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的注
雪饮刀(闲读自娱见钱眼开)
《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的注曾引起不小议论,百度后找到三篇有关文字,附在下面,供大家参考,并谈谈我的看法。 《呈振甫》的注至今还是老样子,若按一些人的推测,注是编辑加的,则既经人指出错误,为何不改正呢?又,以钱的大名,哪个编辑胆敢替他拿主意?所以,这注多半非编辑所为,即注是钱自加上去的。那么,钱锺书自注反而注错了? 其实,这注与诗并无矛盾之处,是大家太粗心了。我不懂诗,但这首诗似乎并不难解。标题中的江南二仲诗,大家都认为是王瑗仲、钱仲联的《江南二仲诗》,应无疑义。标题是说,钱锺书偶见《江南二仲诗》,心有所感,来了诗兴,作了一首赞美周振甫的诗给他看看。为什么钱锺书见到王、钱二人的诗会想到周呢?因为王、钱、周三人都毕业于无锡国专,份属“同门”。明白了题意,就不难理解诗句了。 前二句:“同门才藻说时流,吟卷江南放出头”,是说无锡国专毕业的同门时流当中啊,论作诗的才华(“吟卷”),大家都要放江南二仲出一头地。这是赞美江南二仲的诗作的好。 后二句:“别有一身兼二仲,老吾谈艺欲尊周”,意思是:但是,同门中论“谈艺”水平,还是要推周振甫,他兼有挚虞和钟嵘的本领。 此诗的注之所以引起议论,在于大家都把诗句中的“二仲”和标题中的“二仲”混淆了。如果两个“二仲”均指王、钱,则无须加注。倘若连江南二仲都要加注,则钱锺书心目中的读者是何等文化程度?若按此标准,《槐聚诗存》该加注的地方岂不到处都是?钱锺书岂不真如咏馨楼主所说太“小觑天下读书人”了?合理的解释是,正因为此“二仲”非彼“二仲”,钱锺书怕人误会,才加了注以示区别。 论作诗的才华,周似无法和王、钱二人相比。钱锺书生性自负,在日札中不也放下架子,称赞钱仲联“作诗亦小有才藻”吗?在钱锺书,这可是不小的评价了。这评价到了日光底下就成了:“天海伟观,一集兼备,盥诵数过,倾倒无极。”所以,钱锺书绝不会肉麻到吹捧周兼有王、钱二人作诗的才华。 说到“谈艺”,钱锺书就未必看得起王、钱二人了。这方面,钱锺书对钱仲联的批评还少吗?至于王瑗仲,他的专长似亦不在“谈艺”。那么,钱锺书会拿两个不擅长“谈艺”的人来赞美周吗?显然不可能。所以,诗句中的“二仲”应是挚虞和钟嵘。至于周先生在“谈艺”方面是否真的兼有此二人的本领,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钱锺书对周先生是肯定、赞扬居多,《管锥编》序中不是说“小扣辄发大鸣,实归不负虚往”吗?《管锥编》审读意见的批语中不也有“此吾之所以‘尊周’而‘台甫’也!”的赞美吗? 总之,在我粗浅的看来,整首诗不外是说:振甫你啊,与江南二仲这两个同门相比呢,作诗的才华方面虽不如,但谈艺方面,你是极其出色的呀。 ——但是,此诗在沒有注的情况下,多数人(包括周先生)都把“二仲”解读为“江南二仲”,这又说明了什么呢?上面的解释不成立?钱锺书有意故弄玄虚?不得而知了。 --- 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29088181.html 柴立中 三联书店2002年版《槐聚诗存》中,七三年诗《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云: 同门才藻说时流,吟卷江南放出头。 别有一身兼二仲,老吾谈艺欲尊周。 原诗在“别有一身兼二仲”后注曰:“挚仲洽、钟仲伟。”这是明显的误注。“挚仲洽”即挚虞,《晋书》卷五一:“挚虞,字仲洽,京兆长安人也。父模,魏太仆卿。虞少事皇甫谧,才学通博,著述不倦。郡檄主簿。……虞撰《文章志》四卷,注解《三辅决录》,又撰古文章,类聚区分为三十卷,名曰《流别集》。各为之论,辞理惬当,为世所重。” “钟仲伟”即钟嵘,《梁书》卷四九:“钟嵘,字仲伟,颍川长社人,晋侍中雅七世孙也。父蹈,齐中军参军。嵘与兄岏、弟屿并好学,有思理。嵘,齐永明中为国子生,明《周易》。卫军王俭领祭酒,颇赏接之。举本州秀才。起家王国侍郎,迁抚军行参军,出为安国令。永元末,除司徒行参军。……嵘尝品古今五言诗,论其优劣,名为《诗品》。” 原诗所呈的人是著名“钱学”专家周振甫先生,作者与周氏有很深的交谊,如同书中,四七年写有《周振甫和秋怀韵再用韵奉答君时为余勘订谈艺录》:“伏处喓喓语草虫,虚期金翮健摩空。班荆欲赋来今雨,扫叶还承订别风。臭味同岑真石友,诗篇织锦妙机工。只惭多好无成就,贻笑兰陵五技穷。”相赠,四八年写有《谢振甫赠纸》:“只办秋蛇春蚓,几曾铁画银钩。三真六草谁子,君莫明珠暗投。”及“子安有稿在腹,子野成文于心。真惭使纸如水,会须惜墨似金。”二诗,七五年又写有《振甫追和秋怀韵再叠酬之》:“扬云老不悔雕虫,未假书空且叩空。迎刃析疑如破竹,擘流辨似欲分风。贫粮惠我荒年谷,利器推君善事工。一任师金笑刍狗,斯文大业炳无穷。”一诗。 原诗一二句说“时流”,说“放出头”(欧阳修《与梅圣俞书》:“读(苏)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地,放他出一头地。”),明显是说的当代人的,则所谓“江南二仲”就绝不可能是千余年前的挚虞和钟嵘,就是很明白的了。 此注据称非作者自注,乃编辑者所为。笔者寡闻,于《槐聚诗存》的所谓作者手订线装本、杨绛手写本等未尝阅目,仅就三联本为证,以为不管是作者也好,编辑者也好,这个注释都是错误的。 那么,真正的“江南二仲”究竟是谁呢?“二仲“一词,始见于陶渊明《与子俨等疏》:“但恨邻靡二仲,室无莱妇”。“二仲”指的是汉蒋诩(字元卿)归隐后,屏绝交游,只与邻人羊仲、求仲二人往来。时人称为“二仲”。陶渊明用的就是这个典故。属于“时流”的“江南二仲”究竟是谁呢?《当代诗坛点将录》曰:“王瑗仲、钱仲联当年合刊《江南二仲诗》时,尚未及而立。然已教老宿缩手。江南二仲自此诗名满天下。后王瑗仲‘去为古文辞’,于诗词一道,不甚措意。腾空之龙,一入云端,见首不见尾也。”则“江南二仲”当指王瑗仲、钱仲联,与挚虞、钟嵘无涉。“别有一身兼二仲,老吾谈艺欲尊周”,是赞扬周振甫的“艺”可兼“江南二仲”之长,故作者欲推尊周氏。 据此而言,作者肯定不会误注,当是编辑者的错。不过,作者订而未正,也难辞其咎的。因此不揣简陋,拈出以供同好钱诗者。 --- 当代诗坛点将录 [现]咏馨楼主 九尾龟陶宗旺周振甫 周振甫者,熟读钱锺书著作者亦必熟知此人。《谈艺录》、《管锥编》之出版,此老之功皆不可没。所著《诗词例话》,对喜好诗词者而言,亦所谓“师父引进门”之作也。生平著述,尚有鲁迅诗笺注、毛泽东诗笺注等。自为诗不甚多见,亦知诗而能诗者也。陶宗旺于山寨中冲锋陷阵、斩将夺魁虽非当行本色。然掌管梁山泊一应城垣之修建,亦绝不可少也。 钱锺书《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曰:“同门才藻说时流,吟卷江南放出头。别有一身兼二仲,老吾谈艺欲尊周(挚仲洽、钟仲纬)”。关于注解之“二仲”,此诗一出,即聚讼纷纭。或曰此为钱老自注,或曰此乃编辑聊充解人,“二仲”当为钱仲联、王蘧常,不当为所注之人。见仁见智,尚无定解。然则倘曰周振甫一身可兼钱仲联、王蘧常之长,则世人必不以为可。周振甫亦云:“钱老赞人每多言过其实之语”。 又有一事,聊记于此。周振甫尝与冀勤为《谈艺录》作笺注,名曰《<谈艺录>读本》,余亦尝购此书,然未在行箧,不便多论。然钱锺书得知此事后,以其于己文多割裂、牵强、痴人说梦之处,大为不悦,乃至欲与周振甫绝交。后经周氏再三解释、致歉,二人方和好如初。(钱锺书之轶事,流传颇多,此则亦未必可信,吾偶读某书,记得此事,今已不能为何书也。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倘于先贤有唐突之处,九泉有知,小子胡言,谅亦不至介怀) --- 秀洲书局简讯第71期刊登了钱锺书《偶见江南二仲诗因呈振甫》,2月6日秀州书局收到金克木先生从北京寄来的“戏和一绝、以博一笑”:“闻抑二仲尊一周,排行榜上竞风流,谈艺何须争坐位。茫茫烟雨洒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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