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走出《迷魂记》方案的讨论【上】【中】*
钱邕
女主的金色卷发,定制服饰,翡绿色小汽车和雕塑般的侧脸是外在的指示,具有“自在“的属性,在其符号之外将持续存在。这些是希区柯克《迷魂记》情节发展的推动元素,没有它们的牵引,男主不会再次遇上女主。女主的真实身份,却是男主的幻想。
这次讨论可能必须从这里开始。
由于男主提出“复制死去的人“的想法,女主因单方面的爱而去满足这样的需求,她在这里就是进入语言结构的主体,是生产的人格化,他们的第二次相遇是以消费与生产的关系开始的。
在马克思看来,维持生产的正确或大致正确的比例的是支配供给并先于供给的需求。消费先出现,生产紧跟其后。但大工业由于它所用工具的性质和生产过程的社会化程度不断提高,不得不将生产规模扩大,变成无法等待需求,这让生产走在了需求的前面,变成供给强制需求。在个人交换为基础的两人关系中,男主为了避免成为自己需求的叛逆者(反动者)或空想的顽固不化份子,为了消除现有关系中的不公平和情感贫困,他必须彻底摧毁维持关系的“制度“,他对女主保证,只要她完全扮成那个女人,她就能收获他的爱。
我们参考一下齐泽克的伦理和道德的观念矩阵:

他不知道自己从先前(伦理但邪恶的)英雄逐渐向(不道德的道德的)超我移动。
然而女主的人格模型也在发生变化。
女主用爱作为劳动。她一开始是谨慎的,不想堕入循环论证中,也就是不想把劳动当作价值的原则和实际的原因。假如她追求产品的相对价值,那她每一次的妥协(生产每种产品)所使用的劳动比较量才能确定它,当供求关系平衡时,她才能使任何产品的相对价值恰好由包含在产品中的劳动量来确定。但现实是产品的使用取决于消费者所处的社会条件,这种社会条件又建立在阶级对抗上。比如说,作为人的工人和作为工人的人是不同的。作为人“像她的“爱人和作为爱人“像她的“人也是不同的;当她没有卷钱跑路,并遵照内心去爱的时候,她没有把“爱人“这个中介(欲望对象a)与“人“(原因)对调,所以她不拜物。她在选择用真实身份爱男主的这个阶段,她是伦理和道德的,就是说从最初的(邪恶并不道德的)恶棍移向了圣人,“杀过人的保罗“。
一切喜剧都是悲剧,但反转过来时,上帝才知道。
这里,我引用马克思整段文字作下面讨论的开头。“资产阶级借以在其中活动的那些生产关系绝不是单一的,单纯的,而是两重的;在生产财富的那些关系中也产生贫困;在发展生产力的那些关系中也发展一种产生压迫的力量;这些关系只有不断消灭资产阶级单个成员的财富和产生出不断壮大的无产阶级,才能产生资产者的财富,即资产阶级的财富。“
男主拒绝接纳她,拒绝吻她,这些拒绝都是真诚的,因为他此时被一堆游荡的“幽灵般的“符号包围着;他亲手组合了它们,却没有发现自己比种族主义者的处境更糟。照拉康的观点,联想和象征符号构成了现实界,后者在现实界的某部分中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不可能的物的位置,而对于前者,这个不可能的物的位置从他要求女主扮演“那个女人“开始便构成了男主的整个现实界,就是说阻止他接近“普通的“女主的人为障碍一开始就发挥着作用,把她上升到物的替身的高度,从而不可能的物不用变,已经是被禁止的了,虽然终极的短路尚未发生。
那条项链像出故障的扫地机器人一样把男主的我(Ich)和快感(jouissance)之间关系的最基本的平衡弄得一团乱。他的“未得到的对象“是他得到了“曾经希望得到的对象“,即,得到的同时也失去了。他未得到的根本原因,是女主与男主的同学共谋的杀人罪行,但他把这个原因化成了“他恐高“。这是种族主义对外国人的基本态度,流行了许多年:主体同他的欲望的原始未得到的对象与其原因之间关系上展示的最基本的“短路“,这个短路产生的补救措施是虚伪地对他国文化极端的尊重。
他在短路中,自责自己因为恐高而没有在“她自杀“那天赶上钟楼。但我认为希区柯克在这个短路之前已做过明示,就是那次著名的,令人有“晕车“症状的接吻旋转镜头,导演或许想在此透露,“这里,他已经失去她了。“
男主的短路,是本我罪恶,人格模型转向恶棍,并让电影的悲剧以一种让观众—至少是我—窒息兼兴奋的方式正式上场。
【中】
我们还要扭头转身,谈一下项链。
它的出现,在此看来不像是希区柯克“人为“的安排,而是源于资本主义一面想推动由资本主义形成的生产力,同时又要摆脱“障碍“共同推出的道具。男主“需求“的女主具有自相矛盾的特性;她作为一种交换(纯)价值,原本以此来满足男主越来越强烈的精神渴望—剩余快感,但最终他实际并没有渴望这个“她”,因为项链毁掉了一切。他得到了“那个死去的女人“,她也成了使用价值,蒸发掉了不可思议的精神剩余的超感觉气氛。她无法在这样的情感交换的基础上再做任何努力,尽管她爱他。“偶像”也遭遇这样的瓶颈;生产模式和阶级不可绕开,只能通过更新促进这类市场的需要,以抚慰象征法则带来的剩余快感过剩。“阳具“占据不可到达的中心位置,始终伴有一处缺口。
我们在背单词的过程中也会碰上这样的情况的反转。当停不下来的能指们为“机械记忆”打开一处缺口(可能性)的时候,我们实际上是背了“非有“。这个过程如佛教见地中的“非空非有“,对佛教信众的好处是,可以使用“消化系统“:对象a被包容在现实中,用身心投在现实界中的第二层影子的方式来把快感从虚空中排泄掉,从而获得通往现实的通道,以此避开用暴力驱逐对象a。
钟楼上的黑影。
我们把《迷魂记》作横向分析,会知道有两个漩涡。第一个是我们上篇开头时例举的一系列简单符号,它们的“自在“属性导致男主成为幻想的牺牲品。他没有经历我们这个时代的磨砺,没机会适应美图秀秀美图模式化的环境。第二个漩涡便来自黑影。女主曾扮演过一位“被画中人附身“的高贵夫人,那是她参与犯罪时编造的一个故事,现在这个故事在夜晚的钟楼上延续了。
这个黑影在没有现身以前可以无限的被判断,就是说,可以是任何物,只不过故事情节的铺陈加上犯罪现场的背景,把我的想象固定在了一个“物“的可能性的上面。但女主的恐惧的背后原因是什么呢?
有两个原因:
第一, 因为此时她具备了男主给她提供的身份的幻想实体,这种实体的效果是真实的,并赋予了她前一阶段的全部特点,这些特点构成了一些抵制主体化的物质的瑕疵/剩余物,使主体不能够认识自身的剩余物,才会有一个“被禁闭的“的主体(她)。
第二, 这时,最后的吻到来了,她前一阶段的全部特点瞬间溃乱,反而让她退缩回可以实现完全的本体论身份,导致主体的位置的消失。当面临一个突袭而来的黑影时,她不能将它(过剩对象)填入还不知晓的位置里,便产生了对象和空无之间的一种恐慌状态。
坠楼是意外,不是她借助暴力打开一种行为通道,而是在拉康的象征次序的意义上,由死亡驱力腾空那个位置,制造空无,然后由作为对象的黑影所填补。这种对象和空无之间的恐慌状态离我们最近的例子,是这次疫情引发的无数个另外的生活方式,我们却找不到安放它们的位置而产生的情绪。在严格的意识流作品中,作家将意识流作为“中介“来反思外部现象,即认识自我就是认识外界,并通过写作在制造那个空无的同时将其缝合以维持意识的不间断性,从而提前修正了这个恐慌状态。
*这两篇是今年四月写的。一开始便知道下篇不会那么容易地写出来,但没有想到路会是这样艰难。因为下篇的思路在想象界,象征界和现实界那里止步不前,于是先转帖一下,看看另一些情况会不会出现。若需要看这两篇的英文版,请在豆列的思想碎片里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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