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新和:写作本位优于阅读本位
圆缺(焦虑的本质是目中无天。)
“表现本位”(由于其最具代表性的能力是“写作”,所以也可称为“写作本位”)的教学规范,无疑的将优于“阅读本位”的教学规范。这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表明:
一、写作的功用大于阅读的功用(或者说写作包含了阅读)。阅读的“吸收”(阅读并非只是被动的吸收,这里权且按旧说),固然也是一种功用,但人不可能为“吸收”而“吸收”,“吸收”不是终极目的,“吸收”的功用在于改善人的认知状况、身心修养及更好地应用和表现等。没有人学习语文仅仅是为了一辈子当一名读者。而一个人不论将从事何种职业,只要想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他学习语文的主要目的必将是指向言语的“表现”功能。人的自我成就、自我实现,和人的本体发展等,都离不开言语的表现,“表现”的功用自然要大于单纯性的“吸收”。言语“表现”包括“说”和“写”,二者当是同样重要的。只是由于“写”是运用文字符号的“表现”,其能力的形成,包含的后天教育的含量更大些,而且,“写”也可以看作是“说”的深化和提高,更具传远、“立言”、事功之效,因而,在语文教学架构中,最能体现“表现性”特征的应是“写”。
二、写作活动兼容了阅读活动。阅读活动,不一定要借助写作来完成。写作有助于阅读,能深化、促进阅读,但阅读活动未必都要写作的介入。写作就不同了,写作活动的完成必须包含阅读,写作行为过程中,始终隐含着阅读活动,这隐含着的阅读活动,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读者意识、受众意识的体现。作者,必然同时也须是读者,一厢情愿的自言自语,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写作。写作与阅读在具体要求上存在的上述差异,决定了“会读未必会写,会写必然会读”。
三、写作能力的要求高于阅读能力的要求。阅读是读者对文章提供的可能性的破译和选择,是读者的介入性的转换和二度创作;而写作是直接对原生态的素材的破译和选择,是作者独立的发现和原创。读者的解读能力如何,这一般是无法苛求的,阅读活动是一种个人行为,读者大多只为自己负责;而写作一般是面向大众的,应向读者负责,文章的质量是必须苛求的,在智力的投入上,自然也要高于阅读。就是说,在智能层级上,写作也兼容了阅读。
四、阅读有益于写作,写作更能促进阅读。阅读对写作和写作学习的作用自不待言,但值得注意的是它既有正面的作用,也有负面的影响,关键在于怎么读。诚如宋人陈辅所言:“万卷人谁不读,下笔未必有神。”写作对阅读的作用,则基本上是正面的:其一,阅读的感想和心得,只有透过语词化(写作),才能有真正清晰、深刻的印象和体悟,这就是历代学者都十分重视写读书札记的原因。真正高质量的阅读,有赖于写作的推动。其二,写作必然会促使人去读更多的书,“书到用时方恨少”,写然后知不足,这就引导人们去有目的地读书和思考,形成写、读、思的良性循环。为写而读,比泛泛而读,自然其功效要大得多。从这个意义上说,写作又何尝不能带动、促进阅读(以写带〈促〉读)呢?
五、“写作本位”比“阅读本位”更能达成教学结构和功能的和谐统一。现有的“阅读本位”的教学架构,是试图将阅读的知识经验“图式”转换迁移到写作上,这只是一种先验的感性化的认识,其实阅读对写作的作用是很有限的。阅读的对象——文章(指广义的书面表达形式),只是写作的成品,从“成品”中如何能学到“制作”呢?这就如一个美食家,无论他如何善于品评珍馐美肴,也未能因而成为特级厨师一样。从文章中所读到的业已定型化了的言、物、意,并末昭示着写作运思过程中物、意、言的萌发和生长的规律,文章的言、物、意,与写作运思过程中的物、意、言,其能指与所指都是不一样的,不论是多么高明的教师,要想把“成品”还原到“制作过程”中都是一种臆测,而绝不可能是“科学”的,从“阅读”中所能直接迁移到“写作”中的,唯有文体形式,对于写作学习来说最重要的是对构思过程的揭示,而阅读对此是无能为力的。因而,绝不可能有阅读上的进展能决定写作上的相应的提高这样的事情。叶圣陶的“阅读得其法,阅读程度提高了,写作程度没有不提高的”,“老师教得好,学生读得好,才写得好”这一认识,显然是经不起推敲的。在现实中,大量“学富五车”的人却写不好文章就是证明。同样,在“阅读本位”的教学架构中,由于基本功能是“吸收”,因此,听和说的训练也难以体现它们各自的规律,使之处于和“写”一样的无序状态。这一架构,是以损害听、说、写的能力的培养为代价,来成全低水平的、无目的的、少慢差费的阅读教学。
“写作本位”的教学架构就不同了。由于“写”的教学最能体现语文教育“发展”、“表现”的目的与功能,同时它对听、读、说的教学有极大的兼容性,因而,它不但不会损害相关方面能力的培养,相反,将给它们以助益。例如“读”的能力的培养,如前所述,写作能力包含了阅读能力。一个写作的人,在写作活动中,不是自顾自的“写”,他须既作为作者又同时作为读者存在着;就接受美学的观点看,“写”的过程,是由作者和一定的读者共同完成的。法国著名的哲学家、文学家萨特说:“……在写作行动里包含着阅读行动,后者与前者辨证地相互依存,这两个相关联的行为需要两个不同的施动者。精神产品这个既是具体的又是想象出来的客体只有在作者和读者的联合努力之下才能出现。”因而,一个完整的“写”的教学系统,必然涵盖了“读”的教学内容。此外,“写”和“听”、“说”也是相互依存的,在“写”的教学中,能够很自然地兼顾到“听”和“说”的训练,“听”、“读”、“说”都可以体现在“写”上,使教学内容在“表现”这一功能上,达成教学序列的和谐统一、简约高效。
由此可见,不论是从语文教育的目的、功能教学架构还是从长期教育实践的效果看,“以阅读为本位”的“吸收实用”型规范均已不再具有存在的合理性。其基本观念既远远落后于当代的学术进展,也无法适应时代、社会的发展对人的语文能力的需求。因而,现有语文教育规范的消亡,以“写作为本位”的“表现发展”型新语文教育规范的建构,已是势所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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