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囚徒
来自:松针猪
帕皮尼《病绅士的最后访问》(1906) 他道道地地是个恐惧的散播者。他所到之处,最单纯的事物就抹上一层幻怪的色彩:他的手触碰一个物件,那物件好像就变成梦的世界的一部分。他的眼睛反映的不是眼前的事物,而是不知名的、遥远的事物,和他在一起的人看不见的事物。没有人问过他他的问题是什么,以及他为什么没有治好那问题... —— 我不是真实的人... 我是 —— 尽管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 —— 梦中的东西。莎士比亚有一个意象,用在我身上变成名副其实的悲剧性的描述:我是用你们的梦的材料做的!我存在,因为有一个人正在梦我,有一个人正在睡觉,正在做梦,看见我举手投足、生活、移动,而且此刻正在梦着我在告诉你们这件事。当这个某人开始梦我,我就开始存在;当他醒来,我就停止存在了.... —— 不过,最后,我厌倦了必须供这个不知名、无法认识的主人娱乐的念头,而且觉得羞辱;我了悟虚构的生命不值得这么多卑微和低级的恭维。于是,我开始渴望从前令我害怕的事,也就是说,渴望他醒来。我强迫自己往生活里填塞恐怖到能够使一具身体吓醒过来的景象。我想尽办法来达到我消失了的那种安详;我试过一切来中断这出难过的喜剧,也就是我似有实无的生命,我尽了一切来摧毁这可笑的,使我人模人样的东西。 —— 没有什么罪行是我不知道的;没有什么不义对我是新鲜事;我做任何恐怖的事都不曾缩手。我用精致考究的酷刑谋杀无辜的老人;我在整个城市喝的水里下毒;我在同一时刻火烧许多女人的头发;我渴望自己变成没有,我被这股渴望变野蛮,我用我的牙齿撕碎我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小孩。夜里,我寻找巨大、黑暗、耳语、人们已不认识的怪物为伍;我参与地精、梦魇、地灵、幽灵令人难以置信的行事;我从高山倒栽跳下山谷,身体赤裸,心烦意乱,周围是遍地白骨的地洞;女巫教我像荒地野兽那样号叫,使最坚强的人夜里听了也胆战心惊。但是,那个梦我的人似乎不怕你们全都会吓得发抖的事。欣赏对你最恐怖的景象吧,否则别在意,也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