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的注

雪饮刀

雪饮刀(闲读自娱见钱眼开)
2007-08-13 23: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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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饮刀

    雪饮刀 (闲读自娱见钱眼开) 楼主 2008-10-18 11:23:03

    http://www.cc222.com/article/503897.html 《〈槐聚诗存〉注释一误》辨正 柴立中 近在网上见雪饮刀君粘有拙作《〈槐聚诗存〉注释一误》,那本是“误”作的东西,本已经后悔不及,从博客里清除了。为避免谬种流传,兹将所注附列于此: 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 同门才藻说时流,吟卷江南放出头①。 别有一身兼二仲②,老吾谈艺欲尊周。 注释: ①同门句:《古诗十九首》:“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王蘧常(字瑗仲)、钱仲联与周振甫同在无锡国学专修学校读书,故曰“同门”。1931年王钱合刻《江南二仲集》行世,获得当时著名诗人许承尧、张鸿、陈诗、陈衍、杨圻、金天羽的高度评价。此首系于73年,似当年未屑阅目也。 吟卷句:欧阳修《与梅圣俞书》:“读(苏)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地,放他出一头地。”此谦言不敢比数也。 ②别有句原注曰:“挚仲洽、钟仲伟。”麟按:挚仲洽即挚虞,《晋书》卷五一:“挚虞,字仲洽,京兆长安人也。父模,魏太仆卿。虞少事皇甫谧,才学通博,著述不倦。郡檄主簿。……虞撰《文章志》四卷,注解《三辅决录》,又撰古文章,类聚区分为三十卷,名曰《流别集》。各为之论,辞理惬当,为世所重。”钟仲伟即钟嵘,《梁书》卷四九:“钟嵘,字仲伟,颍川长社人,晋侍中雅七世孙也。父蹈,齐中军参军。嵘与兄岏、弟屿并好学,有思理。嵘,齐永明中为国子生,明《周易》。卫军王俭领祭酒,颇赏接之。举本州秀才。起家王国侍郎,迁抚军行参军,出为安国令。永元末,除司徒行参军。……嵘尝品古今五言诗,论其优劣,名为《诗品》。”“二仲”之名,出《文选》卷三十谢灵运《田南树园激流植援》:“唯开蒋生径,永怀求羊踪。”李善注引汉赵歧《三辅决录》曰:“蒋诩,字符卿,隐于杜陵。舍中三径,惟羊仲、求仲从之游。二仲皆挫廉逃名。”(唐徐坚《学记》十八引略同)《当代诗坛点将录》曰:“王瑗仲、钱仲联当年合刊《江南二仲诗》时,尚未及而立。然已教老宿缩手。江南二仲自此诗名满天下。后王瑗仲‘去为古文辞’,于诗词一道,不甚措意。腾空之龙,一入云端,见首不见尾也。”则“江南二仲”实指王瑗仲、钱仲联也。又按:钱仲联(1908~2003)原名萼孙,字仲联,号梦苕。祖籍浙江湖州,1908年农历九月三出生于江苏常熟的一个书香门第,幼承家学,有深厚的家学渊源。其祖父钱仲仑为光绪年间的学者和骈文家。其祖母为清末两朝帝师翁同龢的,母亲沈氏乃清代诗沈如瑾之妹。著有《梦苕庵诗存》、《梦苕庵论集》等。王蘧常(1900-1989),字瑗仲,书法家,诗人。《近代书林品藻录》云:“瑗仲与钱梦苕(仲联)皆执教无锡国学专修馆,声气相投,合刻《江南二仲诗集》,故陈兼与赠联云:‘诗句江南,大仲小仲;书名天下,前王后王。’”作者云“二仲”,不言“江南二仲”,自知与羊仲、求仲真“二仲”不合,因增自注,谓周振甫掩有挚仲洽、钟仲伟之长,善于品藻,故下句云“谈艺欲尊周”也。尊周:《论语•八佾》:“子曰:‘周监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文出双关,亦戏笔也。 前稿粗率,今正努力补苴。亡羊补牢,何如未雨绸缪?信矣言之败德也!
  • 雪饮刀

    雪饮刀 (闲读自娱见钱眼开) 楼主 2008-10-18 11:26:18

    《钱锺书研究集刊》(第二辑)里的“《槐聚诗存·偶见江南二钟诗因呈振甫》的注释问题”一文没看过,不知哪位朋友能帮忙。

  • 雪饮刀

    雪饮刀 (闲读自娱见钱眼开) 楼主 2008-12-25 18:24:16

    《槐聚诗存》注释一误

    江苏无锡市吴海发 《中华读书报》1999年07月07日

      《槐聚诗存》收录钱钟书诗作(没有词曲作品)173题,从1934年 清华大学毕业荣归故里江苏无锡七尺场故居而作《还乡杂诗》,至 1991年为杨绛《洗澡》写诗,前后长达57年之久,诗龄可谓长矣。唯 三年困难时期无诗,无一首歌颂三面红旗的诗。《槐聚诗存》在北京 三联书店出版,总编担任此书的责编,连印三万册,(杨绛手写影印 本,钱钟书手迹线装本均不计在内),创造了旧体诗集印数之冠。大 概为了便于阅读,省却翻检辞书之劳,书中难解处作了少量笺注。据 说是编者出的力、钱钟书拒绝代庖也无用。1973年钱钟书写《偶见江 南二仲诗因呈振甫》诗,其中有一句是“别有一身兼二仲”。诗题诗 句中的“二仲”是谁,编者笺注“二仲”是“挚仲洽、钱仲纬”。

      经核查、挚仲洽、钟仲纬都不是江南人。

      挚仲洽(公元?———312年左右)名挚虞,字仲洽。生年不详, 约卒于晋怀帝永嘉末年,才学博通,学述不倦。历任闻喜县令、秘书 监、卫尉卿、从惠帝幸长安,后还洛阳、历志禄勋、太常侍卿。洛阳 饥荒,人饥相食,虞家素贫,最终饿死。有《文章志》四卷、《文章 流别集》三十卷。但是挚洽不仅生年活动在北方,而且他是京兆长安 人,不是江南人氏。

      钟仲纬(约公元505年前后在世),名嵘、字仲伟。生卒年不详, 约梁武帝天监八年前后在世,好学而有思理。历任抚军行参军、安国 县令,后为浙江会稽太守引为记室、专掌文翰。著有《诗品》三卷。 钟嵘也不是江南人氏,而是河南颖川长社人。

      挚、钟两位都不是江南人,并且都不以诗名传世。《槐聚诗存》 编者为此作注,似有头顶石臼推磨———出力不讨好之嫌。况且大家 诗作注释也不是轻易从事的,稍不留神,贻人笑柄,又为钟嵘字仲伟, 亦仲纬也。

  • 雪饮刀

    雪饮刀 (闲读自娱见钱眼开) 楼主 2008-12-25 18:29:11

    http://lixue198711.spaces.live.com/blog/cns!B3C1C703D8C1A69F!1037.entry 《答苏迅同志》与《钱锺书的文言文情结》二文读后 《答苏迅同志》原文摘录如下: “…… 大文指出‘江南二仲’是王瑗仲和钱仲联两位老先生是正确的…… 钱锺书先生原诗《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原诗如下:同门才藻说时流,吟卷江南放出头。别有一身兼二仲,老吾谈艺欲尊周……钱先生以为‘江南二仲’诗不如周诗,是由来已久成为定论的了。 …… 钱锺书诗是私下写的。1995年《槐聚诗存》要出版。王先生已作古,仲联先生还健在,如果见了,岂不尴尬,钱锺书向来是足智多谋的,故意在‘二仲’之后,拉两位古人挚仲恰、钟仲纬来作替罪羊,钱先生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罢了,明眼人一看即知…… …… 拙文说注释是编者加的,我只是故意嫁祸于人,为的是无伤钱锺书大家名声,我在这里郑重地表示,《槐聚诗存》中少量笺文全是钱锺书的手笔。请想想,在当代,谁敢在钱锺书的一文一书中乱加蛇足?特别是钱锺书还活着的时候。 我还以为那个钟仲纬,将伟错写纬,也是钱锺书故意为之,也是良有以也,…… …… 附言: 昨天(2000年11月28日)我到苏州大学钱府访仲联先生,……仲联先生说……钱锺书先生这样说是为了捧捧周振甫。周振甫是钱锺书学问上的跑腿而已。他又重复说一遍,是跑腿而已。 钱仲联先生认为那首诗中的‘二仲’注释,不是三联书店总编加上的,而是钱锺书自己加上的,此说与我所见略同。 我在1999年7月7日《中华读书报》上发表短文,冤枉三联书店总编董秀玉,是故意为之,良有以也。不想,我的冤枉董秀玉,被上海复旦大学的章培恒先生接受,视为的论,在这里,我要向董女士道歉,也要向章先生道歉。” 《钱锺书的文言文情结》原文摘录如下: “…… ……其中有一句‘别有一身兼二仲’,这虽然是赞许诗人周振甫先生的一句诗,使一向谦逊的周振甫先生连连摇手说不敢当不敢当。我以为这诗中半是说周振甫,半是钱锺书的夫子自道。钱锺书就是以‘江南二仲’作为比、学、赶、帮、超的竞争对手。恕我直言,钱锺书的诗句是说,‘江南二仲’也不是他人高不可攀的。论小说,比不上‘江南二仲’,无法比;论诗歌,‘江南二仲’连周先生也比不上,别的人也就不用提了。剩下的仅仅是学术著作了,《管锥编》、《谈艺录》就是钱锺书暗中较劲的私下比试的参赛作品,是学术炫耀的表现形式…… ……” 两天时间在看吴海发的《学术河上的乌篷船》,感觉远远比不上陈学勇的《旧痕新影说文人》,介于两者之间的是顾农的《听箫楼五记》,时间上先《旧》后《听》再后《学》,感觉有些失望似乎一本不如一本。人说文如其人,三位作者我以前都没听说过,但见其文章却能感受到不同的味道。 年前意外读到《旧》书,就被文人们的气质与风范吸引,于是留心这类文本,便又陆续读了另外两书,但却并没有找到期望中的朴实无华与耿介真诚,尤其《学》书,行文中仿佛处处都是“景仰”“敬重”之词,其实那些在文学史上响当当的老前辈又何止令人景仰,溢美之词太多反而有造作巴结之嫌,让人反感。(仅有两篇抨击余秋雨的,转变了一小下风格,快哉!)反复抒情反而让应有的感动支离破碎,使原本的情谊僵硬无味。总之该作者的风格很不喜欢。读其文而想见其为人,算了,我也不认识他,就不想了。。。。。。 书归正传。说了那么多题外话,其实本只是想感叹如题二文。区区(这词似乎太过贬低了~)一首钱锺书的诗竟引起如此多争议,还是同时代的作品,仿佛就有点“考”不清的味道了。哎,更不用说什么上古了。而且竟然还有像作者那样故弄玄虚的,现代竟就有人上当了,怪不得那些典籍怎么训也训不完,总是有那么多让后人打破头的争议,呵呵。。。 历史总是相似的,想想这个故事,似乎就能看见古人当年的情景了。。。为了或许是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声东击西、掩人耳目,留给后人一笔算不清的帐。在研究历史的同时,也在创造历史啊! 还值得一提的是钱仲联对《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诗的态度。虽然钱周我确实都不认识,但总觉得,不能因此说他不豁达,但文人何苦为难文人,不知是书生的狭隘还是可爱,呵呵~
  • 雪饮刀

    雪饮刀 (闲读自娱见钱眼开) 楼主 2010-03-19 20:53:17

    《槐聚诗存》注释一误(《学术河上乌篷船》)

    吴海发

    《槐聚诗存》收录钱锺书诗作(没有词曲作品)173题。从1934年清华大学毕业还归故乡无锡七尺场故居而作《还乡杂诗》,至1991年替杨绛虚拟中的并没有写成的长篇小说人物形象写诗,前后达半个世纪以上,唯三年困难时期无诗。十年文化大革命中从河南干校返京后才有少量诗作。《槐聚诗存》在北京三联书店出版,连印3万册,在旧体诗词集销售中独登畅销书排行榜之首,为了便于阅读,省却读此翻检辞书之劳,书中在难解处作了少量的笺注,据说这是编者出的力,钱锺书是拒绝编者的代庖的。1973年钱锺书《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诗,全诗如下:“同门才藻说时流,吟卷江南放出头。别有一身兼二仲,老吾谈艺欲尊周。”其中有一句“别有一身兼二仲”,编者笺注“二仲”是“挚仲治,钟仲纬”。非也。 经核查,挚仲洽、钟仲纬都不是江南人. 挚仲洽(公元?——312年左右)名挚虞,字仲洽,生年不详,约卒于晋怀帝永嘉末年,才学博通,学述不倦,历任闻喜县令、秘书监、卫尉卿,从惠帝幸长安,后还洛阳,历光禄勋,太常卿洛阳荒乱,人饥相念,虞家素贫,终饿死。有《文章志》四卷,《文章流别集》三十卷,但是挚仲洽不仅生平活动在北方,而且他也是京兆长安人,不是江南人氏。 钟仲纬(约公元505年前后在世)名钟嵘,字仲伟。生卒年不详,约梁武帝天监四年前后在世,好学而有思理,历任抚军行参军、安国县令,后为浙江会稽太守引为记室,专掌文翰。著有《诗品》三卷。钟嵘也不是江南人氏,而是河南颖川长社人。 挚、钟两位都不是江南人,并且都不以诗名传世。《槐聚诗存》编者为此作注,似有出力不讨好之苦。大家诗作注释是很不容易的,稍不留神,贻人笑柄,况且钟嵘字仲伟,而不是仲纬,大家钱锺书是绝对不会搞错的。编者代庖有误就难免了。

    “江南二仲”系指谁

    “书苑”编辑: 今日读吴海发先生《<槐聚诗存>注释一误》一文,吴海发先生指出“二仲”并非挚仲洽、钟仲纬两位古人,却未说明“二仲”到底是谁。吴先生说,为“大家诗作注释是很不容易的”云云,洵为的论。因为手头没有《槐聚诗存》,对于”二仲“的确指不敢瞎说。但民国中期以来,学界和诗坛实有“江南二仲”之说,分指复旦大学书法、文学教授王瑷仲(蘧常)和东吴大学文学教授钱仲联。王先生章草独步海内外,日本人称为“古有王羲之,今有王蘧常”,其人博学多才,叹为诗坛通人;钱仲联先生精通诗论与诗文,为少有的文、史两门抱前辈。不知锺书先生的诗是否与这“两仲”有关? 信口雌黄几句,也算是强作解人—例。 致礼! 苏迅 匆匆于办公室 1999年5月15日

    答苏迅同志

    苏迅同志: 向您致意,您发表在5月27日《江南晚报•书苑》版的大文,今天始得拜读,谢谢好意,您也是爱读书的人,像您这样爱书的人,在中国不是多,而是太少了。 大文指出“江南二仲”系指王瑷仲(蘧常)和钱仲联两位老先生,是正确的,拙文《<槐聚诗存>注释一误》没有明说,良有以也。 钱锺书先生原诗题《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原诗如下:

    同门才藻说时流,吟卷江南放出头。 别有一身兼二仲,老吾谈艺欲尊周。

    此诗与题目必须一并释读。诗题说读了“江南二仲”挚仲洽、钟仲纬诗之后有感,因而呈诗周振甫先生。什么样的感想呢?你的同门江南二仲都是无锡国学专门学校的入,都是被人誉为有才华有文采的人,做诗在江南是出了名的,诗也不过尔尔;有一个人身兼二仲才藻,特别在谈论艺文上的才藻,我以为还是你周振甫先生值得尊重。很清楚,钱先生对二仲诗不满意,所以才写诗呈周先生的;钱先生认为周先生诗艺胜过二仲,所以“欲尊周”(推崇周振甫),四十年代,周振甫是钱锺书《谈艺录》的编辑,指出其书中不少纰漏,使钱先生对这位矮个儿、未出洋、低学历的周先生很钦佩。1947年钱先生在《周振甫和秋怀韵,再用韵奉答,君时为余勘订谈艺录》诗中,称周诗“诗篇织锦妙机工”。前后两诗连起来读,钱先生以为“江南二仲”诗不如周诗,是由来已久成为定论的了。 前后两诗钱先生写成字幅于一纸,挂在周先生室中床头,前年又见周先生于周宅,周先生还作了几句解释,并一再说:“我远不如两位(王蘧常,钱仲联)先生,默存先生过奖了。” 钱锺书诗是私下写的。1995年《槐聚诗存》要出版。王先生已作古,仲联先生还健在,如果见了,岂不尴尬,钱锺书向来是足智多谋的,故意在“二仲”之后,拉两位古人挚仲洽、钟仲纬来做替罪羊,钱先生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罢了,明眼人一看即知。您以为然否? 好在钱仲联先生手边没有《槐聚诗存》,我与仲联先生谈及此公案,他全然不知,我也就不多谈,不让他知道为好,他年纪大了,夫人病逝,身体欠佳。 拙文说注释是编者加的,我只是故意嫁祸于人,为的是无伤钱锺书大家名声,我在这里郑重地表示,《槐聚诗存》中少量笺文全是钱锺书手笔。请想想,在当代,谁敢在钱锺书的一文一书中乱加蛇足?特别是钱锺书还活着的时候。 我还认为那个钟仲纬,将伟错写纬,也是钱锺书故意为之,也是良有以也,《槐聚诗存》责编是三联书店赫赫有名的总编辑董秀玉(女士),她能连个“江南二仲”也不知道吗? 《槐聚诗存》是现代旧体诗中的精品,我们只取认真学习的态度,琢磨其深意,领略其诗情,咀嚼其耐人寻味的玄奥。我不自量力写下注释,似初生牛犊,舐得诗中的真意而乐不可支。书稿二十余万字,周振甫先生为我看过部分书稿。书稿陪伴我度过不眠之夜,闭目伸手,我抚摸的似乎不是书稿,而是春天的叶,冬天蓬门外的雪。 信写长了,就此打住,以后再写。当否,请教正。 肃此 顺致 敬礼 吴海发拜上 1999年6月9日

    附言 昨天(2000年11月28日)我到苏州大学钱府趋访仲联先生,我打门,把他从午休中吵醒,披衣迎我,不胜惶傀。他书架上列有平装本《槐聚诗存》,他已读过钱锺书《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诗,他说钱锺书早就与他有交情,评论过他的《韩昌黎诗系年集释》。我说我当年在《文学评论》上读过钱锺书评论大文。仲联先生说“江南二仲诗”是指他与王瑷仲(蘧常)的诗无疑。钱锺书先生这样说是为了捧捧周振甫。周振甫是钱锺书学问上的跑腿而已。他又重复说一遍,是跑腿而已。 钱仲联先生认为那首诗中的“二仲”注释,不是三联书店总编加上的,而是钱锺书自己加上的,此说与我所见略同。 我在1999年7月7日《中华读书报》上发表短文,冤枉三联书店总编董秀玉,是故意为之,良有以也。不想,我的冤枉董秀玉,被上海复旦大学的章培恒先生接受(见《学海图南录•钱仲联先生在学术上的巨大贡献》),视为的论,在这里,我要向董女士道歉,也要向章先生道歉。

  • 雪饮刀

    雪饮刀 (闲读自娱见钱眼开) 楼主 2010-03-19 20:53:53

    《槐聚诗存•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的注释问题(《钱锺书研究集刊》第二辑)

    王绍曾

    《中华读书报》第257期吴海发同志《槐聚诗存注释一误》的文章引起了我的注意。吴海发同志以十分肯定的口吻认为《槐聚诗存》的笺注是北京三联书店的编辑强加的,“钱锺书拒绝代庖也无用”;《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别有一身兼二仲”的“二仲”应该是江南二仲,笺注者却把它注成“挚仲洽、钟仲纬”。江南二仲到底是谁,“别有一身兼二仲”的“二仲”是否就是“江南二仲”,吴海发同志并没有搞清楚。这里我想分两个层次来谈。 首先要弄清楚《槐聚诗存》的小字双行笺注到底是不是编辑所加。我通读了《槐聚诗存》的所有双行小字注释,不论是诗中还是诗尾,都出自钱锺书先生手笔,而且某些注释,完全是锺书先生自己的口吻,有的是自道其赋诗的缘由,有的是为诗句指明典故的依据。例如《还乡杂诗》第二首诗尾注:“谈坡诗因戏作。”《秣陵杂诗》八首,除第一首外,每首诗都加注。如第二首注:“寓园桃始华。”第三首注:“方艺生来,共饮酒家。”第四首注:“去岁清明,予在北平。”又如《睡梦》诗尾注:“白行简《三梦记》云:‘有两相通梦者’。”而《石遗先生挽诗》第一首注文,将近二百字,分三则。第一则云:“先生《续诗话》,评余二十岁时诗,以汤卿谋、黄仲则为戒。卿谋《湘中草》卷六《闲余笔话》云,‘人生不可不储三副痛泪’。”类似这样的注释,怎么可能由别人代庖?再说像这样的出典,不是熟读《湘中草》如锺书先生者,别人是无法查考的。根据我的看法,吴海发同志所说的《槐聚诗存》的注释出自三联书店责编的代庖,是出于道听途说,毫无根据的。既然《槐聚诗存》的注释,出自锺书先生之手,那么《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加注的“挚仲洽、钟仲纬”,自然也出自锺书先生之手。到底是否注错了呢?下面我再谈这个问题。 先从这首诗谈起。《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这首诗是锺书先生偶然见到《江南二仲诗》,因而有感送给周振甫同志的。振甫兄是我无锡国专同学,交谊很深。《槐聚诗存》中,送给振甫兄的诗共四首。无论哪一首诗,对振甫兄都洋溢着钦佩与感激的热情,而且以生死之交的“石友”相称。1975年那首诗称赞振甫兄,“迎刃析疑如破竹,擘流辨似欲分风。”1972年《管锥编》已经定稿,锺书先生在序文中有一段话:“命笔之时,数请益于周君振甫,小叩辄发大鸣,实归不负虚往,良朋嘉惠,并志简端。”1982年9月中华书局出版《管锥编增订》,锺书先生在1981年8月写的序文中,再一次提到:“补苴附丽,虽只比鸿毛之益,或尚非蛇足之添。仍乞周君振甫,为我别裁焉。”可见锺书先生对振甫兄的倚重。其实钱、周定交早在1948年即已开始,当时上海开明书店发排锺书先生《谈艺录》,振甫兄负责《谈艺录》的编辑和校对。锺书先生在1948年4月15日序后的又记中说:“……稿只暂定,见多未熟。周振甫、华元龙二君于失字破体,悉心雠正;周君并为标立目次,以便翻检,底下短书,重劳心力,尤所感愧。”《谈艺录》出版后,锺书先生在赠给振甫兄的一本书上有一段题记:“校书者非如观世音之具千手千眼不可。此书蒙振甫兄雠勘,得免大舛(chuǎn)错,拜赐多矣。七月十日翻检一过后,正若干字,申论若干处,未敢谓毫发无憾也。即过录于此册上以贻。振甫匡我之所未逮,幸甚幸甚。”1983年中华书局重印《谈艺录》(补订本),锺书先生在《引言》中说:“审定全稿者,为周君振甫。当时原书付印,君实理董之,余始得与定交。三十五年间,人物浪淘,著述薪积。何意陈编,未遭弃置,切磋拂拭,犹仰故人,诵‘卬须我友’之句,欣慨交心矣。”可见从《谈艺录》到《管锥编》的出版、修订,振甫兄始终其事,不仅“失字破体”,赖其“悉心雠正”,更为重要的,振甫兄提出他自己的看法,供锺书先生参考。锺书先生固然欣赏他的“诗篇织锦妙机工”,但是更重要两人臭味相投,小叩大鸣,相互切磋,对诗文评都有独到的见解。如果说锺书先生的不朽名著《谈艺录》和《管锥编》,有着振甫兄的一部分辛劳,并不为过。因而这样就很容易理解,《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诗里所说的“别有一身兼二仲,老吾谈艺欲尊周”的含义。这里特别指出的是“谈艺”,而非诗的创作。 《江南二仲诗》是王蘧常、钱萼孙两先生早年的诗集。王蘧常(1900—1989)字瑷仲,浙江嘉兴人,著名诗人、学者,曾先后担任大夏、光华、之江、暨南、交通等大学教授。1938年无锡国专在沪开设分校,王瑷仲任教务长,1949年国专改名中国文学院,任副院长。1950年国专与苏南文教学院合并,专任交通大学教授,后转任复旦大学中文系、哲学系教授。重要著作有《诸子学派要诠》、《沈寐叟年谱》、《严几道年谱》、《顾亭林集汇注》、《梁启超诗文选注》等十余种。王瑷仲又精于书法,融钟鼎篆籀于章草,蜚声海内外,有《王瑷仲书法集》行世。钱萼孙,字仲联,以字行。曾任无锡国专教授、大夏大学教授,现任苏州大学终身教授,驰誉文坛数十年,更为人们所熟知。今年以91岁高龄,仍继续担任明清诗文研究所主任,中国近代文哲研究所所长、博士研究生导师。主要著作有《人境庐诗草笺注》、《鲍参军集补注》、《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剑南诗稿校注》、《李贺年谱会笺》、《吴梅村诗补笺》、《文廷式年谱》、《梦苕庵清代文学论集》、《梦苕庵诗话》、《清诗精华录》、《宋诗三百首》、《清文举要》、《清诗纪事》、《近代诗钞》等。他的主攻方向,在明清诗文,成就也最大。王瑷仲、钱仲联都是无锡国专培养出来的出类拔萃的人材。王瑷仲第一届毕业(时在1924年1月),钱仲联是第三届毕业(时在1927年7月)。与王瑷仲同班的有后来成为中国古文字学大家的唐兰(字立庵),有早期甲骨文专家吴其昌。我和振甫兄都是他们的后辈。王瑷仲、钱仲联,在无锡国专都以诗名,因而他们合印了一本诗集,名曰《江南二仲诗》,是一个薄薄的线装本,自称“江南二仲”,可见他俩的自负。钱仲联的《梦苕庵诗存》金松岑(天羽)序曾经谈到《江南二仲诗》,说“五年前读《江南二仲诗》,爱其年少而多才,其后王子瑷仲去为古文辞,仲联则专力于诗”。金松岑的序写于“丙子仲秋前三日”,丙于是1936年,以此推断,金松岑读到《江南二仲诗》,大概在1930年前后,那么《江南二仲诗》就在这个时间出版。金松岑为我们提供了另外一个信息,王瑷仲后来肆力于古文辞,这的确也是事实。他的《抗兵集》问世后,在社会上产生很大的影响。总的来看,王瑷仲、钱仲联两位,他们的主要成就在诗文。振甫兄走的却是另外一条道路,这就是锺书先生所说的“谈艺”,也就是文学批评。锺书先生已觉察到振甫兄的学问才识,并不限于江南二仲,而是对古代二仲(挚仲洽、钟仲纬)的继承和发展。因为振甫兄也是出身无锡国专,所以开头两句说“同门才藻说时流,吟卷江南放出头”。可是接下去说:“别有一身兼二仲,老吾谈艺欲尊周”。惟恐读者误以为“一身兼二仲”的振甫兄是兼有“江南二仲”之长,特意在诗后加注“挚仲洽、钟仲纬”。因为挚虞和钟嵘,在中国历史上都是文学批评家。《晋书•挚虞传》称挚虞“才学通博,著述不倦”,“撰《文章志》四卷,注解《三辅决录》,又撰《古文章类聚》,区分为三十卷,名曰《流别集》,各为之论,辞理惬当,为世所重”。《梁书•钟嵘传》称“嵘与兄阮弟屿并好学有思理”。“嵘尝品古今五言诗,论其优劣,名为《诗评》”,并载其序文,辞甚典丽。《四库全书总目》著录《诗品》三卷,即《梁书•钟嵘传》所云的《诗评》。《总目》称“嵘学通《周易》,词藻兼长,所品古今五言诗,自汉魏以来一百有三人,论其优劣,分为上中下三品,每品之首,各冠以序,皆妙达文理,可与《文心雕龙》并称”。从这里不难看出挚虞和钟蝶在文学和文学批评上都有极高的造诣,这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的“二仲”,与振甫兄极为相似。所以锺书先生在诗里特别指出:“别有一身兼二仲,老吾谈艺欲尊周”。为了防止读者误以为“一身兼二仲”的“二仲”是“江南二仲”,特地在诗后加注:“挚仲洽、钟仲纬。”若不是锺书先生亲自加注,读者很难想像历史上的“二仲”,因为一般读者即使知道挚虞和钟蝶,未必了解他们一个字仲洽,一个字仲纬。只有锺书先生的博学多才,才能那样地了然胸中。 根据以上的叙述,证明吴海发同志的看法是错误的,应该得到澄清。我的体会是否正确,还可以讨论。

    1999年10月于山东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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