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征文】《奥丁之死 》
U(嫂嫂且下楼来,悟空有话要说。)
一、 旅途 我靠在船舷上,感受着强烈而又湿润的海风,听着风吹动三角帆和海潮的声音,望着即将贴近海平面的红日和被映红的海水与天空……那种感觉算不上惬意,因为这本身已经是连续三天逆风和无风状态,航程已经比预期要慢很多。再加之海上天气又是变幻莫测,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暴风雨——有的时候也许是暴风雪——但是总比经历沙漠时的那干燥的风沙要好得多。 我叹了一口气。 我并不喜欢坐船,我更喜欢坐在我的书房里,翻着那些我心爱的书籍,在笔记上发表一些观点。或者是累了的时候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喝着饮料听着轻音乐然后慢慢入睡……如果不是为了找那个女人,我才不会踏上旅程。严格来说,是我抛弃了她,于是那个女人拿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我却忘记了她的名字。 人真的是很奇怪,想忘掉的东西说什么也忘不掉,努力回想的东西却又总是想不起来。可倒好,我现在连她长得什么样子都有些模糊了。 头痛的事还不止这些,我到处去寻找她的线索,求问过很多门路,尝试着去相信那些我从未相信过的东西, 但是我得到的几乎所有的回答都是一个“这事还要问我自己”。如果问我自己就能解决,我还费劲找你做什么? 山上的神不行,或许天上的神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可是我没有翅膀,蜡和羽毛做的翅膀对我来说又太危险,会摔下来是小事,最关键的问题其实还是害怕失望…… 我已经无法忍受这种煎熬了,只能度过北海去找那个最后的希望。 传说中,他就在冰原深处的神殿中。 “先生,外面风大,进仓里面吧。”那个叫汤姆的见习船员又来催促我了,那家伙就一直没有认真做过什么活。 “多谢,不过我还想吹会风。”我回绝道。 应该是船长对我不放心,金币确实有魔力,看样子在这艘船上还是上帝的力量更大一些。因为,这个跟屁虫从我上船开始就跟在我的身后。 那个小跟屁虫看上去很年轻,大概只有十四五岁,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像这样半大的小伙子在商船上当见习,据说在北海这里是很常见的,因此有这么个小子在,我也不应该觉得有什么奇怪。唯一跟别人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中的光芒是对世界的好奇,而不是那些水手眼中那种对金钱,女人和啤酒的狂热追求,特别是第一眼看到我的样子时候,眼神中似乎迸射出了光芒。两天下来,小家伙总是缠着我问这问那。 “您来自哪啊?东方?您来自伊甸园啊!先生,您是上帝的使者吧!不要否认啦!” 类似这样的话不知问过多少遍,乡巴佬,你是不是只读过圣经? 我就在这种不胜其烦的询问中度过了难熬的两天。其实我知道,我在这些白人眼中不过是个异教徒,即使我已经明确表态我不信神。 看样子,今天的剩余时光我也不会安宁。 “先生,您的故事可真精彩,可以继续昨天的吗?” “你能安静一会吗?我很烦的!” “对不起,先生。”少年脸上带着明显的失落,悻悻地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嘀咕一句,“愿你的神保佑你。” 说过很多次,我没有神。 我继续看着夕阳,看着它一点点沉入海洋。那感觉就像是我这些年来在路途中的感受,就像夕阳一般,但是我这颗夕阳却怎么样也没有沉入海底。 “地狱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的吧!”我自言自语。 也许,我再也没机会看这番场景了。 我觉得自己好笑,都走了这么远的路,居然还会产生出这么可笑的想法。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以前感受到的那种末日感绝大多数都是错觉,应该说是预示着灾厄,因为每次出现这种感觉总会有人倒霉。 因此躺在自己脚边的尸体我见过不少。 太阳完全落到了海中,在最后一瞬间,天边闪现出了一阵绿色的光芒,随后很快的消失掉了。 奇观,或许是幻觉,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需要啤酒,最好可以让我醉一次,把这些烦恼都忘掉,醒了以后再说醒了以后的事情。 随着摇晃的船体,我也摇晃着身体钻进了船舱里。果不其然,那个小跟屁虫就在门口等着我。 “去!给我拿些啤酒来。”我拍了那个小跟屁虫的后脑勺一下。小汤姆就像收到了主人命令的狗一样,马上向装着酒的船舱跑去。 傻小子,你在观察我的时候其实我也在观察你……信神的人都是这样的吗?看样子还是我更高明一些。 汤姆拿回来的不是我预想的啤酒,而是玻璃瓶装的白兰地。“啤酒没了,白兰地行吗?” 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知道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而且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我对他说的话也已经够多了。跟他们没有共同语言,我还是用酒找回来吧。 我咬开瓶塞,将瓶中的液体一股脑的倒进了自己的喉咙。 酒可真是好东西,这么快就让我眼前模糊了,也许醒来的时候我就会躺在奥斯陆的码头上也说不定。 这种酒后摇晃的感觉可以让自己忘了身在何处。 “啊!”我手中的酒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碎了,碎玻璃刺到了我的另一只手上,疼痛让我顿时清醒起来。我扔掉了剩下的瓶颈,随手把碎玻璃拔了出来。 这摇晃得也忒厉害了点。 我扶向一旁的墙壁,那阵疼痛再次传来,尽管伤口已经愈合,几乎没有流血,但是痛觉还是有的。 我走出舱门,发现海风似乎开始变得有些猛烈,借着余晖还可以隐约看到西方飘来的积雨云。 “快,把帆收起来!”船长喊道。 全船马上忙碌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应对暴风雨的到来。 “不想下地狱的话,就快过来帮忙,亚洲佬!”船长对我吼道。 我极不情愿地,走到桅杆下,帮着那些水手,一起收起那些三角帆。 乌云来的比想象中的要快,船帆尚未收好,犀利的雨点便已经掉了下来。 不得不说,那个该死的舵手应该是个菜鸟,船似乎就从来没有听他的指挥,不远处鬼使神差般地出现了一些露在海面上的礁石,而船的侧身就这样直直地撞了过去。 船体猛烈的摇晃,我一个手滑,跌倒了,向着船舷滑了过去。应该算得上是求生的欲望,或者说是下意识反应,我在湿滑的甲板上挣扎着,无意中抓住了一条绳索,改变了滑动的方向,随后左腿的膝盖碰在了船舷的挡板上,停了下来。 滑的速度比我快的人恐怕已经掉到了海里,下面是暗礁……上帝啊,你看见了吗?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晃动,我被甩到了船的另一侧,然后船居然稳定了下来。 “触礁了!”有人喊道…… 不止,恐怕龙骨也断了,船体已经向中央陷入。 我发现除了那些还想活命的家伙还在拼了命的拉着船帆绳子,其余的人已经有人拿出了十字架,开始了祈祷。 不远处,一艘破得几乎不成样子的帆船从海中升了起来。 二、大海 “你怕死吗?你害怕那无尽的深渊吗?” “嗯~嗯……” 那个水手手中的十字架随着恐惧的抖动而疯狂颤抖。 也许祈祷真的有用。 “你的一生尽现于此,你的罪行将被惩罚,我可以给你逃命的机会,推迟你的审判。” “嗯~嗯……”十字架抖动得更加厉害。 “加入我的团队吧,你还可以再活一百年,怎么样?” “是的,我,我愿意加入……” “哈!” 戴维琼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从鼻子里面喷了出来。 此情此境,让汤姆那个小鬼瑟缩在一个角落里,任凭飞翔的荷兰人的船员如何拉扯他,他都不愿意离开。 戴维琼斯——我想,应该是那个鬼船船长的名字——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你是谁?你死期未至,你为什么到这来?” “我应该算是旅途中的人,你打断了我的旅途,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把它走完。” 其实这也未必算得上是终结,我要去的地方那艘商船一定到不了,你的鬼船反而有可能。 “哦?旅途中的人,这里已经是旅途的终点了。你的旅途也结束了,你怕死吗?” 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不怕死,就像刚才的那个水手一样,不过还是会有例外。为了找那个女人,我去过很多地方,千里无垠的沙漠,潮湿闷热的海岸,所罗门王的圣殿,甚至还登上过奥林匹斯山,见到过那上面自命不凡的居民。但是,即便是他们和那些可恶的热病瘟疫,也都没能终结我的人生。我不信你戴维琼斯能比他们还要厉害。 “你杀不死现在的我,即使是神也不能。”我回答道。 “神做不到,魔鬼也许可以。” 话音刚落,一柄带着锯齿的剑穿过了我的胸膛。很疼,痛得钻心,又一次证明了我还活着,可悲的是,她走之后,我只能用这种濒临死亡的刺激才能意识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哎!我是个没有心的可怜人……” 我从容的把它抽了出来,然后居然神经质一般反刺向船长的前胸。 我没有死,戴维琼斯也没有。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个传说中脾气暴躁的戴维琼斯并没有大发雷霆,亦或是把我扔进海里。 “我不会带你去的,你也不能去那里。”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戴维琼斯转身走了。 上了飞翔的荷兰人号之后我的日子并不好过,由于我对船长的冒犯,船上似乎并没给我留下什么空间,我成了碍手碍脚的家伙。 就这样到了深夜,我独自一人游荡在甲板上,耳边传来的的尽是海浪声和船体吱呀的声音。今晚是依旧是上弦月,用家乡的历法来说,今天是十三,具体是几月我已不太清楚。傍晚的那朵积雨云早已无影无踪,月光很皎洁,也没有什么风,在海上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糟糕了。我趴在船舷上,看着大海和海中月亮波光粼粼的倒影。 现在似乎已经安定下来了,尽管说服戴维琼斯会有些困难,但是心中的石头却不知为何放了下来,回忆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 …… 远离街道的喧哗,公园深处的路灯下,我和她坐在长椅上,静静地听着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她靠在我的胸口,听着我的心跳。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除了她以外,我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房,我也没有车,就连买汽油的钱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辛勤工作,然后把收入的一成送给她,她也从来都没有计较过。 “我爱你……”她轻轻地说着,让我心跳加速。 我渴望被爱,我渴望被理解,我渴望有我的准则。她给了我这一切! 她让我如此的心痛,痛不欲生。 “我也爱你……”这句话抽干了我的体力,让我的心跳的更快……我做出了个决定,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刀具,推开了她,平躺在长椅上。 “你要做什么?”她惊奇的问。 “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了,”我指向胸口,“我的心应该属于你,我现在就把它拿出来。” 说着,手中的刀刃伴随着她的惊呼落了下去…… ……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泪居然流了下来。 哼!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似乎起风了,泪水被吹干,仅余下淡淡的泪痕。 伴随着海浪声,我靠在船的桅杆上,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就当我以为我会回归到梦境的时候,一桶凉水泼到了我的头上,我顿时打了个激灵。 “喂,亚洲佬,不想下地狱的话就过来帮忙,暴风雨要来了!” 声音很粗鲁,看样子应该是个老水手,正当我抬起眼睛的时候,我只看到个背影。看上去很高大威武,但是却好像缺了些什么。 船员陆续出来了,没看到戴维琼斯的身影,船舱中传来了管风琴的声音。一首曲子,很优美却又如此凄婉,带着许多愤怒与恨,更多的是痛。如果我有心的话,或者说如果我的心还能感觉到的话,我一定会怦然心动。 大海的变幻莫则永远令人始料不及,戴维琼斯这个人也是。 那场暴风雨持续到天亮,将我所剩不多的体力一并榨干。度过暴风雨之后,我就瘫坐了下来,很快便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监狱里。 戴维琼斯到底想做什么? 尽管我已经见过很多次海,坐船的次数倒是不多,但是没有一次会让我舒舒服服度过的,这也跟戴维琼斯这个人一样。 说实话,我不喜欢戴维琼斯,就像不喜欢大海一样,尽管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我跟他是一类人。 “你饿了吧。”声音非常小,而且很年轻。 我坐了起来,望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他,那个小跟屁虫汤姆,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居然还能有勇气在这艘船上活下去,真是了不起。 想想那艘商船不过是他的首航,却遭遇了那样的事情。虽说对我来说那场事故把我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还太突然,太残酷。 他现在应该是戴维琼斯的船员。 这不能怨他,因为只要是个正常人,当求生欲望和理智进行斗争的时候,往往是前者战胜后者,进而就会一步步放弃自己的理智。 “给你饼干,咸鱼……哦,还有点啤酒。” 他憨憨的一笑,蓝汪汪的眼睛透着光芒。 我曾经十分羡慕他,羡慕到嫉妒,而现在我却觉得我罪孽深重。 “你为什么会在这?”我问他。 “他们让我打扫这里,您已经昏了一天多了,先生。” 是吗?不记得了。 “给我吃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只要他们不发现就可以了。对了先生,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想要去哪里?” “找一个女人,不过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所以我要先去找一个神。”我回答得很详细。 “是你信仰的神吗?” 这个问题很白痴,汤姆也意识到了,表情有些尴尬。正当他好像还要问我些什么的时候:“先……来人了……愿你的神保佑你。” “我说过了,我没有神。”我暗自嘟囔了一句。 谈话被打断了,那个小伙子躲了起来。进来的是戴维琼斯和他的手下。 “亚洲佬,下船的时间到了。” “靠岸了?”我问道。 “哼!” 船没有靠岸,这艘十年只靠一次岸的船,不可能为了我这么一个匆匆过客而破例。 海面上的风不是很大,但是可以看清不远处海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大漩涡,很不可思议,在满月的月光下,这一切显得是如此诡异。 我不禁有些好奇,戴维琼斯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哪的?我还什么都没说。 “我也很好奇一件事。”戴维琼斯突然开口,“你去找那个已经死掉的主神做什么?” “问一些事情,这个事情已经困扰我很久了。” “他可不是全知全能的哦。” “无所谓,那些号称全知全能的家伙已经让我失望过无数次了。” “奇怪的家伙……好了,你来错了时间点,那种鬼地方你还是自己去吧!自己跳吧,别让我扔你下去,时空旅行愉快。” 我的旅行就从来没有愉快过。 “你让我去哪?” 戴维琼斯指向了大漩涡。 我别无选择,还要感谢他。 当海水包围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大海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超乎了我的想象。海水带着我这个渺小的身体卷向了大漩涡,隐约间,我似乎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船舷的角落向我挥手。 旅途愉快,小跟屁虫。愿你的神保佑你——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飞翔的荷兰人驶向了西方,在我眼前沉入了大海,而我卷向大漩涡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我想,飞翔的荷兰人也许再也不会回到北海了,我也用不着再回到那艘船上了。 我被海水猛地卷了过去,那感觉就好像回到爱人的怀抱中一样。不过唯一的缺陷就是,进入漩涡中心的时候,由于角度没有掌握好,我是大头朝下进入的。 大海之中,充满着无数暗流,把我推向很多方向。我艰难的睁开双眼,眼前不过是一片黑暗。海水的高压带着我疯狂的转动,我早就分辨不出上下左右,我也难以动弹。我越转越快,向着重力的方向猛地砸了下去。那个瞬间,我肺中的空气被完全挤了出去,咸涩的海水涌了进来。 下一秒,我的手碰到了石头,紧接着全身触碰到了海底的细沙。 完了,我可能再也别想浮起来了! 就好像碰到了开关一样,海底的细沙突然流动起来,将我的身体带了进去。 想叫,叫不出来。我以为我就这样被埋在里面,变成化石,却突然感觉到我似乎从沙子的另一边飞了出去,身上的压力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海水中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歌声很美妙,有点像她的声音,就像足以让人忘却自我的魔咒一般。不好,是塞壬的歌声! 我已经意识到不对劲,我却无法抵抗,我的意识也毫无抗拒地被逐渐抽离。 剩下的仅是朦胧…… 三、梦境 “你不能对我这样!”朦胧中,我听见她冲着我大喊着。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我也不依不饶,“如果你什么事情都是你自己做决定,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幅场景,我居然感觉到产生了既视感…… 四周熟悉的环境,高高的书架,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台最新款的台式机和一个古旧的打字机,这里俨然就是我的书房。 “可是,这是当初说好了的。”她依然在叫着。 “如果约定有用的话,还要法律做什么?” “你!”她明显感觉到气结。 我没有再去理会她,转过身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研究。 这个世界太繁华,总会有做不完的事,等待着你去做。物欲横流的世界是如此的诱人,有的时候不得不让你在坦克和黄油之间做出难以决断的选择。相比之下,她是这样的无关紧要,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 时代在变,我总不能总是抱着那些旧观念在新世界里面苟且偷生吧。 她已经离开了我的书房,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重重地甩一下门。 我没在意,只是习惯性的抬起头,看看眼前的书架。上面并排摆着《道德情操论》和《理想国》。 也许再摆上一本《论语》或者《道德经》也许会更好一些,《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也不错。算了,干脆都换成《国富论》《经济学原理》和《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好了,因为这些才是社会的主题,多读些这样的书总不会有坏处。 抱着一些无聊的想法,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头继续做着手头的工作。 等到完成后回过神来,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事情做得有些不太妥当。的确,我忽视她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可能是最难以接受的吧。谁知道,我又不是女人。 “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吃的?”我尝试和她搭上话。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把手指放在了她的鼻孔下面。还有呼吸。 “还活着呢,别吓唬我。你想吃点什么呢?寿司还是意面?要不然来些红酒和面包怎么样?” “你还真好意思说这些!”她白了我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 “要不然我们看电影吧,就看你最喜欢的那一部……” “你有完没完啊!”她明显已经生气了,随后一记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 “好吧,我错了。”我忍着痛,向她道歉,“我今后都听你的,我全都听你的,请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我恳求道。 “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听好!最后一次!” “好好好,最后一次……吃意面吗?” “还是来一些红酒和面包吧……”她叹了一口气。 过了两天,我请了几天假,陪着她去看电影,逛街,逛庙会,坐图书馆,听音乐会…… 我一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我竟然觉得她的手很陌生,而且很冰冷,也许是冬天的缘故吧。 但是,冬天已经走到了尽头,风却依旧很硬,很冷。路边的积雪还没有完全化开。 “你冷吗?”我轻声问她。 她有些惊讶,我似乎也很久没有关心她了。 “不。”她的身体却一直在发抖,而且抖得厉害。她并不擅长于说谎。 我脱下了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听说过奥丁吗?”电影院荧幕上的内容已经勾不起我的兴趣了,我突然开启了一个话题,“就是北欧神话中的那个主神。” “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有趣,居然有主神不是无所不能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用不着去过多的纠结那些问题。”她这样回答了我 话题就这样断了,我似乎还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要开学了,我不能天天陪你,你不会寂寞吗?” “你只要还能记得有我的存在,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一切都是平淡如水,我却觉得我跟她之间有什么东西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她把一摞文件摔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起眼睛看着她,耸了耸肩,目光又落回了那黑色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 她一把关掉了显示器,继续质问我,“你给我解释清楚。” “把显示器打开,刚才可能损失几百万呢。” “你太让我失望了。”她的目光有些落寞,“半年看不到你,你居然只是为了这个。” “又怎么了?”我有些吃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当我的目光落在那摞文件上的时候,我顿时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件的标题是《物质,自我与非理性》,我近半年来的研究成果。 “仅仅是个课题而已,何必太认真呢。”我丝毫不在意这些,只是想着把显示器打开。 “你这个骗子!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她的双眼中已经看不到什么光芒,其中尽是失落。“你总会有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了你。恭喜你,你自由啦。” “干嘛说这些有的没的?一直以来不是挺好的吗?” “好?如果我现在这个样子还叫好的话……” 我仔细观察了她一下,感觉她跟印象中并没有什么变化,确切说,自从见到她之后她就从来都没什么变化。 “选吧,它还是我。”她指着那摞文件。 我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名火,我觉得她是在找我的茬,仅仅是我的一点想法,她的反应就是如此强烈。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她有些歇斯底里的摔打着那摞文件,“你现在的眼中除了钱就只有这些,你把我放在哪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还想管我要什么?”我撕开自己的衣襟,猛烈的点着自己胸口上面的伤疤,大声的向她吼着,“我连这个都给你了,你还想管我要什么?” 这一次她真的无语了,我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把心中的牢骚话全都倒了出来,她的脸因为愤怒而越加的扭曲,不知哪一句,让她紧绷的心弦断掉了。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地变化,由愤怒,变成了悲哀,紧接着变成了鄙夷。 她走了,就连转身时飞扬起的发辫都带着十足的不屑。 不经意间,我似乎看见了晶莹的东西随着她的转身,在空气中出现,随后消失。 我觉得我应该去拦住她,否则我会后悔,可是我想伸手去抓她,却发现我怎么够也够不到,想叫她的名字,到了嘴边却又忘了个一干二净…… 空调像发了飙般疯狂运转,空气开始凝结下来。 四、冰原 我感觉到了一阵寒冷,寒冷得足以让全身麻木。 耳边是嘈杂声。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居然在一艘小船上。 “嘿,陛下,他醒了!”有人喊道。 那个叫陛下的健壮而又带着威严的男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仰起头,无意中看见红色船帆上的白色标志……维京人。 “你的名字叫什么,异族人。”那个男人向我发问。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我抱住低下的头,一阵头痛袭来。 “那个小子是你的人?” 怎么回事?我的人? 我顺着那个国王示意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个满头乱发的小子。 汤姆!他怎么跟来了?他怎么摆脱戴维琼斯的? “他还活着吗?”我问道。 “哼!被捞上来开始就一直在流泪,懦夫。”国王似乎很不屑,“你看上去不像是中土人,你从哪来,到这做什么……” “看见陆地了!”瞭望台的人喊声打断了国王的问话。 “准备登陆。”国王对旁边的人下着命令,然后回过头继续质问我,“回答我的问题。” 我从遥远的东方来,是来找奥丁的。 “哦!哈哈……你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去找罗马的神?传说中,他似乎更强大一些,我的子民中已经有很多人信仰他了。” 我不能飞,而耶和华在天上,这就是原因。 “有意思,给他一杯蜜酒。”国王哈哈大笑走到了船头,望着龙头的前方。 “陛下……” 国王瞪了那个水手一眼。 一杯蜜酒送到了我的手中,我将它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送回身边那个人的手中。因为蜜酒的关系,我的身体开始发热,那种感觉在这寒冷的天气中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能给那个小鬼一杯吗?”我对那个水手说。 “我们这里没有懦夫的蜜酒,给你一杯已经是多余的了。”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顺手把垫在身下的那块毛皮拎了起来,走到那个小跟屁虫身边,他还在发抖。 “起来了,小鬼。”我在汤姆的脸上来了一下,那个小鬼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然后猛地扑倒了我的怀里。 “先,先生。我,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我梦见船触礁了,船,船长他们都死了,我好像也……” “我知道,别去想那些了,就当成是一场梦吧……”我顺手把手中的毛皮披在了他的身上。 国王也回来了。 “来吧,到我们宫殿中继续谈。”国王对我伸出了友好的手。 我报以微笑。 “这是哪?他们是谁?船长在哪……”汤姆瑟瑟缩缩地问我。 少说两句,赶快跟过来。 说实话,维京人的宫殿在我的眼中与其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马棚,跟传说中王宫的印象大相径庭。 就在当天晚上,在宫殿中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凯旋仪式,庆祝国王的归来。而我和汤姆坐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这里我只是个格格不入的外人,我甚至可以说不属于这里,甚至不属于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世界。 一个姑娘把一杯蜜酒送到了我的手中,我举起了酒杯,对着她示意一下,她报以一笑。一口酒后,我能看见的只是那个姑娘的背影。 那天夜里,国王致了辞,还喝了很多的酒。我就一直那样,吃了些烧肉喝了些蜜酒,听着喧哗,静静地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国王又一次召见了我。 这一次,等待我的并不是蜜酒,而是长剑的剑锋。 “我以为你只是个乞丐,看样子我错了。”王子看到了我的反应之后,把长剑收入鞘中,笑道,“你应该有资格去那里,最起码你不是个懦夫。” 国王顿了顿,“我所知道的不过是传说,毕竟奥丁是神。传说奥丁就在北方冰原的深处……” 接下来的话,跟我所知道的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说如果我通过了奥丁的试炼,就会有使者迎接我。 “你去找奥丁做什么?寻求他的保佑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是劝你别去了。”国王问我。 “不,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他的智慧。”我答道。 我谢绝了王子给我的一切,只身向北方走去。汤姆不能去,他只能在宫殿里等着我回去,而我,我并不打算再回到那里去了。 我喜欢这个冰原,这里有家乡的气息和温度。不似大海之上那种波涛汹涌,脚下和举目所望都是白色的雪,白天的太阳和夜晚的北极星,指引着我的方向,直到双眼所望皆是漆黑。 我捂住双眼,趴在雪地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终结的到来。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趴了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百年,也许仅仅也只是一秒,我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 “谁?”我鼓足力气大喊,也许声音并不是很大。 对方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架起了我的胳膊,将我带了起来。我感觉到双脚离开了地面…… 等我双眼再次能看见东西的时候,我已处于一个大房间中。房间充满着暖色调,也很温暖,却又很空旷。出口的方向似乎还射入了蓝色的光芒。 看样子我通过了试练。 我循着那光走了出去,站在门外的阳台上。映入眼帘的无尽的冰原和连绵的山脉——也许是冰山。还有天上的星辰和浮云似乎都已经被冻结般,一动不动。最为骇人的还是天上大得吓人的月亮…… “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给你个优惠,毕竟你是最后一个通过我的试练的人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位老者已经站在了那里。老者只有一只眼睛,仅剩下的那只眼睛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老者是谁,我似乎应该对他表示一下尊重。 “不必了,你并非信仰我,我不需要你的膜拜。”奥丁神的充满智慧的那只眼睛盯着我,“有什么问题快点问,时间不多。” 我沉思一下,然后问道:“我想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她在哪里,就是带走我的心的那个女人。” “这个问题还要问你自己,我回答不了,就算是那个自命不凡的耶和华恐怕也无法回答你。”奥丁答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了他的回答,我抱住自己的头。为什么我去求问的所有答案都是这个? “我还能回到我的家吗?”我不经意间把困扰我的另一个疑问也问了出来。 “应该可以,不过我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怎么?诸神的黄昏到了吗?” “我原本也以为是那样的,但是,我错了。”奥丁神的眼中带着失落,智慧之神居然会承认自己的无知,真是罕见。 “我们神跟你们人有所不同。”奥丁神继续道,“人通常是死了之后,逐渐被其他人所遗忘。而我们神族要是失去了人们的信仰,被忘掉,那便是死了。哎,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哦,对了,这个给你。”奥丁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从他的怀中取出了一个布袋,扔给了我。 我隔着布袋,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凉凉的,硬邦邦的,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看是什么东西,身后便出现了两个女武神,明显是要带我离开。 “等一下。”我伸手指向天上大得骇人的“月亮”问到,“那个不是月亮吧,那是什么?” 奥丁转过了身子看向我,苦笑道:“那个就是‘诸神的黄昏’,你快走吧。” 我的身后的女武神架起了我的双臂,径直把我拉离了那个阳台。 突然,一阵光芒射在了刚才所在的地方,那个修建在冰山上的神殿。 我看见从那个“月亮”飞出来许许多多带着翅膀的人,而奥丁神拿着他的神戟站在神殿之巅。下一个瞬间,他的身后带着电光,冲入到了那些明显不带着好意的人群中。 那番景象就像是焰火一般,绽放出五彩光芒,华丽,壮观,又带着死亡。飞射出的光芒打在四处,在这片冰雪圣域上留下了一处处伤痕。 诸神的黄昏,应该是奥丁的黄昏吧…… 我被越带越远,眼看着就要脱离战场的范围了。战场的中心却发生了一次强烈的爆炸,让我感到全身都在强烈的颤抖。 一个失手,我弄掉了那个布袋,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那一瞬间我发现,里面的东西居然是一颗冰封的心。 那是我的心。 我的心为什么会在奥丁那里?莫非她来过! 奥丁为什么不告诉我? “放我下来!”我对身后的女武神大喊,“我的心……” 女武神没有听我的话,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心远离我,直直地坠向冰原。 “先生——”衣衫褴褛的汤姆从一块冰块后面突然闪了出来。 小跟屁虫,竟然没冻死…… “快,快接住它!”我指着我那颗冰封的心。 汤姆,飞快的跑向那个方向,纵身一跃,伸出了双手去接那块冰。 当那块冰落到了他手中的一瞬间,他似乎像碰到了烫手的岩浆一般,又把它甩了出去。 该死! 突然,我的胸口猛地一紧,巨大的痛苦遍布全身。 一支金黄色的流矢不偏不倚的射到了我的那颗心脏上,同时也刺到了摔倒的汤姆的后心上。 光芒和战场的喧哗迅速远离我而去,剩下的仅有虚空…… 尾声、启程 很久以前,我犯过一个错误。 小的时候,我的父母总会在我的耳边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世界是什么,并指出来给我看。我也一直相信他们。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发现,对与错原来是这么模糊,以至于让我迷茫,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那些日子,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很难入睡,就像是患了神经病一般,游荡在荒野之中,躺下来,看着月圆月缺和星辰的轨迹。到了白天,我便会坐在美术馆的地板上,昂起头来望着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永无休止的争吵,因为他们总是一个人指天,另一个人指向人间。亦或是带着浓重的好奇心,拿着放大镜,对比着图书馆中书架上两本书之间的灰尘有什么不同,然后研究一下东方的伊甸园与西方的极乐世界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乐土。 我问摩西和孔子,我该相信谁? 他们的回答是一致的:“我。” 不,我还是相信我自己吧……我曾经这样决定过…… 直到与她邂逅。 她高贵,圣洁,端庄而又美丽,就像每个神话中的女神一样,那样深深地吸引着我。 “小姐,请问你有时间吗?”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我试着向她搭讪。 她显得很惊讶,不过还是爽快地答应了我。 我带着她走遍大街小巷,看着大都市的灯红酒绿,嘲笑着这纸醉金迷。 在游荡一天之后,我和她躺在所罗门圣殿的废墟上,细数银河两岸的星星。 我让她爱我,我牵着她的手,紧紧地挽住她的胳膊。 就好像,她是我的全部,失去她我便失去一切。 昏暗的电影院中,我牵着她的手,她的手是如此温暖,乃至炽热。荧幕中诸神的战争,让我们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那个时候,我的眼中只有她。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爱吧,我真正相信的也许是爱。 直到有一天,我为了向她表示我对爱的忠贞,剜出了自己的心,那颗鲜红的心,郑重地交给了她。 她欢喜地收了下来,并对我许诺,不会离开我。 我知道,她并不擅长于说谎。 不过在那之后,我才发现,我对她的感情并不是爱。 随着时光的流逝,几年后,事情发生了改变。 她让我爱她。 我却对她说:“凭什么?除非你是我的女儿,我就会对你的前半生负责,你显然不是;要不然你是我的妻子,我会对你的后半生负责,显然,你也不是。如果你不满意我的回答,我们就结婚怎么样?不过似乎你并不愿意。” 随后,她就好像要摊牌一般,让我在她和理智之间做出选择。 我的回答确实,:“我跟你不一样,人是随着时间的改变而变化的。你可以永存于世,我却不能!” 于是,我选择了后者。 她轻叹了一声,就像悲哀的呜咽。但是我并不觉得她和理智会有什么冲突。 不久后的一天,我又跟她大吵了一架。我把我对她的质疑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来。 她很伤心,但更多的是鄙夷。 她走了。 相处多年,我一直以为我们对彼此的习惯和禀性都已经十分了解,我们的关系早已坚不可摧,我甚至把自己的心交给她保管。她很坚强,我知道,她也知道,我们的争吵不过是相处久了的常态,她完全没有必要离开我。她还有她的诺言。 她会回来的。 我十分肯定。 但是事实却非如此,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她再也没有出现。我才意识到我犯了错误,而且不止一个——我的心也被她带走了。 她确实不擅长于说谎,我却忽略了一个事实——九句半真话却能欺骗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我被骗了。 我选择了醉生梦死,但是梦醒了,我发现一切依旧是那样,那样的空虚。猛然间,我才发现,世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对与错,我纠结了半生的东西就这样被推翻了。 我自认为很坚强,即便没有灵魂我也可以活下去。但是我错了,那是一种煎熬,我可以对其他的女孩子表白,但是没有心的我连说句真心话都不可能。 于是,我向着不知在哪里,叫什么名字的神发誓,我要找到她,要回我的心,当然,最好能说服她再次回到我身边。 我踏上了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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