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评论｜搬运一篇犯罪妇女访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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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妇女访谈实录

6.9

王金玲 姜佳将 高雪玉 / 2018 /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02年的访谈了。被访者罪名是抢劫，被判死缓。

HWS访谈记录 访谈者：高雪玉 被访者：HWS

问：哪一年出生的？ 答：1969年。 问：兄弟姐妹有几个？ 答：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问：祖籍哪里？ 答：爸爸是萧山的。 问：你在哪里出生的？ 答：杭州。 问：妈妈呢？ 答：诸暨。 问：爸爸今年几岁？ 答：72岁。 问：妈妈呢？ 答：66岁。 问：你在家里是老三？ 答：是的。 问：你们三姐妹，下面再生一个弟弟，父母是不是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答：没有，在家里，妈妈比较喜欢我，爸爸比较喜欢弟弟。 问：你们三个女儿，妈妈为什么喜欢你？ 答：也许从小开始，她就认为我比较聪明。 问：你几岁开始读书？ 答：7岁。 问：中学毕业以后，有没有去考大学？ 答：我读的高中是职高，是商业学校。当时母亲想叫我读普高，继续往上读下去，可我自己心里喜欢做生意，我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当时我是瞒着她填职高的。 问：在这个学校，你学什么专业？ 答：会计。当时我想，你们不让我去做生意，我读的话，也要读一个跟做生意相关的专业。 问：喜欢做会计吗？ 答：怎么说呢？刚开始学的时候是喜欢的，可是我这个人没有常性的。我学的东西还是蛮多的，所有的事情，刚开始学的时候都是喜欢的，学会以后也就不想了，包括学驾驶什么的，学会也就算了。 问：什么时候学的驾驶？ 答：1990年。 问：在学校里，读书成绩怎么样？ 答：属于中上吧。 问：哪一年高中毕业的？ 答：1988年。 问：哪一年结婚的？ 答：1989年，20岁。 问：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 答：老公比我大8岁。 问：他做什么的？ 答：做生意的，在社会上混的。 问：哪里人？ 答：杭州人。 问：当时你结婚的时候，年龄还这么小，父母同意吗？ 答：在我结婚以前，我有另外一个男朋友的，父母都比较喜欢他的，他父亲是南京军区的，母亲是HZWXDC的。当时我俩关系还是蛮好的，在一个同学的生日聚会上认识的。 问：那时你几岁？ 答：17岁。 问：这是你的初恋？ 答：是的。当时，他在临安帮我开了一个咖啡店，我白天在江南粮油贸易公司上班，晚上到临安管店。 问：当时你学校毕业以后就到江南粮油贸易公司上班的？ 答：不是的。刚开始的时候，在803工程指挥部，在玉皇山半山腰。在那里做会计、出纳。 问：做了多少时间？ 答：半年多。 问：第一个工作是自己找的，还是学校或别人介绍的？ 答：爸爸帮我找的。它是我父亲（所在单位）的下属单位。 问：你父亲在哪个单位工作？

答：杭州市粮食局。 问：母亲呢？ 答：杭州面粉厂。当时为了我来回方便，我男朋友给我买了一辆摩托车。当时，我们已经准备结婚了，但为了某一件事情冲突变大了，就不好了。 问：为什么事情吵架？ 答：我跟他相差6岁，当时我们到广州、深圳去买东西准备结婚，有一个女的（已经大肚子了）找到我母亲家……母亲把我叫回来以后，我们也就分手了。 问：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答：他外面养着的人。 问：他一直在骗你？他当时有没有婚姻？ 答：没有，我们俩是准备结婚的。他母亲叫我们可以结婚，把事情办了。他家两个哥哥，他在家里最小。从认识现在的老公到结婚，只有四个半月的时间。 问：你当时找对象有什么标准？ 答：没有的，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问：为什么？你这样做，不但伤害了他，也伤害了你自己。 答：当时，我根本没有想这么多，我只是想跟那个人分手之后，想早点结婚。 问：当时第一个男朋友知道你已经有另外一个男朋友了？ 答：知道的，他们俩还为此打架。 问：你提出分手的时候，第一个男朋友就同意了？ 答：他不肯，所以他俩打架打得很凶。当时我母亲不同意跟他结婚的。 问：为什么？ 答：我们俩的家庭出身有差距，门不当户不对。我母亲对我说：我不讲求门当户对，但是我们现在这个社会不得不考虑这一点。一个人成长的环境，有影响一个人对事物的看法及做法，这跟家庭有很大关系的。这样的话，你们俩的矛盾肯定会出来的。 问：你母亲认为你们俩在哪些地方有差距？ 答：家庭背景不同。 问：他情况怎么样？ 答：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他父亲已经去世，原来是一个单位的木匠，母亲是在菜场卖菜的。我母亲说，也许你眼睛蛮准的，因为家庭环境不同，他也许会精打细算。我从小已经养成习惯，妈妈比较宠我，家庭的物质生活比较好。也许平时钱已经用惯了，对钱上抱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母亲认为我俩之间的差距会出来的，是不适合的。 问：你当时选择他的时候，你抱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纯粹是为了报复？他又没有伤害你？ 答：也不好这么说，也没有说完全是报复，毕竟选择老公是自己一辈子的事情，我也是拿出自己的眼睛来看看的，要选择一下的。我当时觉得他的家境也是不好的，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靠他家里的，但我觉得他在赚钱上是比较勤奋的，只要有钱赚，他什么苦都能吃。 问：你就欣赏他这一点？ 答：是的。我父母亲从小就教我这么一句话：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父母亲留给你多少都没有用的，一定要自己会挣。所以我比较欣赏他这一点，自己蛮能干的。 问：结婚之后，两个感情好吗？ 答：感情还是比较好的，但是分歧也出来了。 问：主要在哪些方面有分歧？ 答：他自己小家庭管得蛮牢的，他有时会说：我的钱，只有我儿子老婆好用，连我母亲都用不来的。 问：你听了他的话，有什么想法？他还是对小家庭管得蛮牢的？ 答：但我的想法是两样的，我觉得亲情是很要紧的。我们俩之间的第一次吵架，就是为了姐姐。当时姐姐要买房子问我们借钱，他当时做生意做得最顶峰的时候，他白天还答应借的，但到了晚上回来以后，就对我说：我的钱都买股票买完了，要不，我就送她五千元，也不要她还了。在这件事上，我们俩的矛盾就出来了。 问：他当时最顶峰的时候，一年可以赚多少钱？ 答：我是从来不去问他赚多少钱的。他做的是黑道上的生意，炒买认购、外汇，在YH路做黄金生意。他当时一天如果赚四五千元，就会回来说没有钱赚了。 问：你在经济上是抓不住他的？ 答：我是从来不管的，也不是我抓不住他，他是从来不瞒我的，但我从来没有去问他过。当时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母亲就问我：你知道他有多少钱吗？我说不知道的。 问：你结婚的时候，在哪里工作？ 答：在JNLY贸易公司。 问：做会计？ 答：不是的，在仓库里做保管员。跟他结婚之前就把工作辞掉了。 问：为什么？

答：因为单位离我家太远了，在NXQ。 问：你当时从学校毕业到结婚，中间只有两年时间？ 答：实际上只有一年多一点。 问：结婚之后，就在家里？ 答：是的。母亲叫我一定要去上班的，作为一个女的，整天在家里荡着，不好的。 问：你当时怎么想的？ 答：也许当时自己已经野惯了，受不了拘束了。但是，我当时很想去学驾驶。 问：学驾驶干什么呢？ 答：只是想学而已，觉得开车味道蛮好的，想学会。但是，我母亲一直叫我上班去，就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让我去学驾驶。学好以后，要我上班去。 问：你老公有没有想叫你上班去？ 答：他不想叫我去赚钱，只要把家管好就可以了。 问：他每个月给你多少钱？ 答：没有固定的，反正家庭所有的吃、穿、用都是他安排的。那个时候，他带我去搓小麻将，只是一两元的，搓麻将是他教我的。 问：当时跟你一起搓麻将的人都是一些什么人？ 答：住在我家附近的人。 问：跟同学一起搓吗？ 答：我中学毕业以后，跟同学就没有来往了。他们都在外面工作、学习，我已经结婚成家了。 问：当时结婚的时候，是怎么登记的？ 答：当时是没有给我们登记，我们是结婚过了几年以后才登记出来的。 问：过了几年？ 答：我已经记不清了。 问：儿子是哪一年生的？ 答：1989年年底。 问：你第一次有性经历是在哪一年？ 答：是跟第一个男朋友，1988年。当时我妈妈对我管得蛮牢的，虽然同意我们来往，但是不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一直到我们双方都定下来要结婚买东西的时候才有的。 问：你几岁来月经的？ 答：15岁。 问：来月经，身体各方面都正常吗？ 答：都好的。 问：生儿子的时候，是平产的？ 答：是的。 问：生儿子的时候，你几岁？ 答：20岁。 问：当时街道办没有来找你麻烦？ 答：没有，我生儿子的时候，是在老公家里。他们那边的街道里不知道我的情况的，因为我户口没有迁过去的。 问：他们住在哪里？ 答：拱宸桥。我自己家里在上城区，户口没有迁。 问：结婚以后，跟他们家大人住在一起？ 答：跟婆婆住在一起。 问：他们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答：一个哥哥，两个姐姐。 问：你自己家里，兄弟姐妹之间关系好吗？ 答：我们大家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的。 问：你们家里，家教还是比较严的？ 答：父母亲从小就教育我们，姐妹之间是亲情。这种亲情在我母亲眼里比什么都重要，钱是次要的。母亲经常说：钱是人挣人用，用了还会来的，但是亲情没有了就不会回来了。 问：老公家里，兄弟姐妹之间关系怎么样？ 答：他跟最小的姐姐关系稍微好一点。他们家里兄弟之间的关系跟我家相比，一个天，一个地。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是比较疏远的。 问：你嫁到他家以后，婆婆他们对你好吗？ 答：蛮好的。一开始，我这个人一直就不受拘束的，跑进跑出（指出去搓麻将）。她一开始有点看不惯，有时候要说几句话的。但是，老公比较维护我一点，婆婆就没有话了。所以说，婆婆对我是蛮好的。 问：坐月子是在哪里做的？ 答：都是婆婆照顾的。 问：婆婆对你比较照顾，你对婆婆好吗？ 答：也是蛮好的。 问：好在哪里呢？ 答：从来不跟她斤斤计较的。她要说的话，我只是一只耳朵进，另外一只耳朵出，对她就像对我妈妈一样的。如果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从来不跟她顶嘴什么的，有时候老公回来的时候，就他说说就是了。 问：当你跟老公说婆婆不好的时候，他怎么处理的？ 答：他不会去说她的，他只做做“和事佬”。 问：他比较听母亲的话？ 答：也不太听的，他属于那种有主见的男人。 问：如果让你对你的婚姻作一个评价，结果怎样？ 答：我不能说感到满意，但是我感到幸运。 问：幸运在哪里？ 答：我这次出事情，不属于是为了家庭，也不完全属于自己任性，跟社会上那批人混在一起以后造成的。但是，到目前为止，从看守所到监狱已经有三年时间，老公始终对我提出的要求，都能尽力而为，每个月都来看我的。 问：你犯的是什么罪？ 答：杀人抢劫罪。 问：哪一年被抓的？ 答：2000年。 问：判了几年？ 答：死缓。 问：你觉得，出了这样的事情，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答：跟社会风气有关系，跟社会上接触的人有关系，再加上自己思想上什么意识都淡薄，把握不住自己。我这个太要面子，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去做到的。 问：你怎么跟你同案犯认识的？ 答：我这个人一直比较喜欢赌。 问：玩的频率怎么样？是每天都玩？ 答：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跟邻居玩，后来逐渐、逐渐地向社会上去了。到后来，我已经不搓麻将了，就是赌小九、梭哈什么的，赌得越大越好。

问：钱从哪里来呢？ 答：问老公要。 问：他都答应？ 答：刚开始的时候，他都答应我的，他当时生意做得也可以的。有时候也问我母亲拿一点。 问：你结婚以后，向你母亲要钱，她也会给？ 答：肯的，所以说，母亲非常宠我。 问：母亲知道给你的钱是用来赌博吗？ 答：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不知道的，直到后来才知道。她知道以后，哭过，闹过，但是劝不住我。 问：你赢得多，还是输得多？ 答：当然是输得多，人家都说十赌九输的。 问：跟你一起赌的人，都是一些什么人？ 答：那个时候我已经踏上社会的圈子，什么人都有。 问：什么时候开始赌大的？ 答：1994年、1995年。 问：是怎么踏上社会，跟那些人一起玩的？ 答：当时的情况我现在已经忘记了，逐渐、逐渐，在不知不觉中，走出去的。我有一个牌友，比我大12岁。 问：他是干什么的？ 答：认识他的时候，他刚刚从青海回来（指劳改）。我是通过他认识我的同案犯的，他也是从青海回来的。现在，那个牌友因为贩毒又抓进去了，判了13年。 问：你跟同案犯之间，除了赌的关系之外，还有其他关系吗？ 答：没有，他确实是很喜欢我的，他待我一直很好。刚开始的时候，我跟他也是比较疏远，他不属于我经常来往的圈子。后来大家经常在一起玩，也就玩熟了。当时他叫我离婚。 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答：1996年。 问：你有离婚的念头，是从哪一年开始的？ 答：在我23岁的时候。 问：也就是结婚三年之后？ 答：是的。当时我觉得有些事情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相互之间在某些方面确实缺乏共同语言，如为人处世、待人接物。我们之间相差太多，包括兴趣爱好。我当时就提出要离婚。 问：你提出离婚的时候，外面有其他男朋友吗？ 答：有的。当我提出离婚的时候，他说：这辈子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所以说，我们也就离不了。 问：从他这方面来说，他还是比较喜欢你的？ 答：是的，他甚至说：如果我拿一把刀把你脚砍了，我也要把你养在家里。后来我的脚果然被他砍过一次。我们之间闹得蛮厉害的。我比较喜欢跳舞，有一次我去跳舞，在舞厅里被他抓住了。他拖我回家，我觉得在小姐妹面前太没有面子了。 问：只是跟小姐妹一起去跳舞？不是男朋友？ 答：只是小姐妹，没有男的。 问：小姐妹们是一帮什么样的人？ 答：都是社会上的人。

问：她们都做些什么事情？ 答：什么事情都有的。 问：从你来说，交什么样的朋友，你心里有什么样的标准？ 答：我只要自己看了顺眼就可以了。老公也说过我，三教九流，什么样的朋友都会交，包括“鸡婆”都会交。但是，我对他说：“鸡婆”是她自己在做，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她做“鸡”，她有她的难处，我有什么理由去评价她。我只是觉得如果她过得去，我看了顺眼，就是值得交朋友的。也许虽然她是做“鸡”的，但在某些方面，比某些高高在上的女人更讲义气。 问：在你眼里，如果要成为你的朋友，讲义气还是蛮重要的？ 答：我不太喜欢跟女人打交道。她们是非太多，心眼太小，没有男的爽气。所以，在我的圈子里，男朋友多一点。 问：跟男的交朋友，有什么原则？ 答：我只要自己看了顺眼的。 问：有些男的，比如说他的行为不是太好的？ 答：我是不会跟他交朋友的。 问：在你的眼里，看了顺不顺眼的标准是什么？ 答：我相信直觉的。如果我看了顺眼的，大家可以成为朋友，在一起聊聊天；如果看不顺眼，我连话都懒得说。 问：你从结婚到出事，中间有多少年？ 答：11年。 问：你对11年的婚姻作一个评价，是感到满意还是不满意？满意在哪里，不满意在哪里？ 答：不满意。也许不忍心吧。我对他说过，我嫁给你是因没有长眼睛，你娶了我是你没有长眼睛。如果你娶一个安安分分的女人，贤妻良母，在单位上班的，你的生意也许已经很发了，而不会像现在，做什么亏什么。到后来，他为了我，生意也不去做了。如果我嫁一个安分守己的男人，或者我不嫁人，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问：你觉得十多年的婚姻，不太顺心？ 答：是的。也许我儿子也有一大半的原因吧！ 问：儿子有什么原因？ 答：在儿子18个月大的时候，因为生病打庆大霉素，耳膜神经打伤了，不会说话，也听不到。直到现在，他听什么东西都要戴耳机，但是听了也不太清楚，口齿也不太清楚。在儿子身上，看病、治病，我们也花了不少钱。 问：当时属于医疗事故？ 答：不属于医疗事故。但是到目前为止，口齿还是不清的。 问：他现在有几岁了？ 答：14岁。 问：读几年级？ 答：他毕竟是有残疾的，没有在正规小学读书。他在正规小学读了一年，因为他有残疾，后来就叫他到康复小学读书。 问：你对家庭感到不满意，更多的是因为情感因素，还是因为物质因素？还是因你俩性格上差距？

答：从情感上来说，我还是感到满意的。如果从物质上或者性格上说，我觉得不满意。 问：物质上不满意表现在哪里？ 答：我最讨厌男人无所事事。刚开始的时候，他生意做得还可以，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开始懒散起来了。他好像已经没有心思去做生意了，他人已经变了。刚开始喜欢他，是因为勤快，后来我讨厌他是因为懒散。 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答：结婚五六年之后。 问：你刚才说，在结婚三年之后，你在外面已经有男朋友了？ 答：哎。 问：为什么会在外面找男朋友？ 答：我觉得性格造成一个人的悲剧吧！我天生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不长久。刚结婚的时候，我自己思想上准备好好管小家庭的生活。但是随着两人分歧的增加，经常吵架，两人之间就好像是各自拿了一把刀。你割了我一刀，我割了你一刀；刀伤虽然好了，但刀疤还留着。相互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已经不想在他身边了。 问：你在外面找男朋友，是想在情感上找个依靠，还是想在外面寻求刺激？ 答：是为了一种心情，想让自己心情好一点。 问：你在外面男朋友身上，心情上有没有获得满意？ 答：有的话也只是表面的。也许这句话在我没有进来以前是不会说的，也只有在进来以后才会感觉到。 问：你没有出事情以前，他们对你怎么样？ 答：也许我从小被父母亲宠惯了，我经常想获得一种宠的感觉，包括我们俩刚结婚的时候，他确实是比较宠我的。但是成了家之后，经常想得到他的宠，也是不可能的。后来，老公也曾经对我说过：你不要以为在外面他们什么都依你，人家是有目的；我们俩是夫妻，我对你没有任何目的，不会对你的无理要求都答应。 问：你有男朋友，他发现了吗？ 答：没有，他只是怀疑，没有抓到。 问：你婚姻出轨之后，在自己内心，对他有没有一种自我愧疚？ 答：有时候有的，并不是一直没有。相对来说，他待我还是比较好的，想到他好的时候，想到他在家里等我的时候，还是有的。 问：家庭住房怎么样？ 答：两室一厅。 问：在这次犯罪之前，有前科？ 答：没有。所以说，我犯罪经验不足吧。如果犯罪经验有的话，知道会判这么重的话，我是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问：犯罪的起因是什么？ 答：我这个人，对自己说出的话，不管对错，都要去办到的。 问：能具体说说吗？ 答：当时判我抢劫杀人，我心里是不服的，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在我做口供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因为他找我帮忙，把那个女的钥匙偷出来，然后我跟那个女的去搓麻将，他进去盗窃的。但是，事情到后来发展到进去抢劫，甚至失手把那个女的杀了。 问：你们什么时候有预谋的？ 答：更早的时候。他找我帮忙，我已经帮他两次了。 问：你们为什么看中那个女的？她很有钱？ 答：不是的。我偷了钥匙以后，交给他，我跟那个女的一起去搓麻将。这样的话，没有人会发现。 问：那个女的是单身的？ 答：是的。这样盗窃的话，也可以相对安全一点。 问：你帮他几次忙？ 答：两次。 问：都成功了？ 答：哎。 问：偷了多少东西？ 答：我没有去问过他。我把钥匙给他，告诉他在哪个地方。第一次没有偷成功，他把房间搞错了。第二次是我把他带到她家的门口，他一个人进去的。具体来说，他偷了什么东西，我一点也不知道的，我也没有问他要任何东西。把她杀了，是我们第三次去她家偷东西。这次是我先上去，但是没有想到，他马上冲了进来。这中间他的思想有什么变化，我搞不清楚，结果他拿了把刀跟她扭打起来，一起兴，就把她杀了。 问：她有几岁？ 答：49岁。她是离婚的，单身的。 问：你是怎么和她认识的？ 答：也是通过朋友认识的。 问：她有没有职业？ 答：无业的，跟我差不多的，整天以赌为生。 问：你把钥匙偷来交给他，你知道这是犯罪吗？ 答：我知道是犯罪，但这毕竟不是犯很大的法，我欠他一个人情。

问：你欠他什么人情？ 答：当时我赌博输了，问他借了一笔钱。 问：问他借了多少钱？ 答：3000多元吧。后来我在赌上一直输，那时我老公生意也不好。 问：你一共输了多少钱？ 答：算不清楚了。 问：最多一次输了多少？ 答：一个晚上输了七万多，就在我被抓的前一年，在杭州国际大厦输的。 问：你整天赌，父母亲知道了，有没有说你？ 答：说的，每次母亲看到我，都会哭的。 问：母亲的眼泪，没有唤醒你的良知？ 答：我甚至对她说：如果你看见我老是哭，我以后就不回来了。 问：你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对赌这么着迷？ 答：我自己也想改过，但是赌就像吸毒一样，会上瘾的。赌惯了，要是不去，心里会很难过、很难过的，一有人叫马上就会去。如果一有赌，什么东西都忘记了。 问：现在回过头去想一想，你犯罪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答：赌。当时自己没有想到，现在我知道了，可惜已经太迟了。 问：是的，是太迟。 答：也许等我出去之后还来得及吧。至少总比等到死的时候才知道好一点吧，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实在是无法去想象。 问：当时你们俩为什么会看中她作为作案对象的？ 答：他不认识她，当时我也不想到她家去盗窃多少钱，而是欠他的人情。 问：但是偷的目的，是偷得越多越好？ 答：是的，但是对我来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偷多少是他的事情，无非是我答应他的事情我去做而已。但是，这个女的也是倒霉，当时我也答应他，这个女的是单身的，到她家去比较安全的。 问：这个男的当时的背景你是知道的？ 答：但是我没有想到他有这么大的胆子。 问：他是刑满释放人员，你跟这类人交朋友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 答：当时无非大家能够多谈几句，没有其他的想法。他借钱给我不止一次，但是我每次都是付利息给他的。 问：先前借了多少钱？ 答：时间已经长了，我记不清楚。 问：除了借钱给你，他对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答：有，他希望我跟他一起。 问：有没有对你提出性的要求？他是没有老婆的人？ 答：有，在我最后问他借3000元的时候，我是半夜去拿的。这天晚上我们发生过一次性关系，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对他说：你不要在我身上抱有任何幻想，你也不是我所喜欢的那种人。即使是寻找感情上的游戏，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问：你结婚之后，曾经有过几个男朋友？ 答：三个。 问：是同时的，还是有前后的？ 答：有前后的。 问：你结婚三年之后，就在外面有情人？ 答：是的。 问：你从他们身上得到情感上的满足吗？ 答：没有，只不过是一种虚荣心。 问：你一般找什么样的人做情人？ 答：首先是要我看着顺眼、喜欢，相对要有适当的经济基础，再是对我好。 问：他们三个对你好吗？ 答：应该来说对我都蛮好的。 问：你现在回过头去看看，你三次的婚外情，在情感上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答：失去的多。我觉得失去的是自己的感情，越来越麻木了，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追求什么了；其次是失去了家庭，老公毕竟对我还是好的，虽然说他没有抓住我，但是他内心还是有数的。 问：你们夫妻生活还好吗？ 答：还可以的。 问：有许多人感情出轨，很多是因为性生活不和谐。 答：我们夫妻生活是很好的。 问：你跟情人之间呢？ 答：我觉得还不如跟我老公。跟情人在一起，只不过是寻求一种新鲜感，找一种刺激吧。我曾经看过一本书，摸老公的手和摸情人的手，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但是我现在回过头去想一想，我只不过得到了一时的物质上的满足和虚荣心而已。 问：你曾经经历过什么重大事件的打击吗？ 答：有的，那就是我的儿子。我想，别人的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叫爸爸妈妈，可我的儿子到8岁才会叫，而且口齿还不是很清楚。 问：你有没有觉得对不起儿子？ 答：有的，多多少少在心中是有愧疚的，所以我在物质上都尽量满足他。 问：除了物质上，那情感上呢？你每天在外面打牌、玩，管他的时间是很少的。 答：他不在我们身边。他住在学校里，很难得回来。 问：他几岁开始住校的？ 答：18个月开始，从发现他有病以后，一直住在康复中心。 问：孩子有病，你让他住在康复中心，你作为母亲，是不是有点失职？ 答：没有办法，他住在康复中心，一定要坚持治疗。 问：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有些有残疾的孩子，父母亲一年四季，不管刮风下雨，带着孩子到处求医看病。因为孩子是无辜的。 答：所以说我对他有愧疚。但是我这个人，相对来说要对着一件事，心是静不下来的。这是我人生最失败的事情。 问：你认为自己做得最不好的事情是什么？

答：对我来说，人生的道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我来说也没有做过什么开心的事情，没有做过好的事情，都是失败的。 问：能不能举几个例子？ 答：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的话，作为一个女的，一定要自己去做一番事情，首先要独立。第二个，自己眼睛看准了再结婚，如果说你走进了这个家，你一定要把它当个家去维护。生了孩子，一定要去珍惜他。对孩子来说，我心疼他，但是我没有行动去爱惜他。我是最失败的母亲。 问：在你的意识中，自己觉得第一次违反社会规范的事情是什么？ 答：我帮他拿钥匙吧。 问：当时拿钥匙的时候，内心是怎么想的？ 答：我想，不会出事情的，只不过是帮他的一个忙而已。 问：有没有想过会产生怎么样的后果？ 答：没有，但是我想，他不可能会被抓住的，我帮他想得很周到的，都是她不在家的时候去。 问：你觉得这个行为是犯罪的吗？ 答：我知道是犯罪，但是，我不知道这个罪有多大。我想，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所以说，在我思想中有些观念比较淡薄吧。 问：你从拿钥匙的那一刻起，它对你的人生历程产生了怎么样的影响？ 答：自从拿钥匙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定格了。如果说这次不出事情，他下次还会找我帮忙的。 问：在你心中，有些准备还是有的，但是这么大的结果出来，是出乎你的意料的？ 答：我当时也许没有想到会判刑，但是我欠他的人情自己是推卸不了，再是有一点侥幸心理吧，只想到不会出事情。我知道这是犯罪，侥幸心理比较大。 问：你现在能不能总结一下，自从学校毕业之后踏上社会的十几年来，从刚开始喜欢赌，到拿钥匙作案，最后到发生了这么暴力的事件，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答：首先是自己不自立，如果一个女的能自立的话，就不会这样了。人不要太贪心。 问：在哪些方面不要贪心？ 答：情感上，没有必要去追求一些不属于你的也不会长久属于你的东西，这些只能满足你一时的虚荣心，但是以后带给自己的伤害是更大，带来的结局更惨。 问：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交什么样的朋友也是很重要的？ 答：我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交朋友只要自己看得顺眼就可以了，其他不会管得太多。但是现在想想，交朋友往往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交什么样的朋友，你自己的个性、行为处世、待人方法，都会向他们靠近的。如果我所交的朋友是一些比较安分守己的，那我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所接触的人，他们虽然不是文盲，但是他们都是法盲。我认为这个社会，法盲还是比较多的。 问：但是，我们每个人从小到大，都受过学校的正规教育，对有些社会规范，对是非的判断，基本上是应该心中有数的。 答：我不是想推卸责任，我从小受的家庭教育也好，学校教育也好，相对来说是比较好的，特别是我的家教。但是，你自己思想中的所有行为，会随着你所处的环境、接触的人和事，会慢慢地变化，有些东西会把它埋在心里，而把其他东西慢慢地覆盖上来，覆盖了你原先学的好的东西。 问：你是不是觉得学坏的东西相当快，而学好的事情往往比较慢？ 答：是的。因为学坏事无拘无束，而学好的东西约束相对多，而人往往喜欢无拘无束的。 问：无拘无束，对人来说是相对自由的，而我们这个社会对每个人都是有规范约束的。 答：是的。 问：出了事情之后，是自己投案的？ 答：是第二天被抓的，但隔了一天就放我出去了。 问：为什么？ 答：证据不足吧。但隔了一天之后又抓我了。 问：出了事情之后，你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答：我想：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会被判刑的，但不至于判得很重。这也许是自我安慰。首先，我没有叫他把她杀了，也没有去抢她，我只不过是帮了一下忙而已。现在回过头去想，如果要判得这么重的话，我在第二天也许就走了。 问：自杀了？ 答：不是，是逃跑了。因为，毕竟判得这么重，坐牢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这么长的时间。

问：当时，你看见杀人的场面，你有什么行动？去协助他呢，还是？ 答：我从头开始就没有动过手，但也没有去劝他，我对他说：你不要杀了，我把钱给你。当时，我已经手脚发软，已经站不住了，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会想到他会把她真的杀了。 问：当时被杀者有什么样的反应？ 答：她不知道我认识他，她叫我打110报警。可想而知，我不会打的。 问：你们是同谋的，但是他突发性的暴力行为，也是出乎你的意料的？ 答：是的，所以说，我犯罪经验不足。如果犯罪经验足的话，也许当时我会报警，也许，我会冲出她的家。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有这么大的罪了。 问：事情出了之后你怎么想？ 答：我当时就想，这次祸水出大了，但还是有侥幸之心。 问：从出事情到被抓，隔了几天？ 答：四天。 问：你当时看到那种场面紧张吗？ 答：不可能不紧张，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得不面对，心里想怎么去面对它。 问：当时，你知道她已经被杀死了吗？ 答：那是肯定死了，他杀了以后还把她吊起来。 问：这种场面永远都忘记不了的？ 答：我现在从来不敢去想它。 问：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是谁发现的？

答：14日出的事，到了17日晚上才有人发现她死了，然后去报案的。17日晚上传讯我，18日把我放了，22日再抓我。 问：当时被抓以后，有没有认罪？ 答：人总有侥幸心理。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没有承认，后来也就承认了。但是在我心中，我始终觉得不会被判得很重。 问：结果是判了死缓？ 答：所以说，我始终没有想到会判得这么重。我定的罪是抢劫，他是故意杀人抢劫，他判了死刑。 问：你从出事情到被抓，中间隔了三四天，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答：拼命赌吧，忘记一切。 问：你自己怎么说服自己忘记一切呢？ 答：不去想它。我出了事情之后，就一直坐在牌桌上，打了两天，不吃不睡。第二天回家，因为实在太吃力了，倒头就睡了。 问：对我来说，如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摸牌的时候，手都会发抖的。 答：那就只会输，只是为了使自己有一件事情在做，不去想其他的事情。 问：你自己没有工作，赌又赌得这么大，又经常要输，钱从哪里来呢？ 答：我母亲那里拿，老公这里拿，两个姐姐对我也蛮好的。 问：两个姐姐做什么的？ 答：在厂里上班，从她们那里不会拿多的。另外就是我的男朋友，他们从物质上能够满足我。

问：你向他们要钱，会给你？ 答：哎。在我观念中没有想过要向他们要钱，但在他们的观念中，也不是如果我要钱，他们就会堂而皇之给我。其中有一个男朋友，他有时候会把钱放在我包里。 问：他对你有其他要求吗？ 答：他是做生意的，而且生意做得蛮大的，钱也是有的。他比我大20岁，身体不太好的，有高血压、心脏病，偶尔在一起的时候，会做那个事情的，但不是经常会有。我们更多的是在一起聊天、开车兜风。我特别喜欢在半夜的时候，开着车看兜风。 问：他有家室？ 答：是的，他老婆身体有病，不可以有夫妻生活。 问：你被抓之后，思想上始终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答：是的，我只是想，大不了坐几年牢，出去之后再重新来吧。 问：到法庭宣判的时候，你怎么想？ 答：我当时想，判死缓还不如判我死刑。 问：为什么？人的生命毕竟只有一次。 答：我被抓的时候就对老公说：要过年了，我不想父母亲知道我出事情了，也不要给我请律师，我不想低声下气地在监狱里过十几年或几年，事情随它发展。当时，他告诉我会判得重。你把离婚协议写好，你什么时候写好，我随便什么时候都会签的。但是，在我内心始终坚持这一点，不会判得很重。 问：那听了判决之后呢？ 答：脑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还不如判死刑。因为我从小的生长环境，自己的虚荣心和自尊心比较强，而在这里的环境中，真不如判死刑。因为当时，同案犯说我是买凶杀人，所以，当初我还不如承认买凶杀人。 问：从出事情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了？ 答：在看守所待了一年多，在这里待了三年多。 问：在看守所的时候，你觉得过得怎么样？ 答：看守所里苦，但相对自由一点。 问：在监狱里呢？ 答：差不多的，没有人会喜欢监狱这种地方。 问：那当然了，谁喜欢坐牢，如果人生病住院的话，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更何况监狱这种地方？ 答：有时候，不管你身体吃不吃得消，每天的活都是要干的。 问：到目前为止，你觉得人生的最大收获是什么？ 答：也许，我说出来你会笑，那就是坐牢。坐牢之后，我觉得自己懂了很多，懂得去珍惜什么，懂得人生的路应该怎么样去走。 问：有些事情，你在外面整天玩的时候都没有体会到？ 答：懵里懵懂地过了30年。 问：你在价值判断上，也始终如此？比如说，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自己应该有判断。 答：我始终很模糊。我以前在外面做人，始终没有一个目的，只要糊里糊涂，每天玩玩能开心过去就好了。

问：这种开心是不是很表层的？ 答：是的，就像海市蜃楼吧，眼睛一眨就过去了。看着好像蛮快乐的，但一瞬间就消失了。所以说，我活了30多年，但在我的记忆中，没有一件事情是有深刻记忆的。 问：最大的失去是什么？ 答：自由和青春。比如说自己20多岁的时候，有资本但没有脑子，现在30多岁了，应该说是有资本又有脑子的时候，但我已经走到这里了。 问：你从小的理想是什么？ 答：赚钱吧。 问：赚钱为了什么呢？ 答：我从小就喜欢赚钱，虚荣心一直很强。 问：是不是能够在吃、穿上比别人强一点？ 答：不是的，在吃、穿上我是很随便的，但我需要的是别人对我羡慕的眼光，别人对我的一种认可吧。 问：有钱的人跟有权的人相比，哪个社会地位高？ 答：肯定是有权的人，有权的人一定有钱，但有钱的人不一定有权。我们这个社会确实就是这样一个社会。 问：按照你的说法，大家仅仅是为了钱而活着？ 答：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我现在接触的人，以及以前在外面接触的人，有些人为了钱而杀人，为了钱忘记亲情等等。 问：亲情、友情，还是钱重要？ 答：是的，一切为了钱。包括这里因为诈骗进来的人，也是因为钱而不要命。 问：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失望是什么？

答：出去的时候，也许自己年纪太大了，不可能去做一番自己的事业了。 问：到目前为止，你有没有减刑？ 答：没有，改判要等到坐满三年牢以后才可以。现在，我寄希望于家里帮我申诉，能够改判。 问：你觉得到目前为止，满足的事情多还是失望的事情多？ 答：当然是失望的事情多，别人不是说过：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到目前为止，我唯一满足的是有一个这么爱我的妈妈，亲情是相当好的。幸运的是，老公没有在我落难的时候，踩我一脚。 问：他有没有提出离婚？ 答：他不肯离。 问：因为你判了死缓，刑期遥遥无期，如果他想得现实一点，等你有什么意义吗？ 答：是的，但是我想一想，我们俩最终还是要走开的，不管他对我有再深的感情，再喜欢我也好，时间能够冲淡任何东西。 问：你母亲这么爱你，可你在平日又不太听她的话，听她的劝。从良心上说，你是不太乖的？ 答：我是被她宠坏了。也许是踏进了这扇门后，我才有时间想这么多的问题。我亏欠他们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在外面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亏欠他们什么，觉得他们为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应该的。 问：实际上，除了索取，你自己没有任何付出？ 答：是的，也许我内心太自私。 问：你也是做母亲的人，自己做了母亲之后，应该从现实生活中体会到做父母的不易？ 答：因为，我儿子一直不在我身边，从来没有尝到做母亲的苦。所以说，我始终没有静下来想过，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是什么，母亲的付出是多少。我只是一味地去索取，觉得父母亲对我的好是应该的，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待我这么好，已经付出很多了，只会觉得他们待我还不够而已。只会想到他们还没有满足你的地方，而不会想到他们为你付出的所有。所以说，踏进这扇门，里面很苦也很忙，可是有时间让我去想一想过去所没有想到过的事情，能够体会到过去体会不到的东西。 问：他经常来看你吗？ 答：看的，我们这里，每个月的第四个星期六是探监的日子。

问：毕业之后，同学之间来往多吗？ 答：没有。 问：是不是还是太任性？ 答：是的，这个脾气还是没有改过来。 问：你能对你自己做一个评价吗？ 答：任性，而且还带有一点自私，虚荣心极强。 问：在哪些方面自私？ 答：总是为自己想，没有为他人想。也许现在在这里，同监的人对我的评价还是比较好的。 问：她们认为你好在哪里？ 答：我为人比较好，而且也不太自私。但是，我自己内心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是比较自私的。最起码一点，如果大家要相处无事的话，有一个前提是你不要来触犯我的利益。 问：你做过女儿、朋友、母亲、媳妇等多种角色，你觉得哪个角色做得比较好？ 答：矮子里挑长子。总的来说，我觉得还是女儿这个角色做得比较好一点。虽然，有时候不听妈妈的话，但是，我在许多方面还是比较孝顺她的。除了赌上不听，其他方面还是比较听她话的。 问：作为妻子来说呢？ 答：应该说是不合格的，他找了我是相当失败的。 问：作为母亲呢？ 答：更加失败了。 问：作为朋友这个圈子呢？ 答：人家都说我蛮好的，比如说，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人相信是我做的。 问：作为媳妇这个角色呢？ 答：平平淡淡吧，其实只是表面对她好而已，从我内心来说，她也只不过是我的婆婆、老公的母亲、儿子的奶奶。她仅仅是我的一个长辈，待她不像对母亲那样，是发自内心的好。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女儿毕竟是女儿，媳妇毕竟是媳妇，总是有差别的。如果女儿跟母亲吵架，心里是不会有怨气的，可是跟婆婆吵架之后，心里的疙瘩是解不开的。 问：家庭、社会、朋友、邻居等对你的犯罪负有责任吗？ 答：我觉得老公对我太放纵、太宠我，到后来发展到只要我不提离婚，他什么事情都可包容我。 问：他到后来基本上不去管你了？

答：是的，他只要我每天能够回去。再一点，父母比较宠爱，想要什么，他们就给你什么，没有什么拒绝的事情。包括我读书、工作什么的，都是父母一手安排好的，自己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没有独立地去面对事务。 问：监狱里跟你一样犯抢劫的人，跟你有区别吗？ 答：文化层次不同，文盲相当多，生活的环境不同。 问：其他罪行的人，跟你之间区别在哪里？比如说卖淫的、挪用公款的。 答：其实人走到这一点，并不是自己能够想到的，都是一字之差或一念之差走到这一步的，或许是不懂法走到这一步。或者说，明明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犯罪走到这一步，各色各样的人都有。但是，在监狱里，不管任何人，不管她们犯了什么样的罪，在她们身上总也有好的地方，不可能是一无是处的。 问：你觉得自己身上的优点在哪里？ 答：我现在找不到自己身上的优点，只看得清别人，而看不清自己。 问：一般犯盗窃罪的人都是怎么样的一些人？ 答：一个法制观念淡薄，一个是自我意识比较强，为了自己可以牺牲别人的任何利益。再有一点，就像我一样，做人有点迷迷糊糊吧！如果一个人不是迷迷糊糊做人的话，是不会走到我今天这一步的。 问：你觉得都是哪一些女人在犯罪？ 答：虚荣心强的人，情感上没有找到自己归宿的，经济状况差的人。 问：男人犯罪呢？ 答：为了让社会认可他。 问：在哪些方面认可他？ 答：认可他的成功，认可他的社会地位，认可他的财富。证明他是一个成功的男人，包括他喜欢的女人、他的父母亲。 问：男人犯罪与女人犯罪还是有区别的？ 答：是的，女人犯罪是为了自己，而男人犯罪是为了别人。 问：女人所犯的罪，哪个罪是最不好的？

答：没有一样罪是好的，因为，它都是伤害别人的。比如说抢劫，你抢的是别人的财物；杀人，人家罪不至死，你要去杀他；比如说诈骗，别人一生的财富都让你骗了；盗窃，也是无缘无故伤害人家。 问：你从小的理想是什么？ 答：做一个成功的商人。 问：有没有改变过？ 答：没有，我一直认为自己有这么一个脑瓜去成功。我要去做生意的时候，老公对我说：赚钱是男人的事，跟你们女人没有关系。 问：你就听他的话了？ 答：也不是听他的话，也许是自己无能为力吧。 问：你对自我的价值也否定了？ 答：如果说自我否定的话，我在外面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许是我走的路不对吧，方式已经偏了。我原本想证明自我价值的存在，但是恰恰更加依附别人而已。 问：你觉得一个女人想在某些方面获得成功的话，是不是要比男人付出更多？ 答：是的。首先一点，如果一个男的成功的话，是天经地义的；女的如果成功的话，也许别人会有许多猜测，心里有一个问号。另外一点，女的在精力上没有男的旺盛。再有，男女在年龄上还是有差别的，一个男的到了40岁还正是做事业好的年龄；如果一个女的为事业到了40岁，她已经很老了。 问：从你内心来说，你是认可男女两性在性别上存在差距的？ 答：不是的，我是路走错了。我自己想自立，摆脱开老公在经济上的依附，到后来，我已经不再向他要钱了，想靠自己。其实，我并没有靠自己去赚钱，反而更加靠男人。所以说，自己想独立，但其实更依赖别人。女人真正想独立，哪怕自己吃再大的苦，一定要从一点一滴做起。 问：当今社会更多地在讨论女工下岗、女性找工作难等，你是否觉得社会对女性有歧视？ 答：肯定有的。相对来说，男性在各方面都比女性机会多。但是，比如说一个单位要找一个四五十岁的值班人员，他一定会去找一个男的，而不会要一个女的。这也并不能说明社会对女性的歧视，这也是由男女性别上的差距造成的。 问：你认可自己做女人吗？ 答：我喜欢做女的。 问：为什么？

答：如果说是做了一个成功女性的话，可以活得比男人开心。比如说有父母宠，有老公宠，有儿女对自己的爱，而不会像男人那样，背负这么多的责任。 问：在我们这个社会中，男人比女人的责任更重，压力更大，人们对他们的期望值更高？ 答：是的，如果说一个女的好吃懒做，别人还可以原谅；如果一个男的好吃懒做，别人就会瞧不起他。 问：在你的意识中，哪些事情是应该女人做的，哪些事情是应该男人做的？男女之间的社会性别分工在哪里？ 答：没有的。女人能够做得到的事情，比如说修电器什么的，女人也可以去做的。如果说是家务，男人有空也可以做。 问：你们的家务是怎么分工的？ 答：分得相当清楚。当我生了孩子以后，我的内衣内裤是婆婆在洗。坐好月子之后，有一天，我换下衣裤没有洗就回母亲家住了一段时间。等回来之后，我发现换下来的衣服他还没有洗，我就对他说：从今天开始，你的衣服，我是不会再给你洗了。他觉得，女人的内衣内裤，男人是不好洗的。这就是我跟他之间在观念上的差距。在我们家里，我的父母亲，他们在家里是没有这种意识的，洗被子什么的，爸爸都拿到单位去洗，也不怕什么难为情。所以，我从小所受的家教就是男女是平等的，男女都可以做家务。而在我婆婆家，洗内衣内裤只是女人做的事，男人是不可以做的。 问：你认为做女人好，还是做男人好？ 答：我认为当然是做女人好。有些时候，女人踏上社会所走的路要相对难走一点，但是，社会对女人还是相对宽容的。 问：女人的压力相对要小一些？ 答：是的，男人从来不可能享受到被宠爱的感觉。 问：你怎么样评判犯了罪的女人？

答：我自己也是一个犯了罪的女人，没有资格去评判。但是，她们身为母亲、女儿、妻子，心中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有悲哀的一面。我还是希望整个社会能够关心她们，使她们早日走出这里，重新起步。当然，她们中的一些人也许会偏激一点，既然社会这么不关心我，不让我有一条路好走，重新踏上社会以后，一定要采取报复的行动。包括我自己在内，偶尔也会有这种念头，既然社会没有路好让我走，我大不了吃子弹就是了。所以说，能够给她们一个机会，在政策上能够给她们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如果她们表现好的话，让她们早一日走出监狱的大门。给她们一个机会，让她们提早回到社会上去改过。如果她再一次犯罪的话，一定要加重处罚。在这里，毕竟初犯的占大多数，几进宫的人是有，但是毕竟是少数。第一次踏进监狱的人，是各种因素造成的，但是在这里，就像一个大杂烩，毕竟坏的东西多，好的东西少。以前我在外面的时候，也许有好多事情一点都不懂，但是到了这里以后，听多了，坏的东西也懂了好多。 问：你在监狱里，看到、听到的事情更多了？ 答：是的，让我更加能够看透人的本性，自私的本性，隐藏在人内心深处的东西。因为，监狱毕竟只有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大家在一起生活时间长了，人的本性就会大大地暴露出来。夫妻生活在一起，她还可以跟外界接触，而在这里，大家往往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发生冲突，这就会充分暴露出人本性的东西。与其把你苦苦地关在这里，不论从体力上、情感上、自由上、思想上，虽说是一种改造，还不如把你放归社会，看你有没有可以彻底改变的表现。我想，每一个出去的人都会珍惜改过的机会的，因为，你毕竟经历过监狱的生活了。当你要再去做一样的事情，你就会想到已经犯过一次罪、坐过牢，已经在那里吃过太多的苦。自己如果要再去做的话，监狱的生活你还没有受够吗！

问：你怎么看卖淫的女人？ 答：女人卖淫，比盗窃、诈骗等任何一种罪都好。 问：为什么？ 答：最起码，她没有伤害别人吧，它是双方自愿的。但是，我要劝她们：卖淫只能作为一时之计，而不能做长久之计。因为，她们有些人毕竟没有什么资本，除了自己的身体，生活所迫，要不她们只能去偷、抢、骗。相对来说，女人卖淫可以减少她们犯其他罪的机会，她们也可以积一点资本，为以后做点小生意。如果说是下岗女工，为了生活而走上卖淫的路，我觉得她完全情有可原，要不你让她去偷、抢、骗！如果一个女人把卖淫作为长久之计的话，这个女人也就彻底完了，因为，你依靠肉体赚的钱毕竟不比靠自己脑子去赚的钱多。 问：有些女人，卖淫卖了几年之后，可以赚一大笔钱。 答：这种毕竟是少的，也许说不准你会得什么病，也许连享受的机会都没有。 问：你进监狱之后，家人每个月都来看你吗？ 答：是的，妈妈、姐姐、老公，就是爸爸、弟弟没有来看过我。 问：他为什么不来看你？ 答：他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我出事情之后，他没有看过我，也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弟弟没有来看我，但给我写过一封信。他说：他不能原谅我的行为，你不但伤害了别人，而且，你给家人带来的伤害更大。 问：他们不来看你，也是对你所做行为一种谴责？ 答：是的，我不怪他们。 问：他们来看你，更多地从物质上还是情感上给你安慰和帮助？

答：母亲不管从物质上还是情感上都对我相当好。她每个月都来看我，而且还不断地给我写信，每次来看我，都带钱给我。 问：一般给你多少？ 答：不一定的，爸爸、弟弟虽然没有来看我，但是，每次都叫妈妈带钱来。 问：带来的钱，主要用于什么呢？ 答：日用品吧。我们这里规定，每个月最多用200元。 问：家人对你的探望，对你在这里生活也是一种动力吧？ 答：是的。我不是“三无犯”。只有家人看得起你，别人才会看得起你；如果连家人都看不起你，你这个人的价值就一点也没有了。另外，现在我在这里相对比较安心，家人不管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给我安慰。最后，我对自己的未来多多少少还抱有一定的希望，还没有绝望吧！如果一点希望也没有，还不如用一根绳子自己上吊算了。 问：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 答：我觉得坐牢的女人特别脆弱，特别容易多愁善感。在外面的女人不可能会听了一首歌而流泪，但在这里很多。我今天跟你谈了这么多，始终没有流泪，自己情绪已经控制得相当好了，平时，我是一个经常会哭的人。 问：家人从物质上和精神人对你的关心和照顾，对你以后的人生道路会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答：我想是有的。最起码一点，如果我以后走上社会，不会再走上犯罪的路。我现在已经伤了他们的心，不可能再伤他们的心。不为任何事情，只为自己的亲人，而不是因我在这里改造得好了才会这样。

问：你觉得你这次犯罪，在哪个方面对亲人打击最大？ 答：父母亲年纪毕竟大了，而我又是母亲最喜欢的女儿，她在感情上是承受不了的。当时，我在看守所的时候，她每个星期会来看守所一两次，但是，她每次来是看不见我的。当时，我觉得很奇怪，有一次，我问妈妈，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经常来看我？妈妈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我虽然看不见你，但我在看守所门口，离你的距离近了，感觉我就在你的身边。为了她这句话，我哭了整整一天。 问：母亲从精神上给你的帮助，唤起了你对人性的觉醒？ 答：是的，过去我是比较糊涂的，而且相对任性，现在我已经改了许多了，不敢随意发脾气，不敢跟别人去吵，不管再大的苦，再大的难，我都会咬着牙挺过去。不为什么，只是为了我的母亲。我不想让她来见的时候，再听见我表现不好的声音。 问：发生的事情已成了定局，你用在监狱里的表现，来表达对亲情的一种理解？ 答：我打算自己最好能够早一点出去，凭借自己的一双手，来做一些事情，给他们晚年好的生活。虽然，他们在物质上不缺什么，但我想，如果能够照顾他们，给他们一定的回报，他们一定会非常开心。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好好工作过，去赚钱给他们。 问：你过去所说的报答只不过是一种语言上的报答，而不是一种行动上的报答？ 答：是的。过去，只不过是嘴上说得好一点，而没有任何行动。所以，我出去之后，一定要用行动来报答他们对我的这份情义。虽然他们不需要我报答，但我一定要尽到我这份心。 问：所以说，等到人性觉醒的时候，可能有些迟了？ 答：是的。人没有失去过，就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多少。有些得到了的东西，你也不会去珍惜它的，包括亲情。我以前不知道它有这么重要，自从踏进这扇门，才知道亲情是多么的重要。 问：你目前最大的担心是什么？ 答：希望妈妈身体能好一点，如果我在里面，而妈妈不行了，这是我接受不了的。 问：在监狱生活怎么样？ 答：我在这里的日子还相对好过一点。 问：为什么呢？ 答：首先我是本地人，再说我为人也可以，家人也比较关心我。我对妈妈说过：因为你，我在所有事情上会克制自己，如果没有你，就不会克制自己。如果是为了父亲，我也许不会这么克制。 问：父亲跟你在感情上比较疏远？ 答：也不是的。他在三姐妹中还是相对喜欢我一点。但总的来说，他比较喜欢我弟弟。 问：如果说现在让你出狱，想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答：先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开一家小小的店，一家点心店，卖家乡的特色点心。 问：你现在最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答：我想重新来过。 问：为什么？ 答：我觉得过来的30多年，自己是白活了，好像没有活过一样。 问：过去的30多年，对你来说一直是比较糊涂的，等你一觉醒来的时候，等你要面对的事实实在是太残酷了，自己都无法去承受它？ 答：我自己真是无法相信，刚开始判下来的时候，真是无法面对它。 问：当你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 答：真是不敢相信，而且无法面对这个事实。律师虽然对我说过要判得很重，但我内心始终没有想到这么重。 问：你当时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答：没有的。 问：律师也没有告诉你？ 答：他说过的，但我始终不相信。我在看守所的时候，曾对别人说：律师说最轻判无期，重者判死缓。他们说：他吓吓你的，到时候如果判得轻的话，就是他的功劳了。再加上我自己始终认为不会判得很重，这也许是一种心理上的逃避吧，不愿去相信它，不敢去面对它，即使心中有一点相信吧，也不敢真正面对它，自己欺骗自己吧。 问：从我们俩的谈话中，我感觉到你的情感世界还是相当丰富的。你是一个比较多愁善感的人，而且非常看中亲情。 答：是的，有时候一个人唱唱歌也会落泪。 问：一般来说，多愁善感的人往往是一个善良的人。

答：是的。 问：一个善良的人，最终做出这样的事情，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答：我觉得人的一时糊涂，是因社会上有些东西已经覆盖了你的本性。你踏进这扇门，经过自己的沉思，也许本性的东西又泛上来了，而且又远离了那些曾经覆盖在身上的东西，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反思自己、反省自己，最初的东西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我以前虽然也是多愁善感，但是相对自私一点，更多地考虑自己的利益，而没有考虑到别人的利益。踏进了这扇门，看得多了，听得多了，经过反省，自己的本性已经回归了。我始终认为，我的家教是很好的。 问：从你所说的，从小所受的家教，到最后发展到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两者是大相径庭的？ 答：是两个极端吧。我可以做到很善良、很善良，也许当一个人邪恶起来的时候，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有时候，自己经常会去想：当时我为什么不去拉他？也许是胆小，也许怕连累自己，更多的是怕连累自己，是自私吧，这也许就是当今社会上所流行的一种淡漠吧。人情的淡漠，“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别人瓦上霜”。 问：人与人之间，除了相互的利益关系，真诚的东西比较少了？ 答：人最主要的是真诚和善良，而当今社会，最缺乏的就是真诚。如果要寻找到真诚，已经相当难、相当难，尤其在朋友之间吧。我以前有一个最要好的小姐妹，有一次老公来看我，她说：你去看她干什么？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做出来的，让她去好了。我就想，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而老公来看我，也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伤害，她何必如此来伤害我呢！ 问：你是从中体验到人情的淡漠？ 答：哎。人家都说：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我妈妈曾经问过我：你以前有这么多的朋友，有几个人来看过你？不要说玩的朋友，以前我帮他们比较多的朋友，也没有人来。我觉得人与人之间要真诚回归吧。 问：我觉得，一个人交什么样的朋友是很重要的。 答：但是交朋友的圈子有时候是不由你自己选择的，它是自然而然地产生的。

问：比如，说你的同谋者，他是一个刑满释放人员，这个情况你是知道的，你可以对他敬而远之的。 答：我犯罪也是逐步、逐步来的，也不是一步就跳到今天这样的。再说，我这个人胆子也是蛮小的，不可能一步就跳到河边的。就像学游泳，也是一步一步，慢慢地游向深水池的，而不会一下子就敢向深水池游的。那样会淹死人的，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问：这一步一步走的推力从何来？ 答：赌场不同层次的人吧。因为赌场是一个复杂的场所，有各种各样档次的人，朋友圈子是一个带一个，慢慢变大的。虽然大家所处的档次不同，但毕竟不做夫妻，大家只不过是为了赌而在一起。虽然大家文化层次不同、档次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大家都喜欢赌，大家在这一点上是有共同语言的。 问：前前后后，你在一起赌的朋友圈子有多少人？ 答：说不清。赌博把一个人的意志都消磨了。如果一个人迷上赌了，你所有的意志都会被它消磨，你不会去为今后的生活打算，为今后的生活奔波。你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赌”字，只有你怎么样拿到钱去赌，就像吸毒一样。所以说，我还是奉劝社会上的人，一定要戒赌，哪怕是小赌。因为，我当时也是从小赌开始的，慢慢才赌大的。 问：这中间有多少时间？ 答：从1994年、1995年开始赌大的。赌实际上是最害人的。 问：上次我听了一个相声，说10亿中国人，7亿赌，亚洲人比较喜欢赌。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握好赌的尺度。 答：一个人的控制能力，并不是一个尺度，只不过是一个胆子而已。胆子小的人，如果输了没有钱了，他不敢去走歪门邪道的。但是人的胆子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说不准胆小的人也会变成胆大的人。不管你自控能力再好，只不过是小犯法和大犯法的区别。 问：你觉得作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答：在这个社会上，女人自己能够养活自己，而不需要靠任何人给你所谓的支持和帮助。对我们这种长刑期的人，等到以后出去的时候，已经50多岁了，你自己手上一门技术都没有，以后靠什么生活？

问：你觉得怎么样的婚姻是美满的婚姻？ 答：夫妻有共同语言，而且相互体贴、相互宽容又相互约束。 问：你觉得你自己在家庭中太缺少约束了？ 答：哎，但这种约束不是说什么事情都管，包括自我约束和互相约束。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出轨，但尽量不要出轨。你能说一个人一点都不会出轨吗？他从思想上出轨也是一样的。所以说，我呼吁社会对我们这批长刑期的人，能够让她们早一点回到社会，能够让她们多学会一点技术，为她们能够今后重回到社会创造一个生存的空间，特别是对那些初犯的人。我最近听说有一个“经济保释法”，你能够花钱提前出去，这对初犯的人来说，是相当好的。 问：当今社会上，女性犯罪的人越来越多，你觉得她们犯罪，更多的责任在她们自身还是社会？ 答：本身受教育的程度低，还有观念淡薄，就像我一样，糊里糊涂做人，走上社会后，受到社会的影响，很容易走上犯罪的道路。因为她本身糊涂，自己没有明确目标，别人一拉，她就会去的。自己不会想到做什么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自己没有判断能力。 问：你认为当今社会要解决女性犯罪问题，在哪些方面要做一些工作？ 答：在就业上要增加机会，宣传上要有透明度：犯罪了，你必须失去什么。对监狱里的生活要全面向外界公开，让那些有犯罪前兆的人知道监狱是惩罚人的地方，或者干脆让那些人到监狱里来，让他们体验一下坐牢的苦。这样的话，整个社会的犯罪率就会下降。 问：这就是亲身体验吧！ 答：是的，是亲临其境。这样的话，就没有多少人敢踏上犯罪的这一步，让他们体验一下犯罪之后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问：对于那些有犯罪前兆的人来说，监狱里的这种亲身体验的教育，比其他任何说大道理的教育都要好？ 答：是的。这样的话，犯罪减少一半是最起码的。我以前不知道哪些是犯罪的，我在这里都懂了。现在社会上有许多女性，她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在犯罪，要去坐牢的，她们是比较糊涂的，法律观念比较淡薄。 问：比如说盗窃，她总知道是在犯罪吧？

答：这种观念跟我以前的意识是一样的，不知道犯罪以后要承担的后果到底是什么。坐牢只不过是失去自由罢了。哪里会想到坐牢是这样的。要打破她们的那种观念，坐牢并不是这么好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