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塔莱诗歌•卷三】风暴以及其他
正切函数(。)
蒙塔莱诗歌•卷三•风暴以及其他 翻译:杨渡 排录:陈迟恩 目录:风暴 未竟的信 睡梦中 发茨 致母亲 急诊室里的民谣 薄暮 航向西恩那 苏拉•葛瑞夫 首都的圣诞节 亚吉尔之旅 航线天涯角 列车 西丽亚 在罗别凯 迷茫 艾斐思 绿屋 公园 梵希里海滨 希特勒的春天 ◇风暴 以其三月浑长的雷霆 以其冰雹,风暴袭向 坚韧的木兰花叶 (那水晶的声响落入你夜的 寓所,惊悸着你,那金亮的 雨花遗失在潮湿的桃木桌上 遗失在一叠书的封皮上 唯你眼中仍焚烧着 甜蜜的结晶) 雷电的闪光总在 刹那间恫吓那甜蜜 树木和墙屋——大理石 吗哪和灭亡——你将它 深深镂刻在心里,你罪的宣告 以及对我的鞭捶,陌路的姊妹呀 这一切超乎爱之上—— 而后是,粗暴的哗哗然、嗒嗒然 悸颤如小手鼓的声响笼罩大地 如范丹歌舞的踏足顿步,在此之上 则是某些摸索的姿势 那姿势恰如 转身时,额头正好擦掠过 发上的云 且向我涌动而来——而后步入黑暗 ◇未竟的信 为着昂奋的拂晓,为着 生命断片的坠子上的织丝 并且延伸成时辰和岁月 是否为着这些,今天海豚 成双成对地带着小海豚嬉游吗? 唉,不想听见你,逃避你眼中的幻惑 这世上还有什么超过这些? 我无法隐逝也无法重现 夜色朱红色的链捶迟迟开始 黄昏曳曳然降临 高耸的岩石间有一瓶子 随浪潮涌向你,空虚的 玻璃粉碎在天涯角突点上 ◇睡梦中 为着昂奋的拂晓,为着 生命断片的坠子上的织丝 并且延伸成时辰和岁月 是否为着这些,今天海豚 成双成对地带着小海豚嬉游吗? 唉,不想听见你,逃避你眼中的幻惑 这世上还有什么超过这些? 我无法隐逝也无法重现 夜色朱红色的链捶迟迟开始 黄昏曳曳然降临 高耸的岩石间有一瓶子 随浪潮涌向你,空虚的 玻璃粉碎在天涯角突点上 ◇发茨 不要把发茨推向而后 让它轻遮你童稚的前额 他们也在同你倾诉—— 无论何方,他们依旧是 我全部的天堂 除了环绕你腕上的翡翠 他们是我唯一的光 在睡梦的跌宕里 他们垂覆有如窗帷 带来你甜美的恩赦 他们带着你,轮回的安妲密思 在难缠的血浴中 安然无损的神祗 假如现在发茨 如垂下的花朵在眉上绽放 你从高高的山冈走下来 改变它的颜色,你不眠的前额 遂覆盖着黎明并隐藏着黎明 ◇致母亲 此际,山鹧鸪的合唱已然歇止 你进入全然的睡眠与恬适 枷锁在飞往曼柯山的途中 解除了,收割后的田园一片清净 此际,生之熟望 的奋斗变得更加坚毅 假如你放弃如一阴影般 放弃你最后的坚持 (然而,那不是阴影 不是和善,不是你想的那样) 谁会来保护你呢?那清除过的公路 不是一页书;惟有一双手一张脸 那些手和人的脸,是生命的形貌 是虚无,是它自身—— 唯有这认识才能领你进入天堂 与灵魂和声音同宽厚共生存 而你留下的未曾 解答的问题也只是 十字架的阴影下的形姿 ◇急诊室里的民谣 死生存亡时耕耘: 当八月疯狂的彗星 在山顶清澈的空中 暧暧发光 ——但是对我们,黑暗和恐怖 桥梁和楼台在头顶上崩解 深深埋葬,一如约拿那不幸的先知 深埋在鲸鱼的腹中 我掉头离去但镜子说: 你已不再如昔 因为石灰模型人的 咽喉和胸膛已然 倏地将你包围 在你深陷的眼窝里 闪烁着泪的晶液 比你龟甲制的镜框 更加厚重 夜里,我再度将它拿下 放在吗啡的玻璃瓶旁边 牛头神祗不属于我们 但上帝却教百合花 在沟渠里盛放: 我呼唤白羊星座和 带角野兽的扉页 好让它扫除傲慢的最后碎片 甚至心脏也因你的咳嗽而粉碎 我等候着最后诱拐的时刻 在一个讯号里接近了: 我已准备好,悔悟也 开始;然后一个深穴 从另一个死生存亡者的 孤峰和深谷里泣诉滴落 在你的办公桌上 还摆着木制的牛头犬 以及带有磷光把手的闹钟 稀薄的光辉淡淡散发在 你半模糊、半清醒的脸上 空虚,——也足以迫使人们 走向一道狭窄的门 此刻之外,红色盖着白色 一十字架高高悬起临风飘摇 带着你,转向黎明 破晓的声音,这宇宙 无边无际的死者降临了 那无声地狂吠着的木狗 就是我…… ◇薄暮 在你我之间,在亭台上 流过一些水光幻影 幻影中有摇曳的山影和你的容颜 对着流逝的景物,从你这儿截断吧 水中亭立你多貌的形姿 幻影渐次消逝无迹 徒然唤人苏醒却又紧闭你的足迹 我们在此,任水光幻影 把昏沉的玉石留下 又复深深地合上 而我,淹没在 逐步迫近的压力下,屈服在 不复肯认什么除了自己之外的 巫术之下,假使我 擎举手臂,改变行动 击碎那水晶幻影,而后 这些记忆也将转为怪异并消失 那姿势也不是 我本然的姿势;假使我说 我曾听过那慑人的声音 当那声音沉落到至远的地方 或者死在毫无护持的空中 如是,最后的坚持点 遂落在白昼死逝的苦闷里 狼狈两难地延迟着 然后,一阵风烟再度荒乱地 将幽谷升高,从羊齿叶上诱引 清脆的响声且迅即在纷乱飞扬的烟尘 和防波堤外第一道射出的灯光之间 消逝无踪 ……语言 在你我之间落下光线 柔软的暮昏中我注视着你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了解你 只知道,我永远无法离开你 在这迟迟的归来之后 短短的刹那将我们的一切 焚尽了:只剩下两个面容 面容上有笑容轻掩着深心 ◇航向西恩那 啊!无人能够唤回记忆 那最最丰硕的…… (飞行的猪在安布利塔的 夜间挡泥板上一如汽车 蹦蹦跳跳,涉过河流 还有圣•佳士梅的钟琴 和五月的月光,全都染了色……) 魔术箱终于掀开来—— 上帝丢掉了面具 向他的反叛者投掷闪电 ◇苏拉•葛瑞夫 此际,我不仅在啜饮着你 因我的口哨而偷来的目光 我几乎难以了解你 一块硬石,一道烟一般的纹路 燕子黑色的飞翔 垂覆这世界的帷幕…… 对我而言,面包是我柔软的胚芽 在曼陀铃的滑奏音乐中绽放 水流沙沙而过,你的深奥谦卑 香醇如酒 ◇首都的圣诞夜 ——写于伦敦 槲寄生,童年时代就成簇 悬挂的信心与白霜覆过化妆台 和椭圆的镜子中,你牧师的鬈发 此刻,投影在圣人的经文 和一张你童年时代穿着拖鞋 奔向小温床的照片上 一空空的玻璃瓶,一些小杯子 盛着遗灰和外表,表示上流人的灯光 稍候,灵魂在十字架上 瓶子也无法自己打开瓶塞…… 再无战争或和平,鸽子们 最后的回族不可能跟随你 在升降浮尘之间将你滑落…… ◇亚吉尔之旅 ——苏格兰•格拉斯哥 儿童在杉树下 潮湿的天气之后 菇蕈和霉菌新鲜地冒出 小雄马还关在栅栏里 倾听“注意”的讯号 挥发油越过堤防的海边 高高悬入云中 海鸥盘旋翱翔 牛油和羊脂的香味 舢板鸣鸣的长叫 锚练抛下的声音 ——但我不知道你的锁链 循着鲔鱼飞跃的踪迹 睡着,悲鸣着不平的小工 淫猥的笑声,比你更确切地 出现在你奴隶群中—— ◇航线天涯角 在狂嚣的雨中 带着雄性的鸣叫 你弧形的睫毛 在初临的黑暗里默息 而后,滤净于黎明 曙色的柔软的天空 空中有车轮和纺锤 舵轮和树上悬垂着 摇曳的繸饰。或许 我无法找到其他的证据 证明上帝还能眷顾我 但是在你眼中,那碧玉色的 童眸里,仍在探索着他 ◇列车 在赛斯达•卡琳德 鲜红色的斑鸠 首度生活在记忆中 是以,登在广告上 它的脸胶粘在窗口 那是何其惘然呵 我竟而寻找着 至于你的颜色是另一种 色调,是的,一株芦苇 屈指弯腰仍被斩断 但是对我,唯有亮光一闪 首级掉入池塘,然后 它激烈地翱翔才能教我盲目 ◇西丽亚 老人说:诗是 通往上帝之国的楼梯 或许并非如此当你读着我 但我知道你是让我恢复声音 在群群云朵之间解开,像山羊 从沟渠里跃出,去咀嚼 李树上的苦液和沼泽的草 和乌云密布的月亮 和太阳融化为一的脸 汽车已然毁损了,一支血箭 插在通往亚烈坡的 石头的指标上 ◇在罗别凯 在长绿的樟脑树上 两株传来的鸣叫,第三株时续时歇 我告诉你,那不是枭鸟,而是布谷 就在这时候 你紧急拉住刹车 嘎地一声,车子停了下来 ◇迷茫 哦!你在我思想的岛屿上 维持着封闭和自在 轻快的火光环绕着你 但我不知道这些 直到遇见戴奥玛 她长得酷肖你 在她体内,一只妖艳的蝉 高声地震颤,在你花园里的 一株樱桃树上。周遭是 缩紧的世界,白热的熔岩 流到加利里,你地母般的爱里 你等着有朝一日能够揭去 你和上帝订婚后 就已垂覆颊上的面纱 ◇艾斐思 倏地,深秋初冬的小阳春 动摇了它的余烬,直摇落到 安大略黑暗的壁炉前 苍绿的松球在煤堆里噼叭作响 或是罂粟笼罩的香气 和寿衣上的一张血脸 将你我分开: 这些和一些其他的 (即使这些小事,事实上是你的 讯息,一声承诺,在争斗中 将我驱迫进入一放骨灰的房间 我背抵着墙,在此,天国的蓝宝石 掌状叶片和独脚白鹳鸟 都无法停止景教教派 那些卑劣彷徨的信徒们 制造凶残肉欲的景象); 这就是你从我人民的残骸中 所能得到的一切,而你的 此际冷酷的火光教我想起 你不曾见过的自己的土地 而我,再无念珠可以细数祈祷 再无火焰去攻击你,假若不是 或者会用草莓或松脂的火焰 别人的心绝绝然不像你 山猫绝对不像虎斑猫那样漂亮 还要提防桂冠树上的蜂鸟 但是你相信他们 都同样在繁殖中生育吗? 当你冒险行过无花果树的阴影 或者,也许一件白衣裳的 面具指引着你走向艳红的想象 那时,你会相信吗? 因此你的工作(那是上帝 赋予的形式)或将在全新的阳光下 绽放!啊,迦南的艾斐思! 你在圣诞树的光环下离去 荆棘引领你的心行过 世界的黑夜,行过沙漠花朵—— 你最初血缘的海市蜃楼 如你仰望,这儿就是你想 带我来到的地方 剥去叶蔓的树木,沿着河堤 种植——而浪船再也不回来了 小阳春的阳光暗淡无光 但那不会是你,如果你回来 你俗世的故事正改变 也不是在十字架里等候勇气了 你眼中只看见一片虚无 没有昨日,没有明天 因为上帝的工作(它转化为 你的工作)总会继续下去 ◇绿屋 鼹鼠的步履 劈啪踏响柠檬树 矜持的蔷薇飘落 长镰刀闪闪发光 榅桲树上的小瓢虫 灼灼兴奋,小马 被唤到马栉下梳鬃毛 ——而后梦境征服了一切 恍惚的空气,你浸透 我的全身,你的形貌 化为我隐隐的鼻息 你的容貌融入我心 神祗朦胧的意念降落 微小的人们,在天国的 声音和婴孩的小鼓声 以及微光的悬垂的天空之间 神祗们降落在我,和你,和柠檬树 ◇公园 在玉兰花甚至是 浓密的荫影下 吹筒箭噗地喷出一阵烟 飞箭擦掠我身而过 那恍如一片小叶 自白杨树上飘落 一阵无声无色的风 仿佛一手掌抚摩过绿叶,自远方 一声轻笑(不是自己的) 穿透古老的枝干 刺透我心,一阵颤慄 憾摇我,且刺入了静脉里 我和你在阴影扭曲里的 圆影下笑着,我伸开 解放了的自己,在尖突 的根脉上,且缝织 你的笑容和草片…… ◇梵希里海滨 我为自己的死亡祷告,也冀望 人们会为我祷告,因生命 我不祈求复活只求轮回 人生的实践呀无法解释 也不可能解释了 今天,几乎没人能看见 人们自启开的地平线降落 当海水和天空紊乱,地启开 窗口向黄昏的触须张望—— 时时常常有 一支利剪,让悬天的苍鹰,白冠毛 白羽翼,都坠落到尘土 百日草的花床上染着蓝黄的颜色 (祖母已僵硬,脖子缚着绳索 额上淌着汗水,拒绝去看 街道上走进来的人 他们把疾病转渡到 毫不怜悯的双手上) 死灰的庭院,惨白的草丛 愤怒的声音拒绝,把剩饭 拿给僧侣颜色的白猫,即使 他还敢进来,碎砖和盘碟 睨视脚下一片降落的沙丘 和沙丘上低矮的平房 雨伞张开了,抗拒苍白的阳光 沙地无法营养引向我童年的树 野松树,无花果树和油加利树 在那树荫下,童年岁月充满了同伴 和浓郁的甜蜜,如今久已忘却 在那荫下,我们常常仰躺在 两片丝绸蚊帐下 就这样,睡着了—— 在那厨房后面小屋的一隅 在深夜的时分—— 在深眠的午睡 蝉在树间鸣叫,轻叼着睡梦 有时,我翻越墙上,偷偷 眯望洗脸盆中 可爱的阴影轻轻揉动 热带的黄蟃,抚摩 它们从头到尾的软骨 然后把它割为两半 在那无尽的嗡嗡鸣唱里 有人先走了,带着耙子和剪刀 他们一定是到苗圃里去 看望那些矮小瘦长的小植物 去焚烧常青叶,去为河道引水了 那些海滨帆影和轻阖的地平线的 岁月啊,保留着生命依旧是人性 行止依然是宽爱 有如呼吸,有如水底生物 恍似人类最初的叹息 牧师般的鱼,燕子般的鱼 龙虾——贪婪的陷阱—— 它已忘了自己的钳子 当艾丽斯渐渐地走远了 踿跹*任老练的老鼠由一株 棕榈荡到另一株,时光 时光曾经是可以计量的 直到这无尽的海洋启开 向这肉身和死亡的海洋滴落 *“踿跹”二字皆为足字旁。 ◇希特勒的春天 蜉蚁群众聚成浓密的白云 疯狂地回绕着青苍的街灯 以及栏杆,旋飞—— 在地上展开一条毛毯 毯上是嘎嘎作响的步履 有如踏在散落的糖上 隐约浮现的炎夏如今 解开了严寒的夜霜 那保持在秘密的洞穴 和死亡的季节里的霜雪 在麦亚那花园的采沙坑前 停步—— 迅即,地狱的传信人 飞奔过街道,那些 屠杀者齐敬礼,神秘的深渊 火亮的招摇的“卐”字旗 统辖并且吞噬我们 商店的窗户,卑逊无意地 关闭了。军队也同样 带着战争的大炮和玩具 屠夫也穿着花饰和草莓的外衣 敲打着被屠杀的山羊的口鼻 温柔的刽子手的仪式 曾经是纯粹的血腥 如今已变成颤慄的手臂 正痉挛地跳舞 蜉蚁小小的死亡洗净 防洪堤的边缘 而潮水继续吞食海岸线 再也无人可责难了 一切尽是虚无,然后呢? 罗马的火点燃于圣•乔泛尼 地平线缓缓地苍白 盟誓以及长长的“再见” 在悲伤的群众的期待中 转而坚强一如洗礼 (一朵苞蕾在风中剥落 在你故乡的冰上 河上,煎熬 陶比斯的传信人 第七个,带着未来的种子 天芥菜自你手中生出 又全部焚烧,被吮干 哭泣如怒火的花粉 又复与冰和盐一起飞散 啊!这溃烂 这腐败的春天仍将是个祭典 如果我们能够退回严冰的冬天 在死亡中死亡! 也曾瞭望过远方,柯丽亚 你的命运,你在动荡中 保持的一份永恒不移的爱 直到瞎眼温慰你,引导你 甚至也紊乱地在上帝 上帝的眼睛 也瞎了! 或许瑟伦恩女妖和钟声 会在半夜把那些魔鬼杀了 他们妖巫的安息日也已紊乱 跟着从天堂的战斗和降服 而流下来的生息 跟着一声黎明的呼吸 那尚未重现的呼吸 明日,必将洁净不再有恐怖的黑翼 明日,必将要烤焦南方的小河 附记:时在春季,地在佛罗伦斯, 蒙塔莱在此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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