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周】斐德若篇(3)论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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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
《柏拉图文艺对话集》柏拉图著 朱光潜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3)
《柏拉图全集(二)》柏拉图 著 王晓朝 译 人民出版社(2002)
《柏拉图四书》柏拉图著 刘小枫 译 三联书店(2015)
John M. Cooper and D.S. Hutchinson (ed). Plato Complete Works (Hackett Publishing Company, Indianapolis/Cambridge, 1997)
C.D.C. Reeves. A Plato Reader : Eight Essential Dialogues (Hackett Publishing Company, 2012)
导读
这周我们从257c开始,到《斐德若篇》的结尾。
257c - 258c
苏格拉底结束了自己的讲辞,斐德若表示赞叹,认为吕西阿斯即使再写一篇讲辞,也比不过苏格拉底的这篇。但是他转而又说,吕西阿斯也许不愿再写,因为留下文字被认为是智术师所做的事,为城邦中有名有势的人所不耻。然而苏格拉底却认为,治邦者发表的演讲与成文的讲辞并无分别,因而他们也不应该对吕西阿斯横加指责。演讲和文字都具有一种公开性,作者在发言或写作时清楚地知道自己会被倾听,被观看,被阅读,而这种被观看的自觉也许会促使作者更关注文字或演讲在公众面前所呈现的形象,而非内容的真实。但是,被观看的自觉是否必然导致表演呢?如果表达必然以沟通为目的,而沟通需要他人的在场,那么表达中的表演是否是根本而不可回避的?
258d - 259d
苏格拉底认为,写作讲辞本身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写得不美。斐德若立刻表示赞同,并认为写作的快乐高于身体的快乐,因为后者必须经历痛苦才能获得,因而是“奴役性”的快乐。然而,仅仅因为这一原因就认为写作的快乐较为高贵,是一种肤浅的观点。为了指出把写作当作一种单纯的快乐的危险性,苏格拉底讲述了关于鸣蝉的一个神话故事,他们为缪斯美妙的歌声而欢喜发狂,只管唱歌,不吃不喝直到死去。这个故事揭示出文章或诗艺中更深层的危险性,它所奴役的对象并非身体,而是人的灵魂。文字联结爱与死亡,不朽的歌声将听者变为奴隶,使他们远离活的对话,而在坚固而明确的文字中失去自己的思考。这也是苏格拉底对文字的批判的核心。
259e - 262c
苏格拉底提出的美的第一个标准是内容的真实。斐德若对此反驳道,修辞家所要学习的并非实际上是正义的东西,而只是看起来是正义的东西,因为说服所依靠的就是这些,而非真实。但苏格拉底指出,一个人如果不知道真实是什么,指鹿为马,这种修辞术就会带来损害。修辞术的真正目的并非掩盖真实,而是帮助那些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人传达自己的观点,从而说服别人。苏格拉底在这里其实对修辞术的目的进行了重新定义:它的目的不仅仅在于使人相信,而在于使人相信真实的东西。然而,当面对两种矛盾或相反的说法时,修辞术如何能够帮助我们判定哪一种才是真实的?换句话说,将“使人相信真实的东西”这一任务赋予修辞术,是否超出了它所能及的范围?
通过将修辞术拟人化,并指定斐德若作为它的代言人,苏格拉底进行了一场对修辞术的“审判”。苏格拉底把修辞术定义为凭言说引导灵魂的技艺,所涉及的不仅是公共方面,也包括私人方面。就像在法庭和民众演说中,人们可以通过修辞做到让相同的事显得是它的正反两面一样,在生活中修辞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苏格拉底在这里提到的帕拉墨得斯指的是芝诺的学说,即著名的阿克琉斯与乌龟、飞矢不动等悖论。
苏格拉底认为,修辞术就是使一些可相像的事物显得相似,并在别人做同样的事时,自己避免受到蒙骗。然而,想要不被蒙骗,就必须精确区分事物的相同和不相同,也就是必须知道事物的真实。通过将修辞建立在知识上,苏格拉底把修辞变成了知识的补充,而知识则反过来成为修辞的前提。然而,要认出事物的真实,以及它们与其他事物的相似和不同之处,我们就必须对全部真实有所了解,否则这种比较就无从进行。但我们有可能了解全部的真实吗?既然人只能回忆起真实的片段,那么在使用修辞术时,被自己或者被他人蒙骗是否是其必然结果?
262d - 266c
苏格拉底指出,当词语含义的边界模糊,人们最容易为修辞术所欺骗。这种模糊性来自于我们记忆的缺失,但只有认识到这种缺失,我们才能开始回忆。而写作则属于那种固定的、明晰的词语,由于它排除了词语的模糊性,因而无法促使人们思考。
苏格拉底转向前面的讲辞作为范例,并提出修辞的两种法则,一种是综合,另一种则是划分。这也是苏格拉底或柏拉图的辩证法的定义,即运用综合与划分的方式,研究现象与规律,感觉与概念的关系,探求真理。但是,这种方式真的能够通达真理吗?它也许能够帮助我们更全面地认识事物,但这种认识是否就是真理,是苏格拉底的辩证法能够帮助我们判断的吗?
266d - 269c
斐德若认为,苏格拉底所描述的这种辩证术,与修辞术不同。修辞术有前言,陈述,证据,或然的说法(即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以及事情如果发生,能否自圆其说),以及引证和佐证。在控告和申辩时,还要加上正驳与附驳。苏格拉底还提到了一些其他的修辞技巧,例如重叠,格言,比喻等等。
这些技巧能够让演讲者将他想要表达的任何见解变得极有说服力,无论是要把小说大,还是以旧当新。然而,这种能力本身,并不能够使演讲者知道什么是正确的。苏格拉底用医术,悲剧的写作与音乐的例子,说明仅仅掌握了修辞的技巧本身,并不足以使人通达修辞的艺术。
269d - 272c
斐德若对苏格拉底的观点表示认同,并想知道如何才能够获得真正的修辞的艺术。苏格拉底这里再次给修辞术定义,认为它的目的是应用言辞给灵魂传递所希冀的信念和美德。然而,如果这是修辞术所要达到的目的,我们是否还需要真实作为前提条件?苏格拉底提出修辞家应该了解自然本身,只有知道了世界的本质,才能知道心灵的本质。但正像前文提到的那样,了解世界的本质是否可能,其本身也是存疑的。
苏格拉底认为,对于一个我们想要精通的事物,我们必须先研究它是纯一的还是杂多的,如果是纯一的,就要研究它和其他事物发生怎样的主动和被动的关系,如何影响和被影响;如果是杂多的,就要把杂多分为纯一的,再用研究纯一事物的方式去探究。既然修辞术的目的是说服灵魂,就需要对灵魂本身进行查考,了解什么样的人会被什么样的言辞说服。这种方法与前文提到的综合与划分的方法类似,而同样的,这种方式是否能够通达真实,也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272d - 274a
苏格拉底回到斐德若之前提出的对修辞术的定义,即修辞不在意真实,而是看起来真实。然而,修辞的说服力仍在看起来“真实”上,也就是说,要叫人信服他所说的是真实的。而惟有了解真实的人才能判断什么与真实相似,因而苏格拉底所提出的标准仍然适用。但是,我们判断什么是真实的,的确是根据我们对真实的知识吗?我们所拥有的仅仅是过往生活的经验,是我们模糊不清的记忆与受到天然局限的感知,这些能够符合苏格拉底所要求的真实的标准吗?苏格拉底所提出的修辞术的定义将修辞推到一个不可解的两难位置:要么我们不需要修辞,因为我们已经了解了什么是真实,因而那些“看起来像真实”的东西对我们毫无用处;要么修辞不可能,因为我们无法了解什么是真实,也就谈不上什么“看起来像”真实。
274b - 279b
结束了对于修辞的讨论,苏格拉底转向写作。苏格拉底所讲述的神话故事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回忆与记忆的区别。文字通过将信息固定下来,方便查考,帮助人记忆,但它并不能帮助人回忆,因为回忆需要每个人自己主动的思考,而非依赖他人提供的信息。如果说修辞是活的动物,写作就是动物的画像;它是静止的,不能给予回应的,是对活的动物的模仿。然而, 与其说写作是动物的画像,不如说写作是动物留下的脚印;尽管脚印不是动物本身,但脚印的存在让我们能够追踪动物活动的印迹,就像我们今天仍然能够阅读苏格拉底与众人的对话一样。动物因为是活的所以会死亡,而写作则正因为其静止不动而能够获得永生。
苏格拉底将衡量修辞的标准也应用到写作上,即利用综合和切分的方法找出事物的真实。这样制作出来的言辞就是灵魂的子女,如同苏格拉底在《会饮篇》中提到的那样,因而能够不朽。
思考的问题
你认为通过综合和划分的方法能够找出事物的真实吗?
你认为修辞能够做到苏格拉底所要求的,使人相信真实的东西吗?
你认为写作是对活的对话的模仿吗?
延伸阅读
Graeme Nicholson, Plato’s Phaedrus -- The Philosophy of Love (Purdue University Press, 1999).
Ronna Burger, Plato’s Phaedrus -- A Defence of a Philosophic Art of Writing (Univ of Alabama Pr, 1980).
G. R. F. Ferrari, Listening to the Cicadas A Study of Plato’s Phaedru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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