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先生很忙
草木皆兵
“写一篇鲍勃油的颂诗,这项工作很有意义。” “鲍勃先生很忙。”电话那头冷冷的说,“他正在创作。” 我满怀敬意的挂上了电话——这是我第三十二次试图拜访鲍勃先生遭到拒绝。我当然没有丝毫的不满——鲍勃先生正在进行伟大的创作——我自然没有丝毫怨言,他的创作远远高于我试图烦劳他的那些琐事——他是为了全人类。 鲍勃先生,伟大的作者,仁爱的导师,悲悯的先知。我不知道他的作品已经鼓舞了多少迷途的歌者,绝望的少年,那些肮脏的寄生虫,卑鄙的敲诈者,噢,不知道有多少——已经被他领回了阳光刺眼的生活里。我常常满怀敬意的翻看他的读物——他的小说,他的诗歌,他的杂志,甚至是他常遭到恶意诋毁的政论——试着体悟那些古奥深沉的文字中的博大又卑微的爱。甚至不必刻意遴选他作品的精糟,我相信鲍勃先生总是创作最好的作品。于是,翻开任何纸质读本,你总会看得见他的名字——我过去曾以为那是家出版社的名字——K•S•鲍勃。 我是一个文字爱好者,也是一个作者,一个考据癖,在小学时我就开始钻研鲍勃先生的文字——写一些自以为是的评论和拙劣的仿作,当然童年的幼稚也并非毫无益处,事实上那段经历惯坏了我对文字的品味,我再也看不得那些糟糕的作品了。(我曾经读过那些中古时代的作品,结果我把那些书都卖给了《不可!能》——一本臭名昭著的读物,类似“圣光”、“意志”、“理性”——噢,我的天!——这样的词语我再也不要看第二遍了) 到了大学里,我修了四年一门名为“K•S•鲍勃理论研究”的课,授课的是一名年高德勋的老教授——我们都亲切的称他为“乌龟壳”教授。据说他是鲍勃先生的好朋友,也是鲍勃作品研究领域的专家。我总是忘不了他的教诲的,我还记得在一次诗歌课后,我怀着不安向他递上了一篇我拙劣的鲍勃诗仿作,仿照的是鲍勃一篇并不有名的作品《我不知道》,原诗是这么写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没错你知道” 乌龟壳教授看了看我题为《这没道理》的仿作: “没错你知道/我相信K•S•鲍勃!” 他笑了笑说:“你的仿作,说实话,韵味全无。”他又似乎看出了我眼里的不安,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看,这么修改,这部作品就完美无缺了。”我看着他的笔尖,看见 他这样改——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没错你知道!” 我反复读了五遍,的确——完美无缺,浑然天成——但比之原作,似乎总是缺了些什么,我抬头看了看乌龟壳教授,之见他抓了抓后脑勺,又提起笔,把感叹号划掉了。 “这才对!!”我和他同声惊呼——“完美之作!”他又补上一句。 跟随乌龟壳教授学习的四年里,我才终于从一个菜鸟蜕变为一个真正的作者,考据者——以及K•S•鲍勃研究领域的学者。在此我不得不对乌龟壳先生,表达一下我由衷的感激之情。 我现在是一个独立写作的作者,以“刚上路”的笔名发一些原创的作品,以“这也好”的笔名发表一些研究鲍勃作品的文章,以“Ks•鲍勃”的笔名发表一些对鲍勃先生作品的仿作。我谦卑的——自以为这些仿作的质量很高,虽然和正品之间的差距显著,却可称得上是仿作中的上乘作品——这也得益于我对于鲍勃作品的多年孜孜不倦的研究和来自于权威专家乌龟壳教授的指导——有个叫亚里士多德的上古时期的作者说过“吾爱吾师”,乌龟壳教授受到我由衷的爱戴,正是他应受的。 但是我至今为止仍然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作家,尽管——我谨慎的以为——我的作品条理清晰,文采斐然,然而“刚上路”的作品的销量却始终比不上“Ks•鲍勃”,甚至还有一些三流作家,他们作品的销量竟然比“Ks•鲍勃”还要好——这让我感到愤怒,这个时代竟然消化不了这样纯正的文学吗?还是说只有像鲍勃先生做的那样,浅显又深刻,严谨又戏谑,充满了爱和愤怒的写作,才能让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接受吗?当然我依旧充满信心——鲍勃先生的所做已经指出了道路,纯正的文学也是可以受到世人普遍的欣赏的。虽然对前路充满信心,可是我始终感到,我在创作中遭遇了瓶颈,没错——我不停的写作——我不停的构思——我仰面躺着构思——我看着恶俗的三流作品痛苦的构思——我翻开那本烫金边的《K•S•鲍勃文集》心旷神怡的写作——我一直在创作——正如鲍勃先生所做的一样,可是我却始终无法创作出鲍勃先生的那种精品,既然——我自况——我的才智没有任何不足,那我遭遇瓶颈的原因就只能是阅历和品质上的缺陷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像鲍勃先生那样心中怀着对全人类的爱和怜悯而写作,我——似乎——在写作的时候只想到了我的故事——而不是我的读者。这正是致命的缺陷——这正是我多日思索所得出的结论——我缺乏鲍勃先生那种伟大的情操。因此我才不断的联系鲍勃先生,希望他能如他向对所有他的读者做的那样,指引我——教导我——如何怀抱着爱而创作。 “请问……” “鲍勃先生很忙。”电话那头仍然是冷冷的,“鲍勃先生正在创作。” “谢谢。”我不失谦卑的答道。 我抱头坐下。提起笔,准备继续写作。突然我又拿起电话。 “请问是……(“乌龟壳”)教授吗?” “你好。是我。” “您还记得我吗?我是……” “噢,我当然记得,我最杰出的学生,你最近如何了?” “我想,我们还是当面谈谈吧。” 我不无恭敬的敲开了门,开门的正是我敬爱的乌龟壳教授。他邀我坐下,我坐下,不无恭敬。 乌龟壳教授看上去兴致很高,他拿出了一部手稿,说:“你看,要是你不来,你是不可能看到这样高妙的剧本的——这是鲍勃先生的最新作品《完美的蝼蚁》,你可以看看,对你的工作一定会大有帮助的——我相信你正在从事文学方面的工作。” 我恭恭敬敬的接过,翻开,拜读,双手合十——我一直保持着这样古怪的阅读习惯来向作者(通常情况下是鲍勃先生)表达敬意。剧本不长,讲述了两只企鹅在一个自私自利的猩猩社会里互相扶持的故事,在故事的结尾鲍勃先生借企鹅之口说道:“噢,该死的猩猩,我爱你们这群混蛋。”那是修改过的,原来写的是“我不会爱上这个世界,这是个将灭亡的世界!” “感人至深。”我合上手稿,叹了口气。 “没错。”乌龟壳先生说,“尤其是那故事的结局,那么一改——大有道理,即使是鲍勃先生,作品也是在不断修改中才趋于完美的。” “嗯,这世界没有完美的人。”我说。 “你应当说,这世界没有才能超越一般人的人,只有爱更多人的人和爱更少人的人。”乌龟壳先生一脸严肃。“爱才让人成长。” 我眼睛突然一亮,“事实上,我有困惑,正是想向鲍勃先生请教这个问题,我无法将我创作的才华和对世人的爱融为一体。我写的作品——我只得承认——过于自私。” “噢,你不能过于重视你的才能,这在创作中无关紧要,你会的写作技法是任何人都能掌握的,而只有你的爱,是你自己的创作标杆。你不可能不为了读者放弃一些你自己的怪念头。” “这么说,技法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这本书你看过没有,它的作者叫‘刚上路’,这应该是个笔名,他的故事,怎么说?十分曲折,技法高明,却令人作呕,读者不得不迁就他的想法而改变阅读习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我翻了翻那位叫“刚上路”的作者的书,“噢,这个疯子,他怎么能这样!” “你再看这本,是一位新晋作家的作品,用幼儿园级别的笔法,写了一个魔法世界的故事,故事的题材或许有点类似于鲍勃先生的《掘土机》——你在很多地方都能看出这篇故事的影子,可是它饱含了爱,虽然与《掘土机》不同,却也独树一帜,这正是它的独特之处。” “或许不是那么杰出——”我翻开看着,“确实很有意思。” “没错,即使是仿作,不可能看不出端倪,这有一个叫‘Ks•鲍勃’的作者,他似乎因为仿写鲍勃先生的作品而略有薄名,可是你看,他们之间的差距,天差地别。你看这句‘我不知道哪里没有我爱的人。’虽然和鲍勃先生写的‘我知道哪里有我爱的人,各处!’相似,十分类似。但是其间的差别,一个似乎十分不情不愿,另一个却强烈的表达了自己毫不掩饰的快乐,这之间的差距,你明白吧。” “我想我明白的,教授。”我说。 “很好,另外你说你想向鲍勃先生请教,我想你还是别去打扰了吧,你的一己之私只会让全人类蒙受损失。” “我知道了,教授。”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鞠了个躬,说:“我想把这本《完美的蝼蚁》借回去研读。” 噢,是的,我再也不认识什么“刚上路”和“Ks•鲍勃”了那两只可怜虫已经彻底被我抛弃,我毫不思考的写作,那才是我最快乐的写作经历,我不停的写着,写着——我坐着写作——我仰面躺着写作——我看着恶俗的三流作品愉悦的写作——我翻开那本烫金边的《K•S•鲍勃文集》愈发心旷神怡的写作——我一直在写作——正如鲍勃先生所做的一样。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爱!我爱你们,我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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