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凯斯：《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进展报告1——1965年3月5日

施特劳斯博士说从现在开始，我应该记下发生在我身边的每一件事。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说这很重要，这样他们才能决定是否会采用我。我希望他们会采用我。凯尼恩老师说或许他们能使我变得更聪明。我想变得聪明。我的名字是查理·高登，三十七岁，两个星期前正好是我的生日。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写了，所以今天就到这里。

进展报告2——3月6日

我今天做了个测试，我想我没通过，我想他们可能不会采用我了。房间里有一个和气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几张白色的卡片，上面溅满了墨汁。他问，查理，你在这张卡片上看到了什么？尽管我口袋里放了幸运兔脚，但我还是非常紧张。因为我上学的时候考试经常不及格，而且会把墨汁溅到试卷上。

我告诉他我看到了墨水斑点。他说对，这让我感觉好点儿了。我本来以为测试结束了，但当我起身要走的时候，他拦住了我。他说，查理，坐下，我们还没结束呢。我记不太清他的问题，但是他要我说墨水里有什么。我什么也没看到，但是他说墨水里有图片，其他学生在墨水里看到了图片。我没看到什么图片，我真的努力看了。我把卡片凑到眼前然后又放远。然后我说，如果我戴上眼镜，我就能看得更清楚。我通常只在看电影和看电视时才戴上眼镜，但是我说，眼镜在大厅的壁橱里。我找到了它。于是我又说，让我再看一次，现在我一定能找到图片。

我尽力了，但我仍然没有找到图片，我只看到了墨水。我告诉他，可能我需要一副新的眼镜。他在纸上做了些笔记，恐怕是我没通过测试。我告诉他，这个墨水斑点很漂亮，边缘周围围绕着小点。他看上去很失望，所以我说错了。我说请让我再试一试，几分钟后我就能看到了，因为我脑子转得不是很快。在凯尼恩老师的成年低智班里，我也算学得慢的，但我一直都很努力。

他给了一次机会，拿出了另一张卡片，上面有两种墨水，红色和蓝色。

他真是个好人，说话跟凯尼恩老师一样慢，他跟我解释说这是一种原始刺激。他说学生会在墨水里看到图形。我说指给我看在哪里。他说你自己想。我告诉他我想到了墨水斑点，但是那也不对。他说墨水让你联想到了什么——假想一下。我闭上眼睛假想了很久，我告诉他我想到钢笔的笔尖破了，墨水漏满了整张桌布。然后他就起身出去了。

我想我没有通过原始刺激测试。

进展报告3——3月7日

施特劳斯博士和尼莫博士说，墨水斑点的事情不要紧。我告诉他们说卡片上的墨水不是我溅上去的，我看不到墨水里有什么。他们说，或许他们仍然会采用我的。我说凯尼恩老师从没给我做过那种测试，只需要拼写和朗读就行了。他们说凯尼恩老师告诉他们，我是她成人夜校里最好的学生，因为我最努力，而且真的是想学习。他们说，查理，你是怎么一个人到成人夜校的，你是怎么找到它的。我说，我问了一些学生和一些人，他们告诉我应该去哪里学习阅读和拼写。他们说为什么你想学习。我告诉他们，因为这一生，我都想变得聪明，不再愚笨，但是要变得聪明很难。他们说，你知道，这可能只是暂时的。我说，是，凯尼恩老师对我说过，即便会痛，我也不介意。

之后，我做了更多奇怪的测试。是一位和气的女士给我测的，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我问她怎么拼，这样我就能写在我的进展报告上。“主题理解测试”——我不认识前两个词，但我知道“测试”的意思。你得通过考试，不然你会得到很差的分数。这次测试看上去挺简单的，因为我看到了图片。只不过这次，她不需要我告诉她这些图片是什么。这让我感到困惑。我说昨天的那个男的说，我应该把在墨水里看到的告诉他。她说，这样测试就没区别了。她要我根据图片中的人物编故事。

我告诉她，你从来没见过那些人，你怎么能编故事呢？我问为什么我要说谎？我不会再说谎了，因为我总是会被拆穿。

她告诉我说这次测试，还有上次的原始刺激，都是为了测试性格。我大笑着说，从墨水斑点和图片里，你怎么能得出那种结论呢？她恼火了，带着图片走了。我不在乎，这太蠢了。我想这次测试我又没通过。

过了一会儿，一群身穿白制服的人把我带到了医院的另一个地方。他们给我玩了个游戏，似乎是要与一只小白鼠比赛。他们称这只老鼠为阿尔吉侬。阿尔吉侬在一个盒子里面，盒子里都是歪歪扭扭的墙。他们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纸上画着许多线条和格子。纸的一边写着“开始”，另一边写着“终点”。他们说这是一个迷宫，我和阿尔吉侬要穿过同样的迷宫。我看不出哪里同样了，阿尔吉侬有的是一个盒子，而我有的是一张纸，但我什么都没说。总之没时间了，因为比赛开始了。

有个人戴着一只表，他试图把表藏起来。所以我看不到时间，我试着不去看它，这使我感到紧张。

总之，比起其他的测试，这测试使我感觉更糟糕了。因为他们用不同的迷宫测了十多次，而且每次都是阿尔吉侬赢。我真不明白那只老鼠怎么这么聪明。可能是因为阿尔吉侬是只小白鼠，可能小白鼠比其他老鼠聪明。

进展报告4——3月8日

他们要采用我了！我激动得都下不了笔了。尼莫博士和施特劳斯博士一开始就安排好了。施特劳斯博士把我带到办公室的时候，尼莫博士也在里面。尼莫博士对采用我感到很担心，但是施特劳斯博士告诉他，凯尼恩老师在她教过的学生中最赞赏我。我喜欢凯尼恩老师，因为她是一位非常聪明的老师。她说，查理，你还有第二次机会。如果你自愿参加这个实验，你或许能变得聪明。他们不知道结果是不是永久性的，但这是一次机会。这就是为什么虽然我有点害怕，我还是说了没问题，因为她说这只是一个手术。她说，查理，别怕，你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我认为你是最值得取得这个名额的。

所以当尼莫博士和施特劳斯博士为此争吵的时候，我感到害怕了。施特劳斯博士说，我有一种很好的素质，他说我的动机很好。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那东西，当他说不是每个智商68的人都具备这种素质的时候，我感到很自豪。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素质，从哪里得来的。但是他说，阿尔吉侬也有。阿尔吉侬的动机是放在盒子里的奶酪，但不可能是那个，因为这周我没吃任何奶酪。

然后他跟尼莫博士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所以当他们谈话的时候，我记下了几句。

他说，尼莫博士，我知道查理不是你脑中培育智能**（这个词没听清）超人的第一人选。但是大多数像他那样脑**低下的人是有敌对**并且不会合**，而且他们反应迟**，难以接触。而他天性善良，有所兴趣，也想好好表现。

尼莫博士说，记住，他将成为第一个通过外科手术获取智力的人。

施特劳斯博士说，当然。看他读写学得多好，再看看他低下的心理年龄。他取得的成**就跟我们不通过帮助学习爱因斯坦的**论一样伟大，这表明了他强烈的动机，这是相当惊**的成**我决定采用查理。

我没有听清所有的词汇，他们讲得太快了，听起来像是施特劳斯博士站在我这一边，另一个人没有。

后来，尼莫博士点点头说，好吧，或许你是对的，我们就采用查理吧。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激动得跳了起来，握住他的手感谢他对我这么好。我跟他说，谢谢你，博士，你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跟我说的一样，我真是这么想的。手术之后，我会变得聪明，我要拼了命地努力。

进展报告5——3月10日

我很害怕。在这里工作的很多人，还有护士，还有给我做测试的那些人，都给我带来了糖果并祝我好运。我希望我能有好运，我拿了我的幸运兔脚、幸运硬币和马蹄铁。当我去医院的时候，只有一只黑猫从我面前穿过。施特劳斯博士说，别迷信，查理，这是科学。总之，我身边还是带着幸运兔脚。

我问施特劳斯博士，手术后我是不是能在比赛中打败阿尔吉侬。他说，或许吧。如果手术成功了，我要证明给老鼠看，我能变得和它一样聪明，可能比它还聪明。然后我就能更好地读书，更好地拼单词，知道很多事情，就跟其他人一样。我想变得跟其他人一样聪明，如果结果是永久性的，这就能使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变得一样聪明。

今天早上，他们没有给我吃东西。我不知道吃东西和变聪明有什么关系，我很饿。尼莫博士拿走了我的糖果盒，尼莫博士脾气不好。施特劳斯博士说，手术后我可以找他拿回来，你在手术前不能吃东西。

进展报告6——3月15日

手术不痛，在我睡着的时候，一点也不痛。今天他们把纱布从我的头和眼睛上拆掉，所以我又能写进展报告了。尼莫博士看了我其他的报告后说，我把“进展”拼错了，他也教会了我怎么正确地拼写“报告”进展报告：原文为“progris riport”，正确拼写为“Progress Report”。我会尽力记住的。

我对拼写的记性不好。施特劳斯博士说把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写下来没关系，但是我应该多说点我的感受和感想。我跟他说，我不知道怎么思考。他说，去尝试。纱布蒙在我眼睛上的那段时间，我一直试着思考。但是什么也没发生，我不知道要想些什么。或许我问他，他就会告诉我怎么去思考，毕竟他们认为我应该变聪明了。聪明人会想些什么呢？或许是一些奇特的事情，我希望我已经能知道一些奇特的事情了。

进展报告7——3月19日

什么也没发生。我做了很多测试，和阿尔吉侬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比赛。我讨厌那只老鼠，它总是能打败我。施特劳斯博士说我必须参与那些游戏，他还说我要挑个时间将那些测试重新再做一遍。墨水斑点的测试太蠢了，图片的测试也很蠢。我愿意画一张男人女人的图片，但我不会用人物说谎。

想了这么多真让人头痛，我把施特劳斯博士当作朋友，但他不帮我。他没告诉我去思考些什么，也没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变聪明。凯尼恩老师没有来看我，我觉得写这些报告愚蠢透了。

进展报告8——3月23日

我要回工厂工作。他们说回去工作比较好，但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做了什么手术，而且下班后，每晚我都得去医院检查一个小时。为了变得聪明，他们每个月会给我支付一笔钱。

我很高兴能回去工作，因为我想念我的工作和朋友，还有我跟他们在那里度过的快乐时光。

施特劳斯博士说，我应该保持记东西的习惯，但我没必要每天都写，只要在我思考事情或者碰上特别情况时写就可以了。他跟我说别气馁，因为这需要时间，而且起效慢。他说阿尔吉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变得比以前聪明三倍。这就是为什么阿尔吉侬每次都能打败我，因为它也做了手术。这使我感觉好多了，或许跟一只普通的老鼠比，我能更快地完成迷宫。或许有一天我会打败阿尔吉侬，那样就太棒了。从阿尔吉侬目前的样子来看，它像是永久性地变聪明了。

3月25日

（我没必要每次都在上面写上“进展报告”，因为我每周向尼莫博士提交一次。我只需要写上日期就行了，这节约时间。）

今天在工厂里过得很愉快。乔·卡普说，嘿，看看查理是在哪里做的手术，他们做了什么，查理长脑子了。我差一点就告诉他了，但是我想起来施特劳斯博士说不行。弗兰克·雷利说，查理你做了什么，丢掉你的钥匙，用蛮劲儿开门啊。他们逗得我发笑，他们是我真正的朋友，他们喜欢我。

有时候，有的人会说，嘿，看看乔，或是弗兰克，或是乔治，他真是一个查理·高登。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但他们总在笑。今天早晨，阿莫斯·伯格，唐纳根工厂的工头，在对勤杂工厄尼大喊大叫时提到了我的名字。厄尼丢了一个包裹。他说，天啊，厄尼，你难道想变得跟查理·高登一个德行吗？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我从来不丢包裹。

3月28日

施特劳斯博士今晚来到了我的房间，看看我为什么没跟平时一样过去。我跟他说，我不想再跟阿尔吉侬一起比赛了。他说我可以停一段时间，但是我应该过去。他给我带了礼物，只不过不全是礼物，因为他是借我的。我以为这是一台小电视，但是不是。他说，我可以在睡觉的时候打开它。我说，你在开玩笑，我为什么要在睡觉的时候打开它呢？谁会那么做？但是他说，如果我想变得聪明，就要照他说的做。我告诉他，我不认为我会变得聪明，然后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查理，虽然你现在不知道，但你一直都在变聪明，只是你暂时没发现。我想，他这么安慰我只是为了让我感觉好受一点，因为我看起来并没有变聪明。

哦对，我差点忘了。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到凯尼恩老师的学校上课，他说我不用去了。他说不久之后，凯尼恩老师就会来医院给我做特教。在我做手术的时候，她没来医院，这使我很生气。但我太喜欢她了，或许我们能重新做朋友。

3月29日

这讨人厌的电视害我一整夜没睡，这讨人厌的东西整晚都在我的耳边叫唤，我怎么睡得着呢？还有这些古怪的图形，哇，我醒的时候就不知道它在讲什么，睡着的时候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施特劳斯博士说没问题。他说我的大脑在我睡觉时也在学习，当凯尼恩老师开始在医院（只是我发现这不是一家医院，而是一家实验室）给我上课后，这会很有帮助的。我想这一切都太疯狂了，如果你在睡觉的时候就能变聪明，那么人们还干吗上学？我觉得这没用。我以前经常看电视上的晚间节目和更晚的晚间节目，但它从来没使我变得聪明。或许你看电视的时候必须得睡觉。

进展报告9——4月3日

施特劳斯博士教了我怎么把电视的音量调低，所以现在我能睡着了，什么也没听到。我也不知道电视里说了什么。有几次，我早上起床后又把它重播了一遍，看看我睡着时学到了什么，看了之后我不觉得我学到了什么，凯尼恩老师说或许这是另一种语言还是什么，但大多数时间它听起来像是美语。它讲得太快了，比六年级时教我的高德老师讲得还快，我记得她说话实在快得让我听不懂。

我跟施特劳斯博士说我在睡觉时变聪明有什么用呢，我想在醒的时候变聪明。他说这都一样，我有两种思维，分为潜意识和意识（这个词确实是这么拼的）。其中一个意识会告诉另一个它正在干吗，它们甚至不用互相交流。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做梦，哇，自从那台晚点电视，那个超超超超深夜节目之后，我就一直在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我忘了问他，是不是只有我，还是每个人都有这两种思维。

（我刚查了一下施特劳斯博士给我的字典，潜意识的，形容词，潜藏在意识之下的一种天生的心理活动；潜意识与欲望冲突。）还有更多的解释，但我仍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对于像我这么笨的人来说，这不是一本非常好的字典。

总之，头痛是从派对之后开始的。我在工厂里的朋友乔·卡普和弗兰克·雷利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去玛格西酒吧喝几杯，我不喜欢喝酒，但是他们说我们会找到很多乐子的，我玩得很愉快。

乔·卡普说我应该向这些姑娘们展示一下我在工厂是怎么拖厕所的，然后他给了我一个拖把。我向她们展示了，我告诉他们，唐纳根先生说我是他用过的最好的清洁工，因为我喜欢这工作，我做得很好，从来不迟到请假，除了做手术那天。每个人都笑了。

我说，凯尼恩老师说经常说，查理，你要为你的工作感到骄傲，因为你干得很棒。

每个人都笑了，我们过得很愉快，他们给我喝了很多。乔说，当查理喝醉时，他就是一张魔术卡。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每个人都喜欢我，我们过得很愉快。我等不及要变得跟我最好的朋友乔·卡普和弗兰克·雷利一样聪明了。

我不记得派对是怎么结束的，但是我想我出去给乔和弗兰克买了一份报纸和咖啡，当我回去后，已经没有人在那里了。我找他们一直找到了很晚，后来我就记不太清了，但我想我是困了，有点不舒服。一个和气的警察把我带回了家，这是我的房东弗林太太说的。

但我的头很痛，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我想可能是我跌倒了，但是乔·卡普说是警察干的，他们有时候会揍那些醉汉。我不这么想，凯尼恩老师说警察是用来帮助他人的。总之，我头很痛，全身上下又痛又难受。我觉得我不会再喝酒了。

4月6日

我赢了阿尔吉侬！在测试员伯特跟我说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赢了阿尔吉侬。但是第二次我输了，因为我太激动了，在做完测试前就从椅子上跌了下来。但在我打败它八次之后，我肯定是聪明得能够打败跟阿尔吉侬一样聪明的老鼠了，但我没感到自己变聪明了。

我想跟阿尔吉侬继续比赛，但是伯特说，今天已经够了。他们让我捧住它一段时间，它没那么坏，软得像是一团棉花。它眨了眨眼，当它睁开眼的时候，眼球里带着黑色和粉色。

我说我能喂它吗，因为打败它让我感到有点抱歉，我想显得友好一点，跟它做朋友。伯特说不行，阿尔吉侬是一只非常特殊的老鼠，跟我做了一样的手术，而且它是所有动物中第一只能聪明那么久的。他告诉我，阿尔吉侬太聪明了，每天它都要完成一种测试以获取食物。这就像是门上的锁，每次阿尔吉侬进来进食的时候锁都会改变，所以它必须学习新东西，以获取食物。这使我感到有点难过，因为如果它无法学习，它就要挨饿了。

我认为通过测试去吃东西是不对的。每次想吃东西的时候都必须通过测试，换成尼莫博士会怎么想呢？我觉得我会跟阿尔吉侬做朋友的。

4月9日

今晚工作完后，凯尼恩老师也在实验室。她见到我好像很高兴，但是有点害怕。我告诉她，别担心，凯尼恩老师，我还没变聪明呢。然后她笑了，她说，查理，我对你有信心，你比其他人都更努力地读书写字，至少有一段时间你会变聪明的，而且你做的事情是为了科学。

我们在读一本非常难懂的书，我以前从来没读过这么难的书，这本书叫做“鲁滨逊漂流记”，讲的是一个人被困在了孤岛上。他很聪明，能利用所有东西，他能造房屋，做食物，而且游泳非常好。我感到遗憾的是，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没有朋友。但我想岛上一定还有另一个人，因为有张图片上，他拿着一把滑稽的雨伞看着地上的脚印。我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朋友，不再这么孤单。

4月10日

凯尼恩老师教我怎么更好地拼写。她说，看着这个单词，然后闭上你的眼睛，反复地念着它一直到你记住为止。我遇到了很多麻烦，在我变聪明之前我经常拼错。我感到困惑，但是凯尼恩老师说拼写是没有技巧的。

4月14日

我读完了《鲁滨逊漂流记》，我想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但是凯尼恩老师说，这就是全部了。为什么？

4月15日

凯尼恩老师说我学得很快，她读了我部分的进展报告，然后有趣地看着我。她说我是个好人，我会证明给他们所有人看的。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没什么，但是当我发现每个人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友好时，不要感到难过。她说，上帝赐予你的很少，但是比起许许多多有脑子却不用的人，你做的比他们更多。我说我的朋友都很聪明，但是他们人很好。他们喜欢我，从没做过什么坏事情。然后她眼睛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不得不跑出了房间。

4月16日

今天，我学了，逗号，这就是一个逗号——“，”，一个圆点，带着个小尾巴，凯尼恩老师说，这很重要，因为，它能使写作，更美观，她说，如果一个逗号，不在，正确的位置，有的人，会因此失去，很多钱，我没有，多少钱，所以我不知道，一个逗号，怎么能防止你，失去钱。

但是她说，每个人，都用逗号，所以我也，要用它们，

4月17日

我把逗号用错了，它是标点。凯尼恩老师跟我说，查查字典里的长单词，学习怎么拼写它们。我说这有什么区别，反正我知道怎么读。她说，这是你学习的一部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去查阅所有我不确定怎么拼写的单词。这花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但我想我正在记住。我只需要查一遍，之后我就能正确地拼写。总之，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正确地使用标点。字典里就是这么用的。凯尼恩老师说，句号也是个标点，还有其他许多标点需要学习。我跟她说，我以为所有的句号都必须带一个尾巴，但是她说不是的。

你会把它们混淆的，她向我？展示了“怎么。混淆！它们（现在；我能！在我的写作中混淆”所有标点？有，许多！规则？需要学习；现在我就在’脑中混淆它们。

我喜欢？亲爱的凯尼恩老师，身上的一点是：（商业信函中都是这么写的）当——我有问题的时候，她总能给我’一个答案’。她是个天！才！我希望！我能’像她，一样聪明”

（标点，很；有趣！）

4月18日

我真是个笨蛋！我甚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昨晚读了语法书，它作出了完整的解释，就跟凯尼恩老师试图告诉我的一样，但我没理解。我在午夜时分醒了，然后我脑中出现了完整的解析。

凯尼恩老师说那台电视在我睡眠时产生了作用，她说我到了一个平稳期，就像是到了一座山的平顶。

在我弄清标点符号的作用后，我从头看了一遍进展报告。我的天，我的拼写和标点真是用得一塌糊涂！我跟凯尼恩老师说，我应该检查一遍把每一页上的错误都纠正过来，但是她说：“用不着，查理，尼莫博士想让它们保持原样。这是为什么在复印之后，还让你保留它们，为了让你看一下自己的进展，你进步得很快，查理。”

这使我感觉不错。下课后，我去和阿尔吉侬玩了一会儿，我们已经不比赛了。

4月20日

我感到有点不舒服，不是想要看医生的那种不舒服，是我的胸口感到空空荡荡的，像是心口发热的同时被拳猛击了一下。

我不想把这件事记下，但我猜我必须这么做，因为它很重要。今天是我第一次待在家里，没去工作。

昨晚，乔·卡普和弗兰克·雷利请我去了派对，工厂里的很多女孩儿和一些男人都在那里。我记得我上次感到不舒服是因为我喝太多了，所以我告诉乔，我什么也不想喝。他给了我一杯可乐，它尝起来很有趣，但我想在我嘴里它并不怎么好喝。

我们一开始玩得很开心。乔说我应该跟埃伦跳舞，她会教我舞步。我摔了几次，我不明白为什么，因为除了我和埃伦，没有人在跳舞。从头到尾我都在被绊倒，因为总有人的脚是伸出来的。

然后我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乔的表情，它让我心里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真滑稽。”其中一个女孩说，每个人都笑了。

“看看他，他的脸红了。”

“他在害羞，查理在害羞。”

“嘿，埃伦，你对查理做了什么？我从没见过他以前有这种表现。”

我不知道要干吗，或转向哪里。每个人都看着我大笑，我感到很难堪。我想把自己藏起来，我跑到了大街上，我吐了。然后我走回了家。这真滑稽，我从来不知道乔和弗兰克，还有其他人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只是为了取笑我。

现在我终于知道当他们说“真是个查理·高登”时是什么意思了。

我太丢脸了。

进展报告11——4月21日

我还是没有去工厂。我叫房东弗林太太打电话给唐纳根先生说我生病了，弗林太太最近总是滑稽地看着我，像是在怕我一样。

发现每个人都是怎么取笑我的，我觉得这还是挺好的。我想了很多，这是因为我太傻了，甚至在做傻事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当一个傻蛋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做事的时候，人们会觉得很滑稽。

总之，我知道我每天都在变聪明。我会用标点，拼写也不错，我喜欢查阅字典上的所有难词，然后记住它们。我现在读得很多，凯尼恩老师说我读得很快。有时候我甚至能理解我读到的是什么，然后它会留在我的脑子里。有时候我闭上眼睛，想象着我看到的那页，它就会像图片一样在我脑中重现。

除了历史、地理和算数，凯尼恩老师说我应该开始学一点外语。施特劳斯博士给了我几卷在睡觉时播放的磁带，我仍然不知道意识和潜意识是怎么运作的，但是施特劳斯博士说不要担心。他要我保证，下周当我开始学大学科目时，我不会读任何心理学书籍——就是说，一定要得到他许可。

我今天感觉好多了，但仍然感到有点生气，一直以来人们都在取笑我，捉弄我，因为我不聪明。等到我像施特劳斯博士说的一样聪明，智商是我现在的68的三倍时，或许我就能像其他人一样，人们都将会喜欢我，对我友好。

我不确定智商是什么。尼莫博士说，它是用来衡量你有多聪明的——就像是药店用来称重的天平。但是施特劳斯博士和他大吵了一架说智商不能称出智力，他说智商说明的是你能得到多少智力，就像量杯外面的刻度。你还得在杯子里填上东西。

后来我问伯特，他给我做了智力测试，让我跟阿尔吉侬一同工作，他说他们两个都错了（不过我得保证不告诉他们他是这么说的）。伯特说智商衡量的是很多东西，包括你已经学到的，而且它真的没什么太大用处。

所以我仍然不知道智商是什么，只知道我的智商即将突破200。我什么也不想说，但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它是什么，或者它在哪里——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学到了多少。

尼莫博士说我明天必须要做一个罗夏墨迹测验，我想知道那是什么。

4月22日

我弄明白罗夏墨迹测试是什么了。这是我在手术前做过的测试——卡纸上带着墨水斑点的那个，给我做测试的是同一个人。

我对这些墨水斑点吓得要死，我知道他会要我去找到这些图片，而我知道我不可能找到。我自己就在想，要是有种方法能看出藏在里面的图片就好了，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图片，或许这本来就是个恶作剧，为了测试我是不是傻到会寻找根本就不存在的图片。一想到这里，我开始对他感到生气。

“好吧，查理，”他说，“你以前看过这些卡片，记得吗？”

“当然记得。”

从我的口气中，他知道我生气了，惊讶地看着我，“是啊，当然。现在我需要你看看这张，它像什么？你在卡片中看到了什么？人们在墨水斑点中会看到各式各样的东西。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它使你联想到了什么？”

我震惊了，我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没有图片藏在这些墨水斑点里？”

他皱了皱眉，摘掉了眼镜，“什么？”

“图片，藏在墨水斑点里。上次你跟我说每个人都能看到，你要我也去找到它们。”

他向我解释说，上次他几乎用了跟现在一样的词汇。我不相信，我仍然怀疑他那时候误导我只是为了好玩。除非——我想不到别的解释了——我以前有那么低能吗？

我们一张张地看着卡片。其中的一张看上去像是一对蝙蝠在拉扯着什么，另外一张看上去像是两个人在用宝剑交锋。我尽可能地想象，我猜我有点忘乎所以了。但我不会再相信他了，我把卡片翻来翻去，观察了一下背面看看我能否发现些什么。当他做笔记的时候，我用眼角瞥了一眼，但是上面看上去都是代码，就像这样：

WF+A DdF-Ad orig.WF-A SF+obj

这测试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它让我觉得任何人都可以对他们看不到的东西编出一些谎话。他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耍他呢，我提到的可能根本就不是我想象的。或许当施特劳斯博士允许我熟读心理学时，我就明白了。

4月25日

我发现了一个在工厂里排列机器的新方法，唐纳根先生说这能使他在劳工和提高效率上，每年节省一万美元。他给了我二十五美元的奖金。

我想带乔·卡普和弗兰克·雷利出去吃顿午饭庆祝一下，但是乔说他得给他妻子买点东西，弗兰克说他约好了和他的堂兄一起吃。我想等他们习惯我身上发生的变化还需要一段时间。每个人好像都对我感到害怕，当我接近阿莫斯·伯格，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时，他一下跳到了半空。

人们不再跟我说话，孩子们也不再像平常一样围着我。这让我工作时怪寂寞的。

4月27日

我今天鼓起了勇气，邀请凯尼恩老师明晚和我共进晚餐，以庆祝我的奖金。

起初，她不确定这有没有问题，但我问了施特劳斯博士，他说没问题。施特劳斯博士和尼莫博士好像处得不太好，他们一整天都在吵。今晚我进门问施特劳斯博士有关跟凯尼恩老师吃晚餐的问题时，就听到了他们的大喊大叫。尼莫博士说，这是他的实验，他的研究，施特劳斯反驳说，他也付出了同样多，因为他从凯尼恩老师那里发现了我，并且操作了这次手术。施特劳斯博士说有一天，世界上成千上万的神经外科医生将会应用他的技术。

尼莫博士想在这个月底公开实验的结果，施特劳斯博士则想再等一段时间以确认。施特劳斯博士说比起这次实验，尼莫博士对普林斯顿的心理学主席职位更感兴趣。尼莫博士说施特劳斯博士只是个投机分子，想方设法骑在他的燕尾上获得荣誉，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离开后，我发现自己在颤抖。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可能是我第一次同时这么清楚地看到了这两个人。我记得伯特说尼莫博士的老婆是个泼妇，总是催着他发表些什么，这样他就出名了。伯特说，这是她一生的梦想，能做一个大人物的老婆。

难道施特劳斯博士真的想骑在他的燕尾上吗？

4月28日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以前从没注意到凯尼恩老师有多么漂亮。她拥有棕色的眼睛，柔顺的棕发一直留到脖颈。她才三十四岁！我想一开始我觉得她是一位遥不可及的天才——而且非常、非常老。现在我每次见到她，她就变得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可爱。

我们共进了晚餐，谈了很久。当她说我提升得很快，不久就不需要她了时，我笑了。

“这是事实，查理，你已经是一个比我更优秀的读者了。你扫一眼就能读完一整页，而我只能同时读几行。你读到的每一个小细节都能记在脑里，而我只有幸运时才能回忆起它的主旨和大意。”

“我不觉得自己聪明，有太多事情我不明白了。”

她取了一根烟，我给她点上：“你要有点耐心，你只花了十天半个月就完成了常人需要半辈子才能做到的，这就是难以置信的地方。你现在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不断地吸收——事实、数据和常识。不久之后，你也能开始将它们互相关联，你会懂得不同的学科是怎么联系起来的。查理，这种阶段有好几个，就像是踏上一个巨大的阶梯，你走得越高，视野就越来越宽阔，身边的世界也越来越大。

“查理，我只能看到一小部分，我也不会比现在走得更高了，但你会一直一直往上爬，看得越来越多，每一步都会打开新世界，而你从来不曾知道它们的存在。”她皱皱眉，“我希望……我希望上帝——”

“什么？”

“别介意，查理。我只是希望当初建议你参加这个实验的做法没有错。”

我笑道：“怎么会呢？它起效了，是不是？连阿尔吉侬也仍然很聪明。”

我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我知道当她看到我玩弄钥匙圈上的幸运兔脚时心里正在想什么。我不愿想起那种可能性，就像年迈的老人想起死亡。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我知道她说的阶段意味着什么，因为我已经能察觉到一点了。不需要她的想法让我很难过。

我深爱着凯尼恩老师。

进展报告12——4月30日

我丢掉了我在唐纳根塑料盒工厂的工作，唐纳根先生坚持说经过周全考虑，我离开是最好的结果。

我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讨厌？

我最开始觉察到这一点是当唐纳根先生给我看请愿书的时候，八百四十个名字，每个都是与工厂有关的人，除了范尼·戈尔登。匆匆扫了一眼，我便发现她的名字是唯一一个遗漏的。其余的都要求解雇我。

乔·卡普和弗兰克·雷利不愿跟我谈论这个，没有人愿意，除了范尼。她是我认识的人中少有的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和信念的人，无论世界上的其他人怎么说怎么做。范尼不认为我应该被解雇，尽管面对压力和威胁，她依然从原则上反对这张请愿书。

“这并不意味着说，”她谈道，“我认为你身上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查理。那些变化，我不知道怎么讲。你以前是一个可靠而普通的好人，或许不是很聪明，但是诚实。谁知道你对你自己做了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聪明。就像这里的人经常说的，查理，这不对劲。”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范尼？一个人变得聪明，想要获取知识，并且了解周围的世界，这有什么错呢？”

她低下头继续工作，我转身离开了。她并没有看我，只是说：“当夏娃听从了蛇的蛊惑，吃了智慧树上禁果时，这是邪恶的。当她看到自己全身赤裸时，这是邪恶的。要不是如此，我们就不会变老，生病，然后死去。”

再一次，我被心中的羞耻感灼烧。这种聪明像是一个楔子，钉在了我和我曾经相识并深爱的人之间。以前，他们因为我的无知和愚钝而嘲笑鄙视我，现在，他们又因为我的学识和认知而厌恶我。天啊，他们想要我怎么样？

他们将我赶出了工厂，现在我比以前更孤单了。

5月15日

施特劳斯博士对我非常生气，因为我有两周没有写任何进展报告。他有理由生气，因为实验室现在正在固定地支付我一笔薪水。我告诉他，我太忙了，没时间思考阅读。我指出做记录的进展太慢了，这让我对自己可怜的书写失去了耐心，他建议我应该学打字。现在记起来轻松多了，因为我一分钟大约能打七十五个字。施特劳斯博士频繁地提醒我，交流和书写是有必要的，这样人们才有可能理解我。

我要试着回顾前两个礼拜我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和阿尔吉侬上周二出席了美国心理协会，参与了与世界心理协会的会谈。我们造成了轰动，尼莫博士和施特劳斯博士都以我们为豪。

尼莫博士已经六十岁了，比施特劳斯博士还老十岁，我怀疑对他而言，见证自己的工作卓有成效是必须的。毫无疑问，他的压力来自尼莫夫人。

比起之前我对他的印象，我现在觉得他不完全是个天才。他的脑子相当好，但是被自我怀疑的梦魇所困扰，他想让人们把他当作一个天才。因此，让他的工作成果被世界所接受对他来说很重要。我相信尼莫博士惧怕进一步的延期，因为他担心其他人或许会做出类似的研究，将荣誉从他身上夺走。

另一方面，施特劳斯博士可以说是一个天才，尽管我感觉他的知识领域太限制了。他受的是狭隘的专业传统式教育，比起必要的知识，教育的其他方面被忽视了——即便是对于一个神经外科医生。

我震惊地意识到他能读懂的古典语只有拉丁语、希腊语和希伯来语，而且他除了变分法的初级阶段之外，对数学几乎一无所知。当他向我承认这一点的时候，我几乎有点恼怒，好像是他隐藏起了自己的一部分，从而欺骗我，假装成是另一个人——就像我发现的许多人一样。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人像他表面上一样。

尼莫博士似乎对我感到不太自在。有时当我尝试跟他谈话时，他只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施特劳斯博士跟我说，我让尼莫博士感到自卑了。一开始我有点生气，我以为他是在嘲笑我，我对于被嘲弄有点过于敏感了。

我怎么会知道一个像尼莫这样极受敬重的心理实验主义者居然没掌握印度斯坦语和汉语？当你想到这工作是在当今的印度和中国进行的，恰好又是在这个研究领域，这还真是荒诞。

我问施特劳斯博士，如果尼莫一开始就不懂印度语，那他怎么反驳拉杰玛对他实验的方法和结果的攻击呢？施特劳斯博士脸上的奇怪表情只能意味着两种可能，他不想告诉尼莫他们在印度谈了些什么，或者——这让我担心——连施特劳斯博士也不懂。我必须要注意我的措辞，写得清晰明了，这样人们就不会笑了。

5月18日

我很混乱。一个多星期后，昨晚我第一次见到凯尼恩老师。我尽力避免讨论一切知识概念，让对话保持在简单的水准上，就跟平常一样。但是她茫然地盯着我，问我，我所说的数学方差相当于多伯曼的第五协奏曲指的是什么意思。

当我试图解释时，她止住了我，然后笑了。我觉得有点生气，但我怀疑我是在错开的平面上向她接近。无论我试着跟她谈论什么，我都不可能和她交流。我必须温习弗洛斯塔在《语义发展的阶段》一书中的方程。我发现我不怎么跟别人做交流了，感谢上帝创造了书本和音乐，以及一切供我思考的事物。我大部分时间都独自留在弗林太太公寓的房间里，很少和人讲话。

5月20日

如果不是这个新来的洗碗工意外地打破了盘子，我不会留意到这个在我吃晚餐的角落里的十六岁左右的男孩。

它们摔到了地面，在桌子下方破碎成一块块白色的瓷片。男孩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惊恐万分，手上托着空荡荡的托盘。顾客们的口哨声和嘘声（“嘿，有好戏看了！”“祝他好运！”，还有“好啊，他不会在这里工作太久……”的叫声总是在餐馆里打破杯盘的场合下出现）似乎使他更为惶惑。

当店主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兴奋的事情时，男孩打着哆嗦，似乎预料到了会被解雇，他抬起双臂像是要抵御即将到来的重击。

“看啊！看啊，你这个笨蛋，”店主喊道，“别傻站在这里！快拿把扫帚把这乱糟糟的清理干净。扫帚……扫帚，你这个蠢货！在厨房里，把碎片都清理掉！”

男孩发现自己不会受到惩罚，担惊受怕的表情消失了，回去拿扫帚清理地板时还释然地笑笑，轻声哼哼。一些吵闹的顾客继续唠叨，拿他的损失开玩笑。

“这里，小家伙，你身后有一块漂亮的碎片，就在这里……”

“拜托，再来一次……”

“他可没那么蠢，打碎盘子比清洗它们轻松多了……”

他茫然的眼神越过这群拿他取乐的旁观者，缓缓地反射出他们的笑容，最后向这种他显然没理解的玩笑咧开嘴不确定地傻笑。

看到他这种白痴空洞的傻笑时，我从心里感到难受。一个孩子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不确定，但是渴望能好好表现。他们取笑他，因为他智力低下。

连我也在嘲笑他。

突然，我为自己和那些幸灾乐祸的人感到愤怒。我跳了起来大喊：“住嘴！让他一个人静静！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不明白！他没法改变自己！但是上帝保佑，他也是个人！”

房间里安静了，我咒骂着自己的失控，居然当众吵了起来。我的目光避开了那个男孩，付了账单出了餐厅，连食物都没碰。我为我们两人感到羞愧。

诚实者的感官和敏感度真奇怪，他们不会利用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双手双腿或者眼睛上的优势——这些人怎么能不以为然地羞辱一个天生低智能的人呢？想起不久前的事情仍然使我感到愤怒，我跟这个男孩一样，愚蠢地扮演着小丑的角色。

我还差点忘了。

我自己把以前的查理·高登的图画藏了起来，因为既然我已经变聪明了，这些东西就得扔到我的大脑之外。但是今天我看着那个男孩，第一次看见了我以前的模样，我就跟他一样。

我察觉到人们取笑我还是在不久之前，现在我发现我也在嘲笑着我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分子。这是最让我感到心痛的。

我经常重读我的进展报告，看到的是一个文盲，幼稚天真，低智的大脑从一间黑暗的房间里，穿过钥匙孔向外凝视，向往着外界耀眼的光芒。我甚至在我迟缓的时期就看到了那点，我知道我低人一等，其他人有我所缺少的——这些足以将我否定。在我的思维盲区中，我以为这跟某种读写的能力有关，我当时想当然地确定如果我掌握这些技能，我自然就能得到智慧。

甚至一个低能的人都想变得跟其他人一样。

一个儿童或许不知道怎么喂养自己，或者吃些什么，但他知道饥饿。

这就是我之后的状态，我从来不知道。甚至被赋予了求知欲后，我也不曾真正地知晓。

今天对我来说不错，让我更清晰地审视过往，我决定把我的知识和技能投入到提升人类智力水平的工作领域中。谁能更好地胜任这份工作呢？又有谁身处这两个世界？他们都是我的同胞，请让我用我的才能替他们做点什么。

明天，我要跟施特劳斯博士讨论我在这一领域的工作方式，或许我能帮助他解决这项作用于我的技术的推广应用问题，我自己有几个好主意。

这项技术还有那么多任务需要完成，如果我能被造就成一位天才，那其他成千上万跟我一样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在普通人身上应用这项技术会达到怎样不可思议的阶段？在天才身上呢？

还有那么多扇门需要开启，我等不及要开始了。

进展报告13——5月23日

这是今天发生的事，阿尔吉侬咬了我。我去实验室看望它，就像我偶尔做的一样，当我把它从笼子里取出来时，它咬了我的手。我把它放回去观察了一会儿，它异乎寻常地骚动，充满了攻击性。

5月24日

负责实验动物的伯特告诉我阿尔吉侬在转变。它变得不太合作，拒绝在迷宫中寻路，普通的行为减少了。它不再进食，每个人都对这隐含的意味感到失落。

5月25日

他们一直在喂阿尔吉侬，它现在拒绝解决这个移动锁的问题。每个人都认为我和阿尔吉侬一样，一方面，我们都是自己物种的先例。他们都假装阿尔吉侬的行为未必对我起效，但难以隐藏的是这次实验中的其他一些动物都表现出了反常的行为。

施特劳斯博士和尼莫博士要求我不要再去实验室了，我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但我无法接受。我要继续我的计划，推动他们的研究。出于对这两个优秀的科学家的尊重，我充分地意识到了他们的局限。如果有答案的话，我必须自己发现。时间对我而言，突然变得至关重要。

5月29日

我有了一家我自己的实验室，他们应许我继续研究。我进入了工作状态，一天忙到晚。我的小床也挪进了实验室，我大部分的写作时间都花在了记笔记上，我把它保存在一个独立的文件夹中，但由于纯粹的习惯，我时不时地觉得我应该记下我的心情和感想。

我发现对智力的计算是一项引人入胜的研究，在这里我可以应用所有我现有的知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问题关涉到我的整个人生。

5月31日

施特劳斯博士认为我努力过头了，尼莫博士说我这是在把一个需要投入毕生精力的研究和思考勉强塞进了几个星期内。我应该休息，我知道，但我身体内的某种力量推使着我继续，不允许我停下。我必须找出阿尔吉侬急剧退化的原因，我必须知道这是否会发生在我身上，什么时候发生。

6月4日

给施特劳斯博士的一封信（副本）

亲爱的施特劳斯博士：

在另函中，我发给了你一份报告的副本，标题为：阿尔吉侬-高登效应：提高智力的结构与功能的研究。我希望你能进行审读并且完成发表。

如你所知，我的实验已经完成，报告上涵盖了我所有的研究成果，包括附录上的数学分析。当然，这些都应该得到证实。

因为这对你和尼莫博士都极为重要（对我也是，这需要我说明吗？），我检查和复查了几十次结果，希望能发现一处错误。遗憾地说，结果依旧如此。以科学的名义，我很感激我能在这里，为人类大脑的结构以及人为提高人类智力的相关法律奉献出我渺小的知识。

回忆起你曾经跟我说，一次实验的失败，或者一个理论遭到反驳，对于研究的进展而言，跟它们的成功同样重要。我现在明白这是对的，然而，很遗憾，我在这一领域的贡献只能在两个我高度崇敬的学者的工作余烬上告一段落。

查理·高登

6月5日

我不能变得情绪不定，我实验的事实与结果已经明了。虽然我个人的急剧提升更为轰动，但这不能掩盖施特劳斯博士发展的外科技术能使智力成倍增长这一事实，尼莫对人类的智力提升只有微小的、可有可无的实际贡献（暂时如此）。

我回顾对阿尔吉侬的记录和数据时发现，尽管它仍处于生理幼年期，但在智力上已经开始倒退。肌动活动受损，腺体活动普遍下降，协调性急剧丢失。

也有明显的迹象表明它的记忆力正在进一步衰退。

正如我的报告中提到的，这些生理和智力上的衰退症状能通过我的公式应用，得出显著的统计结果，从而进行预测。

我们接受的外科手术导致了心智发育过程的强化和加速，这种无法预见的发展，我擅自称它为“阿尔吉侬-高登效应”，是整个智力加速进程上的逻辑延伸。这里所证实的假设能用以下术语作简单描述：人工提高的智力退化的速率与提高的数量成正比。

我感觉这在本质上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只要我还能写，我就会继续在进展报告上记录我的思考，这是我少有的乐趣之一。然而，各种迹象表明，我自己的心智退化将会非常急剧。

我已经开始注意到情绪不稳和健忘的迹象，这是爆发前的初步症状。

6月10日

退化在继续，我变得茫然无措。阿尔吉侬两天前死了，解剖后的结果表明我的预测是对的。他的大脑萎缩了，脑回变得平滑，大脑的裂纹也加深放宽。

我猜测，同样的症状已经，或者不久就会出现在我身上。但肯定的是，我不想让它发生。

我把阿尔吉侬的尸体放在奶酪盒里，然后埋在了后院。我哭了。

6月15日

施特劳斯博士又过来看望我了，我不想开门，我请他离开。我想自己想办法，我变得敏感易怒，我感觉黑暗在逼近。我难以摆脱自杀的想法，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些内省的日记将会多么重要。

重拾一本书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你不过在几个月前才兴致盎然地读完了它，现在却发现已经记不清里面的内容了。我记得我曾感叹约翰·弥尔顿的伟大，但当我重读《失乐园》时，我却完全无法读懂它。我很生气，将书扔到了房间的另一边。

我必须努力地、紧紧地握住它们，握住我曾经学得的知识。哦，上帝，请不要将它们夺走。

6月19日

有时我会在夜晚出去散步，昨晚我不记得我住在哪里，一个警察将我带回了家。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都像是在很久以前发生的。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描述我身上正在发生的一切的人。

6月21日

为什么我记不住？我必须战斗。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知道我是谁，现在在哪里。接着所有的一切又瞬间向我袭来，间歇性健忘，衰老的症状——第二童年。我能看到它们不断接近，意识到这点太残忍了。我学得那么多、那么快，现在我的大脑在急剧退化，我不允许它发生，我要与其战斗。我忍不住回想餐厅里的那个男孩儿，他呆滞的表情、痴傻的笑容，人们向他嘲笑。不——拜托——别再这样。

6月22日

最近我在逐渐遗忘我所学到的知识，好像接下来就是那个经典模式——最后学到的会被第一个遗忘。是那个模式吗？我最好再去查一遍。

我重读了我那篇关于“阿尔吉侬-高登效应”的论文，我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那是另一个人写的，很多部分我根本就没弄明白。

肌体活动受损，我总是被东西绊倒，打字也越来越困难。

6月23日

我完全放弃了使用打字机。我的协调性太差了，我感到我的行动越来越迟缓。今天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挑选了一篇在我研究中用到过的文章，克鲁格的《论心理学》，想看看它能否帮助我理解我所做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我的眼睛出问题了，然后我才意识到我再也读不懂德语了。我用其他语言给自己做了测试，全忘了。

6月30日

一个星期后我才敢再次拿起笔，时间正像沙子一样从我指间滑走。我的大部分书现在对我来说都太难懂了，我很生气，因为我知道就在一个星期前，我还读过它们并且能够理解它们。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必须继续写这些报告，这样才有人知道我身上发生的变化。但组织词语与拼写单词变得越来越艰难。甚至简单的单词，我现在也必须在字典上查阅，这使我对自己感到心烦意乱。

施特劳斯博士几乎每天都来拜访，但我告诉他我不会接见或者跟任何人讲话。他感到内疚，他们都感到内疚，但我没责怪任何人。我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不知道它有多让人心痛。

7月7日

我不知道这周去哪儿了。我知道今天是周日，因为我能透过我的窗户看到人们前往教堂。我想我这周都待在床上，但我记得弗林太太有几次给我带来了食物。我反复地念叨，我必须得做点什么，但是过后就忘。或许不去做那些我说着要去做的事情更容易一点。

这几天我很想念我的爸爸妈妈，我找到了一张他们和我在海边拍的照片。我爸爸胳膊下夹着一个大皮球，妈妈牵着我的手。我印象里的并不是他们在照片上的模样，我记得的是爸爸总是醉醺醺的，整天和妈妈吵着要钱。

他从来不会剃须，拥抱我的时候常常扎到我的脸。我妈妈说他死了，但是表哥说他听到他的爸爸妈妈说我的爸爸和别的女人跑了。我过去问我妈妈，她扇了我的耳光说我爸爸已经死了。我想我从来就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而且我也不在乎。（他曾经说要带我去农场看奶牛，但是从来没有。他从来不信守承诺。）

7月10日

房东弗林太太很担心我。她说我整天在家无所事事，使她想起了她的儿子，后来她把他赶出了家门。她说她不喜欢懒汉，如果我病了这是一回事，如果我是个懒汉这又是另一回事，她不会收留懒汉。我告诉她我病了，得了流感。

我试着每天读一点书，大部分是故事书，但有时候我必须反复地重读，因为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写作也很困难，我知道我应该查阅字典上所有的单词，但是太难了，而且我总是觉得累。

然后我想了个主意，我只需要用简单的单词，代替那些又长又难的，这节省时间。我每周都会在阿尔吉侬的墓地上献上花束，弗林太太觉得我将花放在一只老鼠的墓地上简直是疯了，但我告诉她阿尔吉侬是特殊的。

7月14日

又是一个星期天，我现在没有可以做的事能使我忙碌起来，因为我的电视机坏了，我也没有钱修好它（我想我丢了实验室这个月给我的支票，不记得了。）。

我头痛得厉害，吃阿司匹林也没有效。弗林太太知道我确实是病了，对我感到非常抱歉。无论何时，只要有人病了，她就是一个好女人。

7月22日

弗林太太叫来了一个奇怪的医生叫我看病，她害怕我会死掉。我跟医生说我不是很难受，只是有时会忘事。他问我有没有朋友或亲戚，我说不，我没有。我跟他说我曾经有个朋友叫阿尔吉侬，但它是只老鼠，我们以前经常在一起比赛。他有趣地看着我，好像我疯了一样。

当我说我曾经是一个天才时，他笑了。他跟我说，我像是一个婴儿，然后他向弗林太太眨了眨眼。我非常恼火，把他赶了出去。因为他在取笑我，就像他们对我做过的一样。

7月24日

我没钱了，弗林太太说我必须去哪里工作以付房租，因为我有两个多月没付了。除了我以前在唐纳根塑料盒工厂做的之外，我不会任何工作。我不想回到那里，因为他们知道我聪明的那段时期，或许他们会嘲笑我。但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赚钱。

7月25日

我在看我以前的进展报告，很有趣，但我读不懂我写下的那些。我能辨认出一些单词，但是它们没有意义。

凯尼恩老师来到了我的房门前，但是我说走开，我不想看到你。她哭了，我也哭了。但我不会让她进来，因为我不想让她嘲笑我。我告诉她我不再喜欢她了，我告诉她我不想再变得聪明了。那不是真的，我仍然爱着她，我仍想变得聪明。但我不得不那么说，那样她才会走。她替我付了房租给弗林太太，我不想那样，我得找份工作。

拜托……拜托不要让我忘了怎么读写。

7月27日

唐纳根先生真是个好人，我回到工厂向他要回了清洁工的老工作。一开始他非常多疑，但我跟他说了我身上发生的事，然后他悲伤地看着我，他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说，查理，你真有勇气。

我下楼的时候每个人都看着我，我又开始清扫厕所，就像我以前做的一样。我对我自己说，查理，如果他们取笑你，千万别发怒，因为你记得他们并没有你原来想的那么聪明。而且，他们曾经是你的朋友，如果他们取笑你，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们同时也喜欢你。

一个在我离开后来这里工作的新人说了些难听的话，他说，嗨查理，我听说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家伙，是一个神童，说些聪明的话吧。我感觉不太好，但是乔·卡普跑过去揪住了他的衬衫说，别找他麻烦，你这个讨厌鬼，否则我就扭断你的脖子。我没料到乔会站在我这一边，所以我想他真的是我的朋友。

后来，弗兰克·雷利过来跟我说，查理，如果有人打扰你，或者想占你便宜，你就找我或者乔，我们会摆平他们的。我说，谢谢，弗兰克。我哽咽了，所以我转过身进了库房，这样他就看不到我哭。有朋友真好。

7月28日

我今天做了件蠢事。我忘了我已经不再是凯尼恩老师成人班上的学生了，我走了进去，在房间后面我原来的位子上坐下。她有趣地看着我，然后说，查理斯。我不记得她以前这么叫过我，只记得她叫我查理，于是我说，你好，凯尼恩老师，我已经准备好上今天的课了，只是我丢了我们以前一直用的书本。她开始大哭，然后冲出了房间。每个人都看着我，我发现他们不是以前在我班上的那些人。

突然之间，我记起了一些事情，关于手术，关于我变得聪明。我说，天啊，我真是一个查理·高登。在她回到房间之前，我离开了。

那就是为什么我要永远地离开纽约。我不想再做那样的事，我不想让凯尼恩老师为我感到难过，工厂里的每个人都感到难过，我不想那样，所以我要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查理·高登的地方，一个没有人知道查理·高登曾经是一个天才现在却连读书也不会、连字也写不好的地方。

我要带上几本书，即便我读不懂它们，我也会努力练习的，或许这样我就不会忘记每一样我学到的东西。如果我真的非常努力，或许我就会比我做手术之前还聪明一点。我带了我的幸运兔脚和幸运硬币，或许它们能够帮到我。

凯尼恩老师，如果你看到了这报告，不要为我感到难过。我很高兴我能拥有第二次机会变得聪明，因为我学到了在这世界上很多我从来不知道的东西，我很感激我能看到它，虽然只是一点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变笨了，或者我做错了什么，或许这是因为我还不够努力。但是如果我非常努力地练习，或许我就能变得聪明一点，认识所有的单词。我还记得一点读这本封面有点撕毁的蓝皮书时那种美妙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不断努力变得聪明，这样我就能再次得到那种感觉。获得知识和变得聪明的感觉很好，我希望我现在就能拥有，如果我有了，我就会坐下来读上一整天。总之，我敢打赌，我是世界上第一个在科学上做出了重大发现的笨蛋。我记得我做了，但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所以我猜这是我为所有像我这样的傻蛋所做的。

再见凯尼恩老师，再见施特劳斯博士，还有所有人。

P.S.请告诉尼莫博士，当有人笑他时不要满怀怨气，他会有更多朋友的。如果你让别人笑你，交朋友会更容易。我去的地方会交上很多朋友。

P.P.S.如果你有时间，请在后院里阿尔吉侬的墓地上放上一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