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独立乐队简介专贴之二 小河
海边的顽石
小河的官方主页:http://www.modernsky.com/bands/xiaohe/xiaohe_index.htm 来源:——新京报 小河 本名何国锋,1975年出生,祖籍邢台,长于邯郸,1992年入伍,1995年年底来到北京,先后做过保洁员、保安、琴行工作人员。1999年成立“美好药店”,任主唱,2003年发行了第一张即兴现场录制的唱片:《飞得高的鸟不落在跑不快的牛的背上》,2005年5月,发行第二张唱片:《请给我放大一张表妹的相片》。2005年7月,杭州巡演期间,发现腰椎出现问题,坚持着演出完,如今正在北京家中接受保守治疗。 小河得了椎间盘凹进,治疗这种病,目前并没有太好的手段。虽然如此,小河并没有失去对生活的信心。即使病卧在床上,他也要拿起吉他歌唱。 在北京的第一次演出是在五道口的一家酒吧,亚梦酒吧。他们的演出风格有些朋克,有些重金属,有些另类和非主流,变化与节奏都和当时流行的摇滚乐手不一样,台下的观众大部分不感冒。 小河的现场演唱极具创造性。 小河慢慢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不插电、即兴、民谣、另类、草根、诗性。 ■初到北京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一个包吃包住的工作 1995年11月,小河和他的朋友坐着长途汽车来到了北京。在永定门长途车站门口,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从永定门到这里,一共花了80块钱,对于小河和他的朋友,这是一笔巨大的数额,他们默默地掏出钱,没有说一句话。他们看了看周围陌生的道路,和灰暗的天空,仿佛来到了另外的世界,心里明白,在北京的生活即将在小心翼翼中展开,未来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在部队开始音乐生涯 那一年,小河20岁,刚刚从部队复员。在部队的时候,他开始喜欢摇滚,每天听收音机里的国际调频,听张有待主持的摇滚节目,从收音机里知道了张楚、何勇、窦唯,知道了北京有这么多把音乐当作事业的人,这些叫小河看到了一些方向。 在部队的时候,小河和几个战友组成了一个乐队,起名“上等兵”,组合有三个人,他是炊事兵,贝司手是侦察兵,鼓手是宣传队干事。后来,他和贝司手一起来到了北京。 在北京,他们只认识一个战友,战友帮他们联系了一处住所,在清河的双泉堡,一间简易民宅,月租200元。 保安工作让他欣慰 小河的第一个工作是保洁员,负责隆福广场的清洁工作。那时隆福广场尚未开业,小河需要爬到大厅的顶部,擦拭铁架子上的灰尘,并且没有任何防护工具。小河爬到上面,心里充满了恐惧,可是没有任何办法。那时他一个月的工资是400元,不包吃住。小河算了算,除去来回路费和吃饭的一点钱,他一分钱都剩不下,10天以后,他辞职了。 那时候小河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找一个包吃包住的工作。他和朋友在那间没有炉子的小屋里度过了北京最寒冷的冬天,夜里有时候会被冻醒,只能拉拉被子,掖掖被角,继续在寒夜中搂着自己的梦想入眠。由于自己是退役军人,于是去尝试着应征保安,那家公司就聘用了两个人:他和他的朋友。 保安的工作是在一家汽车超市,那里包住,并且有一顿免费的午餐,一个月400元,这叫他感到很欣慰。下班之后,他可以把手插在兜里逛街,北京不再是冰冷,而是有些熟悉,他内心安逸,因为觉得稳定。 ■演艺生涯 “有小河的演出,一定要叫上我” 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正是北京摇滚风头最劲的几年,崔健、唐朝、张楚、窦唯、何勇都是在那时候得到了最广泛的认同。除了这些名声响亮的摇滚人之外,还有数量更为庞大的一批人沉潜地下,人所不知,他们充满才华和力量,但是只能在北京的边缘艰难生活。小河是他们其中一个。 在湖南挣够路费就跑回北京 小河从没放弃对音乐的追求,在做保安的时候,他们认识了给汽车超市开车的司机,司机也是狂热的摇滚爱好者。他们几个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乐队,开始重新排练。小河经常去迷迪音乐学校旁听,认识了很多做音乐的朋友。后来认识了一个在湖南夜总会里唱歌的人,那个人说可以带他们去长沙唱歌。他们很高兴,觉得终于可以上台了,可以依靠音乐生活了,可是到了长沙之后,发觉很苦,那个人不再出现,剩下的事情只能自己解决。“唱一个晚上,三个人挣50块钱,而且并不是天天有活。”在湖南呆了一年,挣够了回北京的路费,他们几个人连夜回了北京。 终于找到了一份安稳的工作 之后的日子是最难熬的,当时是1997年。他们借钱准备出一张小样,可是不幸遇到了骗子,几个人血本无归。两三个月的时间里,三个人一天的伙食费是一块钱,买一堆土豆,吃馒头。 1998年的时候,他被介绍到一家琴行工作,在新街口,这是他最久的一份工作,做了两年。在这两年里,他开始白天卖琴,晚上去酒吧唱歌,开始思索自己的音乐,内心开始安定。他卖了跟随了他四年的电吉他,这把琴买的时候花了1800元,卖的时候是600元。他开始弹木吉他,没有效果器带来的华丽,只有音乐本身的旋律和节奏。他开始找到自己的新形式。这两年,小河明白了做乐队不是简单的事,不仅需要技巧,还需要乐手之间的默契与投机;小河还明白了生活是需要技巧的,但是并不想掌握这些技巧,依靠技巧生活。 组建新乐队行为秀登场 小河换了自己乐队的乐手,与他在一起5年之久的贝司手离开北京,去了湖南。小河也成立了保持至今的“美好药店”,演出的时候,更像是异常行为艺术秀:他和他的同伙们穿着病号服戴着口罩和红色高帽,唱一些奇奇怪怪的歌,把一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搬上舞台,吊瓶、椅子、针管。小河后来开始在三里屯南街的“河”酒吧唱歌,并且在这里现场录制了第一张唱片《飞得高的鸟不落在跑不快的牛的背上》。小河慢慢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不插电、即兴、民谣、另类、草根、诗性。 小河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华,慢慢获得了一些业内业外的名声,一些国内的音乐奖项开始提名小河,但是他从来没有因为音乐获得过奖。南方著名的乐评人钭江明说:“如此才华横溢,每次看他的演出都情不自禁地为他所折服。中国最牛的民谣艺人。小河这么优秀,别人跟他比不是差一点,而是差一截,不,是差一大截。如果你们谁知道小河在哪里有演出,一定要去。去之前,一定要叫上我。” ■小河病了 躺在椅子上完成演出 小河对名声并不十分看重,他开始试着了解自己通过音乐自我发现的过程。今年七月,在杭州巡回演出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腰疼,竟然走不了路了。但是他还是坚持着演出完,一共是六场,每一场都要一个多小时,他几乎是躺在椅子上完成演出的。 回北京之后,到医院检查,是椎间盘有问题,别人都是椎间盘突出,而他是椎间盘凹进。对于治疗这种病,并没有太好的手段,医生有两种意见:保守治疗,手术治疗。小河从来没有做过手术,对于做手术心有恐惧,于是选择了在家的保守治疗。由于脊椎压迫神经,右腿几乎失去知觉,动一动就疼。这两天才刚刚勉强能走路,脚步也是蹒跚。 小河给记者看他以前的照片,一头长发,飘飘扬扬,那时候小河多么年轻。如今的小河,剪短了头发,在平时演出的时候总戴着一只毡帽,摘下毡帽,就可以见到很多白头发。从1995年到2005年,是十年;从长发迎空到白发斑驳,是十年;对于小河来说,这是他从20岁到30岁的距离,回头张望,仿佛小时候,自己轻巧地跃过门口淌水的小河。 ■访谈 记者:最早是怎样一种力量促使你来到北京? 小河:在当兵的时候,没有别的办法听到很多音乐,总是听收音机,在收音机里听到很多人的歌,比如张楚,窦唯。那时候觉得他们离我是那么近。我被一些音乐感动着,来到了北京。 记者:你来北京之前,心里揣着对音乐的梦想,可是在来之初,遭遇到的现实却是那样一个环境。你有没有气馁,放弃过? 小河:对我来说,工作没有什么优劣之分。我是一个具备劳动人民品质的人,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有一次帮首长刷墙,需要把墙上的漆刮掉,再一层层涂上新漆,我在刷墙的时候就觉得很快乐。那时候刚来北京,不需要方法,不需要生活的技巧,也不会这些。吃苦并不是问题。自信帮助我坚持下来,可能我的自信在别人看来是自恋。 记者:北京对你意味着什么? 小河:一个媒介,我附着在上面。这么多年来,我对北京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与北京人在一起,我不会觉得自己是外地人,和外地人在一起,我也不会觉得自己和北京有特别密切的关系。 记者:2002年前后,你开始在三里屯“河”酒吧唱歌。那一段时间应该是你广泛获得好评的两年,你如何看待那两年的生活? 小河:在那之前,我在酒吧唱歌都是唱别人的歌,都做了一些改编。在河酒吧,我开始唱我自己的歌,经常会有一些即兴、随意和实验。其实开始的时候很痛苦,因为没有听众。别人不愿意听你这样唱歌,这样的状态差不多持续了一年。但是那一段时间很重要,也逐渐确立了风格,就是民谣的,草根的,带有即兴和玩笑的欢愉。 记者:在北京十年,有很多东西都在改变,以前居住的地方变了模样,新朋友出现,旧朋友消失,有的朋友死去。以前面对的陌生城市已经不再陌生,相反,很多熟悉的地方也不再熟悉。这么多变故中,有什么事对你的触动最大? 小河:没有。我不容易被触动,不容易被外界的事情感动,尽管我关注细小的事情,具体的事件,时间和空间。每次去外面演出,看到大山大水,我没有感觉,反而看到小草小石头,我会有感觉。前些天参加内蒙古的音乐节,那里的天空是一片湛蓝,云彩也漂亮,我也会说它好看,但是没有震撼。在回来的大巴上,我中途下车找了一个地方大便,地上都是漂亮的小石子,我就想到在少年时,跑到小树林里,穿过树林在河边玩的快乐。我总是被一些细小的事情感染,对一些大的事情,反而不在乎。 记者:在北京这么多年,有没有对你来说特别重要的一年,是你内心的转折点? 小河:没有。我一直都是一个心态平静的人,没有内心巨大的波澜。要是说生活上有改变,应该是在1998年,从那年开始我就在酒吧唱歌了,生活没有特别大的困难了,尽管有时候还是会很穷。现在我开始慢慢了解自己,可能是年龄的原因,这种了解刚刚开始。 ■友好攻击 苦中作乐且乐及他人 ●旋覆 朋友 昨天和几个朋友探望了小河,卧室的地上铺满了毛毯和地垫,他躺在上面,跟我们大声地打着招呼,没有站起来,他病了。让小河站起来的是酒后我们聊起了小时候玩的弹玻璃球,美子———他的女朋友竟然真的拿出一盒子玻璃球———只有小河家里那些箱箱柜柜中有这些东西,棉猴啦,竹罩的水壶啦,马扎啦……我们就到楼下弹玻璃球去了。夕光渐暗,只有小河一招一式地瞄准,食指和拇指啪一声,撞开去。其余那些生疏的家伙都笨到不知道怎么弹了,只好扔……玩到天黑,人影散乱,颇似《醉翁亭记》。 “只剩下我一人,应该很好玩,应该很好玩”,这是小河一首歌的结尾,他是个善于苦中作乐并乐及他人的人,而更难得的是,他一直是“以不相信的方式相信着”,现实的逼仄和窘迫让一些人苦大愁深,但仍旧有人在逼仄和窘迫中得到广阔,得到克制到微渺的隐忍和美好,比如,小河谈起他刚到北京的时候,对一些地名的误会,北沙滩南沙滩,奶子房等等,他气态幽默。王小波对幽默的解释是,我们的生活有这么多的障碍,真有意思———这就是幽默。 ■北京客的一天 生病之后,生活反而规律了 在得病之前,小河的生活并不规律,很零散。每天差不多10点钟起床,吃点东西,练琴,有时候下午练,有时候晚上练,有时候很忙,要挤出时间来练。其实对于小河来说,没有上午或者下午这样的概念,整天在屋子里呆着,也就没有了太多的时间概念。小河说,自己的生活没有计划,正因为没有计划,所以经常做计划,往往又完成不了。 今年,小河一直都是一周有一次演出,晚上出门,然后回来。很少组织饭局,对饭局的兴趣不大。前几年,小河一直不沾烟酒,这两年才学会,喝啤酒最多五瓶,如今因为病,酒也戒掉了。 生病之后,生活反而规律了,正常时间睡觉,正常时间醒来,平时卧床不起,这两天尝试着在屋子里走走。吃中药,依旧练琴,不过是躺在床上练。小河说:是不是有点狼狈? ■客语北京 我有北京也是河北的心胸 琴行的铁门很不好锁,应该说很不好合上。不是用力过猛拉出了轨槽,就是轨槽的什么地方镶入了异物,要摸黑找上半天。 我爱用自创的辞藻,坚信我自编的练习吉他的方法。但这恰恰是我身上两个相反的品性。还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在校门口装疯子的画面。我在很多场合装过疯子,有一次,我在一个疯子面前装疯子,我说“你装什么装。”而后,他跟我去看我们的演出。我正唱一首歌,忽然听他大喊“你装什么装”,我停下来,看他拂袖而去。 我不太在意第一次到北京就被出租车司机骗了这件事。他最起码把我带到了我要去的地方,而且下车后的感觉也很好。很像我现在在舞台上表演时的小间隙,有时端详着大家,有时闭着眼睛等,有时让某盏灯照空我的眼,极少时能看见那个疯子。那肯定不是悲伤或绝望,也不是应该猜出的无助和迷茫,那真的只是一个停止,一个固体。即使此刻我突遭剧痛,也不否认。很多清晨我带着这种黏稠感,躺在床上望着一条裤子。我曾跟我二哥撰写了一本武林秘籍,天未亮,纠集村里一帮娃崽到林中打桩。我现在乐队的成员没有当年的娃,我们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下奏出音符,这种实验,是不比民工的砖瓦活更辉煌的。我很开心,因为我有北京也是河北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