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3【眉湖】高彩懿《若为自由故——读〈翅鬼〉有感》

翅膀，从古到今就是自由的象征。多少文人墨客，用尽一生时间发了疯一般地歌颂山峰之巅、天空之境，而这些都是没有翅膀则无法到达的地方。可以说，拥有翅膀、学会飞翔是人类永恒的梦想。而在《翅鬼》这个故事中的雪国，有翅膀的人恰恰是失去自由的人。他们的出生被认为是不祥的征兆，终身要待在幽深的井底，做苦役直至死去。

故事由一个原本无名、后来有了一个名字叫“默”的翅鬼讲述，发生在他二十二岁的冬天。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只有雪国士兵押解着翅鬼进行劳作。他第一次看见萧朗的时候，才发现翅鬼的人生好像还有除了“接受命运”以外的选择和意义。

常言道，时势造英雄。在我看来，倒是英雄与时势相辅相成。萧朗有勇有谋，既有大智慧，又不乏小聪明。他从小就懂得偷书看，让自己学会了识字，还通过思考参破了雪国人来源之谜。他步步为营，甚至不吝啬伤害自己的身体，在这个对于翅鬼来说毫无希望的地方一点点扩大自己的生存环境。我相信是萧朗的那对异于常人的大翅膀给了他异于常人的心性和勇气。相较于普通翅鬼小而畸形的翅膀，他的这对翅膀使他拥有了真正意义上飞行的可能性。这不得不说是命运的馈赠，他没有任何理由不放手一搏。当他在默的井底伸展翅膀，说“我可以飞”时，我彷佛看到他的羽翼之间闪烁着人性最伟大的弧光。对自由的追求，刻在每一个人的基因里。

英俊有力的萧朗为了自由奋力挖掘通往大断谷的洞，我和默一起看着他忽明忽暗的背影，暗自思忖着萧朗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像默说的，他这个人看起来谁都相信，可是或许他谁也不相信。萧朗是个自私的人，我很清楚这一点，默同样也是。他生来就是为了飞到断谷的另一头、追寻自由，为此他可以利用身边一切的人，他也很大方地承认这一点。如果他的目的是任何一个其他的东西，他一定会受到众人的谴责。可是因为自由，他的一切行为似乎都有了正当性。我们不清楚在最终大战的前夕萧朗对“翼灵军”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承诺或是提出了什么交易，使得他们都愿意为萧朗的计划送了命，但我猜测他们的想法和默答应帮萧朗挖洞逃走时的想法一样，“萧朗给了我选择的机会，我第一次自由地决定了自己的大事，心里升起一种做了自由人的错觉，这错觉很让人愉快，我愿意为之流汗”。

于是在神秘的大断谷，上演了史诗般悲壮的一幕——脚下是云雾缭绕的谷底仙境，大群的火鸟唱着摄人心魄的歌，和“翼灵军”们的尸体一同坠落。鲜血和泪水抛洒在半空，所有人都葬身在谷底，只有我们的故事讲述人、胆小而沉默的默，哭喊着、痛骂着，攀上绳索，来到了以有翅膀为尊的羽国。

自由，它使羔羊变成雄狮、懦夫变成勇士。自由使我们不再是贵族的奴役、精英的棋子，而是一个个有名有姓、值得被光阴铭记的人。

故事的结尾，默给羽国的年轻人讲述这段往事，直到步入暮年。羽国是个强大且安全的国家，他们知道雪国的消息之后，迅速出兵灭掉了雪国，没有翅膀的人成了有翅膀的人的奴隶。这个故事的悲剧色彩在默说出“我相信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这些混蛋天生就应该被关起来，谁让他们没有翅膀，在哪待着对于他们都是一样”这话时被前所未有地放大。惨烈的自由斗争最终换来的，只是另一段压迫的开始。

自由与否原不在有没有翅膀，而在人们心中有没有足够的同情、善良和正义。

我每读到此处，总是禁不住想，要是萧朗也活着，羽国会是什么样子。我有时想，他肯定是押解雪国人最积极的那一个，毕竟他为了实现自己的自由计划，牺牲多少人也在所不惜。但有时我又想，或许不会是这样。因为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本来完全可以不顾一切逃离这里，本来可以不劝林寒快逃、不等小米团聚，可他没有这样做。他的死，绝对不是走投无路，而是从容优雅的自杀。断谷里的惨状，或许让他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让他明确了一个比追求自由更加伟大的目标。总之，死前的萧朗，一定经历了一场灵魂的蜕变。

萧朗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可能没人能说得清。“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说的是牺牲自己所拥有的只为换取自由。可如果把牺牲自己变为牺牲他人，那么这样自由还是崇高的吗？亦或者，萧朗让他们成为自由道路上的垫脚石，本身就是一种成全？

或许在百年之后，羽国的一个普通奴隶，为了让自己变得开朗一点，给自己起名叫王朗或赵朗。他或她凭借着自己的智谋和超强的领导能力，组织奴隶们在地下建起堡垒，最终推翻了羽国的政权。他们从此不再是奴隶，而把那些有翅膀的人赶到井下、打为奴隶，称他们邪祟，叫他们“翅鬼”。

“不自由，毋宁死。”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我觉得，羽国人、雪国人，还有我们，都应该到断谷底下去看看，那是一个冰川和火山可以和谐共生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