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门男性郊区生存实录

王文泽

王文泽(听,是灵魂在歌唱~)
2019-10-08 14:46:09

×
加入小组后即可参加投票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15:02:26

    二零一五年年初,我在一个叫做河西村的地方租了一个农家院。因为这一片的村子要开发,所以许多当地村民开始疯狂地盖房。他们理直气壮地认为,即便没有手续,将来如果拆迁,即使不能按照一套换三套的比例换取楼房,那么房产商也会赔自己一大笔钱。于是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整个河西村的村民都加入了这场声势浩大,足以载入村史的造房远动。这件事情的结果,就是使这个原本不大的村子多出了一个同等面积的附村,并且大片的闲置。

    我之所以来这里租房,一来看中了它便宜,两千块钱就可以租一年。二来,我喜欢它的僻静,起码可以避开密切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的朋友们。但是我住进来没多久,事情起了一些变化。

    一批以收破烂为生的外省人,拖家带口搬到了这里。他们之所以看中这里,一来是因为院子大,可以存放废品。二来,据他们自己讲,这个行业的人都是跟着拆迁走的。个中原因我没有细问,但我知道,拆迁就意味着有废品要丢弃。有废品,就有生意。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15:06:11

    老头没有理我,话锋一转说,听说你是写书的?我说,算是吧,有事吗?他点点头,刺啦一声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从里面掏出几张崭新的A4纸说,你帮我看看。我被他搞糊涂了,问他,什么?他说,我写的,你帮我看看。我惊诧于村子里还隐藏着这样一位老骥伏枥的文学爱好者,禁不住十分敬佩地问他,你是想发表还是?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15:06:46

    老头被我问得一愣说,发啥?我说,发表!这回他听明白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发表个D!我要告刘国涛个狗C的。我说,刘国涛是谁?老头翻个白眼说,村长个B养的。

    我大概明白了老头的来意,一耷拉眼皮说,大爷,你看,一来,我对你们村的情况并不了解。二来,我还要在这里生活,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 敎貟

    敎貟 (你只管学,我负责敎) 组长 2019-10-08 18:33:38

    没想到我大抠组也可以搞文学闯作。支持。

  • 今天我满嘴谎言

    今天我满嘴谎言 (宇宙的内心,是什么) 2019-10-08 18:43:43

    看书白嫖

  • 神木隆之介女友

    神木隆之介女友 2019-10-08 18:44:48

    有点意思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18:44:59

    没想到我大抠组也可以搞文学闯作。支持。 没想到我大抠组也可以搞文学闯作。支持。 敎貟

    thank you~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18:45:24

    看书白嫖 看书白嫖 今天我满嘴谎言

    来嘛~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18:48:53

    当天晚上,我展开了刘安义交给我的三页崭新的A4纸。看着满满当当的三页机打的揭发材料,我不禁为刘安义的认真而感动。

    但是当我磕磕绊绊地读完这三页完全是由病句组成的材料后,我开始明白了这些材料一直得不到重视的原因。我们有理由相信,多年以前刘安义曾经是一个识文断字的进步青年。但时间和黄土地,不慌不忙地将他打磨成了一个病句连篇的半文盲。在信息爆炸的今天,谁会在乎一个文盲的呐喊呢?

    我把材料扔到一边,打算直截了当地告诉刘安义,这材料我没法改。如果要改,那无异于重写。我可没有那么多无私的爱。我打算保持一位专业人士对于一个业余人士的克制。如果刘安义不幸是一个文学老年,那我一定会骂得他晕头转向,羞愧难当。

    第二天一早,我出奇的在早上八点钟醒来。屋子里很冷,所以我赖在床上不想起。若在往常,我会舒舒服服地睡个回笼觉。但是今天,一想到刘安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我竟怎么也睡不着了。我在心里咒骂着这个难缠的老东西,在饥饿的驱使下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我打开电饭锅,为自己下了一把面条。仅剩的几片白菜叶,被我颤嗦着放了进去。这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光。冬天刚刚过去,春天还没有到来。田野里的新鲜蔬菜没有出土,而往年的蔬菜早已入库。我徒劳地在田野间游荡,悲伤而热切地祈盼着春天的来临。

    我并不完全是心疼钱,新玛特超市里打折的蔬菜很便宜。但是北风呼啸的十里行程,令我望而却步。毕竟这里离城太远,而我以这样一副尊容贸然出现在这个并不大的城市的超市里,是非常冒险的。

    我甚至可以想见,朋友们在撞见我时脸上鲜活的表情。我曾经是他们口中的骄傲,被看做是一直涨势强劲的蓝筹股。于是我在命运面前,多么不应该的掉以轻心了。我辞掉了工作,告诉他们我这就要超越这平凡的生活。在朋友们张得巨大的羡慕的嘴巴里,我的生活却一步一步滑向了不怀好意的深渊。不要指望朋友们的怜悯。更不要指望,一群曾经被你深深刺激过的人们的善意。

    他们开始拼命地关心我,询问我的现状以及未来的打算。从他们心照不宣的笑容里,我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挽回的,沦为了朋友们口中的一个笑柄。我没有多说什么,在觥筹交错的盛宴里抽身而退。那是我第一次不告而别,也是最后一次与朋友们坐在一起。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我知道准是刘安义来了。我摸过手机看看,九点刚过,这个不守时的老东西。我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在越来越不耐烦的拍门声中把门打开。

    一开门我就愣住了。门外站着的,是两位来者不善的,三十岁左右的陌生男人。我装作很老练的样子问他们,有事?那个颧骨很高的男人问我,刘安义来找过你?我说,刘安义是谁?他翻个白眼说,就是昨天来找你的老头。我说,哦。

    他找你干啥?对方语气非常冲。我说,他找我卖破烂。卖破烂?你还收破烂?他狠狠地盯了我一眼,一副不要跟我耍花招的样子。

    我说,不是。是别人总以为我是收破烂的。我使了个眼色,偷偷指了指我的邻居们。

    这时,站在一边的有几分斯文的男人说话了。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透着一股寒意。他说,你不是我们村的,不知道水深水浅。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刘安义那条老狗脑子有病,你最好不要跟他搞到一起。

    我说,怎么会呢?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给自己惹麻烦了。斯文男点点头说,这样最好。你是本地的吗?我说,是。他又问我,怎么搬到我们这里来了?我说,图个清静。他们笑起来了。你喜欢清净,斯文男说,你们城里人,是不是都觉得村里很清净?我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颧骨很高的男人说话了。他相当蛮横地问我,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我非常机械地摇了摇头。他说,我喜欢热闹!说完,他们就抄起口袋离开了。

    我不尴不尬地站在门口,感到非常的恼火。我打定主意,如果刘安义再来找我,我一定卯足力气,骂他个狗血喷头。没有金刚钻,还他妈想揽瓷器活。

    我暗自等待着刘安义,但是他一直没有来,我于是也就把这件事情忘下了。又过了几天,当我去村头的小卖部买烟时,关于刘安义被抓的消息,从村民的口中传来了。

    据说这老头喝了酒去村委骂,并且极不理智地砸了党委的牌子。有见多识广者一脸轻蔑地说道,如果刘安义砸的是村委的牌子,那派出所也不会抓他。但是这个老东西不长眼,居然把党委的牌子给砸了。党的牌子你也敢砸?对方一瞪眼,现场一片肃然。

    我站到一边,点起一支烟留心听了一会儿。对于刘安义的最终处理是这样的:拘留十五天,罚款三百,开除党籍。这个后果不可谓不严重,但是比起村民们深入骨髓的轻蔑这都不算什么。我悲哀地发现,刘安义跟我一样,非常失败的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 帕德立刻

    帕德立刻 (有妖精就有高人 夜叉山上见!) 2019-10-08 19:18:35

    没想到我大抠组也可以搞文学闯作。支持。 没想到我大抠组也可以搞文学闯作。支持。 敎貟

    没广播发给憋的吧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20:37:13

    没广播发给憋的吧 没广播发给憋的吧 帕德立刻

    请尊重艺术工作者

  • [已注销]

    [已注销] 2019-10-08 20:39:55

    [内容不可见]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20:41:18

    [内容不可见] [内容不可见] [已注销]

    thank you~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20:45:12

    在我已经将刘安义忘掉的时候,他扛着两个方瓜拍开了我的家门。这是刘安义从局子里出来后的第五天。我本来是想直接把他骂出去的,但是他瘦弱肩头的两个方瓜使我软下心来。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冷嘲热讽地问他,哟,咋还才来?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含含糊糊地说,家里忙,耽误了。

    我不依不饶地问道,忙什么……忙了那啥十五天啊?刘安义显然没有听出我的话外之音,他大大咧咧地说,瞎忙!随即,他歪歪头,飞快地向我递了一个眼色说,进屋说。我才注意到,一个老太太正抄手站在胡同口,目光冷峻地盯着我们。

    我连忙把刘安义拦下。我说,别别,咱们今天就在这里说。你们村委的人已经来找过我了,刘大爷!我这里不是信F站。你干嘛非要把我拉进这淌浑水呢?我不过就是一个穷写作的,我连自己的生活都成问题,你还能指望我什么呢?

    刘安义低头听我说完,然后非常较真地仰起脸说,你把我的材料还给我。我转身就走,他忽然在后面捅了捅我说,拿上方瓜。我看看这对鲜亮的方瓜,又看一看不远处的老太,感到非常的为难。

    最终,我很大声地说,我不要。无功不受禄!你干嘛要给我方瓜呢?谁能想到这样一句话会让刘安义暴发呢?他跳着脚,挥舞着胳膊大骂起来,我C你娘个血B的!我他妈叫你看!方瓜里能有什么啊?方瓜里还能藏你娘那个B的鸡毛信啊咋的?我C你们娘的个血B!

    由于过度激动,刘安义不时地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惊讶于如此瘦小的身体内竟蕴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谁都明白这骂声是冲着胡同口的老太太去的,但是老太太相当从容地看着刘安义骂,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好戏看到最后。为了让刘安义闭嘴,我赶紧把方瓜接过来。我说,刘大爷,你冷静一点,谁也没说方瓜里有鸡毛信,你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找材料。

    我飞快地跑进屋里。等我翻床倒柜,终于从废纸堆里找到那几张A4纸后,院门外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我下意识地把材料塞进裤兜里,跑了出来。

    事情还是非常执拗地走向了极端。只见三个高大威猛的中年女人正围着刘安义破口大骂。三个人长得很像,一脸横肉,都烫着头。年纪最小的那个还染着黄毛。她们步步紧B,提着刘安义的领子执意让他回答,到底要C谁娘的血B?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她们三个其实是一个娘。也就是说,刘安义要C谁娘的血B其后果是一样的,她们感到同样的愤怒。

    胡同里瞬间就围得水泄不通了。刘安义明显已经招架不住,但仍然非常的嘴硬,说,C谁谁知道。这下可把三个女人激怒了。让你C,我让你C!黄头发咬着牙,一巴掌拍在了刘安义的脸上。另外两个女人随即也加入了战斗。她们东拉西扯,左撕右拽,冷不丁把刘安义甩倒在地。

    刘安义像是跳街舞一般,非常神奇地弹了起来。但还没站稳,接着就被一顿劈头盖脸的老拳打得抱住了头。年纪最大的女人看起来怎么也有五十岁了,穿了一件很有些档次的呢子大衣,一副市人大代表的派头。后来证实,此人就是该村的妇女主任,市人大代表段一花。另外两人分别是其妹妹,段三花和段二花。三个人全都嫁在本村,每一家分别属于一个大家族,并且三个男人都不好惹。因为人多势众,段家姐妹在村里很有势利。十几年间,村主任换了好几回,但她们却稳坐钓鱼台。

    刘安义疲于招架,拼命用胳膊护住头。段一花瞅准空档,照着刘安义的腿弯就是一脚。刘安义一晃坚持着没有摔倒,不知怎么还把段一花的高跟鞋给弄掉了。只见段一花拾起高跟鞋,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照着刘安义的头又狠又准地抽打起来。

    此时的刘安义头破血流,劣质羽绒服被撕得不成样子,其状非常狼狈。但是看热闹的村民,无一人上前制止。

    三个女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边打一边还在不停地质问刘安义,你C谁娘的血B?你C谁娘的血B?刘安义显然是被打急了,扯着嗓子喊道,我想C谁就C谁!这显然是不合适的。

    我非常焦急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闻讯赶来了。年轻女人哭喊着护住刘安义的身体,上了年纪的女人则又哭又骂,你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你带着我们跟你一起丢人。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呐!你要是再告,我们娘俩就跟你断绝关系!

    三个女人见状收手,嘴里喘着粗气,颇有威胁之词。此时的刘安义低头塌肩,异常老实。终于,在自己妻女的哭喊中,刘安义被拖拽着带离了人群。

    我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越想越觉得中国农村这一套实在厉害。动脑筋的时候男人上,动手的时候女人们上,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都说不出。长久以来,我曾以为童年的乡村生活,使我已经足够了解农村人的脾性。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刘安义的惨痛经历,使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身处的这个村庄。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21:05:40

    如果你打河西村路过,你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庄。但是当你第二次经过这里,第三次经过这里,你发现它并不只是雾霾笼罩下的一团土黄色。如果你留心观察,你一定会对村子里的气氛感到惊讶。

    这个村子很破,有一种理直气壮的破,一种欢欣鼓舞的破。村民的脸上无不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喜气洋洋的气息,好像正在等待某件好事的发生。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是属于他们集体的骄傲。我是多么不应该的忽视了这种集体的优越感啊。他们没有得到应有的对待,就决定对我还以颜色了。

    记得刚到河西村那会儿,我非常幼稚地认为,只要不招摇,不去招惹这些村民,就会很容易在这里生活下去。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就连偷菜我都十分善意地绕过了河西村。毕竟要在这里生活,被人逮住脸上不好看。

    另外,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三轮车我也是从村里买的,也算是为河西村的GDP做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贡献。那辆印有凤凰二字的三轮车,勾起了我儿时的回忆。我激动地摩挲着三轮车座,满怀感慨,呀,还是凤凰牌的。店主人是个油胖的中年人,他一边干活一边头也不抬地告诉我,操,你想要啥,我给你写啥。我当时对三轮车的冒牌并不介意。相反,店主的诚实、坦率,打动了我。瞧瞧,这就是勤劳质朴的中国农民!

    事情在一次倒垃圾时,急转直下。三轮车的便捷使我心情大好。我一度为480元的购车款而心疼不已。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至少,我再也不用为肮脏发臭的垃圾所烦恼了。人得爱干净,不是吗?

    河西村拆迁在即,村里的土地大都被政府统征了。农民失去了土地,就要想一些别的活路。村里的头面人物,可以买卖土地,搞搞开发,为村里的还迁房献策献力。跟头面人物能攀上关系的,随便接点工程,就可以富得流油。再远一点的,往往被安排个闲职,看看大门做做保安,工资虽然不多但很清闲。至于那些家族不大又不会攀关系的,靠着郊区的地理优势许多人都去做了环卫工。这群人靠力气吃饭,自然一肚子怨气。

    我倒垃圾的时候,垃圾池边正坐着这样一位环卫工老太,矮小、干瘪、吊梢眉。她当时正在吃葡萄,那串刚刚开始泛红的葡萄显示出主人的急切。我骑着三轮车,咧开嘴,非常快乐地冲这个馋嘴的老太太笑了笑。老太太并没有理我,我毫不介意。

    我从车上下来,尽量文雅地把三轮车推进了垃圾池。提把卸车,一气呵成,垃圾尽数而下。这时,刚才还在吃葡萄的老太太,气势汹汹赶过来了。

    她看起来非常愤怒,语速很快的不停在咒骂。虽然纯正的方言听起来有些费力,但我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问我,你的两只眼瞎吗?为什么不把垃圾倒进垃圾桶,是要我来帮你收吗?

    我得承认,新添置的一字排开的三个崭新的垃圾桶,确实没有引起我的重视。但就冲我刚才的微笑,你也不该上来就骂吧?何况我倒垃圾的全程,她一直都在,为什么不早一点提醒我?难道要我去垃圾池里,一件一件把垃圾捡出来吗?我忍住恼火,非常敷衍地对她说,好了好了,我没有看到,下回注意,好了吧?可是她不依不饶的,仍然在咒骂。

    我听不懂她说什么,也不想再听,只想骑上三轮车赶快离开。我非常担心老太太如果拦住我,该怎么办?但是她并没有拦我,只是威胁我说,她已经记住了我。这样的话,从一个老太太嘴里说出来,特别的好笑。你记住我又能怎样呢?你听说过谁会怕一个老太太吗?

    等我骑出很远了,老太太还在叫骂,好像还骂出了一点儿为民除害的正义感。我回头看看,发现她已经成功地吸引了好几个人。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是一副同仇敌忾的鄙视神情。好像我他妈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怎么能这样看待一位隐姓埋名的青年作家呢?骨子里那股来路蹊跷的自尊心,突然控制了我。我转过身,鬼使神差地冲老太太比出了中指。我用力地晃了晃,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看懂。

    可谁能想到,这样时髦的一个动作,会给我带来那么大的麻烦呢?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21:10:33

    第二天上午,我没有事做,打算出门呼吸一下乡间的新鲜空气。可是一开门我就呆住了。我的院门外堆满了垃圾,有些垃圾随着大门的打开已经滚进了门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站在一辆拖斗车上,一铲一铲的往下铲垃圾。见我出来,他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不紧不慢地铲着垃圾,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一下就火了。我说,他妈的,你这是干什么?年轻人抬抬眼皮,好像刚发现我的样子。接着他一挥铁掀,一掀垃圾直冲着我就扔了下来。我猛地收腹提臀,并腿侧身,好像他妈的迈克尔杰克逊一样。这是人的本能,和刘安义的街舞动作如出一辙。

    你有病吗?!我瞬间被点燃了。我想冲上去把他给拽下来,又担心他失去理智,用铁锨把我给拍下来。毕竟他所站的角度,实在太合适了。邻居们已经在探头探脑了。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来维护自己的尊严。我大声呵斥道,他妈的你给我下来!下来!

    这时,年轻人将最后一掀垃圾扔下,冲我笑笑,咚咚咚敲了三下车斗。拖斗车喷喷喷的发动起来,冒着黑烟驶开了。那个年轻人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一种轻蔑的微笑,在拖斗车即将驶出胡同时,他慢慢地向我伸出中指,表明了他此番的来意。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21:12:36

    我站在一堆垃圾之间羞愤难当。这时,刚才还在一边探头探脑的邻居,那个收废品的老张走了出来。咋咧?他做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我余怒未消地看他一眼,没有接茬。

    他也不多话,用一种过来人的口气安慰我说,小兄弟,强龙不压地头蛇啊。说完,他用力吸了吸鼻腔,狠狠地吐出一口痰回去了。老张的一番话,使我一度以为他只是一个处事圆滑的中年废品收购者。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使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强龙不惧地头蛇的狠角色。

    但当时,他的话使我很受用。既然老张已经说我是强龙了,那我干嘛还要去压地头蛇呢?况且我又能怎么办呢?在对方的地盘上,把这口恶气忍下来,让事情过去,好像更符合中国人的处世哲学。何况谁叫我一时糊涂,对这位男子的母亲伸出了中指呢?

    如果追究起来,一个是挑衅中老年妇女,一个是替母行道。出师之名,高下立判!我在起跑线上就已经输了。我越想越惭愧,想到最后,我甚至对这个为母出头的青年生出了几分敬意。

    带着一种自我感动的隐忍,我屏住呼吸,开始清运垃圾。整整拉了三车才收拾干净。这回我记清楚了,垃圾入桶。

    我期待着再次遇见那个环卫工老太,这样她就能看到我劳动的身影是多么的谦逊,我温良的心胸是何等的广阔。如果回家告诉她的儿子,那个年轻人一定会自惭形秽,继而明白以牙还牙和以德报怨这二者之间的差距。

    我想象着我高尚的德行,即将传遍整个河西村。乡亲们纷纷站到我这头,使环卫工母子羞愧难当,以致无法抬头做人。但出人意料的是,次日清晨,一车垃圾再次倒在了我的大门外。

    早已等候多时的隔壁老张,面色凝重地冲我点了点头。眉宇间有一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鼓励。我异常冷静地盯住眼前的这堆垃圾。一分二十秒后,我做出了一个不容置喙的决定。我推出三轮车,在邻居们指指戳戳的窥视中,沉默着将垃圾收上车。收拾完毕,我扶好车把,一脚踩住车蹬,一脚猛蹬两步,一蹁腿骑了上去。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21:24:06

    河西村的村民一定会记得,二零一五年那个春日的正午。一个文质彬彬的外来青年,腰杆挺挺地骑着三轮车,带着一脸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穿越半个河西村,来到村wei会。

    我异常优雅地拉起手刹,下车走了进去。村wei会是一溜五间平房,其中四间关门闭户。只有值班室里,三个人正在打扑克。其中一个正是我之前见过的斯文男子。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希望他们自觉的发现我。但是他们打得太专注了,于是我不得不咳嗽一声说,请问,这里有管事儿的吗?他们三个齐刷刷地抬起头看着我。还是斯文男子比较有经验,他啪得打出一把三带一问我,你想干什么吧?

    我说,请你跟我出来一下好吗?片刻的沉寂后,他叼着烟,眯着眼扔出了一对Q说,Cao,我等的就是你这对J!都别动,等我回来啊!斯文男非常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一边起身一边抱怨,有什么事还他妈得出去说?旁边的两个男人打趣他说,说不定是给你送礼呢。

    我说,你跟我来一趟就知道了。斯文男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点上,非常不情愿地跟住我来到院子里。我指着一车垃圾,非常委屈地对他说,有人在我门外倒了这车垃圾。我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我没有声张,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喜欢惹事。可是有人把我的大度看成了懦弱,我这个人不惹事,但是也绝不怕事!

    斯文男张大嘴巴打出一个哈欠,好像我的事情是多么得微不足道。他不耐烦地问我,你知道是谁扔的吗?我说,名字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他了。你看到了?斯文男猛得盯住我。我说,对。那你怎么不拦住他呢?他问我。我说,我……我拦了啊,可是他不听!

    C他妈的……斯文男一副很无语的样子,敷衍我说,你说不上名字,那我也对不上号啊。我说,很有可能是负责村头垃圾池的,那位环卫工的儿子干的。他说,你有什么凭据吗?

    于是我就把跟环卫工老太的恩怨,对他复述了一遍。当然省去了伸中指的一段。我倒不是要刻意隐瞒什么,实在是觉得说不出口。他听完挠挠头说,这样,你先回去,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我不太甘心,但仍然点了点头说,好,但我希望你们给我一个公正的答复。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22:10:17

    我当然没指望河西村村委会,会为我撑腰。但我想至少倒垃圾的人,可以见好就收了。俗话不也说了吗,再一再二不再三,应该可以了。但是第三天,再次倒在门前的一车垃圾令我出离的愤怒了。

    我把大门一锁,径直来到了村委会。值班室里,斯文男正跟两个男人喝茶,嗑瓜子。其中一个是我见过的高颧骨的男人,另一个我没有见过,光头,面相里透着一股子愣劲儿。我尽量克制地问,我的事情你们调查了吗?我的门前又被人倒垃圾了!

    斯文男好像早有准备,他一边嗑瓜子一边笑着说,你操人家娘,人家不给你倒垃圾吗?我被他呛住了,我假装无辜地说,我没有啊!

    这时,光头男突然把瓜子往桌上一扔,好像非常的不耐烦。

    斯文男笑了笑说,你有没有冲人家伸中指?我机械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我注意到光头男的拳头已经攥得很紧,但是仍然执拗的不看我。斯文男说,你以为农村人都不看电影?我说,怎么扯到电影上去了呢?他稳稳地说,电影里演过,伸中指就是C 你娘的意思。

    我急了。我说,怎么会呢?伸中指是泊来文化,在西方它的意思很多,也很微妙。我这个中指的意思是去你的吧。你为什么非要理解为C 你娘呢?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22:39:12

    齐盛湖篮球场建成以后,周围村里的篮球爱好者突然多了起来。他们拍着新买的篮球,喜气洋洋地出现在球场上。我们当然没有权利,剥夺一个人打球的权利,但是当你想正儿八经的打一场比赛时,你发现他们其实是来拉呱的。于是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场篮球赛下来,你发现你只是听他们扯了一场淡。

    他们一边投篮一边彼此寒暄,你是哪个村的?你是哪个村的?你呢?你们村的楼房动工了吗?他们喜形于色,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与其说他们在分享篮球,不如说他们在分享拆迁的喜悦。

    我混在里面,形迹十分可疑。一位自来熟的中年男子,对我的闷不做声感到非常不解。你是哪个村的?他惊讶地问我,语气中透着一种“喂,高兴一点嘛”的劝解。好像作为一个本地村民,生活中就不会再有烦恼。

    一种本能的不想被排除在外的情绪,使我相当含糊地告诉他,我住在河西。我是想一口带过也就算了。可是早就等在一边的,一个穿红色篮球背心的胖子,接着就替我补充道,他是河西附村的,在我们村租房子。球场里出现了一阵明显的尴尬。自来熟的中年男子感同身受的看我一眼,好像终于明白了我不开心的理由。

    我像一个倒霉蛋,唉声叹气地投了几个篮,发现这个篮球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这时,红背心的胖子投出了一个三不沾,篮球飞出去很远。我赶忙向着球跑过去,于是胖子也就不再追了。但是经过篮球的时候,我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走了过去。这是我的抗议。卑鄙,就是要故意激怒你。有一个词叫做蔫坏,说的就是我。

    我是觉得,如果打球不拼尽全力,而是不停地在他妈拉呱,那还有打球的必要吗?我并不介意球场上的小玩笑,只是无法忍受没完没了的聊天。记得读大学时,我们还总爱故意把球投丢,然后大声呼喊过路的女孩,希望她们帮我们捡一下,让我们调戏一下,至少让我们这群单身汉也过过嘴瘾。

    大多数女孩都非常善良,她们红着脸,捡起球,然后努力把球向我们丢来。在我们哄笑的谢谢中,她们害羞地跑开了。当我数不清第几次,故意把球扔向同一个女孩时,这位女同学一脚将球踢了出去,然后大步流星走过来对我说,同学,我已经帮你捡过二十次球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这是我跟前女友吴小莉,相识的另一个版本。

    正如吴小莉所说,我这个人太被动啦。一遇到麻烦就缩头不前。最要命的是,我总能为自己的消极找出自我感动的理由。我这人不求上进,是个彻头彻尾的虚无主义者。虚无主义一度成了我屡试不爽的挡箭牌,直到被吴小莉踹到床下,宣布了我人格的破产。她那一脚相当果断,丝毫不逊于踹走篮球,俘获我芳心的那一脚。虚无主义你还爬老娘床上来干嘛?吴小莉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坐在床下,紧紧抓住床单,希望能用它遮住自己一丝不挂的下体以及灵魂。可是吴小莉毫不手软,一把扯掉了床单。看来灵魂是遮不住了,慌乱之余我用双手保护住自己最后的尊严。吴小莉没有再说什么,她叹口气,摇摇头走掉了。并且再也没有登门。

    我们的恋情就这样无声的结束了,或许它并没有结束。我一直不肯原谅吴小莉。可如今回首往事,我忽然发现,我是多么需要吴小莉这样一个女人来踢醒我啊!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8 22:39:38

    相较于简单粗暴的吴小莉,我跟甄美丽的交往要融洽许多。像一对不想见人,又害怕孤独的男女,仅仅因为相同的处境我们就接受了彼此。两个人在野地里游荡,至少比一个人看起来要正常吧?

    我们拼命倾诉,都渴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可是没完没了的倾诉,只会让我们越来越烦乱。就像两团杂乱的线球,意外地混到一起,苦恼也随之放大了一倍。

    这段关系带给我多少安慰,我难以言说。但在我向甄美丽兜售了两次虚无主义后,她就十分愉快地辞掉了她办公室文员的工作。苍天可鉴,我并无私念。但甄美丽的失业,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陡然变得很多。

    很多时候,我们躺在湖底看云,半天也不说一句话。风贴着湖底吹过来,在一片芒草间,甄美丽的发丝在愁绪中飘扬。我闭上眼,心里盘算着还没有着落的午餐。

    时值初夏,本该是新鲜蔬菜上市的季节。可是随着一阵又一阵的鞭炮响鸣,附近村子的还迁房纷纷开工建设。大片大片的田地被占用,农民失去了土地,这无疑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困难。我心里明白,靠偷菜就能解决一日三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我沮丧地坐了起来,甄美丽被我惊扰,歪过头来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心虚表情。我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但是我一言不发,站起来就走。等我来到三轮车旁,甄美丽已经跟了上来,脖子上挂着她的望远镜。

    我们上了三轮车,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去哪,好像已经没有希望之地了。但至少,我需要在路上。我们刚刚骑出不远,甄美丽突然惊叫起来,停!停!有只鸟!我赶紧拉上手刹,摸出弹弓。一只肥大的斑鸠,正在马路上觅食。

    我闭起一只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紧弹弓。嗖——石子打在了距斑鸠一米之外的地面上。我深感抱歉地转过头看着甄美丽。她噘着嘴,好像我非常的无能。

    我请你去吃麦当劳吧。她终于说出了想说的那句话。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农村生活刚刚过了两天,她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我非常失望地看着她,希望她可以认识到自己的软弱。

    可是没有。她说,我请你,我带着钱,好不好?我厉声打断了她:一,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二,我们不能像生活妥协!三,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我多次向你提到的,野外生存——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甄美丽噘着嘴,虽然她没有再说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拿出点儿实实在在的东西了。你总不能指望别人饿着肚子跟你干革命吧?而物质,从来就比精神更有说服力。

    二零一五年夏天,好像因为甄美丽的到来,我的生活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亮色。每天早晨,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叫门声,充满希望的一天便拉开了序幕。啊,美丽,今天又为我带来了什么早餐呢?

    有时候是一个煎饼果子,有时候是两个肉夹馍。吃过早饭,胡乱洗一把脸,我摸起弹弓,对甄美丽甩甩头说,走,抓紧。我们骑上三轮车,驶上草木葱茏的河岸。时值雨季,丰沛的雨水为河流注入新的血液。河水欢腾,沿岸一派生机勃勃。

    河边的白杨树上,欢快的鸟儿跳上跳下,发出阵阵啾啼。不远处的荒野里,山鸡发出粗哑的叫声,使人兴奋不已。甄美丽举着望远镜,连连称赞。我蹬着三轮车,盘算着自己的心事。

    在一片肥美的水草前,我停下来。昨晚我在这里下了鱼笼。甄美丽悄悄凑了过来,有没有鱼呀?语气中有一种难掩的新奇。我拉起绳子,把鱼笼提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除了几块泡得发白的馒头,一无所有。

    我失望异常。甄美丽赶紧安慰我,别不高兴了,出来玩开心最重要。我阴着脸,没有说话。我这怎么能是玩呢?我这是在谋生啊。我把鱼笼放进车斗说,咱们再去林子里看看。

    昨天傍晚,我在树林里下了三个夹子。就是当初想用来夹甄美丽的那种,这回我希望它们能帮我捕到野兔或者山鸡。等野兔或者山鸡一端上桌,甄美丽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我们在林间疾行。阳光间或从树冠间照进来,使得整个树林光怪陆离。在阵阵蝉鸣中,我越来越烦躁了。我们已经找到了两个夹子,空空如也。而另一个夹子,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我像只无头的苍蝇,唉声叹气,怨天尤人,整个头午的时间,全浪费了。

    当天中午,为了表示对自己的惩罚,我坚持不肯吃饭。甄美丽买来了青菜、鸡蛋还有大米,做了一顿简单,看起来还算可口的午饭。她劝我吃一点吧,不能饿着肚子捕猎,不是吗?

    我说,你不要管我。我暂时不想吃这些买来的食物。那你岂不是要饿死?甄美丽吃了一口青菜说。我叹出一口气,目光深邃而坚定地望向了窗外。我希望自己能保持一种悲壮的姿态,这将令我的绝食更加的动人。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为什么没有诳到鱼呢?甄美丽细细地咀嚼着米粒,打破了静默。我想了想说,应该是鱼食不行。笼子是我亲手做的,肯定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甄美丽又问我,你说那个失踪的夹子去哪儿了?会不会是夹到了野兔,被野兔给带跑了?真神奇……她笑着摇摇头问我,你说兔子怎么办?怎么把夹子弄下来。我说,管好你自己吧……你能快点儿吃吗?

    甄美丽说,你不要催我嘛,又没有事情着急要做……哎?你有着急的事情吗?我强忍住不快说,倒是没什么事儿……但是我在这里绝食,你在一边吃饭,你觉得这合适吗?她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等甄美丽吃完饭,她抹抹嘴问我,你下午有什么打算吗?我说,你回去吧。下午我打算在家制造点工具,明早好用。

    那好吧。她说,下午我就不来了,我最近在自学英语。哦,是嘛。我说。甄美丽说,碗筷我就不刷了,给你留了点饭,你还是吃点儿吧。我说,你在想什么?我不会吃的。你把那些饭菜都给我倒掉,省得一会儿我麻烦。甄美丽摇摇头走掉了。

    等甄美丽出了门,小摩托发出奔奔奔奔的声音。我拾起碗筷,飞快地吃光了剩下的饭菜。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9 08:43:12

    第二天早晨,甄美丽一来就被我制作的工具惊呆了。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原始工具。我心里很自豪,但表现出非常的骄矜。我背上弓,假装很无所谓的把箭、弹弓、鱼叉、鱼笼、两个夹子、还有一个竹排,一件一件的搬到了三轮车上。

    我说,这都是我昨天下午,一个人做的。没什么的。我考虑过了,弹弓只能用来打一些小鸟,打山鸡和兔子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做了弓箭。我还重新配制了鱼食,用面粉和了花生油做的。我用眼睛测量过了,河水大概一米多深,浮起竹排足够了。河里有那么多鱼,我们不能只满足用鱼笼诳,我们还要用鱼叉来叉。争取多点开花!

    我一路蹬着三轮车,对着甄美丽夸夸其谈。甄美丽被我年轻而澎湃的心所感染,她激动地宣布,看来今天咱们要大丰收了!

    当天的收获,我不想多谈。虽然结果意外的令人失望,但我安慰自己,起码过程还是很美好的。我们背着弓箭在树林里转了一圈,就像真正的猎人那样。但遗憾的是,野兔和山鸡都狡猾地躲藏起来。我对着一颗榆树放了几箭,箭头稳稳地扎进了树干。我很满意,对甄美丽点点头说,咱们再去河边看看。

    我会游泳,你呢?我问甄美丽。她说,我也会,小时候在少年宫学的。我说,这很好。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差,就是在这样的河里学会的。我把竹排拉近河岸,问甄美丽,你要上来吗?甄美丽说,不了,会弄湿衣服的。我说,下来吧。这种天气,一会儿就干了。应该会很好玩。

    算了。甄美丽若有所思地说,河水很清澈,或许改天我可以换上泳衣来游泳。我被这个画面所打动,开始想象甄美丽穿着鲜艳的泳衣,出现在乡间的河里的模样。这太不真实啦,说不上为什么,有一种超现实的感觉。

    后来,我只好一个人踩到了竹排上,就像真正的渔夫那样。我摇摇晃晃,艰难地维持着平衡。虽然没有叉到鱼,并数次掉落河里,但我很快乐。我又开始想象穿了泳衣的甄美丽,坐在竹排上的模样。这画面真是,太有意思啦。

    彻底摧毁我信心的,是第二天早晨发生的一件事。当我和甄美丽信心满满地来到岸边,想要查看一夜的收成时,错愕、震惊、愤怒、悲伤,在一瞬间攫住了我。鱼笼不见了!我们翻遍了草丛,仍无迹可寻。

    我站在河边,裤子全湿了。当时的我是多么的无助啊。对着静静的河水,我禁不住放声诘问:这个社会怎么了?怎么有那么多人他妈的总想着不劳而获!为什么你刚放下一个鱼笼,隔了一夜就被人偷走了?现在的人都怎么了?

    河水汩汩地流向远方,将我的声音带走,冲散。四野无人的河堤上,没有人给我答案,只有甄美丽异常尴尬地看着我。想不出一句话来,安慰我。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9 08:44:39

    我们疲惫不堪地坐到了河岸上。汩汩的河水,静静流淌,你在对谁倾诉衷肠?

    穿过晨雾,甄美丽把目光深情地望向远方。好多土地都荒了,没有人种了。她喃喃地说。我还在为鱼笼的事情生气。我说,这些村里人,都盼着拆迁了,谁还他妈的种地啊。而且这些土地已经被征收了,说不定哪天就要盖楼,种了也是白种。

    甄美丽长久地沉默着,雾气在她的发丝上凝结。此刻,她好像与自然融为一体,神圣,不可捉摸。一头雾水。我说。你说什么?甄美丽温柔的看向我。我指了指她的头发说,你的样子,一头雾水。

    哦,这样呢。她甩甩头发,回过神来。你说,我们干嘛不自己种些菜呢?自己种菜?是啊!我们还可以养鸡,养鱼。光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我吐出嘴里的草杆,轻蔑地说,我的志向可不是做个农夫,我是要当猎人的。

    承认了吧。甄美丽把手放在我的膝头,说,你此前赖以生存的手段,可不是什么猎人。你更像一个贼,一个偷菜的贼。

    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我刚要发作,她用力按了按我的膝盖说,不要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人不能总干坏事儿,不是吗?

    我扭过头去不看她。我说,我那不叫偷!她顿了顿,说,不管怎样,你得承认,菜你已经……已经……

    我说,借!

    好吧,借!她说,菜你已经借不到了吧?而作为猎人,你得承认,你现在还无法谋生。

    我坚持不说话,不看她。

    所以,我建议你自己开垦土地,种菜,养殖。而且……甄美丽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说,在家务农,这并不妨碍你业余打猎。

    我坐在河岸上,仰望着高不可攀的甄美丽,无助,懊悔。我曾经多么得被她依赖、崇拜啊!我有机会证明自己的。可是我搞砸了。如果不是那个被偷走的鱼笼,我或许不会败得如此彻底。我越来越相信,正是因为有鱼,鱼笼才被人偷走。可是说这个干什么呢?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失败者。

    你瞧,一旦你失败过几回,人人都觉得可以做你的人生导师了。她们在精神上碾压你,还要你对她们感恩戴德。但是不得不说,甄美丽为我设计的在家务农的人生道路,打动了我,使我醍醐灌顶。

    我慌忙站了起来,跟上甄美丽的步伐。可是在哪儿种呢?你觉得我应该在野地里开荒吗?我不安地追问。生怕稍有闪失,甄美丽就会失去耐心,丢下我。

    当然是在你的院子里种啊!甄美丽停下来说。可是怎么种呢?我什么都不会……我难过极了,满是自卑。

    你不会学吗?

    可是跟谁学呢?

    你不会上网吗?你不会百度吗?

    可是我……我没装网线啊!我鼻子一酸,简直要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不要这样……甄美丽搂住了我因为绝望,而不停颤嗦的肩头。我会帮你的!甄美丽说。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09 08:45:02

    三天后,甄美丽把一本《蔬菜种植知识大全》、一本《蛋鸡养殖技术》一并丢给了我。我毕恭毕敬捧起书本,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又过了三天,我丢开书本,感觉自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农夫了。甄美丽希望我能把土地分给她一半,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三分之一呢……四分之一也行啊。我打量着甄美丽清澈的双眸,实在不忍心再拒绝她。这样吧,我说,土地当然都是我的,种什么必须由我说了算。但是你可以免费帮我打理菜园,松松土啊,浇浇菜呀,捉捉虫啊,你就把这儿当成不花钱的开心农场。你说这有多开心?

    是你自己开心吧!甄美丽怒气冲冲。我赶紧劝她,心里阳光一点嘛。不要总把我想太坏!甄美丽摇摇头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另想他法吧。说完,甄美丽就骑上小摩托离开了。

    我懒得管她,一心一意开垦起了自己的菜地。权衡再三之后,我买来了一包黄瓜种,又买来几颗茄子秧,西红柿当然也要种几颗。这算是我涉足农业的第一笔投资。至于蛋鸡养殖,我想先放一放。一来养鸡太麻烦,风险也高,二来我也不是很爱吃鸡蛋。

    等菜地被整齐地翻好,希望的种子得以播下。我坐下来,欢欣鼓舞地巡视着自己的菜园,有点儿意思了。我期待着甄美丽的光临,怎么样?不要太羡慕哦。

    可是整整两天,甄美丽没有登门。第三天临近中午,我正在菜园里浇水,甄美丽戴着草帽和麻线手套,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忙着呢?她像平常一样跟我打个招呼。

    我放下水瓢,奇怪地看着她,这两天你去哪儿了?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

    我开了一块荒地。甄美丽拧开自带的水杯,咕咚咕咚喝几口水说,走,我带你去看看。

    我将信将疑。心情沉重地骑上三轮车,我跟住甄美丽来到了属于她的菜地。

    谁能想到,甄美丽一开荒,居然搞出了半个篮球场这么大。我简直都有点儿自惭形秽了。这片位于热力公司门前的荒地,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事实上,我几乎每天都要从这里路过。以往的时候,看到里面零星的菜地,除了嫉妒,我还有一点没安好心。等着吧,等土地一开发,让你们白忙活!

    甄美丽之所以选中这块土地,正是受了先来者的启发,也就是热力公司的两个门卫老头。怎么样?我忙了一天多了。甄美丽扶起躺在地上的锄头,眼睛里充满了希望。你怎么可以把菜种在这里?!我急了,用一种严重的语气,警告着涉世未深的甄美丽。

    我问过了,甄美丽说,这里可以种菜,没有人管的。你问的谁?就是那边看门的两个大爷啊。甄美丽说。人心隔肚皮啊!我小声地提醒甄美丽。他们在这里工作,可以看管菜地。你呢?你又不是本地人。如果被土地主人看到,把你赶走,你怎么办?如果种到一半,土地被开发了你怎么办?就算你种成了,要收获了,辛辛苦苦种出的蔬菜被人偷去,你又怎么办?

    我盯了热力公司的传达室一眼说,不要忘了鲁迅先生的教诲,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更不要忘了,想不劳而获的大有人在!

    我苦口婆心,谆谆教诲,希望甄美丽可以停止疯狂的举动。可是她擦一把额头的汗水说,管它呢,先种了再说。我惊讶地看着甄美丽,内心充满了不安。其实我真正担心的是,万一她种得比我好,你说我这张老脸该往哪儿搁?

  • 咻咻~

    咻咻~ 2019-10-09 08:56:22

    扣组清流

  • [已注销]

    [已注销] 2019-10-09 11:27:06

    [内容不可见]

  • 帕特1克

    帕特1克 2019-10-09 11:27:09

    看完了等更

  • 我是你爹吧

    我是你爹吧 2019-10-09 18:55:49

    buc

  • 布丁果子

    布丁果子 2019-10-09 19:10:28

    写得好好!

  • 火火

    火火 2019-10-09 19:32:14

    [内容不可见]

  • momo

    momo (人不喵我我喵人) 2019-10-09 20:05:51

    不错不错

  • 打开录音机

    打开录音机 2019-10-09 20:37:28

    还想看啊!卤煮继续!写的有点意思

  • momo

    momo 2019-10-09 20:44:56

    为什么有点王小波的感觉?

  • 流体柯钦函数

    流体柯钦函数 2019-10-09 21:04:56

    抠组未来的文豪?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0 08:35:21

    甄美丽的到来,就像上天赐予两个老头腐朽生活中的一件礼物。他们洗一把脸,刮刮胡子,忽然觉得一夜之间年轻了二十岁。为了报答甄美丽带来的新生活,他们就像照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照看着甄美丽的菜园。

    老周,五十出头,人浪嘴甜,对蔬菜种植颇有一些研究。老李,六十左右,嘴笨,人其实也挺浪的,但是特别勤快。甄美丽是这么介绍我的:一个朋友,写小说的。这俩老头当然明白男朋友和“一个朋友”之间的区别。所以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了。事实上,从一开始他们就没太把我当回事儿。你知道,我这个人不修边幅,来到农村后又不太讲究卫生,看起来不是很体面。

    在两个老头眼里,我顶多算个追求甄美丽未遂的二流子。其实,如果把追求甄美丽这个附加条件去掉,他们的判断是准确的。总之现在就是这么个世道,不管身处何地,不管要干什么,女人真正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甄美丽深谙此道,对两个老头的帮助,一脸受宠若惊。于是两个老头干得更起劲了。我在一边实在他妈的看不下去,把锄头一扔,一声不吭地回家了。其实我走的时候,老李和老周都看见了,但是他们装作没看见。

    等我骑出很远了,甄美丽才有所察觉。她摘下草帽,大声喊我,我没有停。我是希望她能够追上来,但是没有。于是我孤单的身影,在乡间的小道上越拉越长了。我一边用力蹬车,一边恨恨地想到,没有我的三轮车,看你怎么把工具往回拉!

    我稳稳地等待着甄美丽的求助电话。可是直到天黑,她也没有打来。我完全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才主动给她打了电话。我已经准备好骑上三轮车,去接已经哭成泪人的她了。可是电话那边,她哼着得意的小曲一般对我说,工具我放在热力公司值班室了,我自己骑摩托车回家了。我简直听到了她鼻子里那一声得意的哼了。

    我失望地挂断了电话。没一会儿,她又打了过来。明天我要去买肥料,你去吗?出于习惯,我没有马上答应她。于是她说,去吧,一起做个伴。我扭扭捏捏地说,再说吧,明早起来看心情。

    我这个人总是这样,答应起别人来扭扭捏捏,不情不愿。总是要到时候看心情,好像我的心情是那么得多变。其实到时候,我一准儿会去。对,我就是这么个biao子养的。自己不痛快,也不想让别人痛快。

    第二天一早,中国北方某条不具名的小路上,一名青年作家骑着小摩托,思考着中国文学的现状和自己晦暗的前途,不禁满面愁容。坐在后面的,是抱了一满怀菜苗的甄美丽。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大谈着她的菜园规划。

    我不胜其烦。于是一只鸿鹄决定不再忍受一只燕雀的叨扰。我恶狠狠地说道,你就使劲种吧,早晚让人给你全偷光。偷呗,甄美丽满不在乎地朗诵起来: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是的,我承认,关于种菜这件事,我的确是缺少一点魄力。我辛苦经营的菜园,在甄美丽面前仿佛成了过家家。可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差不多应该可以了。可她不但没有停止的意思,仍在不断充实着自己的菜园。在老周和老李的帮助下,甄美丽的菜园被整齐地分成八块,根据阳光的遮挡分别种植了不同的蔬菜,并且每一块都长势喜人。令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当我们抵达菜园时,谁也没想到,老周和老李已经提前把地翻好了。好像他妈的不是热力公司给他们开钱,而是甄美丽一样。多少次我忍不住想要给热力公司的领导挂一个电话,如实地把情况反映给他们。让他们管理一下自己不务正业的员工吧。但是我那颗金子一般的心,迫使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 Elise

    Elise 2019-10-10 12:26:17

    哈哈哈哈好看,楼主加油!

  • 比利雷尔MAX

    比利雷尔MAX (业精于勤,闻过则喜) 2019-10-10 14:42:06

    老哥写得比豆瓣阅读某些出了书的人还好。今年中篇小说不投个稿?

  • [已注销]

    [已注销] 2019-10-11 19:08:46

    [内容不可见]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01:40:06

    此时,老李已经下班。那么老周无疑成为这里的权威。他背着手,踱着步,像一只神气的公鸡。对于坑要挖多深,苗要隔多远,给出了说一不二的结论。于是我这也干不好,那也干不对,彻底沦为他卖弄风骚的牺牲品。

    我感到很烦,但是老周比我更烦。他说,你这样不行!你会不会干活?说完,还一把把我的茄子秧夺了过去。我被他搞急了,装作非常吃惊的样子问他,周大爷,你这是干什么?甄美丽赶紧来打圆场,说,周大爷说你还不是为你好?没想到老周完全不买账,说,我不是为他好,我是心疼茄子秧!

    甄美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周更来劲了,把烟往嘴里一叼,一翻裤口袋,摸出了手机说,我把我儿子叫来。他这会儿有空,干活也利索。甄美丽连连推辞,说不用不用,太麻烦了,真的不用。老周说,麻烦什么?干活还怕麻烦?叫他来!说毕举起手机,啪啪啪戳了起来。

    于是各怀心事的我们,默默等待着老周之子的到来。稍顷,一辆红色荣威牌轿车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了地头上。我们一齐望过去。但是来人下车后,并没有立即上前,而是打开后备箱,咔咔咔一阵乱翻,好像在找趁手的家伙。

    我不禁有些心虚,说,周大爷,你到底跟你儿子说什么了?老周眯着眼不说话。忽然,老周儿子一甩胳膊,猛地从后备箱里提出一杆M16自动步枪,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我脑袋嗡得一下就懵掉了。

    老周之子走上前来,气喘吁吁道,东东把玩具枪落我后座了。刚好就赶上警察巡检,要不是认识他们中队长,我今天麻烦了我!你告诉我姐,这是仿真枪,不能给东东玩!

    老周不动声色地把枪接过来,一歪头指着甄美丽说,这是美丽。又一挥手说,这是我儿子——周健。周健立刻恢复常态,非常绅士地伸出一只手说,你好。甄美丽小姐抬手迎了上去说,你好。但是通过其笑容判断,显然是对握手这种方式不太习惯。

    我站在一边笑得像一朵花,随时准备老周把我也介绍一番。但是老周并没有这个打算,他把枪一提说,我还要值班,不能总靠在这儿。我先回去了。令人惊讶的是,说话的全程,他一直在用一种启发性的眼神暗示我。我懒得搭理他。

    老周不得不用枪指着我说,你也别在这儿磨洋工了。过两天要给豆角扎架,你到南边树林里弄点树枝去。望着黑洞洞的枪口,恍惚间,我仿佛置身金三角的亚热带雨林里。稍有怠慢,就会命丧枪口。

    我谨遵不违,立刻就要去骑三轮车。周健拦住了我,说,会开车吗?开我车去吧。我说,我不会。之前想学,但是没学。周健没再搭理我了,我刚要走,不料甄美丽又跑了过来,说,我跟他一块去吧。

    老周说,那哪成?你去了也帮不上忙,让他自己去!我非常为难,和甄美丽一起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周。还是周健更加老练一些,他慢吞吞地说,让他们去吧。这点儿地,我一个人就行。说罢,他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用力挥起了锄头,颇有些忍辱负重的意思。

    可是老周脑子转得很快,他说,咱们这样,让周健跟美丽去砍树枝,你在这里锄地。他一指我,好像攻克了科研难题一样。周健不得不严厉起来,说,爹!你就甭管了!老周急了,指着儿子骂起来,说,你个兔崽子,为你好不知道为你好!

    这回周健是真烦了,说,行了!你快去上班吧!像所有上了年纪,因为丧失劳动力而畏惧儿子的父亲一样,老周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一甩手,气呼呼地离开了。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10:04:19

    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回去。周健是否仍在孤独地劳作,就像缆绳忠实的两端?我们不得而知。但假如他误以为被我们放了鸽子,甩手而去,那以后见了老周将是很难说话的。

    当我们赶回菜地时,我们欣慰地发现周健同志抡着锄头正干得热火朝天。也许是因为太热了,他已经将上衣脱掉,强健的身体在夕阳下闪烁着力量的光芒。

    瞧,我对甄美丽说,幸亏我们早回来了,不然他会把裤子也脱掉的。甄美丽不满地看我一眼,从车斗里摸起一瓶水走了上去。

    喏,歇会儿吧。甄美丽把水递给了周健。不累。我们的周健擦一把汗,拧开瓶盖喝一口水,幸福地望着眼前这个他希望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你看,眼前的这个女人,皮肤白嫩,体态婀娜。因为天气,额头已经冒出了细汗,并且两颊变得粉红。如果能咬上一口,一定比手中的农夫山泉更加解渴。

    机灵的周健一定是发现了这一点的。于是他拧紧瓶盖,把农夫山泉往地上一扔,继续干活了。不,我要的可不是矿泉水。这是周健无声的宣言。

    于是我们的甄美丽开始不知所措了。她不断地央求着周健,你歇会儿吧,你坐一会儿,你喝口水。可是周健呢,像是抓住了对方的软肋一样,就是不肯停下来。你越是让他歇,他越是拼命干。这个biao子养的。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10:18:10

    他就是要甄美丽内疚。她越内疚就越是不断地加码,直到她加到周健想要的砝码,周健就会一扔手中的锄头说,那好吧。我把一切看在眼里,暗自为甄美丽着急。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我猜周健想要的砝码该是,晚上一起吃饭吧!让我们像约会一样坐下来,把局面打开。

    此刻,搞不清状况的老周,正十分谨慎地站在地头上向这边张望。甄美丽还在不断地说着“真是太辛苦你了,等菜熟了你可一定要来摘菜呀”之类的废话。而周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最后,他实在干不动了,于是把锄头一扔说,天不早了,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受宠若惊的甄美丽指一指自己的小摩托说,不用,不用。我骑摩托车来的。周健这个杂种盯了甄美丽一会儿,仍然不太甘心,说,摩托车可以放到热力公司,我跟他们领导都认识。这么晚让你一个人回家,实在是太危险了。

    至于明天早上,周健指了指自己的荣威牌轿车说,我可以去接你,我不用上班,包了几个工程,有的是时间。甄美丽只好非常认真地对周健说,真的不用了。啊,我在一旁看得简直过瘾极了。如果我是周健,一定会在心里暗骂一声,去你妈的吧,真把老子当免费的耕牛了吗?然后一摔车门,绝尘而去。

    但周健并不是我,这个杂种看来是要放长线的。他无所谓地擦一把汗水说,那好吧。等我有空了再来帮忙。甄美丽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这时,早就等在一旁的老周,不耐烦地走了过来问我,你从哪儿弄得竹竿?我说,捡的。老周非常怀疑地看我一眼,说,从哪儿捡的?我说,荒地里。这时老周眼里射出一道精光说,别人不用的捡了也没啥,别人用着的可不能乱捡。

    我装出一副无比纯洁的样子说,周大爷,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别人用的我还捡,那我成啥了啊?老周不好再说什么。可谁都知道,偷鸡摸狗这样的事,这两年我就没断过。

  • 🐭

    🐭 (我是我自己的) 2019-10-12 14:31:59

    赞赞赞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16:56:02

    [内容不可见] [内容不可见] [已注销]

    谢谢,一直很认真呐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16:56:24

    老哥写得比豆瓣阅读某些出了书的人还好。今年中篇小说不投个稿? 老哥写得比豆瓣阅读某些出了书的人还好。今年中篇小说不投个稿? 比利雷尔MAX

    不了,没有信心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16:56:56

    哈哈哈哈好看,楼主加油! 哈哈哈哈好看,楼主加油! Elise

    thank you~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16:57:22

    赞赞赞 赞赞赞 🐭

    吼吼吼^O^/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16:58:11

    抠组未来的文豪? 抠组未来的文豪? 流体柯钦函数

    希望成为抠豪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16:58:39

    为什么有点王小波的感觉? 为什么有点王小波的感觉? momo

    因为我喜欢王小波啊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16:59:03

    写得好好! 写得好好! 布丁果子

    谢谢鼓励(*°∀°)=3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17:01:59

    [内容不可见] [内容不可见] 火火

    还在线发牌呢……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2 17:02:23

    还想看啊!卤煮继续!写的有点意思 还想看啊!卤煮继续!写的有点意思 打开录音机

    谢谢谢谢

  • 比利雷尔MAX

    比利雷尔MAX (业精于勤,闻过则喜) 2019-10-12 19:32:12

    不了,没有信心 不了,没有信心 王文泽

    相信我,连续三年报名读者评委,你这比80%的参赛者都写得好

  • 醋溜肥狸

    醋溜肥狸 (I live at my level.) 2019-10-12 22:53:04

    写得不错!!!还想看别的!

  • 打开录音机

    打开录音机 2019-10-12 23:30:15

    谢谢谢谢 谢谢谢谢 王文泽

    太好看了呢!把你的旧文都翻了一遍!很久没看到这么带劲的小说了!卤煮要加油啊!继续写 不要太监哦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3 00:03:57

    太好看了呢!把你的旧文都翻了一遍!很久没看到这么带劲的小说了!卤煮要加油啊!继续写 不要太 太好看了呢!把你的旧文都翻了一遍!很久没看到这么带劲的小说了!卤煮要加油啊!继续写 不要太监哦 ... 打开录音机

    感动😭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3 10:25:01

    送走了壮志未酬的周健父子,甄美丽心事重重地叹一口气。我并没有立刻对这声叹息进行嘲讽,是因为我的话还不够精彩。在暮色中我坐下来,点起一支烟,看着甄美丽在菜地里忙活。

    她穿了运动鞋,戴了麻线手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成长为一名像模像样的农家女了。我知道,除了白天种菜,她晚上还会学习蔬菜种植的知识。她买了几本书,把其中最没有价值的两本送给了我。

    刚认识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一个柔弱且没有主意的乖乖女。但我越来越发现,我大错特错了。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做什么都有板有眼。我刚好相反,我什么都干不好,也就什么都不想干,包括写小说。

    我把烟掐灭,对甄美丽说,差不多行了,天都黑了,早点回家吧。她头也不抬地说,我想把黄瓜浇完再走。黄瓜正是疯长的时候,需要水。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问她,你觉得老周儿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甄美丽非常敏感地直起腰,盯住我。我说,别装糊涂了,大家都不傻。她说,我反正不傻,你傻不傻我就不知道了。哎?这个甄美丽……还会不会好好说话了?我说,你也别绷着了。我看老周儿子不错。五大三粗的,干起活来能顶头骡子。又有车,又有房,又有自己的事业,你到哪里去找……

    甄美丽突然打断了我,说,要不你俩谈谈吧?我说,我对男人没兴趣!接着,我露出一副贱相,说,要谈,我也是跟你谈啊!甄美丽说,你还是饶了我吧。

    等甄美丽浇完黄瓜,天已经黑透了。我们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家。我告诉甄美丽,假如明天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来了。她说,你有事啊?我说,倒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觉得天天跟你在这儿种地,挺空虚的。

    我越说越激动了,我提醒甄美丽,不要忘了,我的身份是一名作家,我是要写小说的。甄美丽眯着眼想了一会,撩了撩头发说,那好吧。说完,她就发动小摩托,加了加油门离开了。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4 09:01:46

    我忿忿的回到家里。突然想起了斯文男对我说过的话,你们城里人是不是都觉得村里很清净?妈的,现在看来,这个村里不但不清净,简直暗流汹涌。先是我被环卫工母子摆了一道,现在又轮到了我的邻居老张。仅仅因为我们是外来户吗?一种同命相连的情绪,使我不禁为老张不平。但是我那会儿还没有为老张担心,因为通常来讲,像老张这种情况,吓唬吓唬他也就放出来了。再严重点,顶多拘他几天也放了,肯定不会比刘安义更严重。但后来的事情证明,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发自腹腔的一阵响动,使我意识到还没有吃早饭。我下了一把面条,又从院子里拔了几颗菠菜放了进去。另外,我还煎了一个荷包蛋。自从种了菜后,我的生活也变得讲究起来。每天种种菜,翻翻土的农夫生活,使我空前充实。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臭名昭著的偷菜行径。

    我照旧骑着三轮车进进出出,但不再鬼鬼祟祟。我满头大汗地折返于两个菜园,那都是我辛勤劳动的成果。遇见菜农怀疑的目光,我不再躲闪,而是笑吟吟地迎上去。我拍一拍他们黝黑的肩膀,咧开一口白牙对他们讲,老哥,我现在是一个体面人了,像你一样!

    劳动最光荣。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好了。

    下午三点钟,甄美丽给我打来了电话。她问我,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你一会儿还过来吗?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还有过去的必要吗?我感觉你阴阳怪气的。甄美丽说。我只好向她解释,你瞧,原来是老周和老李,现在又来了个老周的儿子,他们好像并不欢迎我……我什么也不会,去了反而碍事。

    甄美丽并没有就此发表看法,片刻的沉默后,她用一种疲惫的语气说,你快来吧……咱们忙一会儿,等忙完了一起去河里游泳。今天实在是太热了。

    你说要去游泳?!我说,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我很兴奋,但接着就想到我还没有泳裤。虽然并不排斥裸泳这种新鲜事物,但甄美丽能否把持住自己,我十分怀疑。那么就去买一条泳裤,但一来费时费力,二来我也不想多花这份闲钱。

    我于是翻出了几条内裤,并想象穿上它们在河里游泳的样子。我觉得还是过于性感,容易给女性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最后,我穿了一条篮球短裤出门了。我觉得男孩子还是谨慎一点,衣着暴露太危险。

    我当天骑三轮车的样子,可以用疯狂二字来形容。但是当我一路狼窜到菜园后,展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副和风细雨的景象。在一片阴凉里,老周和甄美丽正有说有笑的说着什么。他怎么在这里?我心下不满,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老周直言不讳。我说,我来帮忙啊周大爷,今天要给菜施肥吗?我指着地头的一大袋肥料说。

    甄美丽在一旁点点头。我问她,有这个必要吗?不用施肥,这不也长得挺好吗?老周截过话头说,你懂啥?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我说,周大爷,你这还让不让人吃了将来?老周说,你们这又不是粪,你怕什么?我不想跟他啰嗦,但是老周今天话很密,说完了粪又说起了自己儿子,他说,小甄啊,昨天周健干得怎么样,没给你添麻烦吧?甄美丽说,怎么会呢?我感谢还来不及呢。等过几天菜熟了,我给你们送菜。

    老周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那倒不必……周健这孩子聪明、能干,这两年跟着他叔包工地,干工程,不少挣钱。听说你们城里人买一套房子要掏空三家人的积蓄,我们农村一家就分三套房。老周感激地顿了顿说,都是党的政策好啊!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4 11:46:56

    甄美丽不为所动,老周继续补充道,你也别以为周健没文化。他高中毕业后,又去济南深造,在是一家非常有名的技校,考取了双学位。我说,这什么技校,还有双学位?老周不无骄矜道,挖掘机、推土机双学位。

    我恍然大悟,您儿子是蓝翔毕业吧?对对!老周架起双臂,翘起双拇指问我,挖掘机技术哪家强?我不自觉地跟着他一起喊道,中国山东找蓝翔!我们三个人一起笑了。是那种真情流露的,敞开心扉的笑。妈的,那一瞬间,我竟差一点和老周成为朋友。

    老周说,周健这孩子脑子活泛,技术过硬,最早给别人开挖掘机,后来在他叔叔的帮助下,已经购买了两台小挖掘机。那活路多的,排不上号。老周非常慎重地伸出三个指头,说,三个大学生,顶不上他一个。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我不禁感慨万千,不但农村要比城里强,这技校生也比大学生强了。老周冷笑一声说,你还别不服。二十年多前,我们村有头有脸的几位人物,都卖了村里的房子,七拼八凑在城里买了房。当时是何等的风光,全村人都羡慕。现在啊,他们后悔死了。每年回来上坟,都灰溜溜的。他们成了村里的笑话……造化这玩意儿啊,老周品味了片刻说,它弄人。

    我对甄美丽说,周大爷说得对。现在村里旧村改造,油水特别多,很多人都发了。这时,热力公司门前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老周赶紧放下肥料,一路小跑着回去了。我想一定是热力公司的领导回来啦,而且根据老周小跑的速度,这个领导的级别还不小。

    午三点,太阳依旧毒辣。七月的暑气,把整个城市变作巨大的蒸笼。置身其中,一切都闷热难耐。想起老周一路小跑的,佝偻的背影,我不禁又有些同情他。这么热的天,为了给儿子说对象还要顶着太阳遭这么大罪,你说周健还是不是人?

    我擦一把汗,艰难地看看甄美丽,她戴着草帽,正专心劳作,丝毫没有被炎热的天气所困扰。她太专注了,仿佛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她就在此刻。我不得不提醒她,咱们什么时候去游泳?甄美丽直起腰,笑吟吟地看向我说,再忙会儿吧,把肥施完咱们就去。我看看被分成八块的,半个篮球场大的菜园,感到非常绝望。我感觉甄美丽纯粹是以游泳为诱饵,把我骗来地里干活。我忍不住向她抱怨,天气这么热,连瓶汽水也没有。你也不怕我中暑。

    甄美丽停下来,抬起手腕擦擦汗说,这会儿凉快多了,你如果觉得热,就到树底下凉快会儿。说完,她弯腰继续施肥了。我看看路边的树荫,又望望头顶的太阳,非常艰难地选择了留下。我感觉自己像一条离水的鱼,干渴,喘不动气,浑身被粘液所包裹。我太需要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去啦。

    不知道什么时候,甄美丽出现在我的对面。她用一种充满愉悦的口吻对我说,全部施完了,咱们游泳去吧!我撒出最后一把肥料,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我用最后的力气说,咱们直接去河边吧!我骑摩托车带你,把农具和三轮车都放在这儿,游完泳再回来拿。甄美丽面露难色,说,不行……你还是把三轮车和工具先放回家吧。我说,我太热了,我骑不动了,我太想立刻就去游泳了。你什么时候能洒脱一点,不顾一切?

    可是,你不需要换泳裤吗?甄美丽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说,换什么泳裤啊,这就是我的泳裤。我指着自己湿哒哒的短裤。但是我要换啊……甄美丽说。

    于是我们回到家里。甄美丽在屋里换泳衣,我在院子里等她。我忽然想到要把竹排带上,这样一来我们累了就可以躺在上面休息。我推开了南屋的门,一段尘封的记忆随之被开启。我激动地看着蒙上一层尘土的猎具,不禁心潮起伏。

    自从在甄美丽的引领下,走上了务农生涯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它们了。我理想中充满浪漫主义的猎人生涯随即戛然而止。我看着自己那双长满老茧的手,辛酸不已。你瞧瞧,这就是甄美丽对我做的好事。我把竹排搬到了三轮车上,又顺手放上了鱼叉。一有机会我就想做回一名猎人。

    约摸着过了一万年那么久,甄美丽终于换好泳衣出来了。我酝酿了一肚子的怒火,顷刻间灰飞烟灭。天啦,天啦!她穿了一件亮黄色泳衣,鲜艳无比。她像是一位泳装模特,美好的身材暴露无遗。我非常努力地合起了张得巨大的嘴巴,尔后假装淡定地问她,你打算这样出门?甄美丽害羞地笑笑,套上了一条长裙。

    等我们到达河岸后,才发现河里很热闹。一群男孩正在戏水。起初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们。我把竹排放到河边,又去车斗里拿鱼叉。等做完这一切,我对站在高处的甄美丽说,好了,可以下来了。不要怕。

    甄美丽狡黠地冲我笑笑,褪下了长裙。她骄傲地甩一甩马尾辫,有力的小腿一蹬,跳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扎进了河里。一时间,四周静极了,戏水的男孩们都站在水里不动,我说不出话来。甄美丽浮出水面,对我喊,河水很干净,快下来吧。河面上又恢复了喧闹,男孩们又开始嬉戏。我们划着竹排,远离了人群。

    几天前的一场暴雨,使河水激增。河面很开阔,非常适合划船。我们顺流而下。甄美丽游一会儿,再到竹排上坐一会儿。我扶着竹排,潜在水下,另一只手握着鱼叉。我并没有指望能够叉到鱼,只要握着鱼叉,这就够了。

    后来,我们游累了,并排躺在竹排上看天。天空蔚蓝,白色的云朵,投影在河面,缓缓向身后流淌。一时间世界如同颠倒过来,我们像飘在天上。路过的行人,投来惊奇的目光。眼前的景象,是那么虚幻,那么的不真实。而甄美丽,她高贵优雅,无限冷漠,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4 11:55:57

    河岸上,陆续走来了三个头戴安全帽的青年民工。第一个人犹疑着停下来,他探头探脑,目光躲闪。第二个人来到后,他们有说有笑,彼此交流着看法。等第三个人来到后,他们大声说笑,言辞轻佻。

    伴随着一声下流的口哨,甄美丽局促不安,红着脸坐了起来。我感到责无旁贷,握紧鱼叉,跳进河里。甄美丽拉住我的手说,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走吧。正在这时,一辆小汽车停在岸边。车上下来的正是我们的挖掘机手周健。

    滚滚滚!周健像驱赶牲口一样驱赶着三个下流青年。让你们去工地,你们他妈的磨磨蹭蹭的。三个民工嬉笑着走远了。周健轻蔑地看向我,然后用一种非常克制的语气对甄美丽说,以后不要来这里游泳了,这附近都是工棚,不安全。

    不等甄美丽回答,周健就上车走掉了,像煞了一个不留姓名的救美英雄。甄美丽望着绝尘而去的小汽车,呆呆地说,没想到老周儿子还挺爷们儿。我掂了掂手中的鱼叉说,算那三个流氓走运,要不是被周健坏了好事,我早把他们叉叉了!甄美丽没有接茬,过了一会儿,她说,咱们回去吧。于是我卖力地划起水来。

    竹排在黄昏里漂流,甄美丽一直沉默着。我希望气氛能够活跃一些,于是放声唱了起来: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党的教导记心头,党的教导记心头,党的教导记心头……

    我越唱越高兴,越唱越大声。时隔多年,我与童年的自己,在一条河上不期而遇了。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4 12:20:00

    夜幕降临,暑气消散,河面上一片静谧。在纷杂的虫鸣中,我们趟过一片白茅匆匆上岸。由于之前的遭遇,我心里没底,只好把三轮车骑得飞快。甄美丽感到颠簸难耐,忍不住对我大喊,要是有个骑三轮车比赛,你准能得个第一!说完她就疯了似的笑起来。

    凭心而论,这个笑话不赖,但我却没有合适的心情。我眉头紧皱,反复思索着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使用鱼叉制服三个流氓。小路上黑越越的,觅食的鸟儿受到惊扰,扑簌着翅膀飞入树冠。

    等我们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甄美丽没心没肺,把三轮车坐出了过山车的兴奋。怎么这么快就到家啦!她颇感意外,满脸的意犹未尽。

    我汗流浃背,懒得跟她废话。我想留甄美丽吃饭,希望她可以陪我喝几瓶冰啤酒。可是甄美丽说,你给我帮了一天忙了,怪辛苦的,不如我请你出去吃吧,也给你改善改善伙食。她这么说好像我平时连顿好饭都吃不上,我稍感不快说,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咱们出去买几个菜,就在家里吃。更自由点儿。甄美丽想了想说,那好吧。你去买菜,我在家收拾收拾,你这里快成了狗窝了。我说,也好。我去去就来。

    我骑了甄美丽的小摩托,到了附近的生活市场。随着绿城花园一期居民的入住,这个市场慢慢热闹起来。我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一种喧闹的烟火气息里,感觉自己像一个外人。

    我好像从来就是那个生活之外的人。不管是工作的时候,还是写起了小说,我好像从来也没有认真地对待过生活。那么在那些无谓流逝的日子里,我又在干什么呢?

    喂,说你呢!喂!你想买点什么?我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处在队伍的最前端,一身白衣的食品售货员正一脸愠怒地盯住我。

    一只烤鸡。我说,多少钱?三十块零四毛。那么,再来个猪肚吧。我盘算着价格。还要别的吗?售货员用一种非常犀利的眼神盯住我,好像她不但熟知各类熟食的价格,就连我的价格也被她摸得一清二楚。

    不要了。我说。

    一共五十四块两毛。

    我翻空口袋,把钱数给售货员。还剩三十多块钱,我又买了几根黄瓜和一包冰镇啤酒。啤酒总是使人感到愉悦。我想,我们可以大吃一顿了。

    等我风风火火回到家时,厨房已经焕然一新,甄美丽正在洗菠菜。给你做道蒜蓉菠菜,她说。我没有接茬。她说,你去看会儿电视吧,厨房就交给我。我说,我没有电视。她抱歉地笑笑说,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我离开了厨房,四下巡视起来。谁能想到,我那间简陋的卧室,在一双巧手之下,也可以熠熠生辉。书桌干净整洁,物品摆放齐整,旧的床单已经换下,新的床单也被翻出铺上。我激动得像着虚空提问,何陋之有啊?

    我回到厨房,忍不住赞美甄美丽说,收拾得挺干净的。甄美丽笑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说,你那本乔治奥威尔,我给你放到书桌上了。你的袜子、衣服,包括换下的床单都在那里。她指了指门口的一个大号购物袋说,我回家用洗衣机洗一洗,洗完了再给你带回来。

    啊,美丽,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倚在门框上,不禁有些犹疑,可是这样合适吗?把一个男人的衣服带回家,你的家人会不会因此对你有所误解?甄美丽说,没关系啦,一切有我。我还是不放心,忍不住问她,那……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存在,会不会让我对你负责?甄美丽说,滚滚滚。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4 12:30:16

    我们把小木桌搬到院子里,地面撒过清水,蚊香已经点上。等一切准备就绪,等饭菜都端上桌,我们举起酒杯,对着夜空中金黄的圆月,共同祝愿这美好的时刻。但愿人长久……

    随口冒出的这句话,使我们感动不已。甄美丽的眸子里有什么在闪动。于是我赶紧补充道,千里共婵娟。甄美丽浅笑吟吟地看着我,说,你呀,前半句还行,后半句就不正经了。我说,人物关系没处理好,说得有点儿早。

    甄美丽问我,你在写一本什么样的小说?我说,其实也没怎么写,但我想就目前的生活为背景写一本。会写到我吗?甄美丽问我。我说,可能吧。那到时候你得把这本小说,第一个先给我看。我说,行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写下去呢。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关于未来,你有什么打算?

    种菜啊!甄美丽说。那种完这茬菜呢?甄美丽说,还没有想好。不过……

    不过什么?甄美丽说,我可能会出国看看……

    出国?出国很好啊!我问她,要去哪个国家?

    甄美丽说,可能会去法国……

    我说,法国太好了法国,我最喜欢法国的文艺电影了,你要是去了法国别忘了多拍点照片发给我……

    甄美丽说,也可能是美国……

    美国更好了美国!我说,那是一个更发达的地方。我太喜欢美国了。乔治克鲁尼、布拉德皮特、娜奥米沃茨、莱昂纳多、温斯莱特,他们都是美国的!

    或许是因为啤酒的缘故,我变得喋喋不休。我如数家珍般对甄美丽讲述着我对美国影星的喜爱,以及他们出演的电影。后来我说累了,于是停了下来。有一阵子,我们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问甄美丽,怎么会想起出国呢?

    甄美丽说,我学得就是外语呀,法语。我说,我以为你学的是英语呢。甄美丽说,那属于自学。

    你一个人出国,家里人放心吗?我问甄美丽。她说,毕业这两年,我一直没想好干什么,而且我有个叔叔在美国,所以我想出去看看。

    想不到你还有个外国亲戚。我笑笑说,出去看看挺好的。老在一个地方待着,人容易变得坐井观天。你到底想去法国还是美国?

    甄美丽说,还没想好……去美国有叔叔照应,去法国可能更利于今后的职业发展。我说,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去国外太危险了。我建议你还是去美国吧,那里的文化很多元,法国人也很多的,并不影响你的职业发展。

    甄美丽叹口气说,怎么说着说着这么沉重呢,咱们换个话题吧……我说,没有啊,不沉重啊。

    我拿起一个啤酒瓶,意兴阑珊地盯着看了起来。我说,我记得崂山啤酒挺好喝的……怎么,你觉得啤酒不好喝吗?甄美丽问我。我说,一般……真是遗憾,什么事情都在变。

    甄美丽温柔地看向我,像一声美丽的叹息。透过夜色,我无法看清她的脸。我好像有点儿上头了。我说。

  • Meva

    Meva (U) 2019-10-14 12:36:17

    我滴妈呀

  • .

    . (回忆与展望) 2019-10-14 12:37:25

    大概还要多久完结?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4 15:09:13

    老张被派出所带走后,我一直留意着隔壁的动静。以前,经常传来老张骂老婆的声音,铿锵有力,很有男子气概。有时候是因为菜炒咸了,有时候是因为粥熬少了,但最后总是老张老婆用一种更密集、更生猛的语言把老张给骂服。虽然不太文明,但也充满温情。

    自从老张被抓后,这个原本热闹的家庭,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有一天隔壁院子里再次传来了熟悉的骂人声,我很高兴,以为老张放出来了。但听来听去只有老张老婆的声音,偶尔传来的男声,唯唯诺诺非常猥琐。

    我心下想到,这怎么老张没进去几天,就有野男人上门了呢?出于一种革命友谊,我自愿充当起了老张的侦察兵。我摸起笤帚,倚在了大门口。很快,一位男青年疾步而出,颇有几分抱头鼠窜的味道。

    我认出他就是新潮男孩。我本来是想假装打扫卫生的,见是新潮男孩后,感觉没有必要了。恰逢一条土狗低着头贴着墙根路过,我指着它骂道,你他妈倒是干啊!不要怂啊!新潮男孩忿恨地看我一眼,没有停。

    老张老婆随后追出,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起来。由于她的湖南方言实在难懂,我只能边听边猜。大概意思是说,这群收破烂的,抗争的时候煽风点火把老张往前推,现在出事了,一个个做缩头乌龟。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吗?骂完了,老张老婆又开始哭,完全不顾忌我的存在。我感到继续站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上前安慰她好像更不合适,于是悄悄回去了。

    老张究竟犯了什么事呢?我很疑惑。想来想去,连个打听的人也没有。你知道,我这人名声不好,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暗自合计了一番后,我来到了村头的小卖部。半年以来,河西村附近开了好几个楼盘,农民工蜂拥而至。村民们嗅到了生意,纷纷把住宅改造成了饭店、超市以及出租房。如今的河西村村头,俨然一片繁华的商业区。

    我精心选择了最繁华的那家门店,我想这里人流最多,消息也最灵通。我进门的时候,一位年轻的妇女正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见我进来,她毫无来由地冲我翻了个白眼,继续看电视了。

    我暗自好笑,用一种俏皮的口吻说,请给我来包四块的哈德门。在她拿烟的档口,我假装随意问她,前几天收破烂的闹事,有个人被抓起来了,你知道吗?她把香烟丢给我,没好气地说,不知道!那语气好像我是想跟她搭讪,被她拒绝了。妈的,长得不怎样,人还挺傲慢。

    我说,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她很吃惊,说,你买个四块钱一包的烟,还想要服务态度?我说,四块钱一包的烟怎么了?抽四块钱的烟就低人一等吗?就你这个态度,我以后还会来你店里消费吗?

    她说,我就这个态度,你爱来不来!这时,女人的丈夫听到吵声,从里屋出来了。我本来以为他是来劝架的,谁想到他一来就问我,你哪个工地的?我被他问懵了。这时,早就围过来的一群民工七嘴八舌地开口了。

    老曹工地上的。一位四十上下的民工抢答道。但是接着就有人否定了他,说,不是。老曹工地上没有这个人。刚才那位民工忍不住又凑近了些,他盯着我的脸,笑嘻嘻地说,我怎么看着像呢?你是不是老曹工地上的?我没搭理他。又有人加入了进来,说,不是绿城的,他是万科那边的。在那边开塔吊,跟魏三是老乡。

    这他妈什么跟什么啊?我不得不打断他们说,我不是工地上的!我转过头对准老板说,我是来你们村租房子的!老板一听就烦了,说,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租房子的外来户!好好的一个村让你们整得乱七八糟。现在村里的妇女晚上都不敢出门,你知道么?

    围观的民工都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老板也笑了,但接着又严肃起来,冲我喊道,你赶紧走!我说,你们村妇女不敢出门,关我什么事儿?实话告诉你,我是一名作家,来你们村租房子是体验生活的。哟,就你还作家?老板突然拔高了音调说,我们村还好几个网红呢!都是些他妈的二流子!围观的民工都哈哈哈地笑起来。

    他妈的,你们……我气得说不上话来,老板又续上了,说,你还作家你,你年纪轻轻的跟个女人吵,你要不要脸?我刚要发作,老板娘又加入了进来,指着鼻子质问我,你要不要脸?

    你要不要脸?你要不要脸?他们夫妻二人一人一句,紧锣密鼓,一直把我骂出了门。我屈辱极了。我拨开人群,站在门口,对着没能挤入屋里的,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说,他妈的,这两口子有病啊!

  • 浅笑吟间

    浅笑吟间 2019-10-16 10:16:57

    发现宝藏啊!写的真好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16 15:17:51

    吵吵什么呢?斯文男从一辆破破烂烂的小汽车里,探出头问我。我把一肚子的委屈统统倒了出来,我说,你们村的人怎么这么不好相处?怎么都这么横?我不过是想跟小卖部的老板娘打听点情况,他们劈头盖脸把我一顿好骂!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老实本分,从不惹事,怎么到了你们村……我说不下去了。

    斯文男好像对我这一套很不感冒,他做出一副厌恶的样子说,不是让你少打听村里的事儿吗?我说,我没有!我没打听村里的事儿,我打听的是我邻居老张的事儿。你的邻居老张?斯文男一副想不起来的表情。我说,对,就是前几天被派出所抓去的,收破烂的老张!

    他呀……斯文男吐了口浓痰,又舔了舔嘴唇说,这个舅子一时半会出不来了。我等着他往下说,但是他突然换了个人一样,大喊一声,刘主任!堆出一脸便秘的笑容,下车跑了过去。我才注意到一辆帕萨特停在了斜对面。车玻璃降下一道宽缝,斯文男垂手恭立,不停地点头说,是,是,对,对,好的。

    自从我来到河西村,怎么也有半年多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大名鼎鼎的刘国涛主任。我禁不住上前凑了几步,希望可以透过那道缝,一睹刘主任的风采。但是那道缝太有限了,我努力了又努力只看到一头短发,和一双精明的小眼。通过可见部分判断,刘国涛主任六十出头,人大约偏瘦,肤色偏黑。如果不是那一头焗过油的乌黑短发,你会以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并且通过刘主任开的帕萨特来判断,此人还颇为低调。后来我才知道,刘国涛主任岂止低调还乐善好施,获得过不少荣誉。在当地媒体的宣传下,树立了良好的个人形象,并与当地政府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关系。

    车窗很快闭上了。等帕萨特离开后,斯文男带着一脸满足的贱笑转过身,好像刚刚被皇上临幸了一样。我赶忙迎上去问他,你刚才说老张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是什么意思?斯文男没有立刻回答我。等他上了车,把汽车发动后,他告诉我,那个舅子是个贼,一进派出所全招了。

    贼?我扒住车窗问他,他不是收破烂吗?斯文男很不耐烦地反问我,收破烂能挣几个钱?那个舅子打着收破烂的幌子,到处偷东西。基本上没人看见就偷,被人看见就说要收。光灭火器就从他家里翻出十几个,肯定得判刑了。

    我还想再问,但是他冲我摆摆手说,行了行了,我还有事。说完就一踩油门离开了,好像我已经让他忍受了很久。

  • 莫染

    莫染 2019-10-17 23:48:37

    吵吵什么呢?斯文男从一辆破破烂烂的小汽车里,探出头问我。我把一肚子的委屈统统倒了出来,我说 吵吵什么呢?斯文男从一辆破破烂烂的小汽车里,探出头问我。我把一肚子的委屈统统倒了出来,我说,你们村的人怎么这么不好相处?怎么都这么横?我不过是想跟小卖部的老板娘打听点情况,他们劈头盖脸把我一顿好骂!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老实本分,从不惹事,怎么到了你们村……我说不下去了。 斯文男好像对我这一套很不感冒,他做出一副厌恶的样子说,不是让你少打听村里的事儿吗?我说,我没有!我没打听村里的事儿,我打听的是我邻居老张的事儿。你的邻居老张?斯文男一副想不起来的表情。我说,对,就是前几天被派出所抓去的,收破烂的老张! 他呀……斯文男吐了口浓痰,又舔了舔嘴唇说,这个舅子一时半会出不来了。我等着他往下说,但是他突然换了个人一样,大喊一声,刘主任!堆出一脸便秘的笑容,下车跑了过去。我才注意到一辆帕萨特停在了斜对面。车玻璃降下一道宽缝,斯文男垂手恭立,不停地点头说,是,是,对,对,好的。 自从我来到河西村,怎么也有半年多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大名鼎鼎的刘国涛主任。我禁不住上前凑了几步,希望可以透过那道缝,一睹刘主任的风采。但是那道缝太有限了,我努力了又努力只看到一头短发,和一双精明的小眼。通过可见部分判断,刘国涛主任六十出头,人大约偏瘦,肤色偏黑。如果不是那一头焗过油的乌黑短发,你会以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并且通过刘主任开的帕萨特来判断,此人还颇为低调。后来我才知道,刘国涛主任岂止低调还乐善好施,获得过不少荣誉。在当地媒体的宣传下,树立了良好的个人形象,并与当地政府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关系。 车窗很快闭上了。等帕萨特离开后,斯文男带着一脸满足的贱笑转过身,好像刚刚被皇上临幸了一样。我赶忙迎上去问他,你刚才说老张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是什么意思?斯文男没有立刻回答我。等他上了车,把汽车发动后,他告诉我,那个舅子是个贼,一进派出所全招了。 贼?我扒住车窗问他,他不是收破烂吗?斯文男很不耐烦地反问我,收破烂能挣几个钱?那个舅子打着收破烂的幌子,到处偷东西。基本上没人看见就偷,被人看见就说要收。光灭火器就从他家里翻出十几个,肯定得判刑了。 我还想再问,但是他冲我摆摆手说,行了行了,我还有事。说完就一踩油门离开了,好像我已经让他忍受了很久。 ... 王文泽

    昨天发现的,今天看到这里了,写的真不错,期待作者的续更

  • 毛宝啊

    毛宝啊 2019-10-18 01:34:50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荇

    2019-10-19 21:49:48

    居然看到淄博人

  • 芥末闪电⚡️

    芥末闪电⚡️ 2019-10-20 03:42:13

    ????

  • 芥末闪电⚡️

    芥末闪电⚡️ 2019-10-20 03:42:29

    你就是带文学家?

  • [未注销]

    [未注销] 2019-10-20 09:32:40

    文学

  • 厄弥让

    厄弥让 (唔。) 2019-10-20 13:38:14

    楼主有点双雪涛的风采

  • Carpe Diem

    Carpe Diem 2019-10-20 23:46:40

    [该回复暂时不可见] [该回复暂时不可见] 部分内容可能不符合 社区指导原则

    hhhhhh王小波

  • momo

    momo 2019-10-21 15:28:43

    请问我是露珠第一个忠实粉丝吗

  • momo

    momo 2019-10-21 17:55:29

    up啥时候更啊!!!!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23 09:11:47

    请问我是露珠第一个忠实粉丝吗 请问我是露珠第一个忠实粉丝吗 momo

    第一个是肯定的,忠不忠实我就不清楚了。

  • momo

    momo 2019-10-23 09:12:21

    第一个是肯定的,忠不忠实我就不清楚了。 第一个是肯定的,忠不忠实我就不清楚了。 王文泽

    更新啦耶耶耶

  • momo

    momo 2019-10-24 15:54:33

    今天也是催更的一天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24 20:52:02

    今天也是催更的一天 今天也是催更的一天 momo

    今天也是断更的一天

  • momo

    momo 2019-10-24 22:24:09

    今天也是断更的一天 今天也是断更的一天 王文泽

    哭了

  • momo

    momo 2019-10-25 12:55:21

    今天也是催更的一天

  • 晚上吃啥呢

    晚上吃啥呢 2019-10-25 13:00:26

    噗……看到甄美丽就想起明星大侦探哈哈哈lz继续

  • 睿和馨

    睿和馨 2019-10-26 15:41:18

    今天也是断更的一天 今天也是断更的一天 王文泽

    今天呢?继续断?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26 16:07:00

    今天呢?继续断? 今天呢?继续断? 睿和馨

    这个应该问题不大 做不到日更啊,写得很慢

  • momo

    momo 2019-10-26 16:17:44

    作家为啥不回我 伤心

  • 睿和馨

    睿和馨 2019-10-26 16:22:08

    这个应该问题不大 做不到日更啊,写得很慢 这个应该问题不大 做不到日更啊,写得很慢 王文泽

    好哒!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26 16:28:52

    作家为啥不回我 伤心 作家为啥不回我 伤心 momo

    可能是没脸回吧。。。惭愧

  • momo

    momo (厌倦即苦恼。) 2019-10-26 19:48:28

    楼主加油

  • 王文泽

    王文泽 (听,是灵魂在歌唱~) 楼主 2019-10-26 20:31:09

    楼主加油 楼主加油 momo

    谢谢,托儿

  • momo

    momo 2019-10-28 10:26:03

    今天也是催更的一天

  • 莫染

    莫染 2019-10-30 11:59:40

    催更+1

  • iceloise

    iceloise 2019-11-19 10:48:49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页 1 2 后页>

你的回复

回复请先 , 或 注册

246940 人聚集在这个小组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