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欧洲的诞生]罗马帝国治下犹太人的反叛
泛流(泛彼柏舟 亦泛其流)
显然,罗马帝国东部行省“罗马化”的程度远没有西部行省那么大。在西部,罗马化的过程意味着对当地语言、历史和罗马征服之前生活方式的整体消除。相比之下,在东部行省,占支配地位的文化力量是古典主义,是和同质的、没有威胁的希腊模式的一致。这种古典主义的文化安全地聚焦于遥远的过去,代表着对罗马统治这一现实的另外一种反应方式。
无论是西部的“罗马化”还是东部的“古典主义”,都仅仅是罗马政府在十分有限的程度上有意识地执行的政策。在东部和西部,更重要的都是行省居民自己的需求和愿望。当然,这些过程也遭到了抵制,尤其是在那些行省精英之中。但值得思考的问题并不是为什么这些臣服于帝国的民族会反抗罗马的统治,而是为什么总体上公开的反抗会如此之少。像公元60年的布狄卡叛乱这样的地方叛乱很少发生,并且通常在罗马最初征服之后一代人的时间里就逐渐消失。
然而,有一个臣服民族的确多次试图摆脱罗马人的束缚,那就是犹太人。在研究犹太人的历史时,尤其需要对上述问题给出答案。公元66年,耶路撒冷的犹太居民公开起事,杀了这里的罗马驻军。整个犹太地很快跟进,整个地区出现了针对非犹太人的种族清洗。公元66年秋天,叙利亚总督率领一支罗马军队差点将耶路撒冷从反叛者手中夺回来,后来却被犹太人几乎全部歼灭。罗马人的回应是残忍的。在后来成为皇帝的提图斯的领导下,经过长达5个月的围城,公元70年9月耶路撒冷被攻陷。城里的人要么被杀死,要么沦为奴隶,犹太信仰的中心耶路撒冷圣殿也被付之一炬。公元132年,犹太地发生第二次叛乱,导火索似乎是哈德良试图在耶路撒冷原址建立一个新的罗马殖民地,即爱利亚加比多连(Aelia Capitolina),正如公元前2世纪,安条克四世试图把耶路撒冷变成希腊殖民地,结果引发了一场针对塞琉古王朝的犹太人大反抗(见前文,第175页)。在三年半的时间里,在魅力型领袖希蒙·巴尔·科赫巴(Shimon bar Kokhba)的领导下,犹太人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试图重新攻占耶路撒冷。135年秋天反叛者被最终镇压时,犹太地沦为一片废墟。罗马历史学家卡修斯·狄奥(Cassius Dio)称超过50万名犹太人被杀。
为什么犹太地对于罗马统治的反抗会如此激烈呢?我们对于第一次犹太叛乱的了解主要来自约瑟夫斯的著作,他认为,这次叛乱是双方阵营里几个害群之马引起的。在罗马一方,犹太地罗马总督的行为一直十分恶劣,完全无视人民的疾苦。在犹太人一方,和罗马的冲突是由几个邪恶的强盗和宗教狂热分子挑起的。然而,约瑟夫斯也有他自己的动机。他本人是犹太地当地统治阶级的重要成员,在叛乱的第一年,他在犹太人一边作战,后来被罗马军队俘虏。他很快就改变了立场,被授予罗马公民权,并在罗马度过了余生。在某种程度上,他的历史叙述试图为他本人在叛乱期间以及后来的行为进行辩护。作为实际上深深卷入叛乱的犹太地上层阶级的辩护者,将叛乱说成几个极端分子所为对他是有利的。在为罗马听众解释“犹太人处境”时,他巧妙地将引起叛乱的罪责放到个别罗马坏人的头上,而不是罗马统治本身。
这个观点的问题在于,这场叛乱并不仅仅是为了抗议罗马的虐待,而是要建立一个独立自治、以耶路撒冷为中心的犹太国家。在这两次叛乱中,犹太叛乱者都铸造了银币和铜币,上面用希伯来语刻着具有强烈民族主义色彩的文字“耶路撒冷是圣城”“耶路撒冷的自由”“为了拯救耶路撒冷”。在一组铸造于第二次叛乱早期(132年)的银币上,刻的是62年前被破坏的圣殿,以及充满自豪的铭文“以色列救赎之年”。
犹太人的反抗有着很深的宗教根源,但是约瑟夫斯并没有承认这一点。在第一次叛乱之前,整个帝国的犹太人一直每年自愿缴纳2德拉克马,作为耶路撒冷圣殿的修缮费。公元70年之后,自愿的缴纳被一种特殊的犹太人税所取代,依然是从帝国所有的犹太人中征收,却被用于罗马卡匹托林山上朱庇特神庙的祭仪。这里值得注意的是,作为对犹太地叛乱的回应,罗马选择对整个犹太民族实施集体惩罚。这种屈辱性的“犹太人税”不仅仅强加在犹太地的反叛者头上,还加在埃及、小亚细亚和罗马那些没有参与叛乱的犹太人大型流散社区头上。显而易见,罗马将这次叛乱看成犹太人的问题,而不是犹太地的问题。罗马人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和犹太地的犹太人一样,那些流散社区的犹太人也没有很好地融入帝国的体制。116年至117年,埃及、昔兰尼加和塞浦路斯的犹太少数民族地区突然发起暴动,这次针对的不是罗马征服,而是同一个行省里的非犹太人邻居。对此,罗马人的反应依然十分严厉。从此之后,犹太人被禁止踏足塞浦路斯岛,甚至因为遇到糟糕天气到塞浦路斯海港避难的犹太人也要被处死。
最根本的问题是,对于犹太民族来说,那种在帝国其他地方发生的对于罗马统治的宗教同化是不可能的。高卢北部的凯尔特人开心地将他们的本土神灵(如卡姆洛斯和穆罗神)认同为罗马的战神或朱庇特。但是,犹太人的神与其他任何多神崇拜的系统都是无法兼容的。对他们来说,只有一个真正的、全能的神,他与罗马的朱庇特不同。非犹太人和犹太人之间的分界线是无法跨越的。对于摩西律法最基本元素的遵守严格限制了犹太人和非犹太人交往的程度,这些元素包括割礼、饮食上的限制和守安息日。最后,臣服于罗马不仅是一种羞辱,还是一种错误,从根本上违背上帝要保护其选民并帮助他们摆脱压迫的应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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