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刊架|亮光《茧》
三尺雪
*算是看完棋魂之后的一点意难平补全,流水账文学。
上 1. 俞亮很小的时候,还是和同龄人下过一段时间棋的。 那些小孩和他不一样,大多都只是将围棋当作一个普通的特长来培养。家长们都是这样,撒网似的把孩子送进各种兴趣班,总觉得说不定就能大海捞针般地找到自家孩子的天赋所在。 俞亮在一群苦着脸的小孩中格格不入,别的小孩发呆走神的时候,他在下棋,下课的时候,他还在下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像是一种奇妙的旋律,赋予幼时的俞亮超越年龄的稳重。 有段时间,养蚕突然在围棋班的小朋友们之间风行,孩子们用广告纸或者作业纸叠成小小的盒子,里头放着层层叠叠的绿色桑叶,和几只白白胖胖的小虫子。 俞亮下棋的时候,偶尔会听到他们兴奋地讨论自己养的蚕长得怎么样了,谁的更大一些,谁的有更能吃叶子,小孩子们奇怪的胜负欲不在棋盘上,反而在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虫子上。俞亮不懂他们,也没法参与到他们之中,可是有一天回家之后,却鬼使神差一般地问妈妈,蚕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妈妈忙着帮要去国外下比赛的爸爸收拾行李,听了他的问题之后,找出了一个介绍动物的科普片,笑着摸摸他的头,说看了这个就懂了。 于是俞亮点点头,坐在电视前,默默听着电视里抑扬顿挫的女声介绍蚕如何一点一点长大,然后织出一个茧,将自己包裹起来。 他望着屏幕里的虫子,突然冒出了一种奇怪的难过。 长大之后他才知道,这样的情绪,叫做同病相怜。 他觉得将自己慢慢包裹在茧里的蚕很孤独,和自己一样孤独。 2. “俞亮,你想什么呢?” 时光的声音总是热情洋溢,像是被照在他身上的阳光浸透了,圆圆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怨念:“跟我下棋你还敢走神?” 棋盘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纸盒,里头几只蚕正在沙沙吃着桑叶。 他们早上一起去了一趟方绪和白川办的围棋学校,开了个小讲座,刚拿了北斗杯冠军的他们在那群小朋友眼里是货真价实的“明星”,讲座开完,兴奋的小朋友们立刻把他们包围了,还学着一些特意赶来送花的粉丝,献宝似的拿出各种小东西要送给他们。 在一群小朋友热情又期盼的眼神里,时光万般无奈地拿起了这个小盒子,说有这个就行了,你们快回去听课吧。 俞亮收回思绪,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时光愣了一下,随即压抑着雀跃说:“你真的要下在这儿?” 棋子落下的那一瞬间,俞亮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因为走神,下了多么糟糕的一步棋,但是落子无悔,下错了就是下错了,无奈地点了下头。 黑子落下的声音紧随其后,时光嘿嘿一笑:“我赢了!” 白子确实已经走投无路,俞亮也不拖泥带水,痛快地投子认输。 “你今天这状态不对啊,怎么老是走神?”整理好棋子之后,时光一边伸手戳了戳盒子里的一只蚕,一边随口问道。 “可能因为刚回来,还有点累。” 他们刚从韩国回来两天,拿下北斗杯冠军的兴奋还在血液里流淌,也确实好几天没怎么睡好了。 “这样啊……那今晚洪河攒的那个局,你还去么?要不要休息休息?”时光道,“不过你这个身体素质可不行啊,一定是因为你天天这么闷着,学学我,别一天到晚皱个眉头,活泼点,啊。“ 发现一个能逗俞亮的机会于时光而言似乎是巨大的快乐,俞亮眼看着他像只捡到松果的小松鼠那样笑得眼睛亮亮的,心情也跟着时光的笑容好起来。 他说,当然去。 盒子里的蚕被时光戳得晃荡了一下,好一会才傻愣愣地继续吃桑叶。 俞亮突然问:“你小时候养过这个么?” “养过啊。”时光一只手撑着腮,声音有点含混,“很小的时候。” “养得怎么样?” “还成吧,太小时候的事了,已经记不太清了。”时光道,“只记得它们结的茧有白的有黄的,然后……” 他做了个翅膀挥舞的动作:“会变成扑棱蛾子。” 3. 他俩的北斗杯庆功宴刚回国的那天就办过一回,是方绪一手操办的,来了不少圈内大拿。虽然场面很热闹,但是对于俞亮和时光而言,到底有些放不开。洪河爸爸最近病情好转了不少,洪河早在听说他们拿了冠军的时候就张罗着要给他们办个庆功宴,只请他们熟悉的人,属于同龄人的聚会对时光而言显然更有吸引力,他答应得毫不犹豫,同时也理所当然地算上了俞亮。 走进包厢之前,俞亮拽了拽领子,居然有些紧张。 他不是没参加过聚餐,但是以往队里的聚餐,于他而言只是吃饭而已,别人不问,他便不说话,安安静静吃自己的东西。方绪知道他的性子,也从来不会在这方面要求他什么。 这种属于同龄朋友之间的聚会,于他而言还是第一次。 培养了那么久的默契,时光已经能敏锐地察觉俞亮的情绪变化,他疑惑地看了俞亮一眼:“你怎么了?” 他在俞亮眉间揉了一把:“吃个饭而已,怎么眉头皱成着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把你绑架来的呢。” 说完,他无比自然地拉起俞亮的手,另一只手推开了包厢的门:“走走走,快进去,饿死我了。” 时光的脸上还带着点小孩似的肉感,连体温也跟小孩一样,似乎总是高一点。俞亮感觉时光的手心热得惊人,好像穿过皮肤,一路热到了他心头,还有脸上。 包厢里,洪河和沈一朗已经到了,一看到时光就冲上来又是揽肩膀又是搂脖子的,抱成了一团。原本拉着俞亮的手不知不觉抽离,俞亮怔在原地,感受着手里残存的温度,怅然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你小子是不是瘦了?”洪河的大嗓门穿透力非凡,“在电视上看你们比赛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看,嚯,掉了不少肉吧?” “韩国伙食不行,一开始确实瘦了点……”时光回过身,两只手搭在俞亮肩上,推着他往前走,“但是俞亮后来没少带着我出去改善伙食,简直救我于水火。” 俞亮被推到中间,脸上的表情几乎空白了一瞬。 他不善交际,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九年前闯进他生命的时光是他人生中最盛大的一场意外。那阵短暂出现的光,照亮了他八年有余的人生。 时光有很多朋友,他知道,他也知道,今天这场庆功宴其实属于时光,他跟来,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合时宜的。 毕竟今天会来的人里,除了时光之外,他唯一有点交情的只有沈一朗。 可是他还是来了,像只离群索居多年的群居动物,跟在另一只好不容易结识的同类身后,试探地走近族群。 他已经做好了继续不合群的打算,可是那只小松鼠却蹦蹦跳跳地把他介绍给自己所有的朋友,蓬松的大尾巴一晃一晃,柔软又温暖。 那天晚上几乎所有人都有些喝多了,毕竟除了已经是社会人的洪河和何嘉嘉之外,其他人都还能算是半个学生,更别说谷雨他们这些还没高中毕业的了。 江雪明喝了半罐啤酒之后就开始晕晕乎乎,组织活动的劲上来了,非要安排每个人表演一个节目,吓得谷雨和白潇潇一左一右拉住她,再也不让她碰那个啤酒罐。 散场之前,何嘉嘉还拽着时光,让他下次比赛之前来他的工作室做个头发,绝对让他在发型上先声夺人压倒对手。 洪河尽职尽责地把他们送上出租车,一回头发现只剩下俞亮和时光了,就问他们怎么回去。 时光说他们住得近,走回去就行,顺便散散酒气。 洪河愣了一下,抓抓头发说:“时光你还没搬回去呢?” 俞亮突然紧张起来,他偏过头望向时光。 搬家这事,是他一直刻意忽视的话题。 他们住在一起,最初是为了培养默契,彼时他确实别无他想,可是……当他习惯屋子里的另一个人,习惯里床榻上另一具柔软温热的躯体,习惯了另一段围绕着他的、明媚软糯的声音,离别就变得如此难以想象。 理论上北斗杯结束,他们已经没有了继续住在一起的必要,可俞亮一想到时光离开之后空荡荡的屋子,就会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他下意识地回避着,巧的是时光好像也没想起这件事,这种微妙的平衡就继续保持着,直到被洪河一句话戳破。 俞亮的喉结动了动,无数的话哽在胸口,他看见时光摸摸鼻子,一张脸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气上涌,红得有些厉害,可声音却和往常一样,是夹杂了一丝软糯的少年气:“哎呀,这不是刚回来么,还没忙到这些事上呢,搬家多累啊。” “而且……” 俞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俞亮,我正打算跟你商量这个事呢。”时光望向俞亮,“我之前就打算从家里搬出来的,那时候不是还跟洪河一起租了房子么。” “你那套房子,介不介意收下我这个租客?” 俞亮怔住了,洪河的大嗓门已经喊开了:“嚯,你还记得我呢,我还以为你小子早就娶了媳妇忘了……” 时光踹他一脚:“瞎说什么呢?” “得了得了,不跟你贫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趟医院,走了啊。” 时光甩甩手:“去去去。” 洪河钻进出租车,又冲他们挥了挥手。 时光冲他喊:“替我跟叔叔问个好。” 司机踩下油门,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俞亮还有点愣神,时光已经转过身,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老是走神?” “我……” 所幸时光似乎本来也没想追究这个问题,他撞了撞俞亮的胳膊:“对了,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介不介意我继续住在你家?”时光恰好踩上了一片落叶,带起一阵细微而清脆的声响,“介意的话就算了,我……再出去找房子。” “不介意。” 俞亮的声线偏低,在夜色里更加沉缓,像是融进了街灯里。 他望着时光,时光却突然移开了视线,又急又快地说:“那你要多少租金,事先申明啊,我钱不多,我……” “不收租金。” “那不行,我……我是那种占便宜的人么……” “你不是已经住了这么久了?”俞亮笑了一下,“不如把租金抵换成洗盘子。” “洗就洗,区区几个盘子,还能难倒我么。” “嗯,你也就摔碎了两三个碗吧。” 时光在他肩上打了一下:“说你是小心眼吧,就两个碗而已,你念叨几回了,我那时候是洗碗技术不熟练,现在不是吹的,我已经是个洗碗大师了……” “那好啊洗碗大师,以后我家的碗都交给你了。” 以后…… 说完这句话,俞亮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想去看时光的表情,时光却已经绕到了他身后,推着他往前走。 “行行行,我再赠送一项服务,把菜也给你洗了成么?” 这样的距离下,时光说话时的气息擦过他的耳侧,俞亮浑身一僵,一时间忘记了本来要说的话。 时光见他沉默,也跟着沉默下来,手却还搭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推着他。 晚风沉醉,带着点微薄的暖意,吹得人醺醺然。 “我……”半晌,他听见时光的开口道,“俞亮,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下 1. 时光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的名字叫做褚嬴。 他的老师,他在围棋道路上的引路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人曾经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背负秘密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就像吞吐丝线将自己包裹,与世隔绝。一个小秘密都能把人憋疯,更何况他的这个秘密是一个人,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人。 其实这本不必要成为一个秘密,褚嬴刚离开的时候,他也曾向人袒露过这件事,发疯似的想要向周围人求证褚嬴曾经存在,得到的却是对方无奈的目光。 旭哥说,你这孩子,想象力太丰富了。 他知道,无论他向谁说,对方都会觉得自己是产生了幻觉,而最有可能相信他的那个人,偏偏是他徘徊不定,不敢给出答案的俞亮。 他曾经逃避俞亮眼中的炽热,又忍不住追寻那种炽热。 沉迷的是炽热本身,逃避的,却是害怕俞亮的目光穿过他,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自从走上围棋这条道路,他就背负了很多人的期待,可他最不想见到的,依然是俞亮的失望。 所以他更加努力地想要下好每一局棋,总觉得这样似乎就能离俞亮近一些,再近一些,总有一天,等到他可以和俞亮比肩而立的时候,他就可以坦然地回答俞亮的问题,跟他分享这个秘密。 握上北斗杯奖杯的那一刻,他想,这一天也许就快到了。 或许是因为今夜的晚风太温暖,又或许是因为俞亮刚才注视他的目光太真挚,体内的酒精催生出了最后的勇气,一不小心,这个盘旋在心中的秘密就冒出了头。 俞亮已经回过身,问他是什么事。 他忍不住微微垂下头,留给俞亮一个看起来蓬松柔软的发顶。 “我……”良久,他终于继续道,“跟你说一个故事。” “信不信,取决于你。” 他说起九年前的夏天,说起一个孩子闯进爷爷的小阁楼,看到了一张尘封的棋盘,于是附在棋盘上的灵魂醒来,之后的故事由此而起。 路上车水马龙,一辆又一辆的车驶过他们身边,时光抬眼,望向一个模糊的方向。 “小孩在棋馆遇上了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小男孩,在褚嬴的指导下,跟他下了一盘棋。” 说到这里,他稍稍偏过了头,似乎想看一看俞亮的反应,但只是一瞬,他又转回了头,继续说了下去。 九年之间的事被他娓娓道来,夜色越来越深,月亮也越升越高,清浅的光和路灯的光线一起洒下。 “……故事就是这样。” 时光舔了舔嘴唇,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强迫自己看向俞亮:“你……” “原来如此。” 时光的话卡了壳,俞亮的反应平静到出乎他的意料,一时间,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要继续说什么。 “其实,我一直隐约有些猜测。”俞亮道,“我一直觉得,你和褚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曾经我怀疑过你就是褚嬴,但是很多事情又对不上。” “岳智说你在兰因寺弄了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是不信的,但是他的话多少给了我一些启发。” “你身上有太多反常,反常之事,为什么不能有反常之解呢?” 时光怔怔的:“你……相信我的话?” “当然相信。”俞亮看着他,“之前我不是说过,让你相信我,就像相信你自己一样?” “我也一样,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 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时光的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说:“那你……” 你不会失望么?不会生气么?我根本……不是你执着了九年的人啊。 他犹豫的话还没说完,俞亮已经继续道:“其实当时佐证我想法的,是我发现你好像经常自言自语……” 时光:“……” 他从俞亮的眼神里,脑补出了洪河和沈一朗第一次发现他像个神经病似的跟空气说话时的表情。 于是他气得鼓起了脸,那一点犹疑的伤怀被丢到了九霄云外:“你那时候是不是在心里吐槽我精神不正常?” 俞亮一脸无辜:“没有啊。” “嘁,懒得理你。”时光瞪他一眼,“回家回家,在大马路上站那么久,跟俩桩子似的。” “时光。” 他刚走了几步,俞亮突然喊住他。 “谢谢你。” 时光转身:“你又谢我什么?” “谢谢你,回来继续下棋。”俞亮道,“我那两次去找你的时候态度不太好,抱歉。” 时光不自在地“哎呀”了一声:“……这都过去多久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也谢谢他。” “他?” “褚嬴。”俞亮笑了笑,“虽然可能没有办法当面表示谢意了。” “谢谢他九年前的那两局棋,让我获益匪浅,也让我有了很久的动力,但是更感谢的是……”他抿抿嘴唇,继续道,“是他让你走上了围棋这条路。” 2. 回家之后,俞亮泡了杯蜂蜜水,让时光趁热喝了解酒。酒劲上来,时光又困又晕,缩进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俞亮把他薅出来,将蜂蜜水塞进他手里,看着他喝下去了,才翻出衣服去洗澡。 等他冲完澡出来,时光已经昏昏欲睡,手里还抱着那个玻璃杯。俞亮没办法,只能再把他拎起来,赶进浴室里,担心他洗澡洗着洗着直接晕睡过去,还隔一会就去敲敲浴室的门。 折腾了这一通,时光洗完澡之后几乎直接把自己砸进了床里。俞亮叹了口气,拿了吹风机过来,替他吹头发。 时光的头发不像看起来那么软,带着一点点硬,滑过指缝的时候手感却异常的不错。 这不是俞亮第一次给时光吹头发,时光在这些事上一向不拘小节,经常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睡觉,等着一夜过去自然风干,俞亮有时看不下去,就会把他拖起来吹头发。 时光像只任人施为的小猪仔一样,头还不时一点一点的,身体却已经快靠进俞亮怀里。 “时光?” “……嗯?” 时光的声音听起来困倦极了,轻飘飘的气音软糯得像是棉花糖,一戳就会留下一个印子。 于是俞亮的声音也软了:“没事,你睡吧。” 时光彻底松弛下来,放心大胆地窝进俞亮怀里。 吹风机还在呼呼地响,时光却好像已经彻底睡着了。俞亮揉揉他的头发,轻声道:“其实我最感谢的,是他将你带到我身边。” “谢谢你,让我的围棋变得不再孤独。” 他收好吹风机,将时光塞进被子里。刚吹完的头发还有些乱,俞亮下意识地伸出手,替他顺了顺额发。 理完头发之后,那只手却舍不得离开,犹豫着触了触时光的额头,又一路下滑,贴上了他的侧脸。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了时光很久,半晌,终于低下头,在时光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很轻的吻。 身体里的酒精卷土重来,俞亮感觉自己脸一阵发烫。他深吸一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走到床的另一侧躺下。 又过了许久,时光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偏过头,悄悄打量一旁的俞亮,俞亮呼吸平稳,是真的睡着了。 时光捂住自己同样烫得要命的脸,心口流淌的血液好像都变成了糖浆,甜得他整个人都快化开。 他其实并没有睡着,刚才只是身体疲倦,精神却出奇得好。俞亮说那两句话的时候,他也听到了,或许是因为俞亮的声音太真诚,他一时反而该如何应对,便鸵鸟一样地假装睡着了,没想到…… 没想到,他感受到了一个吻。 这下,他是彻底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等到俞亮睡着,他小心翼翼地起了一点身,往俞亮的方向靠了一点。 俞亮下棋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皱眉,明明是还带着点稚气的脸,皱着皱着,就变成了老成的模样。现在他睡着了,眉眼便舒展开,像是正在做一个美丽的梦,嘴角甚至挂了一点笑。 时光伸出手,凌空在他额头上点了点,小声数落道:“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这么自恋。” “什么叫‘带到你身边’,真臭屁……”点着点着,那根手指就开始凌空描摹俞亮的侧脸,“不过后一句说得倒还像句人话。” 他嘟囔道:“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占我便宜……”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低下头,在俞亮的额角轻轻啄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翻到另一边。 过了一会,他又悄悄转回来,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也谢谢你啊,俞亮。” “晚安。” 蚕还没有到结茧的时候,可他们都听见了破茧的声音。 那声音渺小而盛大,比烟火还要热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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