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届白烂杯】【绕场】许汉文的黑匣子
最上大劈程衝斗(文学僵尸)
(斗胆续一下亲王的《白蛇进化论》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4943146/,写着玩 PS:哦我擦,竟然把许仙他儿的名安到他头上了,该死。多谢翊桑指正……) 许汉文的黑匣子 “金山寺从来没有、今后也绝对不会被大水淹没。” ——金山寺住持 圆敛 (一) 危机在法海抵达杭州第三天的午夜到来,那时候许仙正在做着一个梦。梦里那两个化石活了过来。她们扭动着身躯朝自己游过来,一举一动都与自己所得出的运动模型相吻合。欣喜之余,他想起游历海外时,那些精神分析师跟他讲过的关于蛇的梦境。尽管对那些自称“拥有超越时代的思维”的欧洲巫师毫不感冒,许仙也嗅出这梦境中那一丝丝情欲的味道。 “邪魔似乎侵入了你的内心。你每天花六七个时辰盯着我们看,是要掌握我们的一切吗?”白蛇开口责问道。 许仙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自己身在一片温暖的水域之中,不能开口,不能移动。白蛇严厉威仪的眼神令他有些难堪,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而手足无措之时,那舞动的青蛇却不知从哪儿抽出一对青锋剑向他劈了过来。虽然是水中,剑却发出尖利的鸣叫,仿佛破空之声。 睡梦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许士林!那声音是真实的! 这个念头令许仙从睡梦中惊坐起来,大汗淋漓。 是啊,自己是被刚才那声音吵醒的…… 化石!许仙心中一惊,从床上跳了下来。可恶……他边跑边在心里咒骂,想趁夜黑对化石进行破坏吗?这些宗教狂热分子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幸好他的工作室就在墨子讲堂,离住处不远,转过两道墙,工作室洞开的大门展现再在他的眼前。 在即将看到凶手真容的那一刹那,一声更剧烈的轰鸣在许仙耳边炸开,一股强大的气流将他掀翻在地。 不,千万不要是爆炸……许仙双耳嗡嗡作响,心思恍惚。那里面可是我数年航海的全部所得!想到这里,他拼命站起身来向残破的屋内冲去。扒在门框往里瞧,没有冲天的火光,没有燃烧的迹象,只是屋内所有的化石、标本、资料全部被一阵极强的气流冲得七零八落。他还没来及去看那件最重要的化石,却听见沉着的冷笑声在屋顶响起。 转身抬头看去,明月之下有一个僧人站在房顶。他身披袈裟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只有左手的锡杖和右手的钵盂在月光下闪着危险的光芒。看身形,应该是个中年人。 “不愧是格物系专门设计的罩子。“那僧人居高临下地说道,“竟然连‘须弥释放'都无法伤它分毫。” 这么说来,化石被保存得不错。许仙暂时放下心来。可是“须弥释放”是什么鬼东西?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疑惑,僧人问道:“书生,我来问你,物的尽头是什么?” “是不可分的原子。”许仙回答。 僧人用鼻息哼了一声,并故意让许仙听得清清楚楚。 “你所说的‘原子’这一层微尘离‘空’还差得远,那里面还有另外一层世界,佛法所说的‘芥子纳须弥’就是这个道理。你可以把‘须弥释放’这门神通理解为将芥子中容纳的须弥山量的物质释放出来。醒醒吧,科学的异教徒,在你们喋喋不休地争论原子是否可分的时候,佛法的神通已经开始向你们展示如何可控地切割它了。” 全息论者已经高调到这种程度了吗?许仙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你是谁,来自哪座寺院?还有,你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毁坏化石吗?” “斗法之时,任何一位谨慎的僧人都不会轻易出示自己的真实法号——但虽说如此,对你们我也无妨如实相告。贫僧是金山寺的法海。当世人被错误的科学蒙蔽双眼的时候,一个掌握佛教密法的僧人有责任出面展示科学无法解释的神通,而我正是为此而来。” “果然是金山寺的贼秃!”许仙气愤地叫骂。 “你这位施主不要出言不逊。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当科学和佛法交汇之时,故事才刚刚开始。” 说完这一句,僧人虎躯一震,就那么在许仙面前消失不见了。 (二) 晨光熹微,万松书院即将从黑夜中苏醒。少数人已经起床开始自修或者早餐,更多的人还沉浸在最后一段珍贵的睡眠当中。相对于他们的悠闲与从容,许仙的两个助手则显得疲惫异常。没有人情愿大半夜被叫起来整理一个爆炸现场;更不用提这个爆炸现场曾经是一个博物学者的工作室。 祝英台从纸堆里抬起头,心中想着如何说服许仙支付更多的银两,许仙则愤愤不平地坐在椅子上絮叨着。 “哼,如果是纵火之类的案件,我还可以上报朝廷来查一查这个粉饰慈悲的寺院,可是现在让我怎么跟他们说?一个僧人通过操纵空气对万松书院进行了恐怖袭击?” 少得意了,在一旁闷声收拾的梁山伯不高兴地想。如果不是我的罩子,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哭呢。 “许学士,我也曾听说,一些大德高僧会修出凌虚升空、身出水火等种种变化,那您觉得这个僧人使用的是这种神通力吗?”祝英台眨着大眼睛问道。 “哪有什么神通力?”许仙嚷道,“一定是什么装神弄鬼的江湖把戏。” 祝英台看看他脸上的擦伤痕迹,苦笑着摇了摇头。 许仙看看他们,继续说:“你们从遥远的济宁府来此地念书,那比金山寺从镇江搬到杭州还要辛苦。我再拨给你们一笔补助,我工作环境的安全问题还要再想想办法。” 梁祝二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互相朝对方扁扁嘴。有安全问题不报官,当我们是朝廷的反恐人员了吗? 说话间已经是天光大亮,他们又要在门口迎接狂热的崇拜者了。随着许仙的学术声誉在杭州的传播,每天都会有来访者接踵而至,令这两个打杂人员苦不堪言。此时他们正坐在墨子讲堂前说着悄悄话。 “梁兄……你可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啊。”祝英台撅着嘴抱怨着。 “唔,什么?”困倦的梁山伯抬起眼皮。 “你不觉得一个月以来,他们已经陷入了一种科学之外的狂热吗?他们以许仙为崇拜的偶像,行事都要作出一副格物学生的怪癖形象,在约会的时候净对姑娘讲些听不懂的话,越和她们无法交流,他们就越以此为傲。” “嗯,好像是有点吧。” “我觉得就许学士这种树立个人崇拜的爱好,”祝英台压低声音,“他把这次爆炸事件编成英勇事迹去变相推销自己的理论都有可能。取个什么什么大爆炸之类的名字让瓦肆的艺人去演……梁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梁山伯却是任凭祝英台乱晃都懒得搭理,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与此同时,金山寺巍峨的圣僧广场内飞进一只圣洁的鸽子。它掠过俱胝竖立的手指,穿过惠可飘扬的断袖,最后准确地降落在住持的肩膀上,发出咕咕咕的鸣叫声。彼时四位枢机长老正跟在他身后心事重重地走着。他们看到住持小心地将鸽子捧起,从它纤细的脚踝上取下一卷信纸。这鸽子仿佛拥有佛性,顺从地抻着腿等待住持取完信件,接着拍拍翅膀优雅地飞走了。 四位高僧看住持慢慢地读着信。他的表情波澜不惊,仿佛比信中的内容还让人难以猜测。 许久,他将信收起,叹一口气,问道: “我亲爱的圆斌弟兄,本座问你,我佛弘法至今,在中土已是宗派繁杂,而目前我们金山寺修习的则是华夏的主流宗派,其名为何呢?” “我们的正信乃是净土宗。”圆斌庄严地回答。“与别宗礼拜佛祖不同,我们专心信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在世间奔走,传扬佛祖的法;他接引世人进入西方极乐净土,就像牧者带领着羔羊。因此,我们首要讲的是一个‘信’字,因为他发的宏愿,凡定信的都可以往生;也只有在弥陀里,我们才能感受到佛的同在。” “所以在各位的内心深处,倒并不十分在意那些带有婆罗门色彩的诸天神吧?”住持微笑着问。四位高僧一时不知他的用意,都默默地低下头去。 住持见状,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法海兄弟见过了那块化石。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和平地解决这个争端,以显示我佛的慈悲与智慧,也不至于生出什么波澜。各位弟兄以为怎样?” “如果可以的话,这当然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可是我们这位法海弟兄,他原本是个云水僧,接触过不少佛法中的原教旨主义。在见过了那个化石后,他认为必须……” 高僧们的眼神中透出强烈的渴盼。“请住持明示。” “必须从舆论宣传上改变对化石的定性。” (三) 两日后的上午辰时,一袭袈裟的法海出现在万松书院上空。 “贫僧乃是金山寺执事僧法海,前来伟大的万松书院拜会。”他的投影匀速地掠过毓粹门进入明道堂前,声音则笼罩了整个凤凰山万松岭,连原本晴朗的天空都似乎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有些阴霾。 这种亮相方式至少能让四分之三的学生降服吧,法海心中做着保守估计。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愿意像那些儒生一样从仰圣门进入书院。然而令他惊奇的是,地面上没有一个学生因此陷入恐慌,大家只是抬起头用发现怪物的眼神盯着他看。 捧书本的学生停下脚盯着他看。 拄着扫帚的学生停下活来盯着他看。 给旗杆刷桐油的学生放下刷子盯着他看。 与此同时,有更多的人开始转程跑来盯着他看。 “这种反重力的效果是怎么做到的啊。”“吊钢丝吧……”“大晴天的哪有钢丝啊!”“虚像,一定是虚像。”他们在窃窃私语。 “哎,老梁,你意见呢,这是怎么回事。”马文才捅捅旁边的梁山伯,后者没有说话,却和祝英台对望了一眼,两人均是眼神凝重。马文才讨了个没趣,皱皱眉头继续打望。 离地六尺的法海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他开始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如果说走在大街上被有一群人围观是件很令人尴尬的事,那么更尴尬的就是被一群人抬着头围观,就好像悬尸示众一样。更要命的是他们还肆无忌惮地指指点点。他伸伸一只脚想下去,却看见即使是正下方也已经站满了好奇心旺盛的学生。他把脚收了回来,感觉如芒在背。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啊……他流着冷汗想。 好想圆寂啊。 “许学士说的妖僧来啦!”一个大嗓门突然喊了一嗓子。 法海一惊,这才意识到此行的目的。 “既然有人通报,那就最好了。”他挺直身板大声说,顿时感觉自己恢复了佛门弟子的威仪。 从大堂背后快步走来一个皮肤黝黑的书生,正是许仙。他走到人群中,学生们就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就像迦楼罗王从大海中分出道路那样。 法海见有了空地,也缓缓从空中走下,好像走下一个并不存在的阶梯。学生们仍然没有意识到这是苦心修来的神通,还在拼命地寻找这个魔术的破绽,相当一部分好奇的学生想要挤到前面来。这让法海产生了一丝警觉,他余光一扫,刚才刷桐油的那小子已经提着油桶潜行过来。在法海的左脚刚要落地的同时,这个调皮鬼佯装摔倒,把整桶桐油倒在了法海的脚下。 法海微微一笑,在一片惊呼声中坚定地踏在了桐油上。 青石砖的地面经过几百年的摩擦早已变得十分光滑,平常走路倒没有什么大碍,但加上油这一层润滑剂,恐怕行走一步都极为困难了。学生们攥紧拳头,眼中放射出期待的精光。 然而法海却在油上稳稳地行走起来,并开始从容地讲述佛法。 “昔日佛祖的弟子岑稳僧伽在迦梨梨海上遇险,万般危急之时,他看到海面上行走着世尊释迦牟尼。世尊招手,让他进到汹涌的波浪中,一步步向着他走。岑稳照做了,由于心中有佛的缘故,他神奇地发现自己真的能行在水面上,如同行在地面。他得救后,大家都在赞叹佛祖不可思议的功德。这就是佛法中能辟开液体的神通。” 他的声音尊慧深远,似乎有一种摄服人心的力量,学生们听着故事有趣,也一时都静下来了。 “那么神通的来源是什么呢?我实在告诉你们,乃是定信行处,一心称佛……” “你只是平衡机能比较出色吧,就好像穿梭丛林的猴子那样。”许仙打断了他的话,“这也算神通的话,那么神通也太低级了点。” “虽说贫僧此行并非是为了展示神通,但面对执迷不悟的许施主,却也只好卖弄卖弄了。”法海听他这么说,便结个手印,嘴唇翕动,似乎在念什么咒语。 “装神弄鬼。”许仙呲之以鼻。 就在此时,法海的胸前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卍字符。 “唵——”他缓缓吐出一个种子字,余韵悠长。 仿佛感受到这声音的振动,地上的油迹突然起了变化。它们开始聚集到一处,逐渐滚动成一个巨大的油滴——或者说是球。 “仅凭油的表面张力……完全做不到啊!”学生们睁大了眼睛。 “这个是藏传密宗佛教的一门普通的秘术,你们可以称之为‘藏密排油’。”法海耐心地介绍道。 油滴从地面缓缓升起,最终完全与地面脱离,不留一点痕迹在青石板。许仙上前一步,在油滴四周囫囵地乱扑乱划——如果说人体悬空尚可以怀疑为有未知的透明材料悬挂、支撑,那么将这些浑然不着力的桐油聚合、提升起来,可当真是没法解释了。 “完全是悬空的。”他停止了动作,呆呆地想。 接着,明道堂前的所有人又目睹了油滴被稳稳地运送到原先的桶里。他们终于意识到,悬空、辟油,原来并非虚妄,而是由这个僧人实在示现在众人面前的神通。 “好了,辰时是蛇类蛰伏的时辰,误了点就不是迎接圣物的最好时机了。”做完这一切,法海轻松地笑笑。 接着他突然动动身形,以任何人都难以追赶的速度向墨子讲堂方向疾行过去。 “圣物?”许仙愣住了。不是说天魔吗? (四) 当回过神来的许仙和众学生惊慌失措地跑到墨子讲堂时,法海已经举着一个透明的蛋形罩子走了出来,毋庸提,那里面装的就是那颠倒众生的人首蛇身化石。 “你要对这化石怎样!同学们!”许仙转身向学生们呼吁,“这个玩弄妖法的妖僧想要毁灭进化论的关键证据!这是对学术的破坏!是对真理的挑战!我们难道能容忍吗!” 应答者的声音小得可怜,他们从没有见过谁能单手托住半扇墙那么大的石头,正看得发呆。 “谁说我要毁坏它?”法海故作惊讶,“正相反,我是将这圣物迎接回金山寺呢。” “上次那个圆什么的和尚不还说这是邪魔?对了,就在前天你还试图炸开它!”许仙怒气冲冲地指着他。 “圆观法师也没有见过这上一劫留下的遗物,所谓不知者不怪,佛祖会宽恕他的。不瞒各位,这正是佛经中记载的‘八部天龙’之一,摩睺罗伽。” “你才是魔猴,给我放下!”许仙拿起旁边的扫帚往法海身上劈去。 “许施主请勿动嗔念,打坏了这宝物就不好了!”这一击被法海巧妙地躲了开去。他一边躲避着更多的攻击,嘴里一边不停说着: “果然把它交给你们是靠不住的,不要说谦恭了,你们甚至连爱惜也做不到。还是交给敝寺妥为保管吧!” 许仙屡击不中,愤愤地把扫帚摔在地上,喘着气怒视法海。“你还有什么说法?” “那我就给大家说一段法吧。”单手托着巨石的法海开始侃侃而谈。 “根据佛本生的记载,古蛇本是危害世人,迷惑普天下的,它要被摔在地上,它的使者也要一同被摔下去。佛有一次转生为云游者,受到一个村子的礼遇;湿婆便让蛇与村民融洽相处,作为恩惠。你看,蛇正是因为聋呆无知,一派天然,反而得证大道。反观你们这些穷经皓首的书生,岂不正是因为对一些外道执念太重,反而失了本心?” “对科学的追求怎么能是你这种沉溺妖法的人所能理解的!”许仙仍然一口咬定法海是个骗子,真假难辨的场面令围观的学生们感到十分踌躇。 “佛祖啊,请您宽恕这些无知的人吧,不幸的是他们就在这样一个不相信神通的环境里长大。” “学院成立之初的时候就针对这些怪力乱神发过誓,要制止这类荒唐事,”许仙说,“发誓要让这一切一刀两断!什么法师,哼!” 法海看看日头,用胜负已定的口吻说道: “时辰不早了,我要护送圣物回寺,免得它在这儿受什么节节支解的苦头。当然,我佛慈悲,只要许施主你能皈依正道,却也不必在六道轮回中坠落阴间,到那坑中极深之处。欢迎去金山寺找贫僧坐而论道,可是我现在得走了。” 说完,他右手向天高举罩子,左臂屈肘握拳贴在左肋,连膝盖都没弯,就举着罩子一下子原地飞升。 学生们惊讶地捂住了嘴。 当法海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云之彼端时,学生们终于能把眼神重新汇集到许仙身上,这令许仙浑身不适。他黝黑的脸庞时红时白,双手剧烈地颤抖。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最终,他沙哑着打破了这骇人的寂静。 “认为这和尚的妖法终究要被粉碎的;认为我们必须去金山寺抢回两位女士的;认为进化论仍应该被学者坚守的,留下来。” (五) “这么说它被触发了?”祝英台晃着算盘坐在屋檐下的阴凉里,望着墨子学堂前群情激奋的学生们。 “是的,就在最近它达到了这个条件。我想我们需要做出一些改变了。”梁山伯回答,“先听听许学士是怎么说的吧。” “我没想到那些学生都是群懦夫!”仿佛为了应答梁山伯的提议,许仙歇斯底里的怒吼从堂前传来。 “许学士,您不能侮辱学生!”一个儒生抗议道。 “他们是渣渣,没见过世面的蠢货!” “学士,您太过分了!”一个女生哭了起来。 许仙喘了两口气。“我曾经在南美洲戳穿巫师的骗局,在中亚将胎息的瑜伽师弄晕,在河南打倒胸口碎大石者。你看那些意志不坚的科研人员,他们自称是理性主义者,在书院呆了好几年,居然被随随便便一个跑江湖的和尚吓住了!” 人群再次静了下来。许仙缓了缓激昂的情绪,想尽力恢复一些自己的学者风范。他柔声说: “我到杭州府来,我来是为了展示科研的最新成就。对于科学我们应该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呢?我想,那不应该是在前一刻还跟风喊着进化论万岁,后一刻就投入骗术和迷信的怀抱,仿佛昨日的口号都是从别人口中喊出来的。” 许仙看似在说那些离开的学生,却是暗示在场的人。为了表明自己的狂热并非叶公好龙,那些学生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梁山伯和祝英台看见许仙煽动了一会儿,又转身进了墨子讲堂。没过多久,他抱着一堆包在麻袋里面的东西出来。他和学生们商量着什么,许久又来到梁山伯所在的位置。 “许学士还私藏了军火么?”祝英台抢先问道。 “我在国外有时也靠展览天朝的科技成果混点饭吃。”他的口气似乎比以前有些软。“对了,你做的那个罩子确实很让我惊讶,它是什么材料?似乎比琉璃还要透明,却比钻石还要坚硬。我真是低估了万松书院格物系的水准。” “我估计……短时间内法海也无法对它构成什么威胁。”梁山伯声音老实,实则没有正面回答。 “许学士又有什么新的想法让我们去做吗?”祝英台看看那堆麻袋。“我的数学虽然更接近于经济应用,但不要小瞧我的运算能力。我是说……如果您想事先模拟什么攻击的过程,我可以精准地计算弹道。” 法海感觉自己对这块石头已经无计可施。他怎么也打不开那个罩子。这个透明的蛋壳甚至找不到任何接合的痕迹,它表面浑然一体,就像这个世界中出现的一个气孔,将化石隔绝进去。 “怎么看也不像现有的材料啊。”法海喃喃自语。 一旁的住持和高阶僧人们充满了忧虑。这是法海第一次在寺内展示自己拥有的法力,而在他们看来,这些法力除了神奇之外一无是处。就在这个时候,法海又提议用火来烧灼这枚巨卵,并建议其他人离开施法的场所以保证安全。住持摇摇头,带领大家沿着石阶往大雄宝殿方向走去。 他们一路静默,终于,圆海终于打破了寂静的局面。 “住持,我没有想到这个曾经的云水僧竟然是一位身负如此法力的人物。” “我也没想到他能数年作为普通的执事隐藏在我们寺内。”圆净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住持长叹一口气。“本来这是我寺一项重要秘密,有关佛教内部一个名叫‘必要霹雳’的分会。的但时至今日,也不妨说与各位弟兄听听了。” 四位枢机长老都恭敬地站直了身子。 “在佛祖初传法螺之时,曾经有外道从中作梗,通过展示各种巫术让世人偏离正确的信仰,也有那众生愚蠢,毁谤真言,这一节大家是熟知的吧。‘必要霹雳’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组织起来的,第一任领导者是跟随世尊的圣徒,号称‘神通第一’的目犍连。为了对抗邪法高超的异教徒,目犍连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被外道用乱石砸死,以他的色身和血殉了教。” “我原本以为目犍连为‘裸行外道’所杀是个意外,原来其中竟然有这么多周折。”熟悉这一段佛典的圆斌感叹道。 “‘必要霹雳’传承到今日,在斗战的磨砺中,也各处吸收了各种法术为包容一切的佛法所用。法海弟兄正是其中的一员。当然,现在我们一贯认为,神通力只是在传教之时,为那些善男子、善女子示现教化而实行的种种方便法门,不可脱离般若波罗密的根本。” “现在……只是这种用途了吗,就像灵隐兄弟寺那里的济公活佛一样?”圆净试探性地询问了一下。 住持沉吟了一下。“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会称作‘必要示现’了。所谓霹雳手段,当然不是诳语。” 枢机长老们不由得在心中打了个寒噤。 “其实再广大的神通面对业报也是无力的,目犍连的死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以捕鱼为生,鱼是生灵,不是食物,他杀生过多,罪业太过深重。”主持补充道。 “我们都是生来背负着业报的罪人,要以尽形寿来了结这业报。”长老们念诵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大雄宝殿,佛陀的苦相立在那里迎接着他们。众僧仰望塑像,在那法成生身的佛陀身上,他们似乎参悟到了未来。 所以如果今天我寺有什么不测,那也是业报吧,住持想。 (六) 金山寺上空的云层中,三枚出水火龙正在高速巡航,发出尖利的呼啸声。在它们身后喷洒出的是肉眼难以分辨的粉尘。 许仙一行人正在后山努力地攀登,这条路正是三年前许仙潜入金山寺的路,今天倒也没人来巡视。他们不时停下来观察山顶,那里已经是一片火光。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确实用了火。”许仙一边攀登一边咒骂道,“这些和尚拿走化石根本不是为了供奉。” “普通的火焰还是能够抵挡的。”梁山伯的语气显得有些敷衍,“不过他们可能会施咒引一些雷下来劈它,那就不知罩子的能量能否维持它不被破坏了。” 许仙有力地握住旁边的一棵小树:“那样就会引发雨水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天空电光一闪,接着滚滚雷音传了过来。许仙大喊:“快!快!我们先看看化石怎么样了!” 他们手脚并用,加快了步伐,寺里却仍然是一片平静,火光仍旧通亮,云层却似乎骚动不安起来,一场雷雨正在酝酿。 当他们离寺院只隔一堵黄色围墙的时候,一个更大的雷落在了火光所在的位置,它轰鸣的怒吼声让所有人都震耳欲聋。 雨滴落了下来。 “看,刚才肯定是力量不足,所以他又引下一道!”许仙欣喜若狂,他似乎想象出法海放着一个拴有钥匙的纸鸢,却不幸被雷击中的场景,总之不是在胸前乱划一气就有雷听话地落下来。 “希望化石平安无恙!”他回头鼓舞学生们。 学生们在雨中拼命点头;接着他们突然集体张大了嘴,每个人的手都直直指向天空,说不出话来。 天上似乎有两个人。 两个人首蛇身的美女在天空中游弋。 许仙愣住了。 而此时,雨水也变得疯狂起来,几乎是瞬间,他们就从头到脚湿了个遍。 金山寺中的所有僧人都赶到了山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那个玻璃罩的碎片散落一地,里面的石头也难逃被击得发黑的宿命。 而天上那两个曾在杭州城内引起轩然大波的女性竟然从石头中复活,获得了肉身。她们在雨水中翱翔,如同畅游在大海里。 充塞天地的暴雨冲刷着整个金山寺,仿佛不给空气存在的空间,以致呼吸都因此变得困难。 “大智腹行之神啊,为何要降罪我们!”僧人们向“摩侯罗伽”跪拜呼号着。 “法海弟兄!”被两位沙弥所搀扶的住持在雨中大喊,“这雨下得好大,我寺地形险峻,若是水势难退,山崩地陷,恐怕会被泥石流冲垮啊!” 法海皱紧眉头,大声喊道:“住持请带大家到大雄宝殿内避雨!”接着纵身向天上跃去,隐没在滂沱的大雨中。他脱下袈裟向空中奋力一挥,喊一声: “金山慈坝!” 那件袈裟在空中急剧地扩张成一座大坝的形状,降落在大水的上游。 僧人们安顿好后,一群外人闯入了大殿。他们作儒生打扮,正是万松书院的许仙和学生们。他们脸色惨白,被大雨淋得浑身脱力。为首的许仙更是在翻墙的时候摔伤了腿。他们的到来引发了一阵骚乱,住持好不容易才把局面稳定下来。他正要说些什么,只见浑身湿透的法海从正门闯入,叫着: “那两位神灵和我似乎言语不通,无论我怎样相劝,她们都不愿听我一句,我的金山慈坝也不知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然后,他一转眼看到了地上坐着的许仙。“好啊!”他一把拉住许仙的领口将他提起,金刚怒目:“博古通今的许学士,你来解释解释人类的祖先为什么复活成肉身!” “也许……也许是因为闪电将化石中的信息复制下来,在元素充沛的另一处感应而瞬间合成了肉体……世间传说的那些天降残肢、无名肉块应该就是这种情况。”许仙虚弱地辩白道,“而这次的复制是最完整的。相信我!最初的生命就可能来源于闪电。” “那她们又怎么能翻云覆雨,凭空飞行?” 许仙一时答不上来,只是坐在地上喘气。 “大殿在倾斜。”一个学生突然指着穹顶摆动的长明灯说道,“肯定是在倾斜!祝英台,你算一下——” 祝英台和梁山伯不见了,他们这才回想起刚才似乎也没见两人进来。 大地震动了一下,一个金刚杵从不知哪座雕像上掉了下来,在地面上快速滚动起来。 (七) 当大殿倾斜到僧人们不太能保持平衡的时候,当穹顶破裂雨水轰然灌入的时候,所有人都万念俱灰。 住持向在场者合十,说:“正如我今天说过的,多大的神通力也不敌业报。今晚我很荣幸与你们一同归于涅槃,现在,让我们各去各的吧!”他拿起木鱼敲着,从容地念诵起《更近吾佛》。一些胆小的僧人则抱着残存的一点希望,念起《楞严咒》。 横三世佛的雕塑依次倒塌,一名年轻的僧人大声哭喊: “我佛!请你保佑我通过这涅槃的峡谷吧!” 此时殿内响起一个声音: “你过峡谷的时候能不能小声点?” 大家抬头看去,是梁山伯和祝英台。 准确地说,是漂浮在空中的梁山伯和祝英台。 “你们这些盲信的人啊,竟然将真神作为异端的偶像崇拜起来。”一贯木讷的梁山伯开始训起人来。“难道你们忘了女娲造人的传说了吗?难道那些天竺的神灵也值得你们去崇拜吗?” 大殿里的人们愕然了。 “‘伏羲鳞身,女娲蛇躯’。”祝英台接过话茬,这句话在佛殿中出现多少显得有些奇怪。“外面那两位女神正是女娲后裔!而我们则是她的使者。” “人并非是从什么古蛇进化而来,更不是从光音天上堕落的天人。是女娲娘娘抟土造人,这才有了我们的今天。可是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竟然把她遗忘了!”梁山伯怒不可遏。 “当年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是女娲娘娘支撑四维,炼石补天,洪水不再泛滥,她才做完那一切的工去休息了。为了让你们铭记女娲娘娘的恩德,必须再向世间降一次责罚,让你们认清谁才应该是你们的信仰!”祝英台咄咄逼人。 “总之,这场雨要下七七四十九天,地上的一切都有被冲毁的危险。等一下你们可以下山,要互相搀扶,不要回头看这佛殿一眼,否则你们也会遭到毁灭。”梁山伯的语气像是让僧人们与这座寺庙一刀两断。 “下去后试着造一些大船,记住一定要造啊,这是一次毁灭,所以……应对的态度要严肃。”祝英台的语气则像是威胁不听话的孩子写家庭作业。 “另外,随便找些动物来留种,每样一公一母,以保证水退后还有……呃……呃……” “还有充分的生物多样性?”许仙斗胆接了话岔。 “随你们怎么想了。哦我得提醒一下,这些生物就不用包括蝴蝶在内了。” “……为什么?”法海在这要命的时候想到了众生平等。 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他们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由脚到头碎成一个个方块形状,在风中飘散;最后各自只剩下薄薄的两片冥火般的绿。 那两片绿色扇扇翅膀,原来竟然是两只蝴蝶。它们互相追逐着,飞出了大殿。 “喂!”许仙如梦初醒,起身想要跑出去,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腿已经摔伤,再次摔倒在地。法海上前搀扶着他大喊着追出去,蝴蝶已经不见了;青蛇白蛇也收了神通,不知去了哪里。雨势减缓,却仍然没有停的意思。 “怎么着急着走了呢,就像……就像怕被人看出什么破绽一样。”许仙怅然若失。 “我又看见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法海也不再有了。”法海喃喃自语。 他们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往尽量远处望着,心中百感交集。 (八) “太狠了吧?”一个年轻的女生摘下头盔。她和另一个男生的背影在显示屏的荧光前显得分外清晰。 “没办法啊,实在没法继续了。”男生伸手胡乱抓了抓背,现实世界中这似乎是个很好动的人。“自从上一级的那个师兄在这个世界里加入半人半蛇这种东西,这个世界观就快崩溃了呀,它不仅摧毁了佛教的基础,还令科学也无法完美地解释它的存在。” “那么魔法这个概念又是什么时候加入的啊!他们这帮人怎么乱改设定!”两个人的显示屏都关上了。落日的光透过电教室的玻璃打进来,给他们的背影镶上夕阳的色彩。 “这个设定则是上一级的师兄加上的。”男生耸耸肩。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飞快地解释:“它的机制在于蛇身化石这个bug。在那位师兄悄悄把这个化石埋在南美洲之前,一切难以解释的现象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然而许仙把它挖了出来,这对佛教造成的威胁太大,佛教那个阵营的计算系统就激发了魔法这个潜在的元素。” 女生把额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所以你就跟里边的人临时乱说一气,把它变得混乱就是了。这对双方的计算系统都是个毁灭性的打击啊。” “隔壁那几个整天鲁迅腔的人不就是这么干的么……我也不想专门帮着哪一边了,混乱意味着公平嘛,而且我也没做多少啊,just a little push。过一阵子再来看这个世界发展的结果就是了。走吧。” “是啊,那个世界的人更好笑,把以前埋下的彩蛋……就是那个奇怪的鸭子,硬说是正常的哺乳动物!哈哈哈哈,这样一说我也真想尽快去看看结果了。” “无所谓啊,反正你进去就是过赚钱瘾的吧。” “胡说!”女生扬起粉拳娇嗔地打了他一下。 他们追打着在夕阳下的小道上越走越远,就像两只嬉闹的蝴蝶。 [完] PS:写完的时候看见有人传这样一张图,对本文真是绝妙的佐证啊: http://weibo.com/1267580610/xhSjr9R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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