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产粮|凌霄在新加坡的九年--新加坡女同学的视角合集(下) 全文完
来自:捕风者
凌霄在新加坡的九年--新加坡女同学的视角合集(上) 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202157168/
凌霄在新加坡的九年--新加坡女同学的视角合集(中) 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202158948/
时间流逝得飞快,新年的钟声又响了一轮,2016年来临了。
那一年的雨季,雨水缱绻缠绵,迟迟的不肯离开。
到了六月,终于迎来了骄阳似火的好天气。
凌霄会在六月中旬从牙科医学院毕业。
听凌霄提起陈婷已经可以借助手推助力支架慢慢的走路了。我从未对凌霄提到过我一年前已经见过陈婷走路,不想给凌霄心理负担。
在六月初一天下班时,我在小区花园的小道上偶遇到凌霄。他看来心情很好,他告诉我他月底便会回国。他完全没有向新加坡公立医院递交过求职信,他对于毕业后回国这件事是满有信心的。
凌霄拜托我在他回国后,帮忙照应一下小橙子,我答应了。
小橙子父亲早逝,而陈婷的高压逼迫育儿方法是逼疯人的节奏,我心痛这个小女孩。
凌霄对小橙子是很关心的,小橙子的成绩一向不错,她的功课一直都是凌霄帮她补习的。
小橙子只有十四岁,脾气开始有点叛逆,凌霄走后,她要独力照顾陈婷,这是凌霄最担忧的事情。
看着凌霄谈到回国时脸上露出的笑容 ,我不敢多言。这几年来,凌霄照顾母亲,照顾妹妹,自己还要上学,周六要兼职,真的是榨干了他的精力和体力,他给出来的是他能做到的最好了。如果告诉他还要他在新加坡多耗几年,我恐怕他会疯掉。
只要凌霄完成所有学科要求,通过所有考试,无论他支付赔偿金与否,他都会拿到毕业证。但 凌霄必须支付全部赔偿金,才能离开新加坡。
凌霄好像没有跟陈婷沟通过这件事,陈婷曾经打过电话给我,询问关于公立医院求职事宜,她好像完全没有预期过凌霄回厦门的事。
由于我听到过凌霄舅舅跟陈婷的对话,我总觉得凌霄回国发展不会那么顺利。
墨菲定律提出过,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几率有多么小,它总会发生。

又过了一个星期,一个晚上,蔡阳光要当值,我便到小区附近的一间餐厅吃晚餐。
餐厅内全都是卡座。
今天餐厅里客人不多,我被安排到了分叉走廊中间靠墙的座位。
落座点菜,我点的食物很快便到了。就在我开吃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卡座有人坐下,点了餐,然后开始交谈起来。
只听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说:“凌霄,大嫂说你不肯留在新加坡履行服务合约。”
呃!凌霄?我的心一凛。
男人顿了一顿,接着说:“本来你们怎样用钱,我没有权力去多加意见。但你们也要想一下小橙子的将来。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你如果这样回厦门去,那是要赔偿50万坡币给政府的。那50万坡币可是要从基金里拿出来,那是我哥哥的保险金。一分一毫,都沾着我哥哥的血。我哥哥的遗产,要用,也只应该用在小橙子的需要上,不应该用在你的身上吧?”
男的提到凌霄和小橙子,我禁不住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那个男人的话刚落,凌霄便沉声回答:“金子叔叔,我来新加坡之前,是我舅舅同意支付学费和赔偿金的。”
我晓得金子叔叔是谁,那是小橙子的叔叔。小橙子逃学时,凌霄在我车内打过电话给金子叔叔查询过小橙子的行踪。
但听金子叔叔立时出声道:“凌霄,你舅舅同意了你什么我不晓得。本来由我说话不合适 。但因为你上学,加上生活用度,已经花了差不多30万坡币。你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几十万、几十万的用在你身上,我爸妈已经很生气了。小橙子将来要上大学,要结婚,大嫂五十岁还不到,还要生活,还要养老,每一处都要用钱。这样的坐吃山空,钱只出不进,小橙子现在才十四岁,将来钱到小橙子手时恐怕已经所剰无几了。”
凌霄沉默不语。
“我哥哥死后,本着心痛大嫂和小橙子的份上,我们家把房子、存款、保险什么的全都留给了大嫂,从没计较过半句。帮你付学费,我们都忍了不作声了。 ”金子叔叔自觉有点激动,随即低沉了声音,“可是50万坡币是一个大数目,凌霄,你是成年人了,应该知道分寸,这个赔偿金不是我们家的责任,那50万坡币应该由你爸爸出了吧?”
喔!
我倒吸了一口气!
我不得不同意,金子叔叔一家把房子、存款、保险全部留给了陈婷,很厚道了。
可是,我知道凌霄的爸爸是警察,他有这么多钱吗?
凌霄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不能问我爸拿这么多钱。”
金子叔叔当即哼了一声,说:“ 凌霄,你也知道这是一个大数目了吧?既然这样,为何要基金出这笔钱呢?”
凌霄没有回答。
这是一个死胡同,凌霄无路可退,他能怎样回应?
随后的谈话,都是金子叔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导凌霄留在新加坡完成服务合约,而凌霄则一直默不作声。
唉!怎么搞呢?
赔偿金这件事不是应该入学前一早沟通好谁负责支付的吗?怎么到了现在才有意见呢?
入学前我们每个学生都签了合约,由两个担保人签名承保毁约赔偿,所以不可能没有预计这笔支出的。唯一最合理的解释,便是陈婷和舅舅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过让凌霄回厦门。所以金子叔叔一直不晓得凌霄打算毕业后回国的。
陈婷和舅舅一直都在算计着凌霄。
凌霄一直都信任舅舅,毕业后, 基金会负责支付赔偿金,就好像凌霄初入学时,舅舅答应过他每年基金都会买机票让他可以回国探亲时一样,舅舅并没有信守承诺。
凌霄一直都被舅舅算计着。
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是凌霄的亲人?
无语啊!
有些人,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道德;
你和他讲道德吧,他又开始跟你讲法制;
你接着讲法制呢,他就跟你耍流氓。
凌霄怎赢得了?


作者题外话:如果2020年入学的话,赔偿金是46万2千坡币,我查不到2011年度入学时的赔偿金是多少,也不大明白每年复利10%是从何时开始计算,从入学时开始,还是从毕业时开始。但我看过一个论坛,一个楼主是2013年入学,赔偿金大约是50万。所以我用50万为赔偿金数目。
隔了一天,下午六点多,我下班回家。泊好车,我便从停车场向小区的中心花园走去。我们的小区环境优雅。一幢一幢被绿植所包围的高楼环绕着中心花园,花园的中央部分是一个休闲的小广场,从花园的小路向左走,便可以走到我的公寓楼,而向右拐的话,第一栋公寓楼便是凌霄的家。
当我一走进中心花园,便远远的看见凌霄坐在小路旁的一张长椅上。
他的头低着。
我慢慢的走前去,看到他的脚上穿着拖鞋,而膝上则放着一双破旧的球鞋,他的两只手臂环抱着它们。
我盘算着是否该跟凌霄打个招呼,我不大想打扰他。
却在此时,凌霄忽地猛然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
他的神情就像一个犯人在枪毙前的那半个小时,一切都是绝望,一切都是心如死灰。
他的双眼是肿肿的,他刚哭过?
我被眼前的他吓了一跳。
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冷不丁小橙子从右边的小路上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一看见我,便一把拥着,然后失声痛哭。
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全身都在发抖。
我的心里一个激灵,陈婷。。。。。自杀了?
我吓得失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小橙子哭着说:“哥哥毕业后要回厦门。。。妈妈扔掉了哥哥的鞋,也把。。。尖尖一家的照片。。。全剪碎了。”
哦!不是自杀,没死人,没事。。。
任何无关生死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小橙子的几句话却搞得我云里雾里。
凌霄要回厦门,陈婷把尖尖一家的照片全剪碎这个我理解,因为陈婷不喜欢李尖尖。但为何要扔掉凌霄的鞋呢?
我忽然想起每次凌霄伤心时,他都会呆呆的看着脚上的鞋子出神。
我忍不住偷瞄凌霄膝上那双球鞋一眼,好像每次都是这一双鞋子。。。
难道。。。。。
我的脑袋瞬间灵光一闪,这双球鞋是李尖尖送他的。。。。。
喔!
这,可是凌霄的命根子,怎能扔掉呢?
我深吸一口气,拍着小橙子的背问她:“哪你为何跑下来了?妈妈在家不会有事吧?”
小橙子哭着摇头说:“我怕哥哥有事。。。他跑下来了。。。哥哥说他不会回厦门了。”
嗯!小橙子只有十四岁,她的生活被这样的问题包围着。。。。
我侧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六时多了。。。。。。
我附在小橙子的耳边问她:“妈妈吃饭了吗?”
小橙子抽泣着摇头。
我柔声说:“把妈妈照顾好,打电话定个外卖,懂吗?”
小橙子哽咽着点头。
我细声叮嘱:“我会照顾哥哥,别担心。你自己也要吃饭,知道吗?”
小橙子离开了我的怀抱,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上前帮她擦掉了眼泪,小声说:“回去吧!妈妈独自在家呢!有事打电话给我。”
小橙子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跑回家去。
我吁了一口气,转头问凌霄:“饿吗?”
他摇头,仍然低着头。
我轻轻说:“即便不饿,也要去吃点热的东西。晚上会冷,等一下我送你去学院后山看“尖尖”,好不好?”
我的车上有蔡阳光的厚外套,我不怕凌霄会冷,我只怕他会饿。
我话音刚落,凌霄霎间抬头对我说:“好!”
对上他的眼睛,我可以看见他眼中点燃着一根火苗,没有隐藏,没有逃避。。。。
但,大风雪要来了。。。。
我想告诉他,忍耐、忍耐。。。
我想给他一个拥抱,但是我不会,也不能,因为这个拥抱应该来自那个他心爱的女孩,因为这个拥抱对他会意义重大。
那一夜,凌霄穿了蔡阳光的厚外套,穿了尖尖送他的球鞋,在学院的后山跟“尖尖”独处了一夜。
自那天起,凌霄便把尖尖送他的球鞋留在我车后的行李厢里,他想她时,他便去我的行李厢里看一眼。
之后,凌霄便留在新加坡履行服务合约,陈婷终于得尝所愿了。
在2016年,新加坡有7家公立医院,其中包括5家综合性医院、1家妇幼医院和1家精神病医院。牙科毕业生要在毕业前向自己属意的公立医院投递简历,接受面试。由于新加坡只有一家牙科医学院,所有的毕业生都要在公立医院服务,新加坡本土生的服务期是4年,外国毕业生则要求5年。如果不想在公立医院服务,那必须一次性支付相应每年10万的赔偿金,否则,不能离境。
由于凌霄毕业前,没有向新加坡公立医院申请过职位,他毕业后,他的工作并没有被安排上。我费了一番周章,在七月的下旬,才终于帮他在我服务的公立医院里找到了工作。而在八月份的第二个星期,我和蔡阳光便离开了公立医院,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开始了牙科的硕士课程。
可是在凌霄入职后不久,听我以前的同事说,陈婷时常三天两头便到凌霄工作的部门跟那里的医生和工作人员套近乎,遇见单身的新加坡本土女同事,更是开门见山的问人家对凌霄的印象,对其中好几个凌霄匹配形更是热情如火的邀请她们独自到她家吃饭。
陈婷的这些举动,真的令整个部门大开眼界,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是:“这个特别可亲知性的好妈妈为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唯有我晓得,陈婷是依照着凌霄舅妈的建议:“帮他娶个老婆吧!娶个新加坡本土的,一结婚便要他们生孩子,绑死他,他便不会想着回厦门了。”
我知道陈婷这种高调秀母爱招人烦的神操作是令凌霄很难堪的,但,陈婷是他妈妈,他能怎样?
以前凌霄就读牙科医学院时,陈婷瘫痪在家,便用电话去骚扰他的同学。现今陈婷可以走路了,可以亲身上阵去参与凌霄的生活了。这,是幸?还是不幸?
时间眨眼间又到了九月底,一天下午,小橙子跟我一起去逛街买衣服。
14岁的小橙子只比我矮一点点。
她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她没有以前那么多话,看起来心事重重。
喔!
陈婷又在作妖吗?
我不禁问小橙子:“妈妈最近还好吧?”
“妈妈把哥哥从厦门带来的衣服全都剪烂了。”小橙子低声说,“妈妈说要哥哥把厦门的事情全忘记。”
我愕然的听着。
上次剪碎照片,扔掉鞋子。这一次是剪烂衣服。那,下一次呢?
“哥哥只有我一个妹妹,但哥哥喜欢李尖尖,”小橙子看我一眼,沮丧的说,“哥哥会不会丢下我们走掉呢?”
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凌霄只有小橙子一个妹妹是一回事,凌霄喜欢李尖尖是另一回事。
我有点心痛这个女孩,自出生后,她一直都在陈婷的这种扭曲教育下长大,不容易。
我安慰小橙子说:“你哥哥为你做过的牺牲,你长大后便会明白。”
小橙子茫然的问我:“我什么时候长大呢?是我成年的时候吗?”
人,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是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法律上承认我们成年的那一天吗?不是的!有些人可以一生都长不大,如陈婷,一直是一个长不大的巨婴宝宝,完全不晓得自己的责任。而有些人,犹如我,只有一滴泪的时间,便在瞬间长大。
我轻吸一口气,对小橙子说:“长大是一瞬间的事情,跟年龄无关,当你晓得自己的责任是什么时,你便长大了。”
小橙子似懂非懂的看着我。
我笑了一笑,轻轻的推了小橙子一下,道:“别光想着长大,等到长大之后,你反过来会觉得小时候好。在你年纪小时,天大的事也有大人担着,长大之后,无论任何事,你都要自己扛。”
一月一日,除旧迎新的节日,2017年到来了。
这一年,我和蔡阳光都很忙。国立大学的牙科硕士是三年制,课程非常紧凑,我们会在2019年6月毕业。
我跟蔡阳光一起天天上、下课,周六则一同到一家私立诊所上班,汲取私立诊所的工作经验。
我们双方父母都希望我们毕业后便结婚,然后回国加入蔡阳光父母的口腔医疗机构工作。
我一直都没有回应结婚这件事。
我无法接受谦谦死了,而我却高高兴兴的结婚生子。
那天死的人本应是我。
我很好奇凌霄是如何克服对妹妹死去的罪恶感呢?
他会好像我这样常常发噩梦,梦见当天妹妹去世的情景,甚至被惊醒吗?
说到凌霄,有时候我们会在小区的中心花园里碰到他,他的神态时常显得憔悴而颓唐,好像好几天没睡觉的样子。
我想起凌霄那瓶安眠药。。。。
凌霄有我的备用车锁匙,他不需要通知我,任何时候只要我的车在,他都可以去看他的球鞋。
旧同事告诉我,陈婷仍旧一如既往的不打招呼便突然造访凌霄的工作地方,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起初大家还不以为然,但后来次数多而且密时,大家都免不了窃窃私语。领导们对陈婷的突击视察次数也颇有意见,甚至乎为此而约见过凌霄。而凌霄大概跟陈婷倾谈过这件事,不成想,陈婷第二天竟然带着礼物上门逐一拜访每个领导,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章法,搞得领导们哭笑不得。
听旧同事说凌霄的工作能力很受领导们赞赏,但因为陈婷的缘故,领导们对凌霄都有些想法。
不过陈婷这个操作却无意中为凌霄斩了不少不必要的桃花。那些原本对凌霄有点想入非非的妹子,现在见到凌霄全都心中再无波澜,有谁愿意有陈婷这种婆婆?
小橙子仍然时常约我去逛街,每次她提起陈婷,都白眼翻上了天。小橙子现正处于叛逆的年龄,有些言行颇为狂躁。
小橙子从出生开始便在陈婷那种周全自己、折磨别人的的病态教育下长大,但她却仍然用一颗纯真善良的心与人交往,实在难得,我无法对她苛求太多。
时间一直向前走,就这样,又到了三月中。
一天傍晚时分,我跟蔡阳光下课后一起开车回家。天,突然下起了很大的雨。从大路转入小区的小路时,远远的我们见到凌霄一个人撑着雨伞冒雨走在路上。忽然他的雨伞被风给吹反了,雨点哗啦啦的下到他的身上。蔡阳光立时把车开前靠路边停在凌霄的旁边。他接着按了喇叭,然后用手势示意凌霄上车。
凌霄呆楞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后座的门钻进了车里。
他的身子湿了,伞还变了形滴着水。他满面歉意的说:“对不起弄湿了你的车了。”
我扭头回他:“坐在后座的是你,坐得不舒服的是你,影响不到我们,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们吧!”
凌霄面上有着一丝的感动。
刮雨器规律的摆动着,车朝着小区开去。
就在我们差不多到达停车场时,凌霄的电话响了。我下意识的往倒后镜里瞥了一眼,正看到凌霄看了眼来电显示,接着整个人蓦地一僵,最后还是认了命似的满面无奈的接了电话。
但听他对着电话那头声音闷闷的说:“妈。。。。。。不是告诉你了,如果要我买菜要一早打电话给我吗?。。。。。我已经在楼下了。。。。我们冰箱里不是有很多菜吗?。。。。。现在下着大雨呢!。。。。我的雨伞坏了。。。。我们明天才吃叉烧肉成么?”
电话那头陈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凌霄还是应了一声:“好吧!我去买吧!”然后挂了电话。
蔡阳光此时刚好把车停在泊车位。
车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凌霄对我们说了声谢谢,而后打开车门。
喔!
凌霄打算走路到菜市场。。。。
我跟蔡阳光面面相觑。
天!此时外面下着大雨,没有雨伞,从这里走到菜市场要二十分钟,陈婷要凌霄去买叉烧肉。。。而且冰箱里不是没有食物。。。。兼而凌霄已经说了他的雨伞坏了。。。。。
凌霄好像已经习以为常这个时段接这种电话。
这是一个母亲做得出来的吗?
就在凌霄钻出车厢的瞬间,我匆匆的瞥了凌霄一眼。
他的脸犹如一个人在暗夜里孤身独行,眼中有着一种如被人弃落在荒野里的悲凉。
我忽然有着想哭的冲动。。。。
陈婷爱凌霄吗?
即使我们跟凌霄没有血缘关系的,我们都会心痛他。。。。。
在这时,却听到蔡阳光温声道:“我们刚好也要去菜市场,我们开车一起去吧!”
岁月如闪电划空,一下子就到了六月底。
那一天,我又如约到每两个月都去一次的私家诊所里看医生。其实正确的来说,我看的是一个兼有医生执照的心理咨询师。他是一个住在马来西亚的马拉人,每星期只来新加坡看诊一天。他的诊金颇高,但生意门庭若市,他的病人医护人员佔大比数。
医护人员大都不敢去医院看精神科,因为身为医护人员,在病历本里留下诸如焦虑症或抑郁症的“精神病”诊断,会影响到未来的工作发展,并且,也会上不了商业保险公司的重疾险和医疗险。
看过医生后,我去诊所旁边的药房取药。
我一进去,就看到凌霄坐在前排座椅,闭着眼睛“养神”。
那天等待取药的人很多。
我急忙把处方交给配送窗口,拿了一个号码牌,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的在后排座椅近角落处找了个空位坐下等叫唤。
我不想凌霄看见我。
我才坐下不久,凌霄的号码便被叫到了。
当凌霄去取药窗口从药剂师手上拿了药后,他又返回座位坐下。
凌霄的手上拿着三个药瓶。
但见他熟练地从背包里拿出三个维生素瓶子,跟着把药瓶子里的药丸分别倒进不同的维生素瓶子里,随即把维生素瓶子放进背包,接着把药瓶子丢到环保回收箱里。
一切都进行的行云流水,妥妥当当。然后,凌霄便一脸平静的走了。
他离开药房时背影是高高的,薄薄的,如一个感叹号在远去。
我看的目瞪口呆。
凌霄要吃三种药。
最令我震惊的是凌霄一早便预备了三个维生素瓶子,即是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吃三种药了。我三年前在这里碰到过凌霄,那时他只服用安眠药。换句话说,他的病情三年来并没有好转。。。。。
陈婷知道凌霄的病情吗?
她每天都对着凌霄,没可能不知道他生病了吧?
凌霄为何把药放到维生素瓶子里?
他不想陈婷和小橙子知道他在吃药?
他不想他们担心?
凌霄一直在周全身边的所有人,而他,却唯独忘了周全自己。。。。。
我忽然想起刚刚凌霄远去时的背影,落寞、消瘦。
凌霄已经离开厦门七年了。
他比我第一次在机场里见到他时瘦了起码两个号。
凌霄犹如哪吒一样,割肉还母。无论他这辈子欠陈婷什么,都应该还完了吧?
元旦的钟声敲响了,是否预示着2018年是美好的一年?
在这一年,小橙子已经是一个高中生了。我鼓励她多交朋友,跟同年纪的朋友一起逛街笑闹买衣服,这些,会成为她日后人生美好回亿的一部分。
不知为何小橙子的脾气变得越来越臭,事事恨不得另立山头,什么都敢说。
当然,她才十六岁,一个无知的年纪,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小橙子对陈婷的评语是非常的负面。
小橙子谈起关于陈婷的原话是陈婷喜欢天天卖惨,整天把自己丧母、丧夫、残疾的事儿挂在咀边。
一个女儿如此批评自己的母亲好像有点不大妥当,但小橙子告诉我陈婷喜欢不敲门便进她的房间。有一次小橙子关上房门试新衣服时,陈婷直接开门进去,一看小橙子没穿上衣,陈婷立时骂小橙子,明知哥哥在家,一个女孩子家家怎能这样不知羞耻。小橙子气愤的问我:“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换衣服,怎么就不知羞耻了?”
呃!
我竟然不得不赞成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
旧同事对我提起,陈婷时常都邀请单身的新加坡本土女同事到她家吃饭,明摆着就是要撮合她们和凌霄,但没人肯赴约。
因为陈婷的极品行事作风,凌霄的女同事们都不大敢跟凌霄有太多的接触,怕被陈婷看见,引火上身。
这一年,凌霄已经来了新加坡八年了。
凌霄对油盐不进的陈婷的行事方式是有点束手无策的。
我相信凌霄对陈婷的心愿是不求被其原谅,但求其从此善良。。。。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是凌霄,在这样一个家庭中长大,我会变成怎样?会如何应付陈婷这个妈妈?会不会做的比凌霄好呢!
陈婷因为出门打麻将,把门反锁了,所以芸芸失救死了。而我妈妈因为讲电话,没有留意我们,所以谦谦和我溺水了。同样的,两个家庭都发生了悲剧,失去了孩子,但我们妈妈用的是两种不同的方法去接受结果。
我和凌霄都长成了可与人言无二三的人,但我们对生活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的压力大部分来自我自己,而凌霄的压力则大部分来自陈婷。不能说谁比谁好。
也许,生命,说到底,是一个无法扭转的宿命。。。。
时间飞快的划过,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到了2018年十二月。
趁着学院放假,蔡阳光和我双方父母都来新加坡探望我们。两家人一起去马来西亚玩了三天。
在第四天的早晨,我独自在酒店的花园里散步。
我知道双方父母这次来探访的目的,他们想劝服我毕业后结婚。
大家约好了一起吃早饭聊天,我想整理一下思绪才去赴约。
我边走边想,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走出了花园,走到了游泳池的区域。
由于时间尚早,还没有救生员当值,这时游泳池浅水区里只有两、三个人,好像是一个妈妈,带着孩子。
我慢慢的走向游泳池区域的出口。
刚从出口走到岔路,却于此时听到有人大呼:“救命呀!救命呀!有人溺水了。。。”
一下子,哭泣声、叫喊声、惊呼声,同时涌来。
我意识到有人出事了,立时转身飞奔到游泳池边,只见泳池内深水区里有一个八、九岁左右的男孩正在拼命地挣扎扑腾着。
泳池边有两个小孩,还有一对老人家在喊救命。。。。。
刚刚看到的那个妈妈不在了。
我吓的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就跳进水里, 挥动双臂向着男孩游去。。。。
一瞬间我抓住了他的手,那个男孩本能的用另一只手勾住了我的脖子,他的双脚拼命地蹬水,因为惊恐,他的力量很大,倾刻间他便把我拖进了水里,我们两个人的身体迅速的往下沉。。。往下沉。。。
那个男孩的手把我的脖子箍得更紧。。。。拼命的挣扎着。
我屏住呼吸。
我的脚碰到了泳池底。
我双脚下意识的拼命用力一蹬,我们反弹回到水面。
我当即趁机深吸一口气。
此时,男孩的手却无力的松开了我的脖子,他的头无意识的垂下。
我的心怦怦地跳着。
他,要死了。。。。
一霎间,我仿佛忆起那一天我遇溺了,哥哥为了救我,死了。。。。。
不要,不要。。。。
不能死,不能死。。。。
我要救他,我不能让他死。
哥哥,不要死,不要死。。。。
这一次,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这次换我来救你。
男孩的身体开始变得软软的。
我迅速用一只手圈抱着男孩,用胳膊顶住他的头,让他的头浮出水面。我用另外一只手向泳池边划动,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我终于将男孩带到泳池边。
这个时候,游泳池区域的出口处有好几个成年人冲进来。
我隐约地听到冲进来的人群中有人撕心裂肺的叫我:“芸芸,芸芸。。。。”
倾刻间,有人把男孩拖出了泳池。
我脱力的趴在泳池边上喘气,没有力气爬出水面。
我的脚站在泳池底上,我惊讶这泳池水的深度。
突然有人跳入水中从后拥着我,但听蔡阳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轻轻说:“放松,有我在,嗯!”
听到蔡阳光的声音,我一下子心一松,整个身子都放软了,闭上眼睛任由他拥着,我知道即便天塌下来了,他都会帮我顶着。
须臾,蔡阳光托举起我,我爬出了泳池,蜷缩着身子虛乏的倒在地上。
瞬间,老妈蹲在我旁边,哭着捉起我一只手掌,隔着衣袖来回的磨擦着,叫我:“芸芸,芸芸。。。。”
蔡阳光抱起我的上半身拥在怀里。
我累得睁不开眼睛。 我的头发湿答答地贴在脸上,有人用干毛巾擦我脸上的水。我晓得那是老爸,我嗅到他的古龙水味。
我听到老爸说:“别哭啊!芸芸没事。”
几步之遥处,喧喧嚷嚷的, 好一会,我听到有人说男孩醒了。。。。。
哦!
男孩醒了。。。。 醒了。。。。
一眨眼间,我儿时遇溺的片段涌上了我的脑海。我忆起那一天我遇溺后,我躺在冷硬的地上,整个人湿哒哒的,冷得直发抖。
那天爸爸不在,妈妈走了,而,哥哥死了。。。。
儿时的回忆跟现在的场景交替重叠,两个时间线碰撞在一起,亦真亦幻。这一次有人抱着我,爸爸在,妈妈没有走,她为我哭着。
而,男孩醒了,醒了。。。
男孩没有死。。。。。
妈妈,听到了吗?
男孩醒了,醒了。。。
妈妈,男孩没有死。。。。。
刹那间,我的眼泪不受控的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我紧了一紧被妈妈握着的手,乏力的睁开双眼哆嗦着对妈妈说:“男孩。。。 醒了。。。 没有死。。。真的没有死。。。”
妈妈先是一愕,然后霎然哭着点头,咀里喃喃的道:“那是一个意外,已经过去了。。。过去了。。。”
她明白我说的是谁。只有痛过哭过的人才会明白我说什么。。。。
妈妈知道我现在流的泪是为了另一个男孩。。。。
我九岁时,那个为我死去的男孩。
年年日日,日日年年,我一直沒有忘記,哥哥因为救我而死了。
这么多年来我受的苦都伴随着我的眼泪一泻而下,所有的愧疚都在那一刻开始平伏下来。。。。
是的,那是一个意外,已经过去了。。。过去了。。。。
我交叉双手捉着自己的前臂,我的衣袖下那里有无数的美工刀痕,整齊的排列着。
人们以为美工刀痕是狰狞的,其实不是这样的。只要你的刀片够薄,割下去时够狠,痊愈后,割痕会是白白的、直直的一条,不会太明显,只会让你记住当时的痛苦。
早晨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和询、温馨。
那一刻,我終於看到了隧道出口处的光亮,並且可以坐下来,細細的检视我伤口上的鮮紅。
我終於,可以告别那些不知自己哪裡做錯,錯到死了都还是罪孽深重,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都抵不了的日子。
我終於,能够放下过去,跟我自己和解了。。。
时光,在人们的身上又刻下了一道年轮,2019年终于来临了。
我和蔡阳光决定在六月毕业后结婚。
蔡阳光一直喜欢忽悠我:“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就都是耍流氓。”
认识蔡阳光九年,他追了我九年。如果跟他结婚是错的,那么我也认了。
婚姻关系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其实我也不晓得。。。。
只记得,高考时,老师给我们的锦囊是:考试时,宁愿错了,也不要空着。
这句话用在婚姻关系上也有几分道理。
谁能对婚姻有绝对的把握?除了尽力,还真的要靠运气,试一下总比让其空着不做好,万一做对了呢?
当然,前提是,不能一开始便是将就。
小橙子在学校交了很多朋友,她在学校是优等生,这个成为她交友的资本之一。
小橙子近期对陈婷最大的怨念是陈婷会查电话单,看小橙子用了多少流量。更有甚者打电话给小橙子的同学查小橙子的行踪,这样令小橙子在朋友面前倍没面子。
小橙子有一次沮丧的对我说:“我知道她是我妈妈,我不应该讨厌她,但我实在是受不了她的自私。在她面前,所有人都是坏人,每个人接近我们都是心存目的。每次跟她讲道理,她便像唐僧念经似的一遍遍卖惨。。。。就好像错的是我。”
小橙子的难过全都写在她的脸上。
唉!我不敢对小橙子表达太多我对陈婷的意见,陈婷是她妈妈,无论我怎样说,都不适当。
凌霄对陈婷仍然是隐忍的,我知道他是数着秒只要服务期限一完结,他便会回厦门。
只是还有两年多。。。而且陈婷可能又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来挽留凌霄,到时凌霄应该怎么办?不过这些想了也没用,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够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跟凌霄共事的旧同事问我,为何凌霄能够这样容忍陈婷,任她摆布。对此我没有给旧同事任何回复,因为我了解凌霄的苦和痛。我曾经好像他那样,把愧疚和自责藏于心中,但我庆幸陈婷不是我妈妈。没有经过凌霄的心路历程的人,是不会懂得这些的。我无需多言,观点不同,不必强融。
有时候我希望凌霄可以像小橙子那样,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但,凌霄选择了把所有的悲喜都藏于心中,日子久了,就变成病了。
元旦刚过了一个星期,我在小区的中心花园里见到凌霄。
我告诉凌霄我周末要去买黄梨挞,我问他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他爽快的说好,还叫我周五时电话联络决定时间。
到了周五晚,我打电话给凌霄,谁知道接电话的竟然是陈婷,当我听到陈婷跟我打招呼时,我吓得咯噔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陈婷接着温柔的问我:“凌霄在洗澡呢!找凌霄有事吗?”
“阿姨!春节快到了,我想跟凌霄约个时间,一起去买黄梨挞寄给家里。”
“哦!他爸爸应该不大吃这些的吧!”
“好像。。。是凌霄的妹妹喜欢吃。”我嗫嚅着说。
我知道陈婷不喜欢李尖尖。
果然,陈婷刻薄的回我:“哦!那个是邻居家的小孩,没有妈妈的,爸爸工作又忙,凌霄见她可怜,便叫她妹妹而已。”
陈婷顿了一顿接着说:“这样吧!我叫凌霄等下回你电话,如果他不回,便即是他不要去了,你便不用等他了。”
我恨不得快点挂线,闻言,立刻回她:“好!谢谢阿姨!”
过了半个小时,凌霄没有回我电话,却给了我一个短信:“明天十时,可以吗?”
我回短信过去:“好,小区停车场见。”
到了第二天,我见到了凌霄。他看起来好累,慢吞吞的走着,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
呃!
他看来好像是吃了安眠药,准备睡觉,但被要事耽搁了,不能睡,第二天便会是这个样子。
我知道这种感觉。
有一次,我刚吃了安眠药上床,但室友失恋,对着我哭了一夜,我强打精神陪她聊天,没有睡觉,第二天便好像凌霄现在这样,全身乏力,头痛欲裂。。。
我不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了。
凌霄回我:“我妈妈病了,肚子疼,闹腾了一夜,刚睡下。”
我冲口而出:“是吗?昨天跟阿姨通电话时,她还好好的。”
“哦!你跟我妈通过电话?”凌霄满面狐疑。
凌霄竟然不知道我打过电话给他,我瞬间明白陈婷在玩什么把戏。我要戳穿它,让凌霄有所提防。
“对呀!我打电话给你,是阿姨接听的,说你在洗澡,”我如实说道,“还说等一会回我电话,如果不回,便即是你不要去,叫我不用等。”
我话毕,凌霄拿出他的手机,看通话记录。看完后,他的脸‘刷’一子就白了。
凌霄没作声我也能猜得到,陈婷把我们的通话记录删了,如果不是我提起,凌霄根本不会晓得我打过电话给他。
陈婷操作得这么熟练,肯定不是第一次作案。
我看着凌霄,他眼底的绝望, 仿似已经在奈何桥上走了一半 。。。。
唉!凌霄割肉饲虎,肉不尽,虎不休。。。。
时间又到了二月上旬。一天晚上,我跟蔡阳光去海边散步,觉得有点冷,蔡阳光便跑回停车场到我的车后行李厢里帮我拿外套。
过了几分钟后,蔡阳光跑回来满面探究的问我:“你行李厢内那双破球鞋和剪烂了的男人红内裤是啥回事?”
我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的问:“什么男人红内裤?”
那双破球鞋我晓得是啥回事,但男人红内裤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晓得。
蔡阳光没好气的回我:“你的行李厢里那个手提行李袋子,我一直以为你放了你的外套在里面,今天便打开来看。天晓得里面有一双破球鞋和一条包在好几层纸内的剪烂了的男人红内裤。”
吓!
凌霄的球鞋原兂放在一个购物塑料袋里,后来换成了手提行李袋。我从未打开来看过,里面还放了一条剪烂了的男人红内裤?
我忽然想起好久以前小橙子说陈婷把凌霄从厦门带来的衣服全都剪烂了。。。。
这条剪烂了的男人红内裤应该就是陈婷的杰作了吧?
那条男人红内裤是谁送给凌霄的,为何剪烂了凌霄都要把它收起来,我都不大需要知道原因。。。。
但,这个。。。。
我怎么向蔡阳光解释?
我忽然间发觉我颇重视蔡阳光,我竟然怕他误会我们。。。。。
如果换作是我,在蔡阳光的车上发现了一条剪烂了的女人红内裤,我相信我会捏死他。
看着蔡阳光有点懊恼的脸,我决定坦白的告诉他真相。
我把关于凌霄的一切前因后果都简略的告诉了蔡阳光。
其实以前在牙科医学院时,陈婷也打过电话给蔡阳光问凌霄的事情,但蔡阳光没有跟凌霄有什么过深的交集,陈婷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不再打给蔡阳光了。而最近蔡阳光也听旧同事说起过,陈婷时常到凌霄工作的部门刷存在感的事情,加上那一次,陈婷逼迫凌霄下雨时买叉烧肉事件,蔡阳光基本上,已经有了他对陈婷的初步见解。再经我这么的一堆小故事,蔡阳光听后满面惊骇。
过了好一会儿,蔡阳光问我:“我可以借钱给凌霄,他便可以离开新加坡了,你说成不?”
我摇了摇头,说:“他不会接受我们这样帮他的。”
我了解凌霄,他是那种欠人家一根棒棒糖都不肯的人。
蔡阳光有点沮然的说:“凌霄的年薪是5万多元坡币,扣去15%個人所得稅,即便他不吃不喝,他每年的净收入是4万5千元坡币,他根本还不了赔偿金的。”
我当然懂得。
凌霄已经工作了两年多,如果他服务完三年回国,那么他要付两年的赔偿金,即是20万坡币。凌霄三年来,根本储不了这么多钱。
蔡阳光沉吟了一下,道:“让我们想个办法帮帮他。。。。”
作者题外话:
P.S. 牙科医生在公立医院的年薪我是做过调查的,月薪大概是4千5百元坡币。没有乱写。
P.P.S. 陈婷不晓得红内裤的事,她剪了凌霄所有厦门带过来的衣服,凌霄只收起了剪烂的红内裤而已。其他的,凌霄不介意。

时间飞逝,一转眼就到了一个星期之后,蔡阳光的爸爸因为来马来西亚公干,便顺路来新加坡跟蔡阳光见面。
蔡阳光的父母都是牙医,在国内,开了一家品牌知名度颇高的全国连锁经营的大型现代化口腔医疗机构,名下有好几家牙齿护理诊所,也有好几百家来自各城各镇的小型牙齿护理诊所加盟商。
蔡阳光跟他爸爸感情很好,一直相对平等的沟通,但不会过问对方太多事。蔡阳光十二岁时便去了英国读寄宿学校,十八岁时才来新加坡读牙科。他从小都被训练得很独立,见父母的机会其实很少。
蔡阳光的父母,打算拓展业务到马来西亚和新加坡,这是蔡阳光来新加坡读牙医的主要原因。
蔡阳光毕业后,便会慢慢的接手家族生意。
其实蔡爸跟蔡阳光的所谓见面,只是吃一顿饭而已。
吃饭时,聊了一些杂七杂八,三个人聊得挺欢的。
等吃得差不多了,蔡阳光清了一清喉咙,把话题转到重点,对蔡爸说:“爸,对于公司在新加坡的宣传计划,我有个方案,想你听一下。”
我们决定,帮助凌霄的事,必需蔡爸参与。
蔡爸有点愕然,大概蔡阳光从来没有为生意这么热心过:“好,说来听听!”
“我们的品牌对新加坡人来说是陌生的,我们必须让我们的品牌知名度一下子打响。”蔡阳光把握满满的说。
蔡爸饶有兴味,微笑的看着蔡阳光‘哦’了一声。
蔡阳光一脸严肃的说:“我们可以用品牌名字举办一个征求原创剧本比赛,得奖者会得到奖金写10集二十分钟剧本的机会,我们在大学、互联网大肆宣传。剧本围拢着牙齿保健智识,深入浅出地介绍我们机构的服务范围。譬如:‘儿童如何保养牙齿’、‘龇牙如何矫正’、‘牙周炎如何预防’等等。”
我竖着耳朵听着,来吃饭前,我跟蔡阳光预演过今天这个场景无数遍,万一蔡爸有什么问题,我要负责仔细的讲解,同时要担任说客的角色。
蔡阳光继续说:“然后我们依照剧本,拍成动画片,在各大社交媒体播放。到时候也可以把影片翻译成中文,在国内诊所里滚动放映。或者也可以剪辑一下,免费给学校在保健课时做教材。这也是个长远的宣传计划。”
我加入话题:“对呢!苹果向全美小学派发免费的iPad、MacBook 和Apple TV,孩子们长大后,也喜欢买苹果的产品。”
蔡爸静静的听着,脸上无波无澜。
蔡阳光想了一下,沉声道:“得奖者一定会是一个牙科医务人员,因为剧本需要大量的牙科专业知识。到时候我们可以邀请得奖者加入我们机构,人才不能流失。”
我配合的点头。
蔡阳光对着蔡爸眨了眨眼:“爸!奖金一定要‘炸’,人们才会‘哗’的一声,这样才能收到宣传效果。”
蔡爸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蔡阳光停了下来,好像是在思考:“20万坡币写10集剧本吧!不能算做奖金,其实宣传费用佔大比数。爸!你说怎样?”
20万坡币扣去20%的非薪金個人所得稅,净收入是16万坡币,余下的4万,凌霄应该会有积蓄应付过去。
蔡爸看着蔡阳光突然大笑了起来,说道:“你第一次为公司做决定,便要花20万坡币了?”
20万坡币写10集剧本其实颇多。
蔡阳光看上去仍然没羞没臊,一脸平静。
蔡爸大笑完后,忽然问蔡阳光:“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宣传?”
蔡阳光脸上波澜不惊,语气坚定的说:“爸,我下个星期跟宣传部陆姐沟通一下,然后开始宣传,四月十五号截止,五月初公布结果。”
霎时间,蔡爸看着蔡阳光笑得甚是狡猾:“好!我给你20万坡币,让我看看你能做出什么成绩来。”
喔!
看着面前的蔡爸,我怎么就想起一个词----老谋深算呢?
半辈子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呀!怎么可能被我们这么个雕虫小技骗了呢?
他不说,只是不愿意拆穿而已。
他愿意用20万坡币,给儿子一个汲取人生经验的机会。无论儿子是对、是错,他都不问,他都信任他。
我忽然对蔡爸心生敬意。
只是我怎么就觉得蔡阳光也不简单呢?他知道蔡爸看破了他的小技俩,但他也不惧,仍然处变不惊。
两父子都是利害角色啊!
也许,父子之间,都需要一个台阶,让对方下去。留个面子,照顾一下对方的自尊心,这,不应该也是所有人际关系里最大的善意吗?
作者题外话:为何一集剧本是20分钟呢?因为20分钟一集,加10分钟广告,就凑成半小时整数,这样方便统计收视率,而广告商付广告费时,是根据收视率数据而支付。
搞定了蔡爸,我们下一个目标便是低调而奢华地让凌霄知道这个比赛,免得他错过了机会。
经过三个星期筹备,在三月四号星期一的清晨,宣传部的陆姐便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大学公告栏、论坛、互联网上开始大肆宣传征求原创剧本比赛。
由于奖金吸引和赛制特别,征求原创剧本比赛的新闻立时冲上了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社交网络平台的热搜榜。可是我知道凌霄是不玩社交网络平台,我们必需想办法尽早让凌霄知道这个比赛,好作准备。从比赛开始到四月十五号结束,只有四十天时间,每四天要写完一集二十分钟的剧本,时间要找得很紧。
陆姐在发布原创剧本比赛的宣传前,分别跟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牙医协会打过招呼,两个国家的牙医协会都同意会对当地的注册牙医转发原创剧本比赛的宣传电邮。毕竟,两个国家的牙医协会都希望本国的注册牙医赢得比赛。我在三月五号的早晨收到比赛的电邮邀请函,我相信在同一时段,凌霄都收到同样的电邮。
由于陆姐向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医务局和教育署承诺,动画片完成后,会免费给学校在保健课时做教材,所以,所有公立医院牙科部门的员工休息室,都允许原创剧本比赛的宣传单贴在公告栏上。
听凌霄服务的公立医院旧同事说,很多护理人员看到公告栏上的宣传单后,都惊讶得很,不晓得私人公司的比赛,如何能登堂入室的在公立医院内搞宣传。
因此,从多渠道整合宣传的角度来推测,凌霄一定知道原创剧本比赛的事宜。问题是,他会参加吗?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陆姐竟然收到凌霄的电邮。凌霄询问,如果他比赛赢了,工作地点可否选择在厦门。
由于所有原创剧本比赛的电邮回复都转发到蔡阳光的电子邮箱,当蔡阳光给我看凌霄的电邮时,我差一点哭出声来。
此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截止的前一天,我们收到凌霄以“星空”为笔名的剧本。
我和蔡阳光看完凌霄的剧本之后都目瞪口呆。
我们都晓得凌霄的剧本赢了。
别人的剧本都是平铺直叙,科普牙齿保健智识。
而,凌霄的剧本却是用公园里的一棵小树苗,去讲解牙齿保健常识。
凌霄的第一集,关于孕妇的牙齿是这样开头的:
公园里,有一棵小树苗,每天默默的看着人来人往。有一天,一个怀孕的女子经过,停顿下来,跟小树苗打招呼。小树苗想,她的牙齿真漂亮。
小树苗问:孕妇的牙齿应该怎样保养?
然后,小树苗便逐步分析准妈妈的整个妊娠期里的牙齿护理需求。
凌霄的第二集,是这样开始描述儿童0至6岁时的牙齿护理:
过了好几个月,小树苗长高了很多,那个准妈妈生下孩子了。这一天,她带着小婴儿来看小树苗。
小树苗问:这个婴儿九个月大了,还没有长牙齿,应该担心吗?
随即,小树苗便循序渐进的解释儿童期的牙齿保养要领。
凌霄的剧本太棒了。
温馨、浅白、有趣,而且记忆点强。
跟动画片配在一起,相得益彰。
陆姐挑了最好的几个参赛剧本给董事会审阅,董事们看过后都一致挑选了凌霄的剧本。
凌霄凭自己的实力全面赢得了这个比赛。
而这个原创剧本比赛的成功不但为蔡阳光在口腔医疗机构里立下了小蔡总的威望,也为蔡阳光的家族生意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打下了响当当的名堂。
在颁奖礼前一天蔡爸跟凌霄单独见过面,他们谈过什么我不晓得,只知道在2020年疫情期间,凌霄在家写了二十个剧本,而蔡爸的口腔医疗机构则支付了凌霄30万坡币。后来小橙子对我提起凌霄把30万坡币存入了陈婷的基金里。
凌霄九年来都割肉还母,生恩已经还了。而这30万坡币也还了在新加坡的学费和生活用度,凌霄把欠陈婷和小橙子的全都还回去了。这一下,金子叔叔应该无话可说了。 但是,这都是后话了。
在五月十一日的颁奖礼上,凌霄戴着口罩从蔡爸手上拿到了20万坡币的支票。事后人们都议论纷纷星空是谁,最后得出一个离谱的结论,星空是一个团队,由几个文科生跟牙科生组队创作,然后用一个人的名字参赛。。。。
同日,凌霄跟蔡阳光家族名下的口腔医疗机构签下了在厦门服务的雇佣合同。
在颁奖礼前几分钟,凌霄看见我和蔡阳光,才晓得举办原创剧本比赛的口腔医疗机构是蔡阳光的家族生意。
颁奖礼过后,我们一起开车回家,在车内,凌霄一直沉默着。
下车后,我们在停车场并排走着,差不多到达出口时,凌霄忽然对我们说:“谢谢你们。”
我侧头笑着回他:“是你自己参赛的,你的成功与我们无关。”
蔡阳光接着我的话笑着对凌霄说:“我期待着你未来的不可能与可能。别让我久等。”
此时,我们步出了停车场。我走前几步,转身看着蔡阳光和凌霄。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此刻,他们的笑容都温情脉脉。他们并排而立,一样的身高,却有着不一样的气质。一个高冷,一个阳光。他们的眼中,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我不禁对着他们微笑。来日方长,我们仍然年轻,愿我们的余生拥有抗争外界所有恶意的勇气,也有着不辜负这世上所有善意的温柔。
五月二十一日的早晨,凌霄回国。
我送他到机场。凌霄提前问我:“早一点来接我可以吗?”
我说好。我晓得他要到那里去。
在到机场前,一大早,我送他到学校的后山。
在凌霄去见另外一个尖尖时,他必需向这个尖尖道别。树,也是有感情的。
六年多了,小树苗已经变成大树了。
树,听了凌霄无数的心事,现今一切圆满了,也应该对它报一个喜吧!
树呀!能听懂凌霄的心意么?
我在车里等了凌霄许久。
去机场的路上,凌霄忽然满面歉意的对我说:“这几个星期,我妈可能会骚扰你,我妈不知道我回家那边工作,她以为我只是休假回去看我爸而已。”
我晓得凌霄是五月十一日拿到奖金当天开始办理退职手续,五月二十日才收到退职同意书。自几年前他工作后,他所有的来往文件都是用我家地址。
我不禁有些疑惑的问凌霄:“你为何不多等几天,跟你妈讲清楚才走?”
凌霄轻轻回我:“我必需回去跟我喜欢的女孩表白,我怕有些话如果不趁早说,将来就来不及了。”
我愣住了,忍不住问凌霄:“回去后,如果你喜欢的姑娘已经有了对象了,你怎么办?”
他想了一下,回答我:“但凡有所图,都不是爱情。我会等她,直到老死。因为我有期待,所以会幸福。”
呃!
我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真是厉害。但我的心有点难受,他的爱,有点执着、有点卑微。
我不再多话,点头答:“好,我明白了。”
我看着凌霄走进机场大门,他的背影疲惫但坚定。这是他来时的路,他走了九年,带着满身的伤,才回得去。我忽然想起两句诗:“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凌霄终于回国了。
日子平静的过去,一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七日。
早上,我忽然接到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来电,我原本不打算接听,但还是接了。一听,竟然是来自凌霄。
他告诉我只回来三天,原本打算跟陈婷好好的谈一下,作个了断。谁晓得,谈完后,他的手机给陈婷摔坏了,钱包、护照和身份证都被陈婷扣下了。可是这时,因为我和蔡阳光硕士毕业了,我们跟双方父母都在马来西亚云顶旅游,不在新加坡。
我赶忙叫他到我的公寓敲门,我叫室友借给他一点钱。凌霄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哪里都去不了。
我一整天一直的提心吊胆,不晓得陈婷会不会打他,我见过陈婷发疯时打他的样子。
可是近晌午时,我却接到凌霄的电话。他在机场借别人的电话打给我的,他告诉我陈婷突然的毫无预兆地把钱包、护照和身份证都还给了凌霄。
我有点不晓得怎样回应,总觉得哪里不妥,但我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凌霄对抗陈婷,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谁也帮不了他,因为有些战争,注定要单枪匹马去应付 。
我和蔡阳光毕业后,便双双辞去了私立诊所的工作,加入了蔡阳光的家族生意,帮忙开拓业务。
因为做了领导,我才晓得我爸妈工作有多不容易。吃饭没准,一大堆场面话要说,原来领导是一个表面风光,背后受罪的工作。
由于工作需要,我国内跟新加坡两边跑。期间,听厦门的诊所经理说,陈婷到过厦门,而且时常走访诊所。
后来,听小橙子说,陈婷原本打算留在厦门长住,但凌霄和小橙子都不同意。但陈婷一意孤行,闹得那边的人一个头两个大。
“我妈总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却从不替他人着想一下。”小橙子沮丧的说,“我妈最后还闹自杀呢!但她的遗书里,却一个字也没有提及我。”
喔!
我只好安慰她:“回来了就好。哥哥不在,妈妈就靠你照顾了。”
我没有问凌霄关于陈婷回厦门的事,我不觉得我有任何的权利去过问这件事。
如果他告诉我,我会聆听,他不说,我也不会问。
在八月中,我接到凌霄的电话,他告诉我他跟尖尖领证了。他说他跟尖尖对酒席都无所谓,他们不打算设宴。
我告诉他我和蔡阳光会在九月一日领证,然后在九月九日在酒店摆酒席,我们需要满足一下长辈对我们婚礼的期望。
我们双方父母都是商界人士,时常都挖空心思找合适的理由和借口跟各界精英联络感情,孩子们结婚,是最好的借口。
无论我们喜欢不喜欢,出生于富裕家庭,便自有我们的责任去担负。
我问凌霄:“你跟尖尖是我唯二想邀请的人,来吗?”
他想也不想的说:“来。”
我提醒他:“别给我买贵重的礼物,我不需要。也不要给我大红包,太老套。来,便好。”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
宴会那天,凌霄送我一本法国作家克里斯多夫.夏布特的《树下长椅》作为贺礼。那是一本近乎无字,用极简的黑白图像来描述形形色色的人,在某个时空里擦肩而过的故事。
如此的一件贺礼,真好!
在这三千世界里,每个人都会在某个时间点,与某些人相遇,缔造一个擦肩而过的故事。而在我和凌霄的故事里,没有血缘关系,没有风月情浓,我们遇到了,彼此都献出了惺惺相惜的真心。
因为情真,所以动人。
是夜,尖尖穿了一件粉色的连身裙,漂漂亮亮、大大方方的来赴宴。
她由陆姐带着来我房间。
一见面,我们寒喧了几句。跟着她便跟我开玩笑,贼兮兮的问我:“在大学时,你可有喜欢过我哥?”
我还击:“嘿,你的凌霄很好,我的阳光也不赖。”
话毕,我们一起大笑起来。
尖尖阳光、开朗、活泼,是一位治愈系女孩。
凌霄忧郁、寡言、高冷,这个女孩会是凌霄的良配。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相似的人适合一起欢笑,互补的人适合一起变老。
凌霄终于找到了他的白月光,真好!
我带尖尖到宴会厅,一进去,已经有人带她到预先安排好的座位上坐下。
今天的座位排序,是由婚礼策划师按照双方父母的意愿安排。
我跟过去,见到凌霄在跟蔡阳光谈天。
凌霄和尖尖被安排跟一桌我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其实在这里,凌霄和尖尖谁也不认识,跟谁坐在一起都一样。而这一桌我不认识的人,其中两个阿姨,正谈得兴致勃勃。
只听得长发阿姨呻吟似的道:“我同意你说的,华光呀!就是命不好,他老爸才死了两个月不到,他便住院到现在了。”
中发阿姨挑着眉问:“他老婆准备找他大儿子吗?”
长发阿姨有点痛心的答:“他不让找呀!还说自己已经跟儿子断了联络。他说自己没养过他,不会要求他做骨髓捐献。”
中发阿姨的眉头皱的有点深:“那他这个白血病怎么治?他的小儿子才七岁,捐不了骨髓。”
长发阿姨带着唏嘘的说:“就是呀!华光呀!是一个孝子,他老爸病时,他在全国各地拜神庙祈求菩萨能保佑他爸,唉!现在轮到他自己了,没人管!”
中发阿姨好像有些不解:“不是说他以前的老婆,刚跟一个开面馆的老板结了婚,儿子跟着他们?找找呗!”
长发阿姨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厦门这么多面馆,怎么找?想帮他也帮不了。”
哗!这个华光,一个孝子,竟然这么可怜。。。。可惜了。
我听得入神,一抬头,对上尖尖的眼神,却见到尖尖,面有窘色。
而凌霄,却面带懊恼,眸子里多了一丝肃杀。
我不禁好奇,正想说点什么,却于此时,有亲戚过来拉我和蔡阳光去跟他们拍合照,我只好跟尖尖和凌霄打个招呼,便离开了他们。
宴会散时,我才有机会跟他们握手道别。
九月底,“星空”编写剧本的小树苗牙齿保健常识动画片第一、二集在各个社交网络平台上双语免费播放了。由于动画片质量好,智识点有趣易懂,立时引起了哄动。而且衍生了很多周边产品,如水杯、衣服、帽子、牙刷、抱枕、钢笔等等。
十一月初,蔡阳光以口腔医疗机构名义,捐献了一大批周边产品到内地的偏远山区小学。
在十一月下旬,蔡阳光以口腔医疗机构名义,发起了牙齿保健从儿时开始的义工项目,志愿者到各个小农村教导孩子们牙齿保健常识。我们第一个义工的项目是从厦门开始。在厦门的同事,自由报名分批到厦门附近的小农村做义工。
我和蔡阳光、凌霄是第一批志愿者。
尖尖问我她可否参加,我说当然可以。
在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五,一大早,我们浩浩荡荡的带着大批牙刷、牙膏和周边产品出发。
那天不单尖尖来了,意外地凌爸竟然也来了,他今天休息,想来跟凌霄搞亲子关系一日游。这是我第一次见凌爸,觉得他非常卖力,什么活都抢着干。
去到小农村时,我们才发觉这里有很多留守儿童。因为父母常年在城里打工,大部分留守的大人都是年近古稀的老人家。而留守儿童里,有很大比数都是大小孩子照拂更小的孩子。
当天,村长把好几张大木桌搬到村委会旁边的院子里,又把二十多个年纪参差的孩子召集到一起,围成一圈坐在木桌前,大人们都围坐在一旁。
我们的第一个流程是先放映小树苗牙齿保健常识动画片--儿童0至6岁时的牙齿护理 。
然后第二个流程是分派牙刷、牙膏,跟着教导每个孩子正确的刷牙方法。
之后第三个流程是尖尖负责的猜动作游戏。
最后第四个流程是蔡阳光的魔术表演。
那一天,每个孩子都玩得投入又尽兴,特别是猜动作游戏和魔术表演,孩子们都笑疯了。
魔术表演之后,我们把带来的午餐盒分派给大家。里面有花生果酱三明治,一小盒葡萄干,和一盒果汁。午餐后,我们便会离开。
孩子们都笑得很开心。我心痛地发现,有些孩子竟然是第一次吃花生果酱三明治。看着他们的笑脸,我忽然觉得难过起来。今天这些孩子开怀大笑,后续呢?从商业角度上来看,我们这个活动是成功的,我们的随队摄影师,已经拍下足够的照片去配合宣传。但从人道角度上来看,我们有深思的地方。我们每次做义工的地点都不同,今天这一批孩子不会再见到我们。但他们需要的不是一次的陪伴,而是长期的关心和爱。
思忖至此,我感喟,我们做得不够。
正失神中,突然,我听到有人大喊大叫。寻声望去,我发现坐在另一边的孩子们,那里一片混乱。我赶忙冲过去了解情况,却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对着怀抱中的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情绪失控地大声叫嚷,小女孩不知道怎么回事面色苍白,身体正在抽搐,好像无法呼吸。
看着小女孩面前桌子上有一堆葡萄干,我判断她应该是被葡萄干卡住喉管导致窒息。我立时想抱起小女孩进行海姆立克急救法。却于此时,凌霄满面惊恐的冲过来把我拉开,随即坐在小男孩旁边,然后瞬间找起小女孩双脚头下脚上的拎起来放在自己膝上,跟着用一只手持续拍打小女孩的背部催吐,小女孩的呼吸愈发急促。凌霄立刻把小女孩翻转,用一只手握拳挤压她的胃部空气试图帮助她将异物吐出来。
凌霄的动作一气呵成 , 全场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的盯着现场。
这时,小女孩的脸部开始发紫。
凌霄当机立断的将自己食、中两指伸进小女孩的口中,挖她的喉咙。小女孩下意识的闭紧嘴巴,牙齿紧咬住凌霄的手指,凌霄忍着疼痛继续施救。 只那么一息间,小女孩终是“哇”的一声吐出卡住喉管的葡萄干,接着她呆了一下,哭出声来。
小女孩获救了。
小女孩没有死,没有死。。。
场边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女孩可能因为年幼,受了惊吓,此际双手紧紧地箍着凌霄,头埋在他的颈上嚎啕大哭,她的眼泪鼻涕全蹭在凌霄的衣服上。凌霄双手紧抱着小女孩,用手拍着她的背部安慰她。
凌霄救了她,小女孩没有死,没有死。。。
尖尖这时走上前去用手搭着凌霄的肩膀。
那个坐在凌霄旁边的六、七岁小男孩此时只是傻傻的坐在凳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女孩和凌霄身上,没有人理会他。就在此时,凌爸排众而出,走到小男孩旁边,用一只手揽住小男孩的肩头,而他的另一只手自然而言的在凌霄的后面环搭着凌霄的肩膀。凌爸柔声安慰着说:“惊着了吧!没事了,不关你事,不关你事,不怪你。”
那个受惊的小男孩有人安慰了。
凌爸刚话毕,小男孩慢慢的转身分开双臂拥着凌爸、凌霄和小女孩。而凌霄却呆楞了一下,好像被什么触动了,倾刻间,眼泪挣扎着涌出了他的眼眶,凌霄,无声的哭了。。。。。
凌霄二十年后,终于等来了凌爸说不关你事,不怪你。。。。。
当年那个受惊的小男孩终于有人安慰了。 。。。。
在场的人都以为凌霄是为了他手抱着的小女孩获救而哭,而 , 只有我知道,他的泪是为另一个在他面前死去的女孩而流。
只有我们这些曾经在长夜里痛哭过的人才会明白凌霄的痛苦。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大树上几片枯黄的叶子飘落下来,在风儿的带动下,在地面上不停的打着旋儿飞舞。只那么一转眼间, 一片又一片的落叶就全被风刮跑了。
去吧!去吧!就让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也随风而去吧!
我看着眼前的凌霄,中午的阳光猛烈地洒在他的身上,热度与亮度好比炽热的火焰燃烧着他的灵魂。
世间万物,天地为炉,凌霄,在浴火中重生了。。。。
此刻,尖尖站在他的右边,凌爸站在他的左边,凌霄手抱着获救的小女孩,而那个受惊的小男孩拥抱着他。
爱,不能跨过生死,却能穿越心牆。
人海茫茫,有人伤害你,就有人心疼你。
我的眼睛忽然模糊了,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来着,凉凉的。
原来冥冥之中,在流動的時間裡,春华秋实,花开花落自有时。
2020这一年,新型冠状病毒横扫全球。
蔡阳光家族的口腔医疗机构疫情期间全面停工。
疫情期间,我用口腔医疗机构的名义,设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小树苗周边产品的一半盈利会被捐献出来为留守儿童出力。
十月初,我在超巿遇到婚宴上碰到的那个长发阿姨,我礼貌的跟她聊了几句。原来她是我老爸的远房亲戚。我不禁好奇的问她关于那个孝子华光的近况。
长发阿姨笑着说:“有一个匿名者配型成功捐献了骨髓。华光现在好了。”
哦!那样就好!
凌霄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仍然不爱说话,但抑郁不再,时常面带微笑。那种微笑是发自心底的,犹如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恬淡、惬意、温馨。
疫情期间凌霄在家写了二十个剧本,还造了个人。
尖尖在十月底生了个白胖男孩,名字叫凌晨。晨,即太阳出来的时候,意指希望,活力,开朗,温暖之义,真是一个好名字。
2020年快过去了,我不禁问蔡阳光:你还好吗?你努力了吗?你还相信爱情吗?你有令自己失望了吗?
蔡阳光微笑着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他把额头抵在了我的肩膀上,他的双手抚摸着我凸起的肚子。
我们的孩子会在明年一月底出生。
在当下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被融化了。原来韩剧中那些令人忍不住感动落泪的片段一点都没有在煽情。
我笑着扭头去看我的良人。
愿,我们能够往事不回头,未来不将就。
愿,我们于己不抱怨,于人不苛求。
愿,我们现在所见皆风景。
愿,我们余生所遇皆温柔。
结文感言
这是我第一个文,有些稚嫩、有些青涩。从二零年九月二十日敲下第一个字开始,至十一月二十一日,谢谢你们两个月来一直的陪伴。
我来自自香港,中文只念到小学毕业。之后我是在美国接受教育,完成大学。香港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我们中文没有国内大大这么好,而英文,也够不到英国人的水平,我只能说一句,我们非驴非马,一切皆是命。
我的中文是看金庸、古龙、梁羽生、李碧华而学来。我的中文因为没有接受过正统的训练,功底没有各位大大这么好,我对大家深感抱歉。谢谢你们的鼓励及包容。 你们每一段回应我都有看。 每一个赞、收藏,和回应,都是你们对我这一个写作小白最大的鼓励。因为你们,我的自信逐渐饱满。衷心的谢谢你们。
我曾经不敢开写这个文,但我想中文系也没见出过多少个作家,谁说小学毕业便不能写有份量的东西出来了?我平时看很多书,这是我写这个小作文的底气。除此之外,我靠的是一股余勇,开写这个文。
为了这个文的真实性,我对这个电视剧做了大量的资料搜集。包括天气、学校环境、新加坡国立大学牙科课程内容、课程时间表、凌霄的烫伤病情走向、抑郁症的具体表征、新加坡個人所得稅稅率。。。等等。
我的文是有大纲的。我在写文之前除了做过资料搜集,我三刷了凌霄的部分去扣时间点,写下他所有台词,研究过他的心路历程,分析过他每段时期的精神状态,考量过他在回忆里的着装,用上面的综合观点而推算他每一段经历的时间点。我的文如何写,怎样写都是依计画而行。我希望我的认真能够盖过我在中文上的短板,让各位大大们有读下去的动力。
新加坡国立大学的牙科跟医科都是要一年前申请,奖学金也是要提前一年申请。凌霄的学费和奖学金第一年肯定不可能免去。所以电视剧中一申请便能入学是不可能的,也不会有奖学金。新加坡国立大学的牙科跟医科每年申请人数大概是800人,只录取50多人,竞争很激烈。
这个文有很多场景我都是一边写一边哭,因为走心了,共情了。我感到自己变成了芸芸,在自己的笔下历劫。
其实凌霄提到新加坡女同学的台词只有九句:
“是我一个大学的同学,她也是厦门人,刚开始因为是老乡,所以比较亲切,后来就成了朋友。她帮了我很多。有的时候上课帮我点名,有的时候小组作业,她也帮我找资料。”
画重点:凌霄说:“后来就成了朋友。”
凌霄一向独来独往,他是没有朋友的。能够成为他的朋友不容易。所以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有很多故事。
从这九句台词而虚构出一个人物并以此人物的视角来构想出凌霄九年来在新加坡的生活,我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我希望余芸是存在的,我希望凌霄在大学时有朋友,有人会为他的小精彩而鼓掌。
凌霄和余芸之间不是爱情故事,而是俩个灵魂之间的惺惺相惜。
余芸和冯希希是不同的。
冯希希喜欢八卦,喜欢打听小道消息。
而余芸是,“如果他愿意告诉我,我会听,如果他不说,我不会问。我不需要知道他的秘密。我只需要他知道他有朋友。因为有我们这些朋友,他有令他抬起头直面生活的底气。”
有大大觉得我文中赵华光这条线没有必要,也觉得对小哥太残忍。我想解释一下我为何写这一章。尖尖和凌霄可以对小哥只字不提,但他们没有,他们告诉了小哥。这是他们善良的一面。善良的人会坚持原则,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了会有好的结果,而是善良的人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赵华光对小哥说过,我小时候如果顶嘴,父亲会把我吊在房樑上打。。。。即便如此,赵华光会为他爸爸求小哥,赵华光是一个孝子,这是老一辈人对孝顺的做法,年轻一辈可能不赞同,也不能理解。而到了赵华光他自己生病了呢?赵华光是不同意去找小哥,他情愿死也不会去找小哥,他跟子秋有着同样倔强的性格。我佩服赵华光信守承诺,找到了照片,他给了子秋,虽然前提是小哥必需去见他爷爷。如果换作是陈婷,她会把照片给凌霄吗?
如果一个完全的陌生人等着骨髓,小哥会去做骨髓捐献吗?我相信他会。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捐献骨髓给赵华光呢?赵华光对小哥只是一个陌生人。我希望籍着我这一段文写出人性,写出尖尖和凌霄的善良,也给小哥一个公平的机会,让他选择人生,而不是让人生选择他。
反过来看一下问题,如果有白血病的是小哥,赵华光会做骨髓捐献吗?我希望他会。我相信人性有光辉的一面。
我希望这个文并没有令你们感到我浪费了你们的时间,也希望你们会感受到我对各位大大每一分每一秒看我小作文时的尊重。
如果你们喜欢这个文,请点赞和收藏。也希望大家能帮忙推文。谢谢你们!
(全文完)
凌霄在新加坡的九年--新加坡女同学的视角合集(上) 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202157168/
凌霄在新加坡的九年--新加坡女同学的视角合集(中) 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202158948/
你的回复
回复请先 登录 , 或 注册相关内容推荐
最新讨论 ( 更多 )
- 衍生&产粮|最近好像考古我们霄尖的还蛮多的,给大家补点产出 (鸡爪(海克斯版)
- 剧情&角色|每个名场面都有它的意义和价值——全剧细节、伏笔... (牛牛🐮)
- 剧情&角色|李尖尖说凌霄的被子好香,其实是闻到了凌霄的信息... (CottagePie)
- 尖尖为什么会喜欢上凌霄 (Shaw喆宇)
- 吐槽&闲聊|反复看了好几遍,喜欢凌霄,喜欢宋威龙 (韩瑞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