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观点下的理学
知白守黑
理学之兴起,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唐之韩愈、李翱,其先起者也。至北宋,范仲淹、王安石,又其先驱者也。王安石虽曰新学,其学之形式之探讨,实亦与理学无异。而北宋乃百废待兴之际,学之不起,岂然乎哉?然理学之为全国树,乃在南宋之宋理宗,真西山、魏鹤山,尤有功焉。朱熹门下之弟子,不下五百人,因有浙学、赣学、闽学之传焉,延至于元,则有北方之儒学,及南方吴澄。明则光大其绪者也,而为心学。清有二陆、一杨,一李,至道咸则有桐城派、京师及湖湘。北方亦有贺、牛,南方则万斛泉,至民国则有所谓新儒家起,至此,理学之统系,皆在于是矣。
然此理学非经西学之洗礼,其旧且不足,盖难免焉。然亦有曰:理学与西学不同,西学大多为器物之学,理学乃修身成贤圣之学,道不同也,然。理学,有若康德之实践理性,而非近世兴起之格致之学。尊德性为本,道问学为辅,乃以《四书》为家法。其短处,即哲学之短处也,曰有外扩而无内扩,故虚而无功。其道问学也,拘于旧典而不能就于自然;其尊德性也,能成其大而细所忽也。老氏岂不有言曰:“为大乎于其细”。故可大而不可细,理学之忽也,遑论学术团体之成就哉?故曰:有事功出于德性,则理学可复振。
今之学也,实西学也。吾国旧有之乃技,而无学。理学之学,又不同于西学之学。西学者,逻辑贯穿其中也。德语曰科学者,乃Naturwissenshaft。Wissen,即观也,盖先遍观之,以类取之,而后纵摄其规律焉,以求真为上。而理学之学,乃吾国旧说之“非学无以广才”之学,乃长才之具也。故《语》曰:“学而优则仕”。故以致用为上。语又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而与长才进德之说,并无矛盾。故其学乃在于己,非在于物。故己之学成,而归之于己,非西人之学成而可广泛播撒也。
然虽有不同,其皆为学,皆可逻辑抽绎则无以异。故亦有法、有鹄的、有主体、有阶段、有气象、有描述、有量化、有测验。西人之学有两大端,一为欧氏几何之范式,下至笛卡尔《谈谈方法》、牛顿《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是也,而中蕴之以模型。二为弗兰西斯培根之《新工具》,以归纳、实验为展开也,下至穆勒五法。法立则术成。故西学之喷出如涌泉,其无足怪也。然则曰:“理学可配何法耶?”曰:“亦不外乎是”。先天性中之太极,与夫欧氏几何之公理,有何异耶?《语》中之则,亦可归纳条列其原理,而得为公理,可放之以适四方也。然太极非僵化不变之物,盖本体即工夫,故太极之公理亦变,穷理则在于格物诚意也。诚意有二,一曰物之善利,二曰己意。知己意,则判善与不善。此犹判乎标准是否合也。
然吾所谓现代观点之理学,非仅若是。盖古之修者,多尊德性而少道问学。咸同诸人,且每日日记以省之。现代之理学,一察其旧有之不足,二立其细密,即如法、鹄的、气象、阶段、效验,皆须一一探求之,而后知其学之实也,显而为功利。然其所出也,仍以义贯之。则理学之面貌,即如掌中观果,明其内扩,而不以外扩为傲。制之其细,而使辉光日出。则可知理学不可废也,然亦不可徒恃也。广大精微,则自具面目于其中矣。
2019年6月23日书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