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诗15首《大雨中驾车回家》

李伟诗15首 《大雨中驾车回家》 子弹般的雨点，劈头盖脸横扫过来 击打在前挡风玻璃上，慌乱中 雨刷器拼命摆动，抵挡着火花四溅的的雨水 轮胎发出怒吼，我驱车向前疾冲 第二拨攻击再次扑来，同时更猛烈地 射向我的身后，前面的道路 正在消失，战火连成了雨水的大海 透过硝烟弥漫的雨幕，我看见远处 一座楼房第五层的房间里：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正在读书，正在游戏，正在窗前看雨， 正在等我：驾车飞越层层乌云 穿过枪林弹雨回家 《小传》 只有一条小街 一个杂货店 一个食品店 一个理发店 一个诊疗室 没有书店 没有影院 没有邮局 没有舞厅 就在那里 他一成不变地 度过了 丰富而完美的一生 《从北京回天津的火车上》 从北京回天津的火车上 我旁边先是坐了一个粗旷的小伙子 他的女朋友坐在斜对过的那排 他走过去商量着调换了一下座位 这样，我的旁边就换成了 一位年轻又时尚的女士 她穿黑色上衣黑色裙子黑色皮鞋 当然还有黑色皮包和黑色的眼圈 她刚落坐就开始了某种虚幻的通话 说虚幻是因为我始终没能看见 她的手机藏在哪里（我猜那手机也应该是黑色的） 她好象一直是在与空气对话 对话的内容无非是要见什么客户 化妆品与化妆品之间比较和使用心得 还有谁谁谁的老公外面又有人了 为此两个女人打架什么什么的 我在旁边枯坐，终于想起背包里还有一本 从北京带回来的友人赠送的诗刊 我起身从背包里掏出那本诗刊 先翻到刊有自己作品的那一页默读了一遍 又开始翻看其他诗人的作品 而旁边那位年轻的黑衣女士依然 对虚幻中的某人发表着长篇的叙事 在她连续不断的语声中 火车依次掠过了田野树丛厂房和孤独的水塔 还有空旷的天空中一片飘逝的云朵 《我的奖杯》 在北京 中岛和伊沙 把《诗参考》 十年经典诗歌奖 一座水晶奖杯 颁发给我 奖杯份量十足 沉甸甸的 必须用双手 小心翼翼地托住 拍照欢呼完毕 我把奖杯递给君儿 让她掂掂重不重 君儿说真是太重了 我说千万拿住 可别掉了 要是掉到地上 一下就能掉到美国了 《哭》 一个孩子刚生下来 就放声大哭 是无辜 恐惧 还是羞愧 而他 什么错误都还没来得及犯下 《八月十三日下午》 屋内空调的轻言细语 窗外阵阵单调的蝉声 突然被楼下剪草机突然发出的怒吼吞没 楼下的空地上 一半是楼群斩钉截铁的投影 一半是阳光酷烈刺目的金针 一根根数不清的刚刚被强行剃过头 而显出了某种坚硬的草 在阳光阴影之间站立 《意念》 他说他用意念就能让一把勺子弯曲 他说他用意念就能让一把勺子弯曲 勺子，那把不锈钢的勺子 果真 弯曲了 一点一点 一点一点 弯下了 腰 向餐盘，向餐盘中的食物 深深地躹了 一躬 《地下》 监视器 所有的监视器 紧紧地 盯着 地下室中 那只 走投无路的 飞鸟 《想你》 想 想你 想念你 你在哪里 想你的目光 穿过封闭的窗 穿过雾中的枯树 穿过树上沉默的鸟 穿过小区门口的保安 穿过唱着颂歌的合唱团 穿过金融中心与跳蚤市场 穿过校门前沉重拥挤的书包 穿过被无声的鞭子抽打的羊群 穿过一排排高高耸立的灰色大厦 穿过迎面直扑过来的巨大的广告牌 穿过地下防空洞和空中轰炸机的编队 穿过烂泥地铁路飞机场高速公路收费站 穿过破渔船巡洋舰导弹驱逐舰和航空母舰 穿过突然爆发的高呼着抗议口号的游行示威队伍 穿过混乱不堪的街头一只刚刚被点燃起火的旧轮胎 穿过干旱与屠杀饥饿与绝望以及政变士兵隆隆的坦克 穿过防暴警察在政府大楼前组成的一层层钢铁盾牌 穿过联合国会议桌上那一张又一张焦灼无奈的脸 穿过蒙头的恐怖分子举起的黑洞洞的枪口 穿过老虎的斑纹鳄鱼的脊背狼群的牙齿 穿过荒野上在愤怒中盛开的无名野花 穿过大地震留下的碎砖乱瓦的废墟 穿过江河湖海每一朵咆哮的浪花 穿过弥漫的风沙与层层的乌云 穿过布满了弹坑的褐色山脉 穿过头顶上呼啸的暴风雪 穿过一条条黑暗的隧道 穿过那盏孤独的路灯 穿过一轮高悬的月 穿过璀灿的群星 穿过清澈的蓝 抵达你的脸 你的双眼 你的唇 你的 心 《伊朗》 大胡子 坐在 毛绒绒的地毯上 蒙着黑袍的身影 从窗外 悄悄走过 空寂的小街拐角 少年深遂的 黑眼晴 凝视着对面阳台 晾晒着的 白球鞋 《不需要想象》 另一星球上 爆发了激烈的 内战 所有的战争 都是政治的另一种 表现方式 那里也不例外 飞机掩护坦克 坦克掩护步兵 步兵掩护战争 战争掩护政客 那里太遥远了 战争的进程 我们看不到 但我们肯定 可以想象 甚至不需要想象 我们能看到的 只是浩渺的 星空 只是一团团 模模糊糊的光亮 《床垫》 把没数过的钱码放在 床垫下 因为数不过来 放下 沉重的床垫 坐了一会儿 又把床垫掀开 看着 这一捆捆的现钞 感觉有点焦燥 把床垫放下 仔细查看 分插在书架上 几本不同的书页中的 大额存单 沉默了一会儿 给秘书拨了一个电话 说感觉不适 今天晚上 慰问活动就不参加了 放下电话 躺在床垫上 躺在那一捆捆的现钞上 看着天花板 看着吊灯 愣神 不知不觉 进入了 一个异常清晰 只有 黑白两色的梦中—— 他 戴着红领巾 从小学校凯旋 兴高釆烈地 在马路边拣起了一分钱 《季节在黑暗中悄悄生长》 季节在黑暗中悄悄生长 每一天的早晨 都会感受到 那种无声而细微的变化 风收紧了衣襟 叶子一片片落在马路上 但却永远无法认定 是哪片叶子第一个从树上落下 天空变得更加广阔 大海一样蔚蓝 那清凉的深处 停着一艘夏天的沉船 远处的楼群里 一根大烟囱静静耸立 像随时可能吹响的小号 为即将到来的寒冷做着准备 日子是一个滚动的红苹果 被一只纤柔的手 轻轻拣起 放入一个透明而鼓涨的塑料袋中 《有音响的诗》 星星们聚在一起 免不了会相互碰撞 像饭后洗碗池中 挤靠在一起的碗碟 《玩笑》 从一家饭店出来 阳光耀眼 街上走着 徐江与图雅 康蚂和李伟 图雅一边走 一边侧头 警告着徐江—— “你老这样说话 没准哪天 要再来一次文革……” 后面的话 图雅没说出 但潜台词 大家都知道 那就是—— “你要倒霉的” 而笑眯眯的徐江 用一句话 接住了 图雅的警告—— “再来一次文革 那是我发动的！” 听此妙语 我们不禁大笑 笑声震得—— 路边 那一排绿树 在八月的阳光下 不被人察觉地 集体 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