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鹿、烈酒和狗
城云/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为我们的被哀悼而哀悼)
文/顾桃 【导语】在高高的兴安岭上,有一个颇为传奇的民族——使鹿鄂温克。作为鄂温克族的一支,他们世代以打猎和饲养驯鹿为生,长年生活在密林深处。2003年使鹿鄂温克人迁徙到山下,实现定居,而部分族人仍然常年居住在山林,但是“禁猎”之后的山林已经不是曾经意义上的山林,心中的依恋无法排遣。 【抽言】猎枪和口琴是何协的两个宝贝,猎枪被收缴了,口琴就再也没有离开他的身边 瑟宾节(鄂温克语,意为“欢乐祥和”)后的第二天,我还在醉眼矇胧的状态下去了山上的猎点。 被族人称为“最后的酋长”的玛利亚·索,把自己的猎点选在阿龙山镇北60公里的“伊玛奇”河附近,距根河市260公里。这是鄂温克使鹿部落最大的一个猎点,说是猎点,也只是沿袭了过去的说法,因为禁猎之后,已没有打猎的可能,只能算是“养鹿点”,因为割舍不下狩猎生活方式,继续以“猎点”称谓。不仅鄂温克人不能改变世世代代的山林生活,他们忠实的伙伴——驯鹿更是无法适应山林之外的环境。 在中国,鄂温克族分为“通古斯”、“索伦”、“雅库特”三个支系,走进大森林的这部分鄂温克人被称为“雅库特”,或者直接称作使鹿鄂温克,与“通古斯”、“索伦”鄂温克人不同,他们从未离开过森林的怀抱,始终从事着游猎生产。 2003年,使鹿鄂温克人以生态移民的方式进入根河市郊的新定居点,驯鹿也开始了人工圈养的实验。 人类学学者郝时远多年研究使鹿鄂温克生存现状,他认为:“毫无疑问,生态环境恶化是实行生态移民的主要原因”,生态移民“体现了政府以人为本、改善和提高这一群体生活水平的负责精神”。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使鹿鄂温克“自身传承的传统生产方式与外界提供的现代生活方式之间的矛盾至今尚未得到有效解决。因为他们离不开驯鹿,他们的文化、价值观念和生活习惯都依托于驯鹿业。” 驯鹿圈养实验遇到了难题。驯鹿喜欢吃一种叫“恩靠”的地衣,新定居点没有这种植物,驯鹿的日子不好过,很多死去。鄂温克族学者乌热尔图采访玛利亚·索时,她说道:“驯鹿根本就离不开林子,这个事小孩儿都知道!驯鹿离人群越远越好。把一大群驯鹿放在圈里去养,驯鹿是草地上的马吗?它和牛一样吗?” 于是大批的驯鹿重新回到山林放养,这些“猎点”也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上山的路都是土路,还有几处危桥,一到雨季,这条路就更显艰难。但盘旋在空中的鹰,跑到公路上吃沙粒的棒鸡,在林中窜来窜去的狍子和大兴安岭独有的风景,给这条单调的路增添些许兴致。 同行的何协正是玛利亚·索的二儿子,他也很兴奋,或许是因为早上出来时就喝了酒的原故吧,口琴吹得自然悠扬起来。这几天敖鲁古雅乡的乡庆,又让何协迷糊了几天,红肿细小的眼睛又多了个黑眼圈,是弟弟老三留的“纪念”,这样打来打去的事在酒后每每发生,也就没人介意,不足为怪了,兄弟还是好兄弟。 何协本来就很细小的眼睛变成了一条缝隙,在他粗壮的大手左右翻划口琴的时候,那缝隙里也一定会和着郁抑的音乐流淌出热泪,口琴在他粗厚的手掌里他就变成了真正的音乐家,忧郁里渗透出欢乐,欢乐里隐藏着淡淡的伤悲。 猎枪和口琴是何协的两个宝贝,猎枪被收缴了,口琴就再也没有离开他的身边…… 一起上山的还有何协的外甥,玛利亚·索的外孙子——蹦蹦。蹦蹦25岁,唱刀郎的歌,骑山地赛车,自己曾有个摩托车,也酒后给开报废了。蹦蹦讲义气,也霸道,头上的伤疤很多,自古英雄出少年。 我们到猎点已是晚上6点,猎狗“徐力克”听到动静,飞速地窜出来迎接,蹦跳地向何协身上扑过来。 年近80岁的玛丽亚·索见到我,高兴地跟我打招呼。她很显优雅:暗花的黑色裙子,头扎碎花围巾,一幅俄式打扮。 在乌热尔图的那次采访中,玛丽亚·索下面的一段话令我至今难忘: “过去,打猎、放驯鹿的地方挺大的,方圆上千里,一直到黑龙江省呼玛县境内都去过。不管多远的路,我们都牵着驯鹿走。那时,到处都有猂、鹿、灰鼠子。现在不一样了,到处都有人,到处都有偷猎的人。这才过去几年呀,可现在我们连自己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放自己驯鹿群的地方也没有了!现在,还把我们的枪收了,就像把我们的饭碗打碎了……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给驯鹿划出个地方来。我要讨回我们的森林,讨回我们自己的猎枪。一想到鄂温克人没有猎枪、没有放驯鹿的地方,我就想哭,做梦都在哭!” 【抽言】这个诗意的母亲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瞑呓,没有悲伤,没有眼泪。而我哭了。 森林、猎枪相继失去,在“猎点”这个苦涩的世外桃源,这支山林部落很多人开始与酒为伴。酒的产生是为了带来快乐的,在这里却成了一种填补精神空虚的麻醉剂。酒精弥漫在这个难以为继的猎民点。 玛丽亚"索从来不喝酒。她五个子女中的两个都是醉酒后意外身亡的。她恨透了这种夺去了她亲人和无数族人生命的东西。所以大家喝酒也就得背着她,偷偷喝,要不然轻则会招来一顿骂,重则会飞来随便的一个什么东西,砸在头上,比如手电筒,木头棒子之类。 我拜访的这个“猎点”有三户:玛丽亚·索一家,安道和儿子毛谢,维佳和姐姐柳霞。 柳霞是鄂温克第一代女画家柳芭的妹妹。柳芭,鄂温克的第一个大学生,从中央民族大学美术系毕业的内蒙古人民出版社美术编辑。她不喜欢城市,她想亲人、想山里的驯鹿和狩猎的生活。她开始酗酒。1992年,她回到山里。然而,山上没有音乐、电视和美术展……2003年8月11日的下午,有人发现她淹死在不到膝盖深的哈乌河里,岸边还有一堆没洗完的衣服和一个装白酒的空矿泉水瓶。 柳霞的丈夫在上个世纪90年代死于车祸。她经常自言自语地念道儿子雨果的名字,因为她每天喝酒又无力抚养,雨果被无锡的一个私立学校收寄。 柳霞会以找鹿为借口出去找酒喝(玛丽亚·索把酒藏在树林里),她经常早上4点出去,中午很满足地摇晃着回来,弟弟维佳就会大声地训斥:“又玩高了你!”之后轻声地问:“你告诉我在哪儿找到的酒?” 柳霞找酒的技术很高,有一个从哈尔滨来猎点上研究动物的小伙子,爬上树把酒藏起来,等他想喝的时候去找,柳霞早已把树锯断喝掉了。 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天空没有一片云彩,阳光极足地透过树梢,透过没有遮档的窗户,铺在柳霞的脸上。她又“玩高了”。足足的阳光刺得她无法睁眼,躺在阳光下不断地叫着雨果的名字:“雨果就是太阳,雨果就是喜温,是雨果照耀了世界,整个大地都是雨果的,雨果是有翅膀的,看见太阳就是看见了雨果,太阳是我的儿子,雨果你怎么不来啊!” 这个诗意的母亲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瞑呓,没有悲伤,没有眼泪。而我哭了,泪流在她的世界之外,孤独地用笔记录。 【抽言】维佳最后跑到了一个猎点,看到了在那守候着他的警察,警察立正后给他敬了个礼说:“兄弟服了!” 300头驯鹿悠然地享受夕阳的余辉。此时,维佳已经醉倒,安道口里念念有词。晚饭大家悄悄地喝着酒,菜也简单:一盆土豆炖豆角,几个尖椒,几枝葱,一碗大酱。随着酒的增加,众人的音量也渐渐大起来,说笑声充满了整个帐蓬,突然老太太玛丽亚"索一句鄂温克话,瞬时变得悄无声息,何协虽然嘴上说“不用管她,没事”,但大家还是悄悄端起自己的酒杯,胡乱地抓把葱逃到维佳的帐蓬继续喝去了,维佳当然是热烈欢迎有酒的朋友,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午夜12点。 安道又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鄂温克话,还有俄语,又笑,又磨刀,蹦蹦吵闹着要去打野兔,毛谢骑在木头上吐,维佳躺倒在炉子边,何协腰挎猎刀,领猎狗去河边下鱼挂子,因为想起玛利亚·索要吃鱼…… 终于安静下来,帐蓬外细雨绵绵,驯鹿铃铛声声,烛光摇曳,炉子里柴火噼啪作响。 维佳说他今年38了,但马上又改口说41了,当你再要确认他的实际年龄时,他就挠一挠蓬乱的头发,想一想说:“哎呀!忘了”。维佳觉得大姐柳芭的人生像痛苦的钟摆,在城市和山林间来回摆动,而自己的人生像大姐。1992年大姐把他送去中央民族大学学国画,但他也不喜欢城市,也酗酒,跟人打架,被开除,回到猎民点,天天在生理和心理上麻醉自己,用那些劣质而廉价的白酒。 维佳除了爱画驯鹿更爱画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都是他想像地画出来的:穿着民族服装,手拿一杆猎枪,或俯偎在驯鹿旁,或骑着神鹿飞在天上。最漂亮的那个姑娘就是他的媳妇,他说。 维佳爱交画画的朋友,但要是比他画得好,他也会生气,有一个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来的画家,大老远地来看他,给他带来了画笔和酒,和他喝酒时还好好的,喝完就翻脸了,说要揍人家,因为那人画得好。据说那个画家回去时哭了一路。 维佳也写诗,其中一首是这样: “一段古老的传说正在消沉……鹿铃要在林中迷失,篝火舞仍然在飞转,桦皮船漂向了博物馆,那里有敖鲁古雅河沉寂的涛声……” 一次酒后,他把诗和画都烧了。他不再画画,不再写诗。他继续喝酒。 维佳每天软软的没有清醒的时候,有人让他去山上找鹿时,他会找各种理由推掉,实在推不掉时,他就会说:“把我的解放鞋拿来,我要上月球,我一个跟头就能翻到上面。”说完自己笑得前仰后合,笑出眼泪,一头栽倒。 维佳喜欢猎枪,就像喜欢画笔一样,那年的冬天,政府派了由警察组成的收枪工作组,其它的猎民都把枪交了出来,维佳背着自己喜爱的猎枪翻山越岭,跟警察捉迷藏。后来被警察堵到悬崖边,他也没有放弃,抱着枪闭眼跳了下去,幸好有一棵大树挂住了他,才没有摔坏,继续逃。最后跑到了一个猎点,看到了在那守候着他的警察,警察立正后向维佳敬了个礼说:“兄弟服了!” 【抽言】他的勇敢也赢得了一个美丽的鄂温克姑娘的心。“是徐力克给了我爱情的机会。” 当英刚把姑娘娶回家时,这样憨憨地说。 “徐力克”是鄂温克勇敢的猎犬,虽然几年前鄂温克人就已经不再打猎了,但是“徐力克”一直留在大兴安岭森林中,和玛丽亚"索一家一起生活。 在禁止打猎之前,千百年来鄂温克一直是一个狩猎民族,他们居住在茫茫如海的大兴安岭中,靠打猎为生,也饲养驯鹿,以“撮罗子”为家,生活简单纯朴,几乎与世隔绝。他们的生活与森林紧密相依,他们的一切都来自于森林的恩赐,所以他们非常明白不可“竭泽而渔”的道理,而事实上他们的需求也并不多。但在大兴安岭物种遭受严重破坏的今天,禁止打猎也不可避免。 可这些事情, “徐力克”却无法理解。 现在的”徐力克”已经不是猎犬了,因为它的主人已经不再打猎。但”徐力克”始终忘不掉以前打猎的生活,也许它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主人再也不带它去打猎了?玛丽亚·索说,固执的“徐力克”常常会独自奔跑二三十里路去追咬狍子等动物。咬死狍子后,它也不吃,却跑了回来,带上主人去取猎物。“它总是跑得气喘吁吁,身上还常常带着鲜血。”看到“徐力克”这样,玛丽亚·索非常不忍心,但她也没办法阻止它的这种举动,因为它已经陷于其中,无法自拔。其实,玛丽亚·索老人何尝不是也在固守自己的传统和生活? 要想知道一个猎手是否优秀,看看他的猎狗便可知晓。因为一只普通的狗要训练成一只勇敢聪明的猎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力克”是玛丽亚·索的大儿子何英刚训练出来的。英刚从小就和父亲拉吉米一起打猎,十一二岁时,就已经是个很不错的小猎人了,20出头时,就能独立打猎。英刚曾有过四只猎犬,只只训练有素,而且分工明确。有撵狐狸的,有撵野猪的,有撵熊瞎子的。而在面对强大的对手时,它们就会联合作战,共同保护主人的安全,团队意识非常强。 英刚在“徐力克”幼小之时,就开始训练它。一开始,英刚要把“主人最重要”、“食物最重要”的意识灌输给“徐力克”;所以带着它出猎前,总是不给它吃的,只是让它嗅嗅灰鼠的味道。饥饿让小狗的嗅觉更加灵敏。它窜来窜去,四处搜寻灰鼠的气味,异常兴奋。当英刚打到第一只灰鼠后,就立即用这美味慰劳饥肠辘辘的小猎犬。饱餐之后,“徐力克”牢牢记住了灰鼠的气味。 早期的训练,基本上都是针对像灰鼠这样的小动物,还有野兔、飞龙之类。但随着“徐力克”的长大,这种动物已经不能满足它了。所以到了三岁时,英刚就开始训练它嗅寻大猎物。英刚的苦心训练没有白费,“徐力克”终于成了一只成熟的猎犬。 英刚22岁那年的秋天,在一次打猎中遭遇了一只大黑熊。当时他刚出宿营地,而平时熊很少光顾猎人的营地。英刚的枪还斜背在肩上,在没有做出应战的准备时,黑熊就已经出现在眼前,凶狠地扑了过来。英刚慌忙躲闪,并试图迅速取枪。这时,”徐力克”已经冲上前去,跳了起来,撕咬黑熊。在“徐力克”与黑熊搏斗之时,英刚赶紧取下枪。这一次,”徐力克”救了英刚的命。这次遇险经历给英刚的脸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但他的勇敢也赢得了一个美丽的鄂温克姑娘的心。是“‘徐力克’给了我爱情的机会。” 当英刚把姑娘娶回家时,这样憨憨地说。 【抽言】失去亲密无间的主人后,“徐力克”沉默忧伤,吃得很少,一遍遍嗅着主人穿过的衣物,望着主人的那把猎枪发呆。 在鄂温克家庭中,狗就像是家中一员,人吃什么,狗也吃什么,人住哪,狗也住哪。虽说主人如此厚爱,但是猎犬却非常自觉地恪守自己的信条。在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前,不会有半点儿违规的行为。吃饭前,它会静静地守候在主人的“撮罗子”外,等待主人的召唤,晚上也会等主人熟睡之后,才钻到主人铺下休息,但时刻保持警觉。如果有什么动静,它不会先惊动主人,而是迅捷地从床下钻出,绕过地上的盆盆罐罐,走到外面判断声响来源,再决定是否叫醒主人。打到猎物后,猎人通常都会赏给猎犬食物,而猎犬决不会不经允许就偷吃主人打来的猎物。像“徐力克”这样身经百战的猎犬甚至会独自出猎,为主人寻找野味。 老猎人安道就对自己的猎犬非常宠爱。他和猎犬同吃一碗饭,同用一双筷子,他吃一口饭,就喂狗也吃一口,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只狗,而是自己的孩子。老人也和猎犬同睡一张床,当他躺下睡着后,毛茸茸的猎犬就会轻轻地爬上床,在老人的身边趴下睡觉。几十年来,安道老人一直在高山密林中打猎,往日的生活已经不在,只有忠诚的爱犬还一直陪伴着他,给寂寞的老猎人一丝安慰。 不幸的是,几年前英刚在一次意外中去世。女儿生日那天,英刚下河摸鱼,打算为女儿做鱼吃。没想到水性很好的他却溺死河中。英刚的英年早逝让全家人都非常悲伤,而“徐力克”的悲伤绝不亚于他们。失去亲密无间的主人后,”徐力克”沉默忧伤,吃得很少,一遍遍嗅着主人穿过的衣物,望着主人的那把猎枪发呆。过了很长时间,它才从悲伤中走出来。而另一个主人,英刚的兄弟何协开始照顾它。之后,它就跟随着何协一起打猎。再后来,打猎被禁止了,”徐力克”不能和主人去打猎了,只好为主人看家,看管驯鹿。但是它仍然对打猎的生活恋恋不忘,就像老鄂温克人那样怀念他们祖祖辈辈的狩猎生活。 “徐力克”己经在大兴安岭中陪着玛丽亚·索一家度过了17年,这对于一只狗来说,几乎就是一辈子。玛丽亚"索的一家大多下山了,只剩下何协以及英刚的媳妇和老人常年生活在一起。“徐力克”虽年事已高,但在这茫茫的大森林中,它仍然像忠诚的战士一样守护着主人。最后它也将在玛丽亚"索家中老去,永远地栖身于大森林中。 【采访手记】 “别老拿那玩意儿对着我,我都迷糊了!”当我将相机对准玛丽亚"索,她常常这样说。她和她的族人明白,他们被山林之外那个世界的很多人了解是因为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像我这样的记者。“很多人知道了又能怎样呢?”玛利亚"索如是问道,我无言以对。 文章引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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