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相关|假如李宁玉没死,她们都活过了1949之后的脑洞(结合历史,短篇1.5w字)
来自:萧然
时间会赋予一种沧桑的美感,历史亦有残酷的一面,但脑洞会给它一个光明的尾巴。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纳兰性德
(一)
我坐在钢琴前弹了一夜,我的心七上八下,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这时候龙川来审我,我会马上承认自己是老鬼,只要,她能活着离开。 我以为会跟昨夜一样,她会回来,我还能与她依偎着入睡。 可是没有,天亮了,空荡荡的大厅,还是我一个人。 龙川来告诉我我可以离开了,王天香催促着我快点走,而我却放慢脚步,想在这囚笼一般的地方再多待片刻,我不想把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在这里,无论是她的灵魂还是躯体。 “快走吧我的大小姐,千万别回头,一回头就再也出不去了。” 我没有理他。出不去了么?是啊,我已经永远出不去了。 龙川说,“李宁玉死了。” 我不信,我依然抱着一丝幻想,这一定是龙川的诡计,目的是为了让我出去,让我露出破绽。 直到龙川给我看了她的遗书。 “生如逆旅,死即小别,常忆相聚时,勿悲伤,别怨恨” 李宁玉,你用自己的命换我出裘庄,让我亲手破译你的遗书洗清自己的嫌疑,我怎么能不悲伤,不怨恨? 你这个骗子,你们的信仰是无神论,哪里有什么死即小别,分明是你丢下我了。 坐进车里,车子发动,裘庄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觉得我的灵魂好像一点点被抽干。 “王处长,李宁玉她真的死了么?” “哎哟,大小姐,你好不容易出来,就别在搅和在这些事里了。” 王天香扭过头来,正了正帽子,看着红着眼睛的我,别扭地咽了一口口水。 “我跟你说,今天一早龙川发现李上校服毒,就让香取来了,据说把肚子都划开,把每个器官都拿出来翻检了一遍确保没有夹带情报。” 我闭上眼睛,我怕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会回去找龙川那个老鬼子拼命,毕竟,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父亲和密斯赵好久才来开门,父亲看到我,先是错愕,随后认命般地吐了半口气。 王天香谄媚地向我父亲伸出右手,密斯赵追在我身后问我想吃什么菜,我并不理会他们,快步走上楼。 回到房间,眼见王天香的车离开,我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与其说是哭,不如说是没有眼泪的哀嚎。我此时便是一个疯妇,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父亲坐在我的床头。他也红着眼,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躲闪。 “父亲,玉姐,没了。”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晓梦,她,可曾留下什么东西?” 我定定看向父亲,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父亲,你想做什么?她用生命留下的,我只会转交给她的组织。什么重庆,什么军统,什么戴老板什么蒋先生,都是靠边站。” “晓梦,你,你误会我了。”父亲开始结巴起来,他不知所措地站起来,险些没站稳。 原来,我的父亲,就是老枪。 原来,地狱变,不只是一幅画。 原来,紫色的烟火,她的眼泪,都关联着死亡。
(二)
顾晓梦视角: 从裘庄出来以后,我越来越像她,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我是顾晓梦还是李宁玉。 不重要了,我们都是老鬼。 老潘说,龙川送来了骨灰,说是病故的。 我想到王天香说的那些,眼睛又红了。 “顾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见到她的尸体了么?” 我摇了摇头,我多么羡慕吴志国,至少见了她最后一面。 “这骨灰不是她的。”老潘的声音因急切和激动而颤抖。 “不是她的?”我一把抓住老潘的胳膊。 “这骨灰我打开看过,盆骨焚烧不完全,能看出这是个男人的骨灰。” “玉姐没死。”我双膝一软,一下跪坐在地上。 “我就知道,她怎么会舍得我呢。” 报复的时刻到了,玉姐,我们就要见面了。 “人生如赌局,生死未定输赢。事事似赌债,早晚终要偿还。” 我走到已然崩溃,伏地痛哭的龙川身后,念出了她留下的话。 “呵,可是她以为,她赢了么?哈哈哈” “龙川肥源,那骨灰是个男人的,她在哪儿?”我克制住我的情绪,尽量让它听起来已经了然一切。 “她不是死了么?香取解剖了她的尸体,把她的心脏和大脑做成了标本,剩下的都丢进池塘里去喂鱼了。”龙川报复般地大笑。 “我看裘庄的鱼活得好好的,不像是吃过氰化钾的。”我走近他,克制住掐住他脖子的冲动。 “女人,世上最薄情冷漠的动物。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个死掉的女人?” “呵。龙川大佐也有说女人薄情冷漠的资格么?你的母亲,是被你偷光赎身钱绝望自尽的,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你的妻子,是为你背叛民族、家族,最终因为你的虚荣和前途而被你亲手杀死的可悲的女人。” “你闭嘴!”龙川凶狠地瞪着我。 “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吗?你爱的人,不是同样为保护你而牺牲掉自己么?你不是同样为了活命而往她身上泼过脏水么?”他踉跄地站起来,抽出一直握在手里的武士刀。 “龙川肥源,你是觉得你的老师真的会好好抚育一个与他有着杀父之仇的孩子么?还是觉得我顾家,出不起买凶杀人的钱?”我一步步走向他,如果玉姐不在了,我也不再惧怕死亡,死亡不正是归宿么? 龙川双手握住刀,一个反手刺进了自己的腹腔,挑衅地看向我,将刀拔了出来。他的血溅了我一身,我冲过去提起他的前襟。 “告诉我,她在哪?” “天才的血,也是热的。我们,都死在,裘庄。” 他死了。 我是如此无力。
(三)
龙川肥源死了,线索断了。随后我数次找机会将裘庄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玉姐,你到底在哪里?1941年6月,日军连番轰炸重庆,同胞受难,内心忧愤。1941年6月末,苏德战争爆发。情势危急,我和父亲全力投入到情报工作中去。对玉姐的找寻不得不放一放。父亲安排老潘去了上海,他的身份暂时不适合加入组织,只能先安排些别的工作,等待考察。1941年12月7日,日本轰炸了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由此爆发。这次袭击最终将美国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其实早在之前,军统的姜毅英就破译了日军轰炸的情报,只是没有得到美军的重视,白白损失惨重。我玉姐用生命换来的二代恩尼格玛机图纸,组织让我同样也传递给军统。我不解,克公同志托父亲带话,“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 1941年12月25日港督杨慕琦投降,香港沦陷,戴老板希望父亲借机能去香港,一方面是建立军统在港的新站点,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一些经济方面的考量。转眼到了1942年,那年元旦中国、美国、英国、苏联等26国代表在华盛顿签订了。那年日本人已经是穷凶极恶,以“76号”为爪牙大肆捕杀抗日爱国志士。父亲赴港之后,老枪老鬼静默,等待新的安排。我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军统杭州站的负责人。恰逢李士群的后台老板日本人晴气庆胤奉调回国,继任的柴山兼四郎中将对李心存芥蒂。我数次向戴老板请求把握时机,均无回复。 1943年夏天,组织派来了我的新上级。第一次接头,便是来家里看病。密斯赵领进门一位清瘦的女士,她好像弱不禁风的,眼神却特别犀利。“你好,我是济民医院的大夫-南宫瑛。”(注1)我看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甘草片不要再吃了,是药三分毒。”她看向我桌角的药瓶,装作不经意地提到。“我只是喜欢这味道,不可以吗?”我抓起甘草片的药品,紧紧握住,狡猾地弯了弯嘴角。这是我设计的接头暗号,也是我内心的话。自她走后,我努力留下她存在过的印记。后来我意识到,最不会泯灭的印记,恐怕就是我-顾晓梦本身。 注1,南宫瑛-《和平饭店》里那个假的陈佳影,留日医学博士。
(四)
顾晓梦视角: 1943年1月,伪政府向英美宣战。 我想,日本人已是强弩之末。 5月份,国际国内的战争局势开始好转,只是听说胡宗南部开始向陕甘宁集结。 那天南宫瑛少见的有些落寞,为我看完了病,我便留她在家里吃个晚饭。 本来是好酒之人,只是裘庄之后,我便不再喝酒,可惜了一酒窖的珍藏。今天鬼使神差地拎出一瓶清酒,想起这还是松井那老鬼子送来的。 玉姐,我的玉姐。 “白雪”南宫瑛盯着我摆在桌上的那个酒瓶若有所思。 “嗯,怎么样,是不是足够符合我汉奸的身份。”我自嘲道。 “在日本读书的时候,见过。这酒都是冬天最冷的时候酿,也是日本酒中少见的完全由女人酿的酒。很烈,你要少喝。”她说完,将我的酒杯倒扣过来。 “我不喝酒,这是给你喝的。”我替她倒满,示意她先吃些东西。 “你在日本读的书啊?”这些日子,我们见面频繁,但几乎没有深入交谈过。 日本,医生。我脑中闪过一个名字,瞬间又觉得沮丧。 “嗯。就是在那时候,被我的老师启发,开始关注共产国际。” 我恍然大悟,想到那条共产国际解散的电文,南宫大概是为这个? “你的老师?是个日本人?” “对,我的老师,叫做香取康夫,曾经是日本非常有名的外科医生。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南宫说着,叹了口气。 “香取康夫???南宫,你知道香取直人吗?哈佛大学心理学博士,曾在1941年前后在杭州做日军的随军医生。”我激动地站了起来,连珠炮似地发问。 “香取直人?”南宫瑛的瞳孔不自然的缩了一下,多年的特工经验,已经让她即使在面对自己同志的时候,也保留着警惕。 “我一直怀疑,以前的老鬼还活着,香取直人就是最后解剖她尸体的人。就算,她真的不在了,可是他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我想着,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我握紧拳头,有些祈求的意味。 南宫的眼睛,深邃而犀利,她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缓缓道, “我没有印象。”她抿了抿嘴唇。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我的丈夫,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为了掩护我的身份,被日本人乱枪打死。”我看着她,平静地诉说这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无关于己的故事。 “我当时,就在现场,目睹了这一切。我还参与了,对他的解剖。”她说着,低下头,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可语气还是淡淡的。 “为了信仰和胜利,值么?我的父亲是这样,她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有些难过。 “值。我们没有选择,四万万同胞在我们身后,我们一步都不能退,这就是家国大义。也许不近人情,也许牺牲掉了亲情爱情,可这就是我们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我们付出这样的代价,以后千千万万的人,才能不用牺牲。” 1943年秋天,李士群被日本人毒死了,据说是戴老板和周佛海借刀杀人。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南宫,南宫听完也只是摇了摇头。 “局势逐渐明朗,日本的溃败也只是时间问题,汪精卫的垮台也不会等太久。只是。。” “我懂。重庆那边,只怕是要有别的动作。”
(五)
伪政府内部已然人心涣散。汪精卫数次邀父亲回杭,父亲都以身体欠安推脱。 三月份,新四军打到了淮安。玉姐,你看到了么?我们离你那个黄金时代越来越近了。可是你在哪里呢? 南宫答应我,帮我去打听香取直人的下落,我盼望着,能有一个确切的消息。 转眼到了年底,汪精卫病死日本,伪政府几乎倒台。我这位伯父,可惜就是死得太晚了。 1945年,与玉姐的分别了快四年。当初折的小裙子,她的相片,那盆君子兰,她断了齿的梳子,她的唇膏,我都好好保存着。 父亲回来参加汪精卫的丧礼,顺便回家看看我。 见我那一柜子的黑旗袍,他摇了摇头。 他问我“你还是在想念她。” “是,我恨她。” 父亲劝不动我,索性就不再劝。他回港之前叮嘱我,多听南宫的,相机行事,他最迟入冬前回杭。 那时我哪里知道,这一别,再见又是另一番天地。 1945年初,苏浙军区成立,粟裕大军攻下浙西指日可待。 可这时候戴笠却要求我重点留意根据地情报。 “南宫啊,我觉得我这种双面间谍的日子,还得继续下去了。”我有些疲惫。 “革命终将成功,同志继续努力。”南宫收起听诊器,朝我笑了笑。 “对了,晓梦。香取直人有消息了。” 我看向她,突然害怕往后听下去。 “香取直人是我老师香取康夫的侄子,他,,,曾为共产国际工作。1941年底他便回日本了,1943年之后便失联了。” 玉姐,你还在这个世上么?我想与你一起见证这即将到来的黄金时代。 1945年8月,日本投降,伪政府解散,我被戴笠调到身边,成为军统心脏里唯一不是江山人的存在。 南宫瑛被调往天津,而我,直接向南方局汇报。 在南宫离开前,我再三央求她帮我找到香取直人,我想这是我能抓到的最后的,唯一的线索了。 这年,发生了许许多多大事,而我的任务还未完成。 1946年初,戴笠要求我父亲回到南京,向蒋先生述职。 那日父亲回来便感叹,“和平,恐怕还需时日。” “呵,受降时,蒋与冈村宁次那些蝇营狗苟,真当这世人都没有眼睛耳朵。” 这年春天,戴老板的飞机撞了山,也还好有之前父亲与蒋先生的会面,顾家才没有被当做汉奸清算。 军统改为保密局,戴老板没了还有毛人凤。孔财长的夫人不知哪里听来的,说我还未婚配,便要给我拉郎。 我仰起脖子说“我是一个独身主义者,二小姐不也没有婚配么?” 父亲赶紧打了圆场,可这事却一直过不去,隔三差五就有请柬相约。我心里明白,并非是这些太太少爷闲的没事,他们冲着我父亲,冲着船王的势力与忠心。 “爸爸,老潘呢?要不我嫁给他吧。” 如果,我再也等不到李宁玉,至少我可以用这船王千金的名头,护她兄长暂时平安。
(六)
1947年底,我与老潘名义上结婚了,还非要他改回了本名李铭诚,因为我最乐意别人叫我李夫人。 怕什么呢,徐恩曾早已失宠,中统也是一盘散沙。旁的什么,哪里会不忌惮船王女婿的名号。 我还是成日在把自己捆在工作里,我知道黄金时代早一天来临,我便可早一天卸下担子,便可仔仔细细去这世上任何一个角落寻她。 1948年开始,局势逆转,蒋开始谋划南撤。我知道决战的日子就要来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与从北平归来的南宫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主演是梅兰芳,彩色的画面,以前都没有,很新奇。 南宫的手搭上了我的手腕,冰得我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她在用摩斯码告诉我,“李宁玉活着。” 还好电影院光线暗,没人看出我泪流满面。 “她在哪?” “傅作义,北平。” 从此,我开始特别留意津京一带的消息。我知,此时她一定同我一样,为着新时代的到来而努力着。又怨她,怎么这么狠心,不告诉我她还在人间。更多的还是担心,她现在一样深陷虎穴龙潭,我还有父亲撑腰,她孤身奋战肯定更加艰难。 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安稳放下。 我想,最迟年底,我便能去寻她了。 1949年4月,解放军突破长江防线,胜利就在眼前。 与此同时,蒋先生假下野,真转移。大批的黄金白银文件资料被运往台湾。 父亲被单独召见过一次,要求他前往台湾。我与父亲商量,先以身体原因推脱,相机而定。父亲远比我想得多,“若国民政府真的南迁,解放亦不能少了我们这样的力量,不如争取主动,先下手为强。” 我想着也是,横竖只隔着一道海峡,最坏也就再等三五个月。
(七)
其实早在北平解放前,我与父亲就将继续潜伏的想法汇报给了组织,同时希望组织派出人员配合顾家在大陆的资产接收。 组织回复我们,建国之后还有繁重紧张的建设工作,同样需要我与父亲。也希望父亲能够借船王的影响力,稳定人心,希望我们可以想办法留下来。 一方面,父亲与我将家里的金条古董字画书籍衣物运往台湾,制造我们父女一定会随蒋政府撤退的假象。 一方面,我们等待着组织的同志,赶紧来接收顾家真正的家产-海运公司。 49年3月的一天,组织指派来协助我们的同志来了。这天我特意早早回到家,老远便看见密斯赵站在露台上,心知人已经到了。 李铭诚替我开了门,我一边走一边将军装脱下来。 我永远不能忘记,看见那人时,失而复得的心情。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绸缎旗袍,旗袍上绣着些黑色的暗纹。她缓缓的转过身,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她脸上。 我曾无数次想,如果我再一次见到她我会怎样。我以为我会扑进她怀里号啕大哭,我以为我会走过去扇她一耳光然后质问她,可我没有。 那一刻,时光静止,我不知道自己置身于哪一维度的空间。我愣愣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她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这些年的委屈呀,痛苦呀都看穿一遍。 “晓梦,我回来了。”
(八)
她这次回来,是以我父亲秘书的身份,配合将顾家的船运公司留在大陆,也会协助我们留在大陆的计划。同来的还有两位男同志,他们都是来协助这次任务的。 父亲索性借着机会,将他们都安排在顾家大宅。 冷冷清清的顾宅变得热闹起来,而我的心,也跟着热闹起来了。 她比起原先圆润了些,脸色也好多了。倒是我,明明还小五岁呢,却看起来沧桑得紧。 其实,从我知道她还活着的那一天起,我就知足了,不敢奢望我们能像现在这样朝夕相对。每日夜里依偎着她,我都不敢入眠;每日早上醒来,我不敢睁眼,我怕醒来发现这是一场梦,我怕我们此生的缘分都用在了那二十日。 转眼到了4月21日,蒋从奉化来杭州,召见了李宗仁、何应钦、白崇禧。这日之后,情势越发紧张,几乎每日父亲都会接到催他赴台的指示。 玉姐的意思,交接工作已然差不多,余下收尾的工作,他们几位同志就可以完成。我与父亲可先行向北撤退,待完全解放之后再回杭。 23日,南京解放。国民党大势已去,毛人凤此时已经先行撤往台湾,保密局也开始部署留守的人员。 我想拿到那份部署名单,为建国后肃清特务的工作出一份力。 然而这一切并不顺利。 毛人凤亲自通知我父亲立即随军机飞往台湾,父亲以船务生意尚未完全料理好,且部分家资早已随船运往台湾的原由拖延时间。 我想此时,保密局对父亲已经起了疑心,父亲必须马上转移。 这段日子,很暖。有对未来即将到来的黄金时代的期盼,有亲手结束黑铁时代的快意,还有与爱人日日相亲的甜蜜。 那时每日的工作是非常忙碌紧张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到了关键节点。我夜里总到了很晚才能回到顾宅,可每日我一进门,都能看见她。每天睡前都是难得的清闲时光,虽然顾宅附近总停着几辆来意明显的汽车,可只要抱着她,总能将这些忘掉。 分别的这些年,她发生了什么故事,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她也不曾有功夫说给我听。我们有时什么都不做,只是依偎在一起,享受这片刻的温馨。 5月5日,我生日的当天,我终于过了这些年来第一个生日。 她亲自为我烤了一个蛋糕,大家围坐在一起为我唱生日快乐歌。 李铭诚为我们弹着琴,我穿着红色的洋装同她跳舞,父亲拿出珍藏的红酒为我们祝福。 “闭上眼”她趴在我耳边说。 我听话照做,忍不住弯起嘴角。 她将一枚珍藏的玉石戒指套在我左手无名指上,我睁开眼,她低下头,羞红了脸。 “玉姐是要娶我了吗?”我打趣她。 她轻轻锤了我肩膀一下,什么都没有说。 “咚咚咚”不合时宜的砸门声响起
(九)
见来人是蒋先生的司机,父亲也吓了一跳。他有些不耐烦地祝我生日快乐,随后拿出了蒋先生的手令。 “顾上校,随我走一趟,有特殊任务。” 我心里不慌是假的。 特务这些日子对顾家的监视已经摆上桌面,进进出出都有人查探。孔祥熙也借着公干打了几通电话催促父亲早日赴台。 玉姐已经安排了父亲明日转移,此时就怕横生枝节。 我脑子里飞快地将最近的事过了一遍,是我暴露了吗?不,不会。如果我暴露,必然是保密局亲自来提人,不是蒋先生的司机。 还是只为要挟父亲么?那若是这样,何须大半夜的来人,直接将我扣住带走不更是容易。 应是有秘密任务,才会如此突然,让我毫无准备。 “那您等我片刻,我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我试探着说道。 “不必了,去去便回。”他不想再多做周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出门。 我看了看父亲,父亲眉头皱了皱,换上笑容。 “晓梦是军人,应当随时听候党国的调遣。” 我看了看玉姐,她走上前捏住我的手,什么也没说。 “我去去便回。”我反握住我的手。 “好,我等你。” 不知为什么,我竟有些想哭。 我知道她一定在背后看着我,尽管我没有回头。 我28岁生日这天,在保密局的办公室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草草收拾过,鬼使神差地带上从裘庄里拿出的,她送我的东西。 1949年5月6日,我随蒋先生搭乘“江静轮”轮船到舟山群岛巡行。 随后,我便被留在舟山,参与电台的拆除。 舟山与内陆,不过咫尺之遥,仿佛我随时跳进水里,都能游回去。 可是我不行,因为大量的军事部署,需要由我传递出去。 10日,舟山开始戒严,不再让进岛。 13日,岛上的12万守军开始分批撤退,我接到命令停止通信。 16日清晨,我还没有接到行动命令,我还抱有一丝侥幸或许我不用撤走。 黄昏时分,我被带上了郭岐桥的专机,飞机刚一起飞,就听到狂轰乱炸的声音,定海机场被炸毁。 从飞机上看下去,黑压压的浓烟,看不到陆地,看不到海洋。 我一下飞机便被带到一处小院,据说这是为父亲准备的住处,将我暂时安顿在这里。与其说是安顿,更像是软禁。我不能出门,门口都是守卫,每日有人来给我送饭。 任我如何发小姐脾气,也没有人理会我,直到一位客人-孔二小姐的到来。
(十)
孔二小姐总做公子哥的打扮,与我曾对外宣称的一样,都是独身主义者。 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与蒋夫人关系极密切,如亲母女。 她与我打趣了一番,话里话外的透露了我现在的处境。 我的父亲迟迟不赴台,并且航运公司的船只没有开赴台湾的意思,已经引起了猜忌和不满。他们倒并未觉得我父亲亲共通共,只是觉得他有些摇摆。 至于我,虽然我这些年工作算出色,但在他们眼里,这与船王的财富和影响力无法相比,可笑我竟成为他们要挟父亲的棋子。 她走时,意味深长地提醒我,若是如今这情况,父亲再做拖延那可就太奇怪了。 我后背生寒,此时我被困于这牢笼之中,仿佛与世隔绝,什么都做不了。我无法与组织取得联系,更不知道谁是我的同志。 她一定很担心我,可万幸,父亲与她,现在都很安全,想到这里我便生出许多坦然。 也许是因为曾经生离死别过一回,这次我依旧乐观。不过是再等上三五个月,台湾便能解放,只要我活着,我又能与她重聚。 转眼秋天来了,我依旧被关着。这天门外看守的人突然撤走了,只能看到远远的地方,有几个特务模样的人盯梢。 我突然觉得这不是好兆头。 果然,下午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院子外面,我一眼便认出是我父亲与密斯赵。 父亲看到我,眼睛里蓄满泪,什么都没说,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原来,因为我突然被带走,父亲不得不暂缓了转移计划。 玉姐猜测我大概是被带往舟山,他们曾经试图登岛,却因为戒严而被挡了回来。舟山撤退后,定海机场已经是一片废墟。他们摸不准我是否随蒋去了菲律宾和韩国,还是直接被带上了台湾岛。 期间父亲曾联系了孔祥熙和宋子文,对方也推说不清楚。无奈,组织只好改变计划,父亲从重庆辗转来到台北。 “你不必担心她,她一切都好,留在华东局工作。果断时间,等情况稳定了,她也会来。” “或许不用了,我想最多半年,台湾也会解放了。” 我那是还是很乐观的。 父亲来了之后,我又恢复了相对自由,虽然还是有人跟着。通过电台广播,我得到了与潜伏在台北的同志的联络方式,只是苦于对我们的监视迟迟没有办法行动。 因为顾家的大船都没有带来,蒋先生对父亲很不满。船王没有了船,便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老头子。 我迟迟得不到复职的通知,日常混迹在官宦小姐的圈子里,想尽量打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10月1日,海的那头已经是红旗飘扬,我与父亲痛饮一场。那日,我突然觉得父亲老了。他的后背已经开始佝偻,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全都白了。他喝得醉醺醺的,连连说着对不起我。 10月15日,解放军发动厦门战役。 10月17日,汤恩伯弃守厦门,厦门解放。 我乐观地想,大概很快战争就结束了,我顾晓梦再也不用过这种生活,我不是老鬼,不是潜伏者,我是黄金时代的建设者,我是一个共产党员。 10月24日晚,我一夜未眠,我好像都能听到远处的炮声。 一连两天,没有人聚会,没有人来拜访,太太小姐们都闭门不出。 父亲新雇佣的秘书打来电话,说解放军已经登岛了。我有些坐不住,想亲自出去看一看。 可我还是太乐观了。 10月27日,战斗结束,据说非常惨烈。父亲知道了确切的消息后,回到家便病倒了。 我们开始试着与岛内潜伏的同志取得联系,可一直无果。 我被调入国防部担任参谋,我的上司姓吴,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密使一号” 1950年2月的一天,我突然被关了禁闭。当我出来的时候,听闻已经有400多位同志被捕。那位我与父亲一直想联络,到未能联络到的人叛变了,就是他牵连了400多位同志被捕。 我与父亲通过广播得到组织的指令,命令我们静默。 不止是台北新店溪畔,整个台湾都在白色恐怖之中。
(十一)
自1950年岛内通过《动员戡乱时期检肃匪谍条例》,时局一天天变坏。 先是美国第七舰队开进台湾海峡,后来朝鲜内战爆发。 海峡只有这么窄,却将我与她彻彻底底隔开。我也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要来。 后来那个叛徒蔡孝乾来了国防部,我一点点被边缘化,最后干脆赋闲在家。 1955年,我34岁,父亲60岁。父亲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谢绝了一切社会活动。航运公司没有船,也开不下去了,索性停掉。 随着顾家失势,对我们的监视放松了一些。我每天会通过广播接收组织的消息。 这一天,静默的电台恢复了播报,我接到了这样一条消息,翻译过来是: “老鬼,老鬼等你们速回。”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收到这样的广播。 是她在叫我,即使她也不确定我是否能够收到。 这些年我与孔二小姐走得比较近,连带着在蒋夫人那儿也算挂了号。我想打着陪父亲出国看病,顺带留学的旗号一起出去,只要出了岛,不怕回不到杭州。凭什么陈立夫都能出去养鸡,我们就得困在这儿。 可我还是低估了蒋家对父亲的不满和猜忌。我与父亲,无法同时离台。这对我们父女来说,无疑是一种警告。 1958年春天,父亲因为肺病住进荣总医院,我一直在床前陪护着。彼时我们尚有一些积蓄,生活还算是过得去的,可究竟无法与以往相比。 父亲的病一直拖到了夏天还是不见好,孔二小姐来探望过一次,她回去以后,不知道怎么还惊动了蒋夫人。 夫人来探望过一次,父亲跟她聊了几句。 1958年秋天,父亲勉强可以出院,我也在这时接到孔二小姐的邀请,去美国帮她打理些生意。 我实在不忍将父亲一个人留下。 后来孔二小姐答应我可以时常来回两地,我才应下。 在洛杉矶,我刚安顿下来便见着一位熟人-南宫瑛。 她说“组织从来没有忘记你们,一直牵挂着你们。” 如果不是因为叛徒的叛变和白色恐怖之下我们的安全考虑,组织一定会派人来解救我们。 其实这些年,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否暴露,是否已经被抓捕处决,只是一直试图搜寻我们的消息。 “南宫,李宁玉还好吗?” “她很好。” “可是她,不能见你。” “为什么?” “她有她的使命。” “她在哪也不能说么?” “对不起,晓梦。”
(十二)
委屈,不解,绝望。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能见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已经快40岁了,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我多害怕她已经不在了,多害怕南宫是骗我的。 她的相片我一直带在身上,我戴着她的戒指。我怕万一我哪天突然不在了,身边连一件与她有关的东西都没有。 我打定主意,有一天,我不必顾忌父亲安危的时候,我一定要赶回去见她。 直到1964年,全世界都知道中国有了自己造的原子弹,我才有些恍然大悟她是去了哪里。 1967年,中国有了第一颗氢弹。 那时我已经46岁,她已经51岁了。 我想她大概是时候可以卸下担子了。 其实那时候我听到了一些传闻,很担心她。我托南宫联络我们南方局之前的老领导叶帅,求他能从中帮助。 可一直都没有消息。 人等待得久了,预期就会无限低。 我起初是希望早点见到她,与她厮守。 后来是希望,有生之年还能相见。 现在,我只求她平安活着。 我与她这一辈子,聚少离多。我觉得上天太残忍了。 可是想想,我们也足够幸运。我们能在万万人中相遇相知,在裘庄之后我还能再见她一面。
(十三)
1967年的圣诞节,是我最后一次见南宫瑛。 当时她已经是一位70岁的老人了,她身体不大好,胃出血住了好几次医院。 想起我初次见她时,那个瘦瘦高高,很利落的女医生,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我从未问过她过去有怎样的经历,从未打听过她现在是什么状态,为什么会在洛杉矶。我想,有些事,可能她要带进坟墓里去的。 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可除了当初在顾宅一起喝清酒那次,我们其实从未好好交谈过。 我想不是错觉,她第一次卸下间谍那种本能的防备的态度面对我。 “晓梦。我羡慕你。你的她还活着。” “晓梦,你可要等她啊。我总觉得你们会见到的。” “其实怪不好意思的。第一次你问我香取直人,我便知道他是自己人,只是不敢告诉你,我得请示一下。” “李宁玉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当年是怎么回事?” 原来,当年在玉姐准备吃下衣领下的氰化钾自杀的时候,恰巧被香取直人阻止了。 当时香取并不确定玉姐是不是自己人,玉姐当然更难相信香取是自己人。 香取坦诚自己也是gcd,并且会用德语背gcd宣言。玉姐表面上无动于衷,其实已经倾向于相信。 世上没有假死药,在龙川肥源这样的疯子面前装死更是更不可能的。 香取只是一个军医,没办法避过那么多耳目在几个小时之内找到一具酷似李宁玉的尸体再把真的李宁玉偷出去。 唯一的做法,只有将剂量减小,75mg的氰化钾切开,只服用25mg,如果抢救及时,或许可以留下一条命。 龙川一般早上6点就会提审李宁玉,早饭会提前到五点半。所以李宁玉需要在五点半送饭的人来之前服下氰化钾。 犯人死亡,龙川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香取,到时香取便有机会施救。 这么做,风险很大。可是并没有别的办法。 本来一切顺利,可是偏偏吴志国发疯杀了进来,差点让玉姐真的救不过来。 香取骗龙川他将李宁玉的大脑和心脏做成了标本,中了氰化钾的人,尸体需要特殊处理,龙川便没有查验。 当日香取便以处理毒物为由,将这些最终没有走出裘庄的人一起带回他的实验室,玉姐当然也在其中。 只是中毒非同小可,玉姐被香取治疗了了半个月才恢复行动能力。 香取随后将情况汇报给了共产国际,克公同志配合了玉姐身份的甄别。 1941年8月香取回国。为了玉姐的身体得到更好的治疗,本来是要将玉姐秘密送往苏联。 可当时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爆发,苏联本土的战况非常激烈。 再三权衡之下,玉姐被送往美国进行治疗。 直到1943年共产国际解散,玉姐一直在美国接受治疗。 1944年底,玉姐以留美学生沈晓梦的身份回国,去往在绥远的傅作义部担任参谋。 南宫说,玉姐走到哪里,都不乏追求者,可她都拒绝了。她说,她有爱人。 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之后,玉姐被调往南方局。不久之后,与我相认又与我相别。
(十四)
1968年,我的焦虑达到了一个顶点。南宫去世以后,我仿佛连与她最后一点联系都失去了。我用资助中国留学生的名义,试图寻找一些与国内有关系的人,可是始终没有结果,我甚至连一个这样的学生都没有找到。 1969年春节,我回台北去看望父亲。父亲已经74岁了,当年叱咤风云的船王,已经成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我跪在他身边,流着眼泪说我再也不离开他了。 父亲哭着抓住我的手。 他说“晓梦啊,过了十五,你便回洛杉矶去。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你在外面,我才能放心。你找个机会,一定要回祖国去。” “我老了,走不动了,你还能走。” “我作为一个人,我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可我作为父亲,对你,始终亏欠。” “她活着,你有个念想。不然,真怕我这一走,你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你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回来。” 父亲又看向一旁的密斯赵, “我走以后,请为我做最后一件事,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他们不会为难你,顾家虽然没了,但顾家的残骸,烧起来也不至于让你老无所依。” “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只是那天,我看不到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到台北,也是我与父亲,最后的告别。 回到洛杉矶后,我向孔二小姐提出想去欧洲住一段时间。 她是一颗有着玲珑剔透心的人,问我是否是想念杭州的龙井和醋鱼了。 “不,我只是想去下萨克森看看,回忆回忆故人。”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顾小姐出身军统,是戴雨农将军的得意弟子。不知道怎么在下萨克森有了故人。” “二小姐快意人生,当然不懂我们这些从地狱走来回的人,总有个藏在心里的人。” “顾小姐为了一个李铭诚,这些年拒绝了多少英雄才俊,还能有很难忘的人?难不成还是马克思?” “嘁,英雄才俊。若英雄才俊有用,二小姐不也看不上胡宗南?” 她被我激了一通,倒也不恼。 “难不成你与我还是一样的人?” “你说呢?”我站起来,朝她挑了挑眉, “我是什么人,二小姐还能看不出么?”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 “顾小姐,保密局虽然没有了,手段还在。你这一去,好自为之。” “谢谢二小姐,您这抬一抬手,便是我这一条命。”
(十五)
1969年平安夜,我终于到了下萨克森。 毕竟我做了多年的职业间谍,我当然能够察觉到我还有两条小尾巴,一直从洛杉矶跟到这里。 此后,我便在哥廷根住了下来,什么都不做,除了定期去教堂。 彼时中法早已建交,我的本意是找到合适的时机去往与德国相邻的法国,通过大使馆与国内取得联系。 就凭两个每日在我窗子下面打转的废物,根本看不住我,可是我不能不顾虑还在台北的父亲,毕竟那位先生连关键时刻支持他的桂系大将他都未放过。 1971年平安夜,船王顾民章于台北逝世。 接到电报,已经是深夜。 都说五十而知天命,可我不知道我的天命是什么。 1971年的圣诞节,监视我的特务见我一袭黑色旗袍,知道父亲的事,也想当然以为又去教堂,甚至上前来与我搭话。 我让他们帮我去挑一束菊花,待我我从教堂出来再给我,他们照做了。 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他们等不到我的。 如何用假身份从德国到法国早已在心里演算多年。果然,一切顺利,我在1972年到来之前就到了巴黎第七区木樨街20号。 我设法与当时的大使黄镇大使联系,大使馆的同志接待了我。 我在巴黎安顿下来,等待对我身份的甄别和后续的安排。 基于当时的形势,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当时克公同志已经去世,能证明我与父亲身份的人寥寥无几,不过还好同志们联系到了叶帅。 既然我恢复了名誉和身份,我便放心地打听到一些玉姐的消息,可是无果,根本没有找到李宁玉这个人。 我相信她还好好的活着,我不肯放弃,不愿放弃更不敢放弃。 我想到南宫说过,她曾化名沈晓梦,便又让她们照着这个名字去找。 1971年,温都尔汗的巨响。 1972年2月28日,中美上海联合公报发表,宣布中美两国关系走向正常化。 我从中间嗅到了希望,我想很快,我便能与她见面。 1972年4月底,我终于等来了叶帅的亲自指示,我可以回国了。 1972年4月28日我回到杭州,距离我1949年5月16日被从舟山带走,已经过去23年了。 当年的顾家大宅,现在是一所中学。我在门外看了看,想着,李铭诚总算没有辜负父亲的嘱托。 我没有见到李铭诚,他已经不在了。 23年了,可不就是一个人的半生嘛。 1972年5月5日,我被带到了青海腹地,这个地方只有编号,没有名字。放眼望去,觉得天空又高又远。 我被一位当地年轻的女同志带着到了一处低矮的小楼,她将我领到一间办公室外面。 我在门外站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但也可能只有几秒。 小姑娘探究地看着我,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声。 我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她坐在桌前朝我微笑,阳光打在她侧脸上,暖暖的。虽然青丝已成白发,身姿依旧挺拔。 如30年前我们初见时的那一幕,我走到她桌前。 “玉姐,我回来了。” “生日快乐,晓梦。”
(十六)
1973年7月,玉姐所在的九院脱离军队序列,划归二机部,人员集体转业。戎马一生,她也过了耳顺之年。 1972年中国与西德建交,她退下来了,我本想带她一起回到哥廷根去看看,可最终她还是不愿折腾。我明白,她是担心我惹上是非。 我随玉姐的调动到了北京,住在中关村附近。院子里都是她的老同事,楼上楼下的,都算融洽。附近有个小学,经常每天能听到孩子们的笑声。旁边是清华园和燕园,她常常看着冷冷清清的园子叹气。 我从背后抱住她,想让她宽宽心,总是会好起来的。 分别的这些年,我与她都是提心吊胆。 当年我被老蒋带去舟山,随后便没了消息。她和同志们试图与台湾的同志联络,奈何那段时间,兵荒马乱的,就耽误了。 也还好没有将我暴露给蔡孝乾,不然我恐怕也埋骨于马场町了。 后来我父亲不得不前往台湾寻我,她留在华东局做一些解放后的收尾工作。 组织当时的安排是,她结束收尾工作后,带上几艘货船去台湾,免得父亲不好交待,顺势潜伏下来。 可是没想到金门战役太过惨烈,美国又横加干涉,朝鲜内战爆发后,便只能等待。 后来蒋政府搞白色恐怖,封闭海岛,她便无法登岛。 当时蔡孝乾叛变,组织损失严重。无法联络到我们,也无法确定我们的生死。只能日复一日通过广播呼叫我们,希望我们快速撤离,安全为重。 人算不如天算,父亲与我最终还是受困于岛。 其实她一直在想办法与我相聚,可是1958年,她知道我们的国家面临着怎样的困局。 她作为一个数学家去了罗布泊,参与了伟大的工程。 她就是那些用算盘算出原子弹参数从而缔造奇迹的人之一。 也庆幸,她的选择。 66年以后,中央决定,国家研制核武器的基地和人员不能受冲击,加上他们所处的是军事管制单位,所受影响不大。正是在这种保护下,继续埋头苦干,取得了许多新成就。 71年虽然受到了小的冲击,幸好杨振宁先生回国探亲,总理趁机让他们一批人进京待了一段时间。 也有遗憾的事情。1958年她带着秘密任务前往罗布泊,因为涉密,并未与李铭诚说太多,只是叮嘱他留意我的信息。兄妹俩一别,便是永别。 我同她说起南宫瑛,她笑了笑。 当初她被香取救下,虽然还算抢救及时,但她的肝肾功能都严重受损。 到了美国之后,她一边开始康复治疗,一边也在组织的安排下参与反法西斯的工作。 毕竟她是破译二代恩尼格玛机的天才。 后来她回国到绥远工作,但由于那时我的身份特殊,需要严格保密,她的名号太响怕暴露我,所以她无法与我联络。 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南宫瑛将我的情况报告了南方局,南方局与她沟通后,决定派她前来杭州,安排我与父亲的撤退。 后来她带着绝密使命去往罗布泊,前来接替她工作的便是南宫瑛。 她们在顾家大宅深谈过一次, “我从她的一字一句里,捕捉那些属于你的瞬间。我知道你同我想着你一样,也想着我。” 1977年,她66岁,我61岁。新的时代来了,我们也许还没有老。 我们一点一点看着附近的两个园子热闹起来了,也想做点什么。 我与她都爱燕园的浪漫与意气,便又投身于数学的教学工作。 一塔湖图,是我与她最浪漫的归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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