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与众人共同拥有你的道德
来自：个别人(Aut Caesar, aut nihil.)
我的兄弟，倘若你有一种道德，且是你自己的道德，那么你就不要与他人共同拥有它。 诚然，你会喊它的名字，爱抚它，拉它的耳朵，同它娱乐。 可是看呀，现在你与民众共同拥有这道德的名称了，你因为这道德之故而成了民众群体中的一员了！ ——《论快乐和激情》 什么是道德？ 现在我们谈及“道德”二字，通常指的是一种为大众所约定俗成、从小被灌输、指导并约束人们行事的、虽然鲜有人穷究其来源但也鲜有人提出质疑的、虽然其存在是为了维护社会中多数人的利益但所有人都认为它是自己作为社会一员所必须遵守的、虽然不曾明文规定但确实存在于整个社会中的规则。 我们知道，现代汉语的习惯是两个字组成一个词，一个词作为一个单独的语素，代表着一个意象，是不可分割的。而在古汉语中，一般情况下则一个字即是一个词。“道”，是一个人的哲学思想；“德”，是他的行事准则。什么是君子？四个字概括就是有德之人。在教育未普及的年代，一个曾经连启蒙都要求人的年代。“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意思就是不是教师求童子，而是童子求教师给他启蒙。这样一种环境下，一个做事有原则的人，只能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而这个人绝不是大众的一员，所以他的道，他的德，不是大众所约定俗成的产物。正如《道德经》并不是启蒙的《思想品德》课本，而是李耳个人的哲学思辨。 我们不谈公共道德，我们只谈各自的道德。 时至今日，只要家庭经济条件允许，任何智商正常、肯稍微用点时间来学习的人都可以在高中毕业后找间大学来读。上大学不再是一种荣耀的象征，而是划分社会阶层的一道程序。事实是，从大学走出的人中间，能够称得上有着哲学思维的可谓少之又少。然而不管怎么说，个人的价值观、世界观多多少少算是形成了。这也是自己的道德。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每个人各自的道德，哪怕相似，也绝不是相同的。每个人能够走到今天，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经历的。一种薄弱的价值观在你的心中树起，崩塌，再树起。另一种价值观迫不及待地也想要占有你，于是你的心灵成了两种价值观的交战场所。最终不是一种价值观战胜了另一种，便是两种价值观双双死无全尸，它们的残骸在你心中重组、聚合，形成了为你所独有的，自己的道德。而在前一种情形下，即便一种价值观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多半也无法全身而退，身上早已留下了对手的痕迹。 诚然自己的道德比大众的道德要简陋，但如果有人要用大众的普世道德来替换你那简陋的道德，你会坚决地说：“不！绝不！” ——你当如此讷讷而言：“这是我的善，我爱它，它完全使我满意，我要独自拥有它。 ...... 它是一种我喜爱的平凡道德，它里面少有智慧，最缺的是普通理性。 但这只鸟在我身上营巢，所以我爱它，拥抱它，它在我身上孵出它的金蛋。” 你应如是讷讷而言，如是赞美你的道德。 你曾拥有过激情并称之为恶。可现在你只拥有你的道德，它们是从你的激情中滋生的。 你为激情在心中树立最高目标，于是激情变成了你的道德和欢欣。 不管你是出生于暴怒的、快乐的、迷狂信仰的还是渴望复仇的族类，你的激情终将变成道德，你的一切魔鬼终将变成天使。—— 当你有一种道德，有一个人认同你的道德，你引以为知音。 有十个人认同你的道德，你引以为挚友。 有一百个人认同你的道德，你引以为伙伴。 有一千个人认同你的道德，你引以为同志。 有一万个人认同你的道德，你看着诸多和自己想法一致的人，半是欣慰半是得意。 有十万个人认同你的道德，你会觉得：“够了，这些已经足够了。” 当所有人都开始使用你的道德，言必呼你的名，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却又始终不知你的道德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一边佯作喜爱你的道德，一边拿它聊作谈资，当谈起你的道德，他们中响起了快活的笑声。当他们遇见你，便说：“看，我们也是了解你的！我能举出你的二十三句名言。”同时心中沾沾自喜，仿佛认为其实是他们自己通过使用你的道德来施予你荣光。 我们的爱好，尽管有时显得浅薄，也是我们道德的一部分。它作为一项娱乐的同时，折射出个人的兴味、旨趣。 我们喜欢说“给力”。当一张张油光锃亮的脸皮笑肉不笑地当着全世界华人的面反复说出这个词，我们再也没有兴趣使用它了。他们嘴里重复着“给力！给力！”心里想着，“看，你们的流行词我们也在用，我们不是跟不上潮流的人，这不是很简单就学会了么！我们多给你们这些网民面子，你们用什么词我们还得学，不学好像我们老顽固似的。”这个词从那一刻起，已经不是我们自己的道德，而成为一种大众的道德了。当我们再听到这个以前一直在使用的词的时候恨不得呕吐。 我们喜欢咆哮，这不是一种单纯的符号堆叠，这是一种态度。当“学什么什么的人你们伤不起！！！”之类的话题在人人网上泛滥，当“咆哮体写作教程”新鲜出炉，我们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又一种道德即将离我们远去了。我们很想坚守自己的道德；但是众人对于新鲜的道德不懂得加以辨别便即接纳了，也不管是否适合自己。人们追流行，流行的东西很快就过时了，然后人们就开始追新的流行。然而当一种道德被人们广泛吹捧，又在热度消逝后弃如敝履，恐怕就再也无法回复到以前的模样了。 我的兄弟，倘若你有一种道德，且是你自己的道德，那么你就不要与他人共同拥有它。至少，不要与众人共同拥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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