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院的读书小组

发布时间：2010-04-20 08:02:47 《法制日报》 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4月23日即将迎来“世界读书日”，本版特别约请两位在英美留学的读书人与我们分享他们阅读法律经典的经历与心得 　　刘晗 　　法律人除了啃法条之外，不免要读一些“闲书”，或为实际用途，或为消遣怡情，或为启迪心智。读书可以一个人自己读，也可以一伙人一块读。文化人的沙龙或者学院里的研讨班，就是大家一起读书。法学院的很多小班研讨课程(美国称之为“seminar”)无非也是大家一起读书而已。我自己在北大读书时和来美国耶鲁读书后，都曾经参加过中美两个不同法学院里的读书小组，两厢比较，一些趣事历历在目，仅就自己的经历略说一二。 　　算上本科和硕士，我在北大法学院读了六年的书。其间我参加了一个学生自己组织的读书小组。2004年春天，那时我与尚在加州大学读博士的海裔(现在是北大法学院老师)一直书信往来。海裔兄告知北大有一个读书小组。他推荐我加入。我继而就跟小组联系，正式“就读”。 　　我刚加入的时候，小组正在读霍布斯的《利维坦》。大概是读到了第七章左右。这本书我曾在大一时在我隔壁宿舍好友那里看到过。那是从图书馆借出来的黑色硬壳包裹、纸质已经黄脆的商务老版书。书页上斑驳零落，各色线条勾画。未曾想一年之后就在另一个场合见到了这本名字古怪、内容更古怪的书。并且还要一字一句地读，每周做笔记、写总结，同时对照霍布斯的英文原本———那是17世纪的英语，很多词后面无端地加个“e”。 　　记得当时读书的地点并不固定。有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意思。小组的成员也不固定。小组本着来去自由的原则，谁临时有事可以走。来者不拒，往者不追。成员大多数是硕士、博士，只有我一个小本科生，插科打诨。 　　后来，我成了召集人。所谓召集人即每次负责定地方，并通知大伙。我每次都去小四教张罗一个教室，然后短信通知相干人等。读书小组也适当扩编，现在比利时读哲学博士的雷思温即是在那时入伙的。 　　小组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利维坦》读完。事实上是没有读完：后两大部分论述基督教的部分我们没有读。后来我用一篇本科毕业论文大致总结了后两部分，也算是对于读书小组的一个交待。我来到美国之后才发现，耶鲁法学院的很多课程当中都要读霍布斯，而此时我心中窃喜自己已经是轻车熟路。 　　霍布斯完了之后小组试图阅读黑格尔的天书《精神现象学》。后果是读了两次之后大伙儿决定作罢。不知是中文翻译的原因(对不起贺麟老先生)，还是黑格尔自己的晦涩，我们始终找不到感觉。 　　黑格尔不成之后，小组继续沿着所谓“英美政治哲学”的谱系，转向洛克的《政府论》。我们直接从《政府论》上篇读起。《政府论》上篇是驳论，下篇是立论。一般的读法是只读下篇。我们抱着追根溯源的心理，啃下了上篇。上篇是对一个保皇党费尔默的《父权制》的反驳。里面涉及很多基督教的问题，比下篇难读不少。 　　洛克大致读完之后，我就出国了，海裔兄也回国当了老师。读书小组继续读英国人斯密的《国富论》。小组成员也换了不止一茬，但仍在继续读书。 　　如今身在耶鲁，回忆起读书小组的生活，不禁感慨。感慨的倒不是收获到了什么知识，感慨的是读书小组的感觉。“友爱的共同体”这个短语立马迸出来，虽然在我看来，仍然不够准确。对于一个当时不怎么参加学生会、学生社团以及其他群体活动的我来说，读书小组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来到耶鲁之后我也参加了不少读书小组，但找不到北大“星期五”的感觉。一方面，耶鲁法学院的读书小组已经体制化了。学生可以组织读书小组，但需要到教务那里登记注册，并把读书小组的书目和阅读计划备份，此外还需找一位教授来挂名。 　　参加读书小组的学生可以获得一学分。我就参加过“法律与宗教”、“犹太法”等读书小组。一句话，耶鲁法学院的读书小组实际上已经课程化了。另一方面，从读书的方式上来讲，耶鲁法学院的读书小组并非大家对着文本字斟句酌，而是成员各自读完一篇文章或者一本书之后大家讨论。我个人倒是觉得，这种读书方式远没有北大“星期五”那么细致和印象深刻。 　　从情感上来讲，我更怀念的是北大“星期五”读书小组的“山寨”感觉。它对于我有着特殊的意义。当时每周五晚在破落的小四教的四个小时，让我“矫情”地想起了当年落魄的马基雅维利。他曾在某个地方写到：“黄昏时分，我就回家，回到我的书斋。在房门口，我脱下了沾满尘土的白天工作服，换上朝服，整我威仪，进入古人所在的往昔的宫廷。在四个小时里，我毫不感到疲倦，我忘记了一切烦恼，我不怕穷，也不怕死，我完全被古人迷住了。”对于当时靠着助学贷款和奖学金过日子的某个本科生来说，马基雅维利的话和小组的感觉足以让他念念不忘。 　　(作者为耶鲁大学法学博士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