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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世界（文/姬十三） 　你能想象吗？近三十亿人大半辈子带头一种寄生虫，浑然不知。这种单细胞生物埋伏在大脑里，改变我们的性情，影响性别比例，甚至有科学家推测，这是造成民族间文化差异的一个重要因素。这并非《异形》第五部，也不是《寄生前夜》后传，而是正在悄然发生的真实故事。很有可能，你也是被虫子操控的一员。 ●单细胞、大能耐● 　　这种虫子叫弓形虫（Toxoplasma gondii），是一种单细胞微生物，在显微镜下，它个头很小，貌不惊人，很难让人留下深刻印象。但事实上，它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星球上最为成功的寄生虫，据估计，它感染了超过半数的地球人口，仅在美国，就至少有5000万人与它朝夕相片，须臾不离。一个人的身体内，足够上千个弓形虫悠然生活，而其中大多数，喜欢隐居在大脑内。比起绦虫、血吸虫这些臭名昭著的寄生虫同事，弓形虫知名度并不高，大概很少有人听说过它——这也是它的成功之处，作为一种寄生虫，太过高调并没有好处。弓形虫不会对宿主造成明显的影响，感染初期，最多引起一声温和的感冒。它静静来袭，感染几乎所有能接触到的恒温动物，从沙漠中的袋鼠到天上飞的，都难以幸免。近期，有研究者在水獭身上也发现了这种虫子，证明它的触角已伸到了水中。 　　弓形虫在大多数时候是安静从容的，缓慢而温和，这不禁令人诧异它的传播力。瑞典的研究者发现，弓形虫之所以具有惊人的传播力，是因为它能劫持一处叫树突细胞的免疫细胞，一旦搭上这种“坐骑”，它就像骑上了扫帚的哈里•波特，变得亢奋生猛起来，在宿主体内横冲直撞，根本无视免疫系统的攻击。这种树突细胞可以帮助弓形虫突破血脑屏障，直抵大脑。这一策略便得弓形虫一旦进入体内，就快速扩散到全身——凭借这招，它隐秘地席卷了整个恒温动物王国。 　　通过收买体内的免疫细胞，弓形虫在宿主体内获得了一定的自主权，在这个有着排外传统的“大监狱”内安危地生活。即使遇到危险，它也能扎进体内所有的细胞，揭开细胞膜，安稳地睡上好觉。 　　弓形虫实在太低调了，如果你曾听过它的名字，那极有可能你是个爱猫人士。关于猫携带寄生虫的传闻由来已久，而弓形虫，是猫体内是重要的寄生虫。用动物寄生虫学的名词来说，猫是弓形虫唯一的终宿主，而其他恒温动物只是它的中间宿主。只有在终宿主的体内，弓形虫才能完成整个生命周期。当猫咪吃了含有弓形虫囊体的生肉后，囊体崩解，并在猫的肠道壁内进行增殖，所产生的卵囊又通过猫的粪便回到大自然，这些粪便排出体外的卵囊，在经过24小时之后，会发育成具有感染能力的芽孢子形态。就这样，弓形虫在动物的食物链间不断往复，从猫到其他恒温动物，最终再回到猫。 这就好像说，弓形虫虽然有许多个恋爱对象，最终要娶的那个却是命中注定的：而猫，正是弓形虫前生今世的梦中情人。 ●当老鼠爱上猫● 　　看到这个小标题，你大概以为我在写《人与自然》的剧本。现实远非一片和平安详，这个故事充满了欺诈。弓形虫绝不是安分守纪的良民，而是处心积虑、企图控制主人的幕后黑手——而这个阴谋，直到最后才被揭开！ 　　前面说到，弓形虫的终宿主是猫，只有在那里，它才能产生卵囊，让它的生命完整。因而，寄居在麻雀、袋鼠、人那儿的弓形虫，只是个临时的房客，不管经历多少曲折，它都要费尽心机回到猫那儿去，但是，问题在于，猫并不喜欢吃腐肉，它怎么才能快速有效地进入猫脖子呢？弓形虫演化出了极为聪明而可怕的策略。 　　2000年，英国牛津大学的科学家发现，感染了弓形虫的老鼠变得胆子大起来，不再把猫当作不共戴天的死敌。2006年4月，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科学家艾捷•维亚斯在一个神经科学年会上报道了他们在这个研究领域的新进展，他们发现，感染了弓形虫的老鼠竟然喜欢上了猫尿的味道，爱上敌人可是死路一条，科学家推测，这应该不是老鼠的什么计谋，而是弓形虫将自己送往猫肚子的策略。与此同时，弓形虫只是精确地对猫味道产生导向，老鼠们依旧害怕狗味道，而对兔子味则不理不睬。维亚斯说，真不知道这些老鼠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弓形虫如何引起这些行为上的，还是个谜，有一种可能是，弓形虫通过影响脑内某种神经递质的分泌，进而控制宿主的行为。 ●画外音：它们都是傀儡● 　　寄生虫可以影响宿主的行为？如果你是科幻迷，一定会点头称是，对啊，类似的情节并不罕见，在《寄生前夜》里，线粒体甚至一手导演了主人公妻子的车祸，企图笄一场恐怖的事件；还有在《异形》里。。。。。。 　　等等，有同学举手说，我们这是在真实世界啊，21世纪刚刚开始，请不要拿未来小说人。 　　好吧，为了让你信服，让我们先暂别弓形虫，来观摩一下它的伙伴们的杰出表现。 　　例如，2005年9月发表于《皇家社会学报》的一篇论文称，在法国南部夏天的时候，有人看到每天晚上有数百只蝗虫扎到一个游泳池内集体自杀，这当然不是蝗虫畏罪自杀，也不是它们想练习高台跳水。法国的研究者发现，是因为蝗虫体内感染了一种叫金线虫的寄生虫，这种寄生虫会刺激蝗虫的大脑，引诱蝗虫去寻找水池并跳进去，等蝗虫死掉，这些长长的寄生虫从蝗虫的尾部出来，在水里寻找异性交配。　 　　就这样，许许多多的动物，在小寄生虫的驱动下，结束它们的生命，只为了帮助寄生虫进入下一个生命循环。 ●寄生虫和精神分裂症● 　　现在，这种可怕的命运降临到了人类头上。弓形虫感染了人类，改变人类的神经系统，结果。。。。。 　　不对，人怎么可能被猫吃呢？ 　　弓形虫的演化当然没有预料到人类的出现，这个时候，自然选择的失效了。 　　但是，弓形虫依然通过生肉、污染的水、猫等各种途径来到了我们的体内。问题的关键是，既然弓形虫对老鼠会造成如此可怕的后果，它对人类难道会没有影响？要知道，老鼠的寿命只有几年，而人类，可要携带弓形虫长达几十年之久。 　　一些尚有争议的研究认为，弓形虫感染和精神分裂症之间存在某种关联性。马里兰的研究者富勒•托里提出了三个证据： 　　1、弓形虫感染会损害脑内的星形胶质细胞，而精神分裂症也被认为与这种细胞的损害有关。 　　2、孕妇如果服用高剂量抗弓形虫的药物，会有助于缓解婴儿的精神分裂症倾向。 　　3、感染了弓形虫的人类细胞，若加入一种叫卤比醇的药物，则会抑制弓形虫的生长：而卤比醉正是一种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的安定类药物。 　　2006年1月，伦敦大学理工学院的乔安妮•韦伯斯特发表在《皇家社会学报》的一篇论文说，感染了弓形虫的老鼠产生的自杀式喂猫行为，也能被卤比醇所缓解。这些证据都似乎指向一个方向——精神分裂症与弓形虫感染，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此外，对人体的研究亦正在进行中。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研究者罗伯特•约肯根据军事医学记录发现，得精神分裂症的土兵血液中检出弓形虫的比例是其他士兵的两倍。 ●女性益友● 　　精神分裂症毕竟是小众疾病，几十亿人感染了弓形虫，影响当然不会那么小儿科。布拉格查尔斯大学的寄生虫病学家雅罗斯拉夫•弗拉格尔提出了更为大胆的假说，他认为弓形虫感染会改变人类的性格，就像弓形虫让老鼠变得胆大一样。 　　而有趣的是，对于不同性别的人，弓形虫显现出不同的影响。男性感染弓形虫后，会表现得更容漠视社会规则，比较喜欢筷、妒忌、专横，甚至在某些测试中表现得智商降低，更容易撒谎；而感染弓形虫的女性则变得性情更为美好，更加热心、外向、从容、尽责、持久、冷静等等。 　　看起来，弓形虫简直是女性的福音。如果你是女孩子，会不会心动地想拿些弓形虫当宠物？只要你敢相信这些研究。 　　不过，这些研究受到了很大的抨击，不少科学家对此表示质疑，雅罗斯拉夫•弗拉格尔的论文为多家杂志所拒绝。作为一个一起颇有争议的科学家，弗拉格尔在2002年发表的一篇论文认为，感染弓形虫的人出车祸的概率是未感染者的2.7倍。你真的敢相信他吗？ ●民族精神＝寄生虫文化？● 　　弗拉格尔还不是最的弓形虫现象研究者，2006年8月初，《皇家社会学报》发表了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的生物学家凯文•拉夫提出的一篇论文，他提出了一个更骇人的假说： 　　“弓形虫，这种普通的大脑寄生虫，是否能影响人类文化？”他认为，感染弓形虫让个体变得更为“神经质”如果一个民族中足够多的人感染了弓形虫，就足以造成这个民族的文化变迁。 　　尽管够大胆，拉夫提依旧是一个严肃的研究者，他提出了三条依据： 　　1、弓形虫感染比例在国与国之间不同。这些比例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这些因素造成了不同国家之间感染这种寄生虫的比例大不一样。比如，在韩国的比例仅为4%，而在巴西，大约66%的人染有这种寄生虫。 　　2、如前所说，已有学者指出，弓形虫会引起人类性情的变化。 　　3、一个国家的文化在某种意义上是可以被国发的集合所描述的。 　　因而，拉夫提提出了大胆的猜测，在弓形虫感染率与文化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系？他选择了一些被弓形虫影响的关键性特征，例如“神经质”等，而且这个特征也可以在整个国家尺度上被衡量。 　　拉夫提的此项研究引起了轩然大波，特别是人类学家们对此不屑一顾。拉夫提自己也说，影响文化的其他因素更为重要，一个国家的地理、特产资源等比弓形虫的力量更大；但是不可否认，当一个国家足够多的人感染了这种寄生虫，它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觑。 ●寄生虫偏爱男婴● 　　研究者说，弓形虫不光影响我们的行为，还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也许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个寄生虫而娶不到媳妇呢。 　　还是雅罗斯拉夫•弗拉格尔。2006年10月他的一项研究结果，感染了弓形虫的妇女生出男婴的比例大大高于女婴。 　　弗拉格尔提出了一个可能的解释，弓形虫感染会抑制免疫系统的动作，因为母亲的免疫系统有时会和男婴胚胎有所冲突，导致发育初期男婴较高的流产率。但是，仅此项因素似乎不足以造成如此大的比例差异。 　　不管这些研究如何受到争议，弓形虫已越来越多地走入人们的视野，它不会再是默默无闻的寄生虫。将来，我们也许会发现更多的类似弓形虫的寄生虫，它们经年潜伏在人体，致病性越来越弱——只有这样，它们才能获得更多的传播机会和时间。 　　至于弓形虫对人类是否有危害，拉夫提认为，它也许能帮助我们增加文化的多元性，并不见得糟糕。因而，养一只猫，并不一定是坏事。我们也许需要学习如何和弓形虫友好相处。 摘自《科幻世界》20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