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敦煌》： 十年热舞千年梦

道士来到了一个佛家圣地，发现的偏是一段俗世的爱情故事……千年之后，恢宏大剧《大梦敦煌》演绎风云，十年不衰； 　　5月15日，《大梦敦煌》再回人民大会堂，纪念创演十周年； 　　千古丝路，史河涓涓，敦煌大梦已上演千年。 在兵荒马乱的历史关口，道士王圆箓来到了敦煌。 　　造化弄人，偏偏把一位道士安排在了佛窟里。那天是清光绪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六(1900年6月22日)，这位道士发现了敦煌佛窟藏经洞的千年秘密。 　　《大梦敦煌》舞者呈现的故事由王道士戏剧性的真实发现开始。 　　大将军久经沙场，所向披靡，此时怒不可遏，拔剑直向穷画家莫高刺去，看到的却是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儿月牙。爱女心切的将军惊诧中瞬间苍老，奋不顾身的月牙临终前交上了“飞天”画卷(几天前，调皮的她刚从莫高手中抢走)，莫高沉重地举起水囊(月牙曾在沙漠中丢给自己的救命稻草)缓缓洒下，月牙瞬时化为一泓清泉守望在沙漠之上，千年不涸。莫高在悲痛中得到艺术升华，完成了窟中的飞天壁画，千年不朽。 　　“她用生命捍卫纯真的爱情，她用生命保护心上人的画卷，她用生命讲述了什么是爱。”该剧第二组月牙的扮演者田青谈道，“爱超越等级，爱是无私的，有如艺术般神圣，有如艺术般珍贵，爱就是他们的全部，他们因爱而相识，因热爱艺术而相知，因爱对方胜过自己而死去，爱是伟大的。” 　　“有次在法国演出结束后，我在后台卸完妆，一名小女孩跑过来献给我一束花，翻译告诉她我演的是大将军，小女孩瞅了瞅我，又跑过来给夺走了。”大将军扮演者陈易忠笑着说。 　　创作一部具有强烈戏剧艺术效果作品的想法，踏踏实实地做一个戏剧性比较强、有地道表现力的作品，是总编导陈维亚在构思该剧之初的想法。 　　对于该剧，马德(敦煌研究院文献研究所所长)有此评价：“兰州的大型舞剧《大梦敦煌》所展示的是北朝时代的敦煌和敦煌艺术。《丝路花雨》着重搬移和复活敦煌壁画上的各种舞蹈动作和姿势，而《大梦敦煌》则侧重于展示更为广阔的历史场景，着重透视上千年的敦煌文化和敦煌艺术的博大精深。所以说，《大梦敦煌》复活了敦煌文化的灵魂。” 　　“造梦团队” 　　1994年，第四届中国艺术节在兰州举办，与上届江南婉约细腻的艺术风格不同，这次充满了粗犷沉雄的大西北艺术气质，其中一出叫做《西出阳关》的大型舞蹈诗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反响。 　　兰州歌舞剧院院长苏孝林是该剧的艺术总监。“敦煌，丝路，多民族”，总结了《西出阳关》的成功，苏孝林在1998年提出创作一部丝绸之路上的“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当初我们决定《大梦敦煌》的主创阵容，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省钱和少花钱，而是如何以开放的姿态寻找到最适当的人选。”苏孝林说。 　　很快，苏孝林开始物色国家一流艺术家加盟他的“造梦团队”。“我们的要求与他的迫切愿望一拍即合，于是共同开始了一段难忘的、卓有成效的合作。 ”当时，陈维亚是北京舞蹈学院教授，已经有了大量成功的如《木兰归》、《秦俑魂》等舞蹈作品，这位才华横溢的编导当时也想拿出一台大型舞剧作品，以此将自己课堂上的舞蹈理论在舞台实践中加以发挥并得到展示。“通过他的《青藏高原》、《嫂子颂》等作品，看出他对民族音乐有传承、有开拓，他的作品的特点既有音乐情感上的细腻，也有音乐情绪上的震撼。”这是苏孝林对张千一的评价。当初，兰州歌舞剧院辗转多日找到这位优秀的音乐家时，张千一却报了个高价，想吓退来自兰州的邀请者。苏孝林提出让他当《大梦敦煌》的音乐总监，主持音乐创作团队，并立下了“军令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一说，有压力的该是他了。” 苏孝林说。 　　最终，由陈维亚、张千一、赵大鸣、高广健等“强强联手”的“造梦团队”组建成功。 　　1998年10月13日，主创人员来到敦煌采风，苏孝林将大家安排到“敦煌山庄”——犹如敦煌大漠古堡的酒店，整个酒店气氛粗犷雄浑，墙上有以敦煌莫高窟为背景的壁画，洗澡用的也是古朴的木桶。 　　1998年10月19日，时任兰州市委书记的陆浩在听取了《大梦敦煌》创作情况汇报后指示：“这部戏要作为工程来抓，所有相关部门的领导一定要积极支持。不要参与过程，重点是做好服务。”对此，苏孝林说：“这就是说艺术创作要遵循艺术规律，尊重艺术家的辛勤劳动，为艺术创作放开手脚，不能干预艺术家的创作过程。这其实给了主创人员很大的压力，使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陈维亚在兰州指导演员排练，一次就是三个月；张千一在兰州写音乐，一住就是45天。“张千一有次提出想回北京写，我说不行，你就安心在兰州写吧，有啥需要我们满足你。”苏孝林说。“到《大梦敦煌》音乐写完，张千一给我讲述几段音乐形象的时候，他的眼里饱含着热泪。”苏孝林说，“现在，陈维亚能够执导北京奥运、上海世博会闭幕式、广州亚运开幕式，他时常念念不忘的作品还是《大梦敦煌》。而《大梦敦煌》的音乐创作费、制作费当时花了100万元，换了现在，花500万元也不一定拿得出来。” 　　梦想起飞 　　当时的兰州歌舞剧院面临着严重的人才困境，许多老演员已经退出舞台，年轻演员“孔雀东南飞”，所剩无几。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人不相信兰州歌舞剧院能排舞剧。 　　陈维亚建议过两年再排，苏孝林坚定地说：“两年后自己的演员可能会成长起来，但市场不会再等我们。” 　　带着院里的60多名演员和学生，1998年年底，他们来到北京清河县前八家。当时那里还是北京郊区，看到有三间大房可以用做练功厅，苏孝林就租了这个稍显荒凉的地方，在每个小房间里挤上五六张高低床，演员们住在小平房里。该剧策划刘颖正回忆说：“当时苏院长请来了全国最优秀的老师给他们上课，从早功到晚自习，都有很好的安排。” 　　强化训练开始了。 　　“那半年，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心无旁骛。学习之紧张、忙碌，生活之艰苦、单调，可想而知。现在想来甚至会忍不住流泪，但更多的是为自己曾经全心努力过、认真付出过、亲身经历过而欣慰。”现在已是上海戏剧学院附属舞蹈学校教师的田青，那时是兰州歌舞剧院的演员。 　　1999年央视元旦晚会，陈维亚安排演员们在真实的大型舞台上去锻炼。 　　2000年2月16日，在一栋四层小楼楼顶加上两个排练室，排练在兰州开始了。 　　《大梦敦煌》创排正式启动，兰州市政府投入了100万元，这对一台最终成本高达536万元的“大制作”剧目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在这种情况下，又得到了政府支持的188万元拨款，争取到了100万元企业赞助，借贷了200多万元。“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就连当时分管文化的市领导也很有压力。 ”苏孝林说。 　　从创排开始，《大梦敦煌》就瞄准了全国演出市场乃至国际演出市场，首演在北京举行。“编排完成后，我们可以说花费了十二万分的努力来进行市场推广，最终以成功的市场营销手段将《大梦敦煌》推向了全国，走向了世界。”苏孝林说。 　　2000年7月，兰州歌剧院成为第一个在上海大剧院自行售票并获得成功的团体。 　　由于是一部大制作的舞剧，演职人员加上乐团将近200人，舞美设备搬运一次需三辆加长箱车，巡回演出成本很高，出国商演成本更高。因此，虽与国外演出商的谈判接连不断，但始终不成功。 　　2005年，经过认真考察、核算，向银行贷款600万元，向职工借款130万元，在澳大利亚演出商不愿承担风险的情况下，苏孝林提出由兰州歌剧院自行操作，自担风险，以10万澳元的劳务费雇用澳大利亚尼克尔公司代理演出事务，一个月内在澳大利亚两个最大的城市悉尼和墨尔本连续演出26场，实现演出收入近千万元人民币，成功走出了国际巡回商演的第一步。 　　在澳演出成功后，紧接着开拓潜力巨大的欧洲市场。2007年1月，《大梦敦煌》近200人的阵容在法国、西班牙、葡萄牙三国的11个城市巡回演出32场，获得成功。演出订单随后跟来，2008年2月，《大梦敦煌》再次赴法国、比利时、荷兰、西班牙四国巡回演出44场，历时两月之久。至此，《大梦敦煌》在国外的商演已达102场。“文艺院团要取得‘多演出、多产出’的效果，必须面向市场，以市场主体的身份，开拓市场，融入市场。”苏孝林总结了《大梦敦煌》的成功原因。 　　自2000年4月24日首演以来，《大梦敦煌》演出超过800场，观众超过百万人次，演出收入达到8000万元。先后荣获过中国舞蹈“荷花奖 ”、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和文化部“文华新剧目奖”三项国家大奖，2004年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并名列榜首，2007年10月进军新落成的国家大剧院，为国家大剧院竣工作“剪彩”演出，2008年成为北京奥运会重大文化活动参演剧目，同年被文化部评选为优秀出口文化产品和服务项目，2009年作为新中国成立60周年献礼演出剧目，并获得了建国60周年优秀保留剧目大奖。 　　十年一梦 　　“听说过，但没看过。”采访中，很多市民这样说。“门票太贵了，看不起。”兰州大学一名自称“热爱艺术”的姓魏的学生说。“那是高雅艺术，我这大老粗跑去凑啥热闹？”一名姓朱的市民揶揄说，“在同等票价下，我宁愿去看一场电影。” 　　2005年12月28日，兰州市对兰州歌舞剧院、秦剧团、豫剧团和兰州剧院等现有的演艺资源进行了整合重组，正式组建了“兰州大剧院”，下设歌舞剧院、戏曲剧院和艺术演出中心，以此来打造国家舞台艺术精品生产基地。改组后的兰州歌舞剧院由原来近80%的财政拨款变为了全额拨款事业单位。 　　陈义宗(剧中王道士和波斯王子的扮演者，兰州大剧院艺委会副主任)说：“以往一说演出院团改制，大多是把演出院团推向市场了事。而正是有了财政的保障，我们才能静下心来，真正花力气打造一批市场需要、百姓爱看的文化精品。” 　　回避了记者关于最近全国文化事业院团转企改制的问题，苏孝林转而谈道：“我们在不断改革，不断完善，《大梦敦煌》再演30年，我们就再改30 年。好的艺术作品，其生命力是久盛不衰的。”“喜欢艺术、尊重艺术的人，应该去剧院现场看看，直接感受艺术的现场冲击。”月牙扮演者田青说，“这十年饱含着多少人的呕心沥血和执著追求，只为那份爱，那份责任，那种甘愿为艺术无悔付出的精神。现在已分不清到底她是我，还是我是她，应该说，我俩早已融为一体了。” 　　采访中，陈义宗向记者谈到了石窟“窟主”：“当初的敦煌是各大文明的交汇地，是艺术家向往的文化圣地，有钱人会投资在那里挖窟，也算是一种文化投资吧，作为窟主，他们会将自己的肖像画在佛龛壁画下方或局部两侧，表示这窟内的佛、菩萨都是他们所供养的，是他们的功德，因此又叫‘供养人’。”“千年之中，供养人的梦确实成就了许多艺术家们的敦煌大梦。而我们的《大梦敦煌》，也有类似的梦想。”陈义宗说。 　　见习记者 刘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