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生
莫里安(I jump to ███ my friends)
他们说,苏生被龙王爷杵烂了肠子。好几十尺的肠子只得留了一丈。苏生吃得不多,众人吃肉,就得他一人在桌缘上喝面糊。肚子里藏不住食,吃多了也漏。 所以苏生亦被人叫做鸟人。 这鸟人咳叫得大错特错。苏生原是一条菜花小蛇,机缘巧合之下化得人形。原想入世采采人界风情,找了个个山村认了干爹干妈,按着娃娃的样儿长着。不想刚去了总角,这叫了五年的儿子就给爹妈祭了潭子里的龙王爷。 苏生不算太傻,这村自然不能再住,打算入了水便化作原形游走了事。然天不遂蛇愿,亦或是劫数已到,五年来这蛇精一直保持人形,日子一久竟一时想不起变回去的法子。这一念之间就已失了逃生的先机。苏生正急着在绳子里找出路,远处不知何物已从脑后袭来。蛇精愈发慌乱,愈是绕不出圈去。只觉一道碗口粗的光芒烧将过来,身后的石壁哆哆嗦嗦震颤不止。这一道光倒是烧开了绳索,苏生扭身便逃,第二道光芒已至。蛇精只觉尾上什么炸了开去,把他轰得老远。 苏生迷迷蒙蒙地躲过两道,这才发现自己的尾巴早烧了一节,大骇间却见深潭下被什么照得炫目地亮,竟有一条条发光的大鱼从里面游出来。苏生明白那就是碗口粗的光芒的真身了,心下却不晓得到底是化形还是变小才能逃出这鱼做的天罗地网。都说一念之间又错过先机,一条大鱼早已飞至一丈之内。眼看竟要把蛇身击成两段,苏生一咬牙,身形骤然大了十几倍。大鱼没有障碍似的“嗖”地从他身上穿了过去。苏生低头,腹上给穿了个大窟窿,肠子像是好几条自个儿的原形,找了口子向外蹿,血水绸子似的从腰后边儿前边儿漂开了去。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两眼一蒙,晕将过去。 童子苏生五花大绑地落下去,三日之后龙王爷又把他给丢了回来。村人见了仿佛一摊肉泥的苏生,大为恐慌,龙王爷不受,这可是要发威了。果然那汪黑魆魆的潭子立马起了白花花的大浪,浪花里又开了个几十丈的大口子,玄铁似的怪龙连绵不断地从里边升起,身边伴着无数条发着金光的鳝鱼。不一会儿,怪龙都升到天上的云里头去了,只留了这山坳里的大口子,向里边瞧,不知有多深,只怕要通到地狱去。 可是苏生不知道这些事儿。龙王爷一发威,他的干爹干娘就拿着大棉被裹着他翻山逃跑了。后来一看,除了骨间发出阵阵恶臭,竟无一丝别的伤口。两人轮流背着儿子,最终在城里找了间屋子住下。苏生醒过来,也已经是住落后的半个月了。 这爹妈不知到底是如何想的,待苏生可以自理便消失得一干二净。蛇精历了一劫,也算食了些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打算回山里休整一番,不想竟又变化不了原型,只得到处游历寻找变回去的法子。 若是讲到这儿,故事也算是完了。但这蛇精苏生可一直倒着霉运。期年便陆续有人找上门来,不由分说要将他开肠剖肚。打发了几拨人后,苏生才晓得,当初他祭的那个潭子是个什么神宫的地界,他落去的时候,神宫内乱,宝藏和宫内的人都不知所踪,唯有一男娃从里头出来。这男娃肚里只有一段直直的肠子,为的就是给那些秘宝留下空间。 苏生也觉得奇怪,当时他被打了个大口子,肠子都流尽了,断不能都又回到肚里,给他治病的郎中也说,就留了那么些可怜的肠子。那腹腔里剩下的地方理应是空空如也才对,现下捏上去确实有血有肉的。莫非变化之术能植了外皮接上骨头,却补不了脏器?若只是如此,也太过牵强;若非如此,还真有神宫不让他变形,好将什么秘宝天灾他肚子里边,这可更加奇诡了。 蛇精琢磨着,要不哪天自己把肚子剖了瞧瞧,反正反他学过生肌造血的法术,不怕再留了一地的肚肠。 这样想着的苏生,要了碗粥在铺子里坐下喝着。掌柜见鸟人苏生又软着小腰侧坐着小口小口地舀着白汤吮着,又知各种麻烦即将上门,一面后悔做他的生意,一面将值钱的物件都收到台子底下。 一抬眼,一玄衣大汉翻门帘进来,腰上挂着的是九尺长鞭,一抽就能抽出个大豁口的那种。苏生见了蛇似的东西,脊梁上不由地来了一股奇异的凉气,似乎今日又有变成两节的危险又有别的什么。 玄衣汉字果然就瞪着苏生不放。苏生内劲微启,但求能随机应变,脸上却挂着三份惊吓七分好奇的少年神态。选一人两步来到他跟前,一手拿过苏生的包袱。苏生看不清汉子的动作,手膀也被一手抄了去。只听玄衣人低声叱道:“少宫主,宫主喊你回家吃饭!” 蛇精听得莫名其妙,打那宝藏注意的人花样百出,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只听有人一声惊叫:“神宫抓人啦!”铺子里看热闹的人呼啦啦多出了许多。苏生自知敌不过这玄衣汉子,心道不过是在肚上开个口,他早也是这般打算的,当下单手化刀,向肚上扎去。不想那九尺鞭早他一步,制住了他的手。这场景着实诡异,汉子两手都拽着物品,那鞭子是自己动起来的。 玄衣汉子又道一声“为时过早”,便要将苏生拽到膀下。苏生心想,还怕宝藏露了相,被别人掳走不成。这一想,蛇精不知着了什么魔,偏不要让人得逞,一翻手使了个妖术,用力一挣,衣衫连着皮肉给他挣出了一个豁口,这可吓呆了一屋子的人。 玄衣人连点苏生几处大穴,豁口反越变越大。此时众人听见了几声“叽叽嘎嘎”的声响。这又似机关开合又似哀鸣的声音竟是鞭子发出来的。仔细看下,那鞭子却是一条乌亮的小蛟。黑蛟叽嘎叫唤,从苏生的手里游出去,不一会儿,豁口里便有相同的声响回应出来。玄衣人变了脸色,却束手不动。苏生眼看着口子越豁越大,将要让他炼药豁断了去,自己却如何都止不住那豁口,早已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叽嘎声一收,苏生的上半身像是被打开的蚌壳,被里头的蚌肉顶开了去,脊梁从肉里挣脱出来,却是另一条白色的小蛟。蛇精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壳子在地上砸了个洞,脑浆都要流掉了,浑不知自己已然上下分离。 不知谁又大呼了一声:“神宫的宝藏啊!”铺子里的人“嗖”地又统统逃到街上去了。玄衣汉子将血糊糊的小蛟抱在苏生的包袱布里,把黑蛟挂回腰间,大步走出铺子。 苏生张了张眼,发觉自己变回了原形,欢喜了一阵,便又不知身处何处,今夕何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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