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魔锋道锋
来自:九寒连江(寒雨连江夜入吴)
大军出征数月后,神魔对峙之势在西海被打破。
白天魔王自西海海底破封而出,将西海龙宫搅了个天翻地覆后,方才对上天雷真王,天雷不负镇魔真王之名,在开阳的辅战下,不过数个时辰,便将白天魔王封印,然而西海损失重大,追随白天魔王破封而出的魔族又散布为祸,天雷真王一时不得脱身,只得命开阳带他的一万天兵驰援山灵界,自己留在西海收拾残局。
此时的天尊山,天尊面对座下跪伏行礼的朱自在抬手言道:“不必如此,救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这几百年间在下界所积的善缘善念,你师父到底是没看错人,如今你的境界已然提升,可位列仙班,是去是留,你自定吧。”
朱自在于天尊座前再叩拜,言道:“禀师祖,弟子曾立誓人间妖魔不平,弟子不登仙境,何况如今我师尊他还戍守在幽都山,弟子想去寻他,弟子得窥大道是师尊引领,这条命也是师祖和师尊救回来的,虽然我道行低微,也想为师父略尽绵薄。”
听了他的话,天尊心中一叹,甚是欣慰,却也没有多说,只是挥手叫他起来:“好,那你便去吧。”
朱自在这才大礼拜别天尊,一路出了南天门往幽都山去了。
天尊三百年间接连感应天道,镇压魔祸,又连续为云风九宸和朱自在疗愈伤势,如今已是疲惫至极,朱自在走后,略收拾了一下便闭关调息修行,但他放心不下五魔出世和前方战况,故而并未于五万年前一样隔绝外界的传音,更是分出一缕神识沟通天地。
然而天尊并不知道的是,魔尊无支祁并未消亡,而是借着景休将魔种带回魔界之机再度复生,他当年瞒过了天尊也瞒过了勾陈大帝行事,所造下的人间浩劫,数十年魔祸,如今又如利刃高悬于众生之顶。
就在天族大军严阵以待时,魔君在幽都山也发起了总攻。
异象,自上古五魔王封印处初生。
天雷真王好容易剿灭了西海逸散的魔物,还来不及归拢兵马,便见刚刚还甚为安妥的白天魔王封印处一声巨响,巨大的白色光柱混杂着魔气直冲霄汉。侥是天雷真王久经仗阵,当下也是虎躯一震:“怎么回事?!这!”
几乎与此同时,云梦泽,云州,北海以及幽都山魔封之处也各有五色魔芒直冲天际,在空中汇聚成巨大的法阵,而阵眼处大大小小的魔凭空而出,那位置正是……
“不好,南天门!”天雷真王先反应过来,跨上雷神兽便率先往天宫方向奔去,可即便他道行高深瞬息千里,也赶不上魔族法阵传送的速度。
此时身在幽都山和缚灵渊的师兄弟二人也意识到是中了魔族的调虎离山之计,可就在云风打算整顿兵马回援时,缚灵渊上突然散出大量魔气,仿若万魔出世之态,云风赶紧召集部将以神力进行压制,却遇到魔物十分强力的反扑,魔风如刀划过周遭,许多境界较低的天将被伤的鲜血淋漓,更糟的是更有许多被魔所惑调转兵刃缠上了自己人。
云风见状不妙,仿佛缚灵渊下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就要突破禁制破封而出。
“上神,这!”身边副将也看出情形不对,云风几乎是独自承着魔物破封的压力,说话都有些吃力:“快……向师兄和山灵族求援。”
副将这才反应过来,尽速遣人去了,云风看看四周情势,无奈咬牙下了第二道命令:“让大家不要再运功,速速服用醒神丹,若有入魔者……格杀勿论!”
副将愣了愣,又肃然称诺,一番部署下,云风总算是稳住了形势,可缚灵渊破封之势也越来越盛,他抬头看看幽都山的方向,并没有等来期盼的援军。
“师兄……”云风明白,若是九宸那边没有出什么岔子,他此时定能感应到这边的不对劲,难道是出了更大的乱子吗?!
事实的确如云风所料,九宸那边的确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九宸看着眼前熟悉的对手,差不多势均力敌的阵势,直觉得五万年光阴仿佛在幽都山下再重合。
“九宸,这场景是不是很熟悉?”无支祁挥手一指身后魔族大军:“本君在这山灵界,已经杀了两任战神,虽然说你侥幸逃得一命,但本君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你做梦!”九宸双目高燃战火,手中昆吾清唳之声响彻战场:“前次是本尊不慎中了你的诡计,如今天族兵士将帅同心,今日幽都山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魔君无支祁闻言桀桀而笑:“九宸,本君都不屑于笑你天真,也不介意让你明白,此番本君筹谋五万年再出世,与数十万年前令勾陈覆灭,魔族纵横天下至今所用的方法一样,从现在开始,数天之内,我魔界大军将倾巢而出,你以为我们的通路就只有魔界之门,缚灵渊吗?”
听了无支祁的话,九宸心中一凛:他很明白眼下正是敌明我暗之势,勾陈大帝的神陨,使得前次神魔大战的缘由散逸于仙界,而那一战,不仅令包括自己族群在内的许多仙族遭受灭顶之灾,更是令魔祸断断续续迁延于世数十万年。
但无论如何,他是战神,眼前是魔君,事态至此已无需去想结局,唯战而已。
思及此处,九宸缓缓举起昆吾,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挥下,三万天兵得了主帅号令,纵身扑向魔界大军,此一战关乎两族命运,更是天族战部名誉之战,大家都铆足了劲斩妖除魔。
九宸持剑对上魔君,这十数万年间,他们二人都经历了不少磨折,各有精进也各有耗损,但总体来说,还是九宸略占上风,但他心中一直还是隐隐不安,此番为确保万无一失,天族战部无奈采取分兵驻守的战法,魔君也不傻,若要取胜,自可以逸待劳放出所有魔兵围剿自己,可眼下无支祁带出的魔类似乎还略少于自己这三万将士……更让他忧心的是,即便天雷真王尚未发觉此处事态,至少左近的云风也该到了。
无支祁与九宸是数万年的宿敌了,他清楚地看出了九宸眼中的犹疑,就如同他也看出了他眼中的狡诈一般。
就在九宸担心云风的情况时,云风却无暇顾及幽都山那边的战事,缚灵渊魔气散逸之势越来越盛,仿佛下一瞬就要冲破禁制,云风此次带出来的几位副将大多是上仙或天仙境界,他自己更是已经突破了上神中阶,可即便如此,数人合力还是未能将缚灵渊破禁之势压下去。
缚灵渊后就是魔门,一旦开启是什么后果,在场众人都很清楚,云风看看周遭,冲着副将中一位心腹言道:“若稍后缚灵渊破禁,你等勠力降魔之余,还需速派人手报予昶亭国主及天宫,以免生灵涂炭。”
副将仔细应了,又是一惊:“上神,你要做什么?”
云风笑了笑,抬手祭出本命法器,并引元神于上:“没什么,本座今日跟这儿杠上了!”
“上神,不可啊!”几位副将见状大惊,他这样将元神牵在本命法器上镇压封印,虽然短时间内的确可以压下魔物的气焰,可一旦封印被突破,他就不是遭到反噬那么简单,而是会元神散尽,身陨道消。
可这一招既然已经用了,就无法再收回,不胜便死。
几位战将心中大恸,眼看缚灵渊封禁又现裂痕,几人彼此对视一眼,便要学主帅所为,也以元神压制,云风如何不知道手下这几个傻子是什么脾性,当下断喝:“住手,你们都死了,谁去报信!”他分神训斥部将,便压不住缚灵渊反噬之力袭来,灵海内一阵翻涌,逆冲丹田,当下便是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吓得周围几个战将再不敢动作。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云风咬牙强撑之时,突然天际一阵沛然轻风,伴着草木清香袭来,覆盖在缚灵渊上,缚灵渊波动之势顿减,紧接着封印周遭八方之位,闪现八位黑衣长老,口中念念有词,山灵族秘法祭出,缚灵渊封印终于低嚎着平息下去。
云风转头看看自己身边,正是一脸肃然的昶亭国主,顿时心一松,法剑绷不住,变回原样倒飞回他手中。
云风收敛元神,勉强立稳向昶亭致意:“多亏国主来援,不然本座怕是要坏。”
昶亭见缚灵渊大阵已成,方才收了神力恭敬行礼:“上神不惜舍了自己修为保我山灵不受魔之涂炭,昶亭感佩于心,还望上神恕我迟援之过。”
云风打开青瑶给的固元仙药吞了两粒,再递给周遭将士,方对昶亭言道:“不知山灵界是否也遇到了麻烦?”
“正是,也有魔族出现,目前已经剿灭,不过……那些魔,乃是自幽都山方向而来,上神……”
云风当下一惊:“糟了,师兄!”他来不及细说,看山灵界已然无恙,便匆匆拜别昶亭国主,带兵赶往幽都山襄助九宸。
幽都山,缚灵渊及五魔传送法阵三个魔物出口,让天族防不胜防,天君于凌霄宝殿敕令各部天宫守将固守南天门,其余各殿,各宫,各洞主神紧闭殿门,自安其位,特别是要看好法力低微的小仙娥和小仙童,以免被魔物所伤。
一干安排定,天君对百扇仙君言道:“仙卿遣人回玉清宫,取本君的战甲来。”
天君这一言引得大殿上重臣纷纷下拜请他慎行收回成命,天君却只是肃然不语,走下御阶,穿过宝殿,直往南天门而去。
就在天宫战力集结南天门御敌时,素日无人行走的北天门却有人悄然靠近,但也只行到距离北天门二十步开外,便被护门神光阻挡了下来,北天门白玉阶上,一直盘曲着的青色蟒蛇刷得绷直如剑,旁边玄色神龟也抬起头来,巡山黑虎睁开双目,开口一声啸,声动云霄。
来人拂袖荡开黑虎这一啸的攻势,转身离开:“都陨落了还执念于此,可笑。”玄衣人放弃了北天门去找新的突破口,黑虎灵蛇和玄龟也重新安静下来,陷入沉睡。
天君的敕令传达到各宫各殿时,文昌宫内尚且算是忙而不乱,文昌帝君令各殿将法力低微的小仙童仙娥留在后殿,各位星君和年长的仙使们各执法器在正殿戒备。
文昌帝君站在正殿门前,看着天上不断凝聚的黑气,眉头拧在了一起,一旁司禄星君亦是长叹:“幸好天君圣明,早早调了四海守将回来戍卫天宫,不然现在南天门怕是早就被攻破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文昌帝君韩元信听了司禄星君这一番话,顿时心中有如雷震:“南天门……”
司禄星君转头看到自家帝君脸色都变了,还没来得及问,便被韩元信一巴掌拍在肩上:“文昌宫着你看承,本君去趟南天门。”
眼看自家帝君化作一团流光直奔南天门,司禄星君傻眼了,对着半空中大喊:“帝君,你一个文官去南天门干嘛啊!!”
司禄星君在殿门前急的直跺脚:难不成文昌宫刚刚有个主神能来主事儿,就又要……
想到这里,司禄星君不敢再想,只得先将此事说与其他五位同僚知晓。
南天门前,群魔压境,天宫戍卫的天族将士还在含章和方升带领下苦苦支撑着,但眼见屠魔的速度远远不及魔物出现的速度,而那个法阵更是一时难以攻破。渐渐地,魔物越来越多,天兵天将们压力陡增,渐渐无法支撑规整的战阵,只能两三散开,相互倚仗,勉强守住南天门。
十三也在其中奋勇挥舞混金铛剿杀魔物,她在一干天兵天将中算是修为较深的,便是比含章方升也差不到哪儿去,渐渐就杀出一条血路,援护了不少同袍,可也正是因此被高阶的大魔盯上,专门降下云端来打算击杀她。
十三与那魔物甫一交手,便知对方不弱,但她两世相加征战了几万年,从来都是遇强则强,死不后退的性子,此时一股豪气顶上来,挺铛冲上去就刺,对面大魔狞笑一声挥爪架住她兵刃:“小小仙渣自不量力,也敢与本座争锋。”
“我呸!今日遇上你十三爷爷,算你倒霉,敢抄天宫的后路,今天就让你有来无回!”她凭借一股血勇之气舍了空门不守,挺枪直刺对面那魔,魔头狞笑一声使了个诡异身法让过她这招,十三收势不及被魔一掌打在后心,侥是她作战经验丰富,加之鲛人生来体壮,才半躲半扛护住心脉,却也是气血上涌,唇角见红。
十三也不服输,趁那魔物一招得手得意之时,突然回铛猛扫他下盘,在魔爪上划了一个大口子,顿时黑血喷出,十三豪迈大笑:“狗魔物。”
说巧也巧,那魔头正是妖犬修得魔身,听她这么说,勃然大怒,祭出魔剑连攻数招,十三招架不及被他魔剑刺伤肩膀,灵海也是受到不小的冲击,只觉得周身剧痛,再无力端起混金铛。
“罢了。”十三环顾四周,见同袍们均是自顾不暇,无奈心中凄然,但她不愿闭目待死,便抬眼死死盯着那魔:“狗魔物,你十三爷爷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饶不了你!”
那魔冷笑一声:“不错,本座敬你是条汉子,这就送你一程!
魔头举剑猛刺她灵台,十三凄然一笑,于人世间万千不舍化为三个字轻轻出口:“韩大哥。”
十三话音未落,眼前突然闪过熟悉青色身影,一时让十三分不清是幻是真。
那魔一击不中,被什么力量反弹开,定睛看时阻了自己的东西竟是一个金色的罗盘。而用神力扛着那罗盘架住自己魔剑的,是一个身量不高,一身文官服色的神仙。
“十三你快走。”韩元信趁那魔尚未反应过来,侧过头去对十三喊到,十三这才明白自己看到的并非幻象:“韩元信,你来干嘛?!你快走啊!”
那魔估量了一下眼前的神仙境界大约与自己差不多,又是个文官,根本没放在心上,直接一剑再劈下。
文昌帝君一直防备着面前的魔物,此时再祭神力硬抗了他这一剑,却是被激荡而来的魔气逼得心头一窒,他自忖怕是抗不下第三剑,更无什么招数能与眼前的魔抗衡,便豁出去本命仙宝不收,转身抱起十三向后疾退,那魔哪里容得到手的功劳溜了,一剑斩向罗盘上凝聚的神力,那如意罗盘本是韩元信的本命仙宝,受到这般大的冲击,反噬之力直接令他抱着十三一起跌倒在地。
十三没觉得疼,愣了愣赶快从韩元信身上爬下来抱起他,却见他面色煞白,唇边还带着血迹,十三嘴一咧就哭了,韩元信却还在笑:“别哭,又不是你砸的……”
十三听他这么说,哭得更凶了:“你一个文官,来这战场作甚!你是傻吗?!”
韩元信看着她微微一笑:“可当初有个小仙娥告诉我,这不是傻,这是因为喜欢……”
眼见那魔已经摆脱了如意罗盘的纠缠,持剑又攻了过来,韩元信勉强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十三身前将她护着,十三与他相识数万载,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韩元信这样护在身后。
她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法站起身,便扑上去拼命往后拽他,却怎么都拽不动。
“你老实趴着吧,你要是站起来,我还真护不全你。”事到临头,韩元信也将生死放下了,反倒逗十三笑,十三一时也忘了眼前的危机,只觉得只要是跟他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我又没有嫌弃过你矮。”
那魔逼近二人,看他们还在笑,还以为是在嘲笑自己,恨得一剑劈下,韩元信再无防身之物,只得伸手去接,正想着怕是要拼掉双手的时候,那魔却周身战栗,颓然倒地化为一股黑烟。
韩元信愕然抬头,眼前是意料不到的救星。
“天君……”
“此处危险,爱卿暂且退下吧。”天君金甲仗剑,身先士卒砍向空中的魔物。
文昌帝君死里逃生,心气一松向后便倒,吓得十三手足无措,好在天君和天界重臣来到,情势一时倒向天族,药王更是带着药王洞诸位医官来援,十三将韩元信推给青瑶,抓起混金铛又冲了上去。
虽然天君神威一时压制住了南天门前的魔物,但一时无法封住传送魔阵,魔物还是杀之不尽。
此时,天尊山方向一阵法鼓轰鸣,南天门上众仙心中大振。
瞬息间,天尊强大的法氛笼罩天地,天君纵跃而起,与他合力祭出神力,压制法阵出口。
天尊与天君分神封印法阵,南天门外的众魔物压力顿减,便狂叫嘶嚎着杀戮境界较低的仙族,不过他们好景不长,天际突然降下数百道轰鸣雷电,每一条都如同长了眼睛,绕开勉强支撑的众仙,尽数劈在魔物头上。
“万雷阵!”方升望着天空惊喜地喊了一句:“是万雷阵,王尊回来了!!”
似要印证他的话,天际三万大军流星般直扑南天门,为首的正是天雷真王。
南天门之危顿时便缓解了,而天空中,魔界法阵也渐渐缩小,虽然速度缓慢,但魔物已经被天君和天尊的神力笼罩,再也不能自其中脱出。南天门之祸终于被压制,众仙心中都是一松。
而在此时的幽都山上,九宸与无支祁也进入了决战阶段。
神魔双方各有损伤,九宸与无支祁也近乎强弩之末,无支祁更落下风,且战且退间,行至一处高峰之上,九宸心忖此处便该是决战之地,便舍去守势挥剑刺向无支祁,魔君魔刃也同时落下,九宸肩头一痛,使了个轻灵身法绕到无支祁身侧,顺势带剑砍断他少半副魔躯。
这样的伤势自是不足以令魔君丧命,但也是重创,可无支祁喉中滚动的狰狞笑声过于邪门,令九宸愣了一瞬。
就在九宸感应到周遭魔氛大盛,情形不对时,情势已来不及他退却待机,高峰上突然升起暗紫色法阵,将魔君与九宸困入其中,顿时外界光亮,声音,法氛一切皆被阻隔,九宸识海中响起的最后一个声音,是云风焦急的一声“师兄我来了,你在哪儿。”可当他要回应时,却发现自己的传音被困在这十步方圆之地,与外界隔绝了。
无支祁挥手收敛魔焰修复伤口,脸上狰狞笑意更盛:“没见过么?本尊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
“这是什么?”九宸持剑对上无支祁:“你败局已定,不速速逃窜,反将本尊困在此处,意欲何为?!”
无支祁笑着摇摇头:“啧啧,不愧是本君的宿敌,脑子就是快……”他擎起魔刀笑道:“此乃上古法阵,魔界唯本尊可布,可解,而天族也曾有人可解,只可惜他早已死于本尊刀下,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九宸心知魔君此言大约不差,当下脑子里转过七八种心思,直觉魔君此举必有深意:“怪不得勾陈大帝……”
“对了!”无支祁突然兴奋起来:“那个人,就是为勾陈所累,不过他自己也没逃过本君的指掌,可惜的是他们破了本君的计策,以至于十万魔兵被迫退回魔界,又在数万年后为你所杀!……当年的债,如今全部都要算在你头上!”无支祁仰天大笑,九宸索性挺剑上前:“那又如何,我先杀了你,再破你的阵法。”
无支祁挥刀架住昆吾剑:“这个眼神跟当年的勾陈一模一样……”他慢慢逼近九宸:“只不过当年,他舍了自己的修为换六界一线生机,今日换做你以天宫众人生机,换自己的战神威名了,再战数日,你自然可以杀了我,可是……真难选啊,何去何从呢?”
“你什么意思?!”九宸被他说的一阵心惊,无支祁则抬手一扬,放出一件法宝,顿时如回光镜般在半空中映出天宫图景,画面上一人分花拂柳,胜似闲庭信步,可所到之处花木尽萎,万物生机不存。
“是他?!”九宸震惊了,他当然能看出那人行过的正是天宫御园,而御园四季景致变幻,眼下正是盛夏图景,可见这段影像并非无支祁惑乱人心,捏造而来。
“怎么?不敢相信?”无支祁面露得色:“不错,你的确将他杀了,不过你杀掉的是身为山灵仙族的他,本君却帮他全了魔躯魔魄,如今他承了本君三分功法,天族已经无人能拦,除了你……哦对了,我忘了,你出不去……”说完这几句,无支祁桀桀而笑,九宸这才明白他此计之毒,当下不再恋战,而是试图突破魔阵,可无论他以昆吾攻击,还是术法突破,均无法撕开阵法哪怕一个缝隙。
“别费劲了。”魔君趁此机会坐在地上调息着:“此阵乃聚无形之力而成,只要身在五行,哪怕你是通天的大能,也无法逃出去……除非你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你离那等境界还差多少万年的修为,你自己也清楚吧……”
九宸转身看着无支祁,眼中怒火如有实质漫卷而上,无支祁见他无法可施,心中大悦:“如何,十分想要杀了本君吧,那就来吧,再战三天三夜,可我不保证到时候,天宫那人成事后会不会来帮本君,哈哈哈哈。”
九宸心中万千念头翻涌,他想到天宫此时毫无防备,众多文官如何经得起魔王的屠戮,想到天宫一旦大乱,六界定会有一番浩劫,更想到还留在天宫内的众多亲友、部将。
无支祁似乎很满意看到九宸此时的煎熬,端坐于地上,好整以暇地擦着魔刀刃口:“左右你也出不去了,待天宫倾覆,你又将何去何从?不如追随本君……还是说,你打算杀了本君携功回去,收拾残局……坐上凌霄宝殿那个位置?”
魔君深信自己的话足具蛊惑力,他等着看九宸色变、犹疑或是暴怒,却不想眼前人只是注视着自己,眼神凝霜被雪,如剑如刀,昆吾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愤怒,尖啸长吟中,化作千道剑光,在魔阵中激荡排布,渐成三十六天罡之势。
魔君举目:“此乃何招?”
“是你五万年前没资格看到的太清剑阵。”九宸从牙缝里咬出这么一句,顿时千道剑光将魔君无支祁笼罩于内。
魔君一时左支右拙,不得破解之法,却在剑阵中冷笑:“困兽犹斗,你以为仅凭此阵能阻本君几时?”
魔君于剑阵间隙望出去,却见九宸端坐于地双目紧闭,昆吾悬在他身侧微微抖动,无支祁一时不知他是否还有后招,便出言相激:“怎的,不过是个剑阵,就令你耗尽修为了?”
对面却是寂然不语,除却剑阵强大威能,竟感应不到一丝神力波动。
无支祁心道难不成九宸还能被自己给气死?但一时也无法印证,只得一边破解太清剑阵,一边以魔波召唤事先安排好的属下。
此时,留守在扶云殿中的灵汐担忧地看着南天门那边,若非放心不下念儿和殿中一干法力低微的仙娥,她早就跑去助拳了,眼下情势令她更加犹豫不决,正纠结间,衣角被人拽了拽,灵汐低头一看,正对上九念那双与其父一般无二幽深的眼眸:
“娘亲,您若是放心不下南天门那里,就去吧,念儿是战神的女儿,念儿能保护自己。”
灵汐被她这豪情满怀的童言稚语逗得想哭又想笑,抬手摸了摸她的丫髻:“娘亲明白,若有必要,娘亲会去的,但你要答应娘亲,不可离开扶云殿,要躲藏好,懂么?”
“念儿明白,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故能自保而全胜也,爹爹教过的,娘亲放心。”
念儿的乖巧,让灵汐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她俯身亲了亲她额头,将她推到花烟怀中,按了按手腕上的天恒神砂便打开殿门,却不想一出门就看到刚刚还是小兽模样的五碗化为神兽白泽,一脸凶相对着半空中吼叫,而空中翻滚的黑气中,无数小青鸾、逐日鸟、数斯之类的仙禽被搅动着翻滚摇摆,竟是生息全无。
灵汐被这样残忍的景象惊住了,更在看到黑气中还裹挟着一些小仙童之后升起浓浓的愤怒,她纵跃上半空,顺着黑气一路找寻其源头,却在看到施术那人时愣在当场:
“修……”
浮在半空中的玄衣人缓缓抬眸,血红色的双眸里还带着些可算是人类的情感:“怎么不喊了?”他脸上诡异的魔纹让笑容看不清是真是幻:“我多希望能再听你叫我一声修大哥,就像当初在桃花小筑时那样……阿默,近来可好?”景休魔王缓缓动问。
“你还活着。”灵汐这一句异常平静,既无景休希望的惊喜,也没有他害怕的愤怒。
“对,你那好夫君没能杀了我,现在换做本座成事,而他……”景休冷笑一声,再催动黑气,灵汐见状祭出天恒神砂化作砂障,勉力将黑气挡住。
“你还来挡我,不要挡我!!”景休勃然大怒:“不要再消耗本座对你的情谊……”
灵汐咬牙撑住砂障,暗自放出灵识传音给花烟,让她去南天门通报此间之事,可她也不确定眼下情势中,花烟还能不能听到。
“本上神不需要你的情谊。”灵汐冷然开口:“念在同族之义,我劝你速速退出天宫,不然稍后战部攻来,叫你尸骨无存。”
“哈哈哈哈。”景休狂傲大笑:“战部?战部皆被本座的调虎离山之计困在了幽都山和南天门,你盼着谁来剿杀本座?战神吗?他现已自顾不暇,赶不及回来救你了。”景休这么说着,发力催动魔功,黑气突破天恒神砂设下的砂障,丝丝缕缕往左近的扶云殿而去。
“念儿……”灵汐大惊失色,景休却一脸怜悯:“对不住了阿默,似乎老天总是安排本座做出让你伤心之事,三百年前,我动手杀翎月的时候,就料到再也得不到你的心了……可我那是被逼无奈!”他看着魔气离扶云殿越来越近,居然落下泪来:“门内那孩子身上有凤凰的气息,却是一条应龙……她是九宸的血脉。”
灵汐强忍泪意全力催动天恒神砂,唇边咬出了血痕:“你住手!你也是山灵族人,残杀凤族后裔,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景休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知道本座最大的天谴是在何时吗?”他咬牙再催魔功:“当初你在幽都山,将本座给你的命珠舍弃,放弃阿默的身份那时,才是本座所遭的最大天谴!”
灵汐终是撑不住他强大的魔功,倒退了几步,转头看看扶云殿方向,想想刚刚还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念儿,急的几乎要落泪。
“阿默……或者我该叫你灵汐,国主?”景休话中带着沉郁之气:“你挡不住本座的,但本座可以答应你绕开扶云殿,你和你的女儿,本座不会伤害。”
“然后呢?血洗天宫?”灵汐此时只想拖住他,等待南天门那边的一线生机。
“后面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也不要妄想拖延时间。”景休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催动魔功将她推开:“本座给你一句话的时间,是要护众生,还是护亲子。”
灵汐眼中怒火高燃,让景休恍然想起一人,那个他从心底憎恨,不惜与之同归于尽的人,可他恨的那双眼睛,此时却与爱的这双眼睛重叠。
“我才不要选,今日你休想再妄杀无辜!”灵汐举手向天,祭出凤族灵法,顿时金色凤凰之力混杂着天恒神砂神器之力冲向景休,景休也不敢大意,攒聚魔功相抗。
他二人间虽然境界相差不多,但毕竟景休深谙各路术法,又承继魔君的三分功力,黑气渐渐占了上风。
“让开!”景休怒喝,招数使到这个程度,他也无法收回魔功了。
灵汐没有说话,只是催动神力再减缓魔气推进的速度,但到底是力有不逮,眼看魔气就要迫近到眼前。
就在此时,天际一道浩然神力直冲景休,景休不防之下被震飞出去,灵汐亦是无法自持向后倒飞,尚不及稳住身形,便跌入一个熟悉怀抱。
灵汐抬头看着来人,脸上总算露出释然笑意:“九宸……”
九宸怜惜地抬手擦去她唇边血迹:“回去守着念儿,这里交给本尊。”
灵汐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摇摇头:“有你在,扶云殿那边不会有事,我留下来帮你。”
“那你自己多小心。”九宸没有拒绝,也明白自己拒绝不得,此时景休也稳住了刚刚那一击之势,飞纵回二人身前。
他似乎并不着急进招,而是上下打量九宸,却是勃然大怒,手中魔焰也瞬间祭出:“你竟敢用这样的法子!你将阿默置于何地?!”
九宸不欲与他多言,直接一掌打散魔焰,灵汐却听出不对,祭出天恒神砂协助九宸的同时,也低声问道:“他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无事,莫听他蛊惑人心。”九宸按住心中痛楚不舍,飞身上前与景休斗法,灵汐在后护持着,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她心中闪过一念,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会觉得别扭。
“昆吾……”灵汐不敢大声动问干扰九宸,却忍不住喃喃自语:“你的昆吾剑呢……”
你的回复
回复请先 登录 , 或 注册相关内容推荐
最新讨论 ( 更多 )
- 接上元瞳 (哈哈9)
- 山海经之梦幻“宸汐缘” (豆友3550798444)
- 《宸汐缘之痴鸟逐日》[4月30日更新至149章] (半枕炊烟)
-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擀面皮多加面筋)
- 平安喜乐 自在常乐 (佛前琉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