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安利|Pitchfork对MCR二专Three Cheers的回顾与评价(自译)
来自:nono
原链接 https://pitchfork.com/reviews/albums/my-chemical-romance-three-cheers-for-sweet-revenge/
原作者Arielle Gordon
Pitchfork评分:8.2
流派:摇滚

每周日,Pitchfork都会深入研究过去的一张重要专辑,任何不在我们档案中的专辑都有可能。今天我们重温My Chemical Romance的第二张专辑,一张歌剧流行摇滚巨作,它成为了社会放逐者们的标志。

Donna和Donald Way住在阴郁小镇贝尔维尔的一个公寓里,这是新泽西州的边缘地区,常常出现在关于犯罪和暴徒审判的新闻报道中。Donna是一名理发师,她热爱着恐怖电影和怪诞的装饰——她曾经把整个房间摆满了维多利亚娃娃。这个地下室铺着木板,里面堆满了哥特式装饰,如僵硬的蝙蝠和栩栩如生的人类头骨,他们的儿子Gerard就是在这儿度过了童年的大部分时光。他的卧室里只有一扇砖块大小的窗户,在这种环境下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放逐者,这种心态后来也体现在My Chemical Romance中。

在21世纪初,新泽西北部很快成为了hardcore和emo音乐蓬勃发展的家园,这也驱使Gerard的乐队最终获得了全球的认可。但是,这个边缘地区给孩童时期带来了一些限制,“我们的父母有点害怕我们离开房子,”Gerard的弟弟Mikey后来说,“主要是我和Gerard。”两兄弟选择充分利用拥挤的环境,他们沉迷于恐怖电影和漫画书,一起编造角色和故事来弥补孤独。对于Gerard来说,漫画不仅仅是爱好;他成为了一名业余艺术家,并在15岁时卖出了自己的第一本漫画书,之后他进入了纽约市的视觉艺术学院(School of Visual Arts)。

毕业后,Gerard几乎在Cartoon Network的Scandanavian Monkey(该角色可以神奇地凭空变出早餐来)节目中得到了一个电视试播的机会。但是在2001年,当他在早上的通勤时亲眼目睹了双子塔的倒塌时,他发现之前所有的激情都离他远去了。幻想破灭,受伤的Gerard发现电视行业的高管们不够激进,过于追求利润,并且在后911时代行动迟缓,于是他放弃了自己的职业。一个周四,在看到当地的hardcore明星在一个小俱乐部的表演时,他下定了决心:“我想产生更大的影响,”他后来说。拉来了他的朋友、本地乐迷Ray Toro——他看上去疲惫不堪,作为一个恃才傲物的吉他中心技术员拥有着敏锐的指法——一周后,My Chemical Romance诞生了。

如今,MCR无处不在——它是一种表情包文化,一个教群,一种美学。尽管长期以来这个乐队一直被冠以emo一词,但他们混合了vaudevillian pomp和four on the floor【译者注:four on the floor,4/4拍,贝斯鼓点出现在每一拍上面,常用于一些舞曲中】的朋克编曲更多地指明了这一亚流派的新方向。即使在00年代后期他们在商业销量上已落败很久,他们所推崇的音乐仍然具有现实意义。不同于重现那个时代戏剧化歌词常常带来的怀旧或尴尬,MCR颠覆了羞耻感,他们拥抱哥特式服装,将其作为基础,并在此上建立起意想不到的旋律美妙的音乐。当他们在今年早些时候宣布重组时【译者注:这篇乐评发布于2019年12月8日,MCR于2019年万圣节宣布重组】,粉丝拥抱他们的方式不像是对待一件破旧的童年遗物,而是像终于找回了一件失落已久的传家宝。

他们持久的吸引力也许是因为乐队从来没有严格地描写度过青少年焦虑。他们早期的歌曲是对911恐袭事件的直接回应。Gerard的第一首歌Skylines and Turnstiles充满了强烈的存在主义恐惧:“看到我们所见的一切后/我们还能找回自己的纯真吗?(after seeing what we saw/Can we still reclaim our innocence?)”2001年,MCR在当时的鼓手Matt家阁楼上录制了Attic Demos,但这些歌没有传出新泽西北部的朋克音乐——这些歌的制作细腻紧凑,可以听到Gerard的声音因为紧张而走调。但这些demo透露出了对音乐讲述的热忱投入和一丝野心,而这足以说服当地的朋克爱好者Frank Iero加入乐队成为节奏吉他手,他说:“它(这些demo)有一些东西,你已经可以想象它们的完成版听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译者注:Attic Demos又被称为Dreams of Stabbing and/or Being Stabbed,是MCR在2001-2002年间发行的一张EP。这张EP包含了Skylines and Turnstiles,Bring More Knives(Our Lady of Sorrows),Cubicle,Stabbing(后来的Vampire Will Never Hurt You)和Wish You Away(后来的Drowning Lessons)的demo,首版EP只有前三首demo,也就是Youtube上流传的三首,第二版EP包含全部五首,但是第二版EP没有音源流出。首版三首可在此听到: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iYc9mbSwpQ】】

2002年7月,MCR发布了他们的首张官方专辑,I Brought You My Bullets, You Brought Me Your Love。这张专辑由Thursday主唱Geoff Rickly制作,由当地的朋克巨头Eyeball Records发行,它有着hardcore音乐风格的特征:吉他分割每个段落;干净的人声滑落到破碎的嘶吼声中。但是MCR对幻想故事的投入脱颖而出,他们从一个必须为爱人之死复仇的吸血鬼角度来些这张专辑。他们夸张的现场表演,激烈又赋有破坏性的演出风格,常常导致现场一片狼藉,也为他们带来了一个经纪人,不久之后,他们与华纳的分公司Reprise签约。在2003年底,他们已经不太适合在以前常去的Passaic的酒吧表演了。到了2004年,由于《卫报》(The Guardian)给他们专辑的好评,他们在英国开始担当领衔表演,甚至在录制他们新厂牌的处女作前就在Kerrang!和NME获得了一系列热情洋溢的赞誉。

与Reprise的合同让乐队有机会挑选制作人。他们的第一选择摇滚先知Butch Vig当时很忙,所以他们选择了Howard Benson,Benson曾经与Motörhead合作过,近来接手了新金属乐队如Crazy Town和Hoobastank。Benson和MCR是一对奇怪的组合。据说,当他穿着他平时穿的运动裤和曲棍球衫第一次来到录音室时,乐队成员把他误认成了送披萨的外卖员。所有人都称他为“运动教练”,因为他总是在交流中使用篮球比喻。Benson要求乐队在歌曲结构和旋律上下功夫,反对额外的吉他独奏和突然的结尾。Gerard回忆道,他常常会说“这和歌曲的其他部分有什么关系?你tm把我搞糊涂了,”然后乐队会回他“(没关系)那就对了。”

但是Benson把这张专辑,我们现在所知的Three Cheers for Sweet Revenge(简称Three Cheers)推向了情感的巅峰。在录制The Ghost of You的时候,Benson说服乐队加入最后一段副歌来结束这首歌(Toro后来说:“我们都不喜欢这首歌里的副歌部分。”)MCR来自于这样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能够比得过像Rickly那样的嘶吼或重吉他的结尾;(The Ghost of You)原版结尾包含了这两者。但是Benson公式化的处理方式帮助奠定了这首歌哀伤的基调:伴随着最后的副歌——一种毫不掩饰的反叛性质的渐强——乐队展现出了一丝他们2006年专辑The Black Parade所显现的强大的arena rock气质。The Ghost of You直登英国Rock and Metal单曲榜榜首。

表面上看,Three Cheers是一张崇高的概念专辑,讲述了一对命运多舛的情侣在枪战中死去,为了在来世重逢,他们必须“向魔鬼献祭一千个恶人的灵魂”。但这张专辑并未严格依照这个幻想故事进行。Three Cheers中没有描绘义警之间的枪战,而是描绘了对Helena生活的影响,Helena致敬了Gerard和Mikey的祖母Elena,她在乐队巡演期间去世了。这首歌以内敛回荡的吉他和Gerard近乎低语的演唱开始,然后几乎就像是鬼屋突然而来的惊吓,乐队开足了音量:在Gerard声嘶力竭的演唱领导中,一个失真军团出现了。
虽然Three Cheers中的歌显然是带有倦怠和自恋性质的寓言,但他们同样是逃避现实这对讲述故事和建构世界的探索。我们在Give’Em Hell, Kid中直接遇到了我们的主角,他从新奥尔良出发,注射了大量兴奋剂,准备报仇。在第三首歌To The End中,他在一座豪宅毁灭一场婚礼派对,留下了面包屑样细碎的一些小细节——带有同性恋色彩的暗示,暗指William Faulkner(福克纳)【译者注:To The End以福克纳的短篇A Rose For Emily为基础,这首歌的标题则致敬了1994年Blur的同名歌曲。】歌曲的叙述方式也有利于将不同的歌联系在一起;当Morricone口哨声响起时,它们似乎与贴合故事情节。乐队和Benson小心翼翼地用更符合典型摇滚歌曲的hook和副歌来达到平衡。不过,就像十年前还在新泽西地下室里的乐队成员一样,歌迷们通过这张专辑找到了一个出口,这张专辑不仅是唤醒了昏沉的偏僻小镇,还把他们彻底带出了这个小镇。

这张专辑中表现概念最成功的一首是You Know What They Do To Guys Like Us In Prison,乐队在戏剧性和黑色幽默之间达到了令人难忘的平衡,将听众抛在主角被捕现场,然后记录下他随后在监狱里的恐慌发作。他的担忧在可笑的世俗(“他们在牌局中作弊,西洋棋被偷了”they all cheat at cards and the checkers are lost)和致命事务(“我的狱友是个杀手”my cellmate’s a killer)之间摇摆不定。但是这段倒数第二行的歌词——“他们拖着我逼我作俯卧撑(they make me do push-ups in drag”——在歌曲结束后回荡。Gerard以半笑半泣的语气表达出来,仿佛还在冲你眨眼。酷儿和性别游戏也有零星提及——有一段Gerard可能是在以少女似的前情人的角度演唱——这为这张专辑的暴力和男子气概增加了一点平衡,这也是后来公开承认自己在性别认同方面有困难的主唱的一种自我暗示。在一个迅速演变成性别仇恨和女性杀戮的幻想场景中,这些对阳刚的小小反抗感觉就像是松动了一下压力阀门。

I’m Not Okay (I Promise)后来成为了歌迷们的颂歌,也成为了在该专辑诞生之际成长起来的大量模仿乐队的主打歌。这首歌是一首相对直白的边缘人的歌曲,有些起伏不定的和弦,相对粗糙的歌声,歌词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被压抑的、报复性的沮丧。伴随着自恋型的抑郁,副歌是直白的:“我感觉很糟糕/你让我如此疲惫不堪(I’m not okay/You wear me out)。这首歌敏感的、近乎诡辩的观点——“忘掉那些肮脏的外表/你男朋友拍的照片”(Forget about the dirty looks/The photographs your boyfriend took),是对emo的自我怜悯的戏剧行为的一种包装。然而,或许是因为乐队把自己和他们传递的信息看作是及其严肃的,I’m Not Okay (I Promise)仍然是一个经典之作——一段未经过滤的纯粹的流畅音乐,在可预见的未来,它注定会在卡拉OK引发宣泄性演唱。从Gerard在黑暗阁楼里独自录制的绝望喘息,到这首歌的流行结构,它以近乎胜利的喜悦表现歌词中的荒凉。毫无掩饰的优美旋律,毫不畏惧的呜咽,在同一段中大喊“我糟透了(我保证)”,捕捉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方式。
最后,这张专辑情感胜过概念。在Three Cheers巡演一年后,Gerard开始说出这张专辑的不同意义:“说真的,这是关于两个住在新泽西的失去了他们的祖母的男孩,以及他们的兄弟是如何帮助他们度过难关的。”Three Cheers的美妙就在于它的可变性:它把边缘孩子们的俗套日常以一部生死攸关的戏剧形式展现出来。这张专辑没有进一步深入青春期的压力,而是试图超越它们;在Judy Blumes的世界里,它读起来就像Stephen King。
MCR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认识到,感情上被抛弃的人也值得可以为之欢呼的事物,即使是想象出来的胜利。青少年的情绪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高中生也没有固定的英雄与恶人。在创造了一个反映了不完美、内疚、兴奋和沮丧的世界时,MCR从未以高人一等的态度对待他们的观众;他们的角色,就像乐队成员本身一样,拥抱了中间人士。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当《每日邮报》指责My Chemical Romance创造了自杀崇拜时,青少年披着葬礼游行队伍颜色的外衣,用令人惊讶的肯定语句来回击:“MCR拯救了我们的生命(MCR SAVED OUR LI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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