族姻親,又連帶與韓維(字持國)家族、王陶(字樂道)家族沾親帶故。王明清《玉照新志》卷六:“文恪長子仲弓,實韓持國婿;持國夫人,實祖母親姑,由是情益稔熟。仲弓之弟即幼安(王襄)。”王陶子王實(字仲弓),娶韓維第六女爲妻(《南陽集》附錄鮮於綽《韓維行狀》);而韓維所娶的蘇耆次女(《南陽集》卷三十《太原縣君墓銘並序》),又是王莘妻子的親姑母。也就是說,王莘妻子蘇氏一定是蘇耆孫女之一。史載蘇耆三子,長子蘇舜元七子二女,二女分别嫁給虞大蒙和郭逢原;次子蘇舜欽三子二女,長女嫁陳紘,次女情況不詳;三子蘇舜賓早卒,子女不詳[16]。據此可推王莘妻當爲蘇舜欽或蘇舜賓之女。再加上王綯與王莘又同出歐陽修門下,因此靖康年間王綯之子王襄任西道總管時,辟王莘之子王銍入幕勾當公事。
王銍妻子曾氏是曾布孫女,曾紆之獨女,因此王氏家族又與曾氏家族姻親。曾布是曾鞏之弟、曾肇之兄,曾氏家族爲江西南豐名門,曾紆(1073—1135)是曾布第四子,字公袞,晚號空青先生,政和間簽書寧國軍節度判官時,王銍曾從其游,被李之儀譽爲“冰玉相輝”。因王、曾系姻親,曾布元符、建中靖國間當國時,遂起王莘爲工部郎中,並欲薦爲台諫。《揮麈錄後錄》卷六雲:“曾文肅爲相,王明清祖王兵部作郎。一日,文肅曰:‘主上令薦台諫,當以公應詔。’先祖辭曰:‘某辱知非常,一旦使居言路,儻廟堂有所不當,言之則有負恩地,不言則實辜任使。願受始終之賜,幸甚。’文肅歎息而寢其議。故外祖祭先祖文曰:‘昔我先公,知公最久。引公諫垣,公辭不就。進退之際,益堅素守。’謂此也。”曾氏對王氏的幫助非僅此,王銍故後,其妻曾氏帶着廉清、明清,很長一段時間皆隨弟弟曾惇生活,曾惇(1097?—1156後)字谹父,又作宏父,宣和五年爲湖州司錄;紹興三年任太府寺丞;紹興八年因進祖父曾布所著《三朝正論》,轉官一階;紹興十二年知黄州;紹興十六年知台州;紹興十八年閏八月移知鎮江府;紹興十九年七月罷知鎮江;紹興二十六年知光州,之後不詳[17]。《揮麈錄前錄》卷三:“明清少游外家,年十八九時,從舅氏曾宏父守台州。”王廉清有《題郡治玉霄亭》詩,玉霄亭在台州,故廉清亦在台州可知。《揮麈錄後錄》卷七:“丁卯歲,秦會之擅國……是時明清從舅氏曾宏父守京口。”可推知從紹興十四年王銍辭世至紹興十九年曾惇罷知鎮江,王廉清與王明清兄弟當一直跟隨曾惇。
王明清娶方滋之女爲妻,王氏桐廬方氏姻親。方滋(1102—1172),字務德,桐廬(今屬浙江)人,方元修子,紹興三十一年爲京西轉運副使、知廬州,移鎮江府。乾道改元,除兩浙轉運副使,權刑部侍郎。假戶部尚書,充賀金國正旦使。試戶部、吏部侍郎,知建康、荆南二府。乾道八年知紹興府,徙平江府,卒於官,其事蹟見韓元吉《方公墓志銘》(《南澗甲乙稿》卷二一)。明清與方滋之女婚於紹興二十五年,《揮麈錄前錄》卷四:“紹興丙辰,明清甫十歲……後二十年,明清爲方婿。”從此“多寓浙西婦家”(《揮麈錄後錄》卷七),隨嶽父轉徙各地,直至乾道元年得官(參《揮麈錄》、《玉照新志》)。
五
與純粹的政治型家族相比,宋代許多文化型家族的家運要長久一些。因爲政治多變,宦途凶險,政治型家族很難長久掌握自己的命運,像秦檜家族當時權焰熏天,一朝秦檜身死,家勢隨之土崩瓦解。而文化型家族隻要注重自己的家學傳承和培養,不太容易受外界環境的影響,即使這些家族也參與政治鬥爭並且失勢,也還有文化的影響力存在。王氏家族的聲名一直維持到了南宋中期,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爲他們的家學傳承非常優異和成功。
廣義的家學可以包括先天的智性遺傳和後天的文化積累兩個部分。王氏家族名聲的穫得,和他們超群的天賦和記憶力有很大關係。《老學庵筆記》載王銍性聰敏,讀書五行俱下,過目不忘。又記問該洽,尤長於國朝故事,莫不能記。對客指畫,誦說動數百千言,退而質之,無一語繆。王明清亦是如此,《揮麈錄前錄》卷四載:“紹興丙辰,明清甫十歲,時朱三十五丈希真、徐五丈敦立俱爲正字,來過先人。先人命明清出拜二公,詢以國史中數事,隨即應之無遺。繇是受二公非常之知於弱齡。希真之相,予多見其詞翰中。後二十年,明清爲方婿,敦立守滁陽,以書與外舅雲:‘聞近納某字之子爲婿,豈非字仲言者乎?’具道疇昔時事,且過相溢美。”年方十歲即能如此,沒有超人的記憶天賦是無法想象的。
王氏不惟深具先天遺傳優勢,且後天努力好學,博覽群書。李之儀就稱讚王銍、王明清父子“皆博極群書,手未嚐釋卷”。(《姑溪居士後集》卷十五《歐陽文忠公别集後序》)王氏又世代聚書,王莘、王銍皆聚書數萬卷,爲博學提供了必要的條件。這樣,先天的好記性加上後天的博學勤學,使王氏很容易成爲人們口中樂於傳播的傳奇。《揮麈錄前錄》卷四載有徐度與明清的一段問答:“敦立爲貳卿,明清偶訪之,坐間忽發問曰:‘度今此居號侍郎橋,何耶?’明清即應以仁宗朝郎簡,杭州人,以工部侍郎致仕,居此里,人德之,遂以名橋。又問郎表德謂何?明清雲:‘《兩朝國史》本傳字簡之。《王荆公集》中有《寄郎簡之》詩,甚稱其賢。’少焉,司馬季思來,其去,複問明清雲:‘溫公兄弟何以不連名?’明清答以:‘溫公之父天章公生於秋浦,故名池。從子校理公生於鄉中,名里。天章長子以三月一日生,名旦;後守宛陵,生仲子,名宣;晚守浮光,生溫公,名光。承平時,光州學中有溫公祠堂存焉。’敦立大喜曰:‘皆是也。’且顧坐客雲:‘卒然而酬,博聞如此,可謂俊人矣。’”徐度的問話明顯帶有考較成分,明清既博洽又記憶無誤,故得“俊人”美譽。尤袤和樓鑰也對明清有過類似考驗,《揮麈錄三錄》卷三載:“明清晩識遂初尤延之先生……公任文昌,一日忽問雲:‘天臨殿在於何時邪?’明清雲:‘自昔以來,蓋未有之。紹聖初,米元章爲令畿邑之雍丘,游治下古寺,寺僧指方丈雲:“頃章聖幸亳社,千乘萬騎經從,嚐愒宿於中。”元章即命彩飾建鴟,嚴其羽衛,自書榜之曰天臨殿。時呂升卿爲提點開封府縣鎮公事,以謂下邑不白朝廷,擅創殿立名,將按治之。蔡元長作内相,營救穫免。聞有自制殿讚,恨未見之。’尤即從袖間出文書,乃元章所書讚也。雲:‘才方得之,公可謂博物洽聞矣。’翌日入省,形言稱道於稠人廣眾中焉。樓大防作夕郎,出示其近得周文榘所畫《重屏圖》,祐陵親題白樂天詩於上,有衣中央帽而坐者,指以相問雲:‘此何人邪?’明清雲:‘頃歲大父牧九江,於廬山圓通寺撫江南李中主像藏於家。今此繪容即其人。文榘丹青之妙,在當日列神品,蓋畫一時之景也。’亟走介往會稽取舊收李像以呈似,面貎冠服,無豪發之少異。因爲跋其後,樓深以賞激。”尤袤、樓鑰皆一時鴻儒,淹貫古今,但在博聞與記憶方面卻對王明清甘拜下風,一個“稱道於稠人廣眾中”,一個“深以賞激”。有了這些名人的宣傳和推介,王氏聲名鵲起也就不以爲怪了。
王氏一門素有鑽研四部之風。北宋初王昭素就著有《易論》,其重心在治經;至王莘,則重文賦之學,並經常傳授王銍;而至王銍、王廉清、王明清父子三人,不僅長於文學,且於史乘之學尤能光大,《默記》、《揮麈錄》等“類皆出人意表,且學士大夫之所欲知者,益信夫父子之博洽。雖名卿巨公,無不欽服敬慕,蓋有自來。”(《揮麈錄馀話》卷二趙師厚跋)釋寶曇《送王性之子仲言倅公赴海陵》也讚歎王氏:“山陰故侯家,受射幾世世。袖有換鵝經,父子固多藝。……”由於王氏天賦的優異、見聞的廣博和多才多藝,名公巨卿自然樂與之游,甚至願與之聯姻,曾布一見王銍就許以孫女,顯然就是愛惜其才,而師友姻親多名人,又反過來增加了王氏見聞的博洽,形成了一種良性循環。在這樣的家庭中成長,耳聞目濡,即能得之甚多。王銍《四六話序》雲:“銍每侍教誨,常語以爲文爲詩賦之法。……銍類次先子所謂詩賦法度與前輩話言,附家集之末。又以銍所聞於交游間四六話事實,私自記焉。其詩話、文話、賦話各别見雲。” 王明清亦雲《揮麈錄》之成因:“明清頃焉不自度量,嚐以聞見漫緝小帙,曰《揮麈錄》。……竊伏自念,平昔以來,父祖談訓,親交話言,中心藏之,尚馀不少。始者乏思,慮筆之簡編,傳信之際,或招怨尤。今複惟之,侵尋晚景,倘棄而不錄,恐一旦溘先朝露,則俱堕渺茫,誠爲可惜。……朝謁之暇,濡毫紀之,總一百七十條,無一事一字無所眾來,釐爲六卷,名之曰《揮麈後錄》。”再加上姻親之間的援引幫助,王莘、王銍、王明清三代人都得婦家提擕,王氏家聲始能不墜。
在科擧與家族興衰關係非常緊密的宋代,王銍家族顯出一定程度的特殊性。從王昭素至王廉清、王明清六代人,明確知道中過進士的隻有第四代的王莘,如果算上安陸一系,可以加上王得臣和王鄰臣(鄰臣還是特奏名),與南豐曾豐、澶淵晁氏、眉山蘇氏等科擧大家族根本不具有可比性。雖然王銍家族依靠其卓越天賦及家傳之學,相當程度上彌補了科擧帶來的窘境,並將家族聲名一直維持到了南宋中期。但長期家族科擧乏人,王氏家族的衰落是可以想見的。王明清之後,王氏家族似乎在歷史上銷聲匿蹟。王家的藏書也毁失嚴重,使治學環境遭受破壞:“煨燼之餘,所存不多。諸侄輩不能謹守,又爲親戚盜去,或它人久假不歸,今遺書十不一存。”(《揮麈錄後錄》卷七)王明清不知有無子嗣,但他肯定是有侄兒的,而且有“諸侄”。然而王明清的《揮麈錄》一直寫到了七十馀歲,卻從來沒有一句話稱讚過自己的後人,很顯然,他們缺少能夠振興家族的能力。於是王氏家族的傳奇,寫到了王明清這一代也就終於謝幕了。(張劍)
注釋:
[1]陳寅恪《鄧廣銘<宋史職官志考證>序》,見《金明館叢稿二編》,三聯書店2001年版,第277頁。
[2]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四庫全書總目?麈史》:“所紀凡二百八十四事,分四十四門。凡朝廷掌故、耆舊遺聞、耳目所及,鹹登編錄。其間參稽經典,辨别異同,亦深資考證,非他家說部惟載瑣事者比。”本文征引文獻較繁,爲省篇幅計,以下凡引自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者均不出注版本,直接征引於文中。
[3]晁公武撰、孫猛校證《郡齋讀書志校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以下征引此書皆據此,不出注。
[4]王明清《揮麈錄》,中華書局1961年版,以下征引此書皆據此,不出注。
[5]趙彥衛撰、傅根清點校《雲麓漫鈔》,中華書局1996年版。
[6]王銍從祖(王得臣祖父)亦曾仕宦爲信陽軍尉,得臣《麈史》卷二載:“鄭工部文寶將漕陝西,經畫靈武,後謫監郢州京山縣税,過信陽軍白雪驛,作絕句。久而湮沒,莫有知者,先君皇祐間尉是邑,重書於牌。”得臣(1036—1116)爲王銍從伯父,字彥輔,自號鳳台子,安州安陸(今湖北安陸)人,嘉祐四年進士,曆嶽州巴陵令、管幹京西漕司文字,爲祕書省、提擧開封府界常平等事,任開封府判官。出知唐、邠、黄、鄂三州,元祐八年,爲福建路轉運副使。召爲金部郎中、司農少卿。紹聖四年,以目疾管勾崇禧觀。著有《江夏辨疑》一卷、《麈史》三卷、《鳳台子和杜詩》三卷、《江夏古今紀詠集》五卷,今存《麈史》三卷。據《麈史》:得臣當有兄弟四人,得臣爲次(得臣長子渝,曾爲壽春令);伯氏皇祐四年曾擧國學進士;叔氏名鄰臣字光輔,元祐三年特奏名進士第一,八月末視亡妻孫氏塋地,墜馬受傷,十餘日而亡,年四十八;季氏字道輔。然《麈史》卷下又雲光輔爲仲氏,殊不可解,疑誤“叔”爲“仲”。王得臣一系因非王銍本支,爲省篇幅,不入正文,略考於此。
[7]《式古堂書畫匯考》中未有文章名,據《全宋文》添加;本文凡王銍所作文章名目均據《全宋文》,不再出注。
[8]光緒刻本《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九集部詩文評類。
[9]統計數字據施懿超《宋四六論稿》,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228—229頁。
[10]參見王兆鵬、王可喜、方星移著《兩宋詞人叢考》之《張元幹年譜》,鳳凰出版社2007年版。
[11]向子諲行年據王兆鵬《兩宋詞人年譜?向子諲年譜》,台灣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第547—553頁。
[12]邵博《邵氏聞見後錄》卷一載:“紹興己未春,金人初許歸徽宗梓宮,宰臣上陵名永固,有王銍者言:‘犯後魏明帝、後周文宣二主陵名。’下祕書省參考,如銍言。”據此則銍原議不誤,明清誤記耳。王國維《觀堂外集》庚辛之間讀書記已詳辨之,可參看。
[13]此跋載《揮麈錄馀話》卷二,未收入《全宋文》,題目據内容加。
[14]《浙江通志》注錄作者爲呂祖謙,實應爲呂祖儉,考辨見杜海軍《呂祖謙文學研究》附錄《〈游赤松記〉辨偽》,學苑出版社2003年版。
[15]曾棗莊主編《中國文學家大辭典?宋代卷》,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41頁。然其雲明清生卒年不詳,不確。另王明清《揮麈錄》成書過程,可參霞紹暉《王明清〈揮麈錄〉考述》一文,見《宋代文化研究》第十三、十四輯,四川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
[16]蘇舜元兄弟後裔情況,參張邦煒《宋代鹽泉蘇氏剖析》一文,見張氏所著《宋代婚姻家族史論》,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17]曾惇事蹟,可參王兆鵬、王可喜、方星移著《兩宋詞人叢考》第133—142頁之“曾惇”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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