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女｜山城少年

来自：音无彩名
2021-06-23 16:21:29 已编辑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十七，我十六。我在见他前就久闻其名，都说罗家小少爷菩萨心肠，不仅乐于助人，就连路边见到个瘸腿的猫也要救一救。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传言就没有不好的，人们把他传得神乎其神，几乎要把他说到天上去。但罗家小少爷不在天上在地上，他在青石路边逗一只胖胖的橘猫，我转过一个街角，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见他。见有外人，他站起身来，阳光下的一身白衣亮得晃眼，让我愣神了几秒。他定睛看我，“以前没见过你，你就是新来的富商家的女儿？”

少年略带磁性的嗓音让我心神微荡，我压住异样的情绪，“是的，”我斟酌着对他的称呼，最后决定和他人一样，“小罗爷。” 我没有考虑过他的身份，偌大的山城，担得起旁人那般称誉的，我只见过面前的这个人。他笑了笑，“不用这么生疏，叫我的名字，一舟，就好。” 后来我才知道，众人像造神那样夸他，除了欣赏以外，更多的是一种敬畏。他在山城的地位太高了，仅次于他父亲，即便他给别人带来很多温暖，真正愿意接近他的人却寥寥无几。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外热内冷的性格。他好像一块玉，看着色泽温润，摸上去，确是冰凉清透的。我不知道他内心对我的热有几分，但在表面上，我和他的关系算亲近。我家和他家在同一条大路边，上学路上碰到过几次，后来便约着一起去了。彼时我家刚在山城立足，虽然我父亲用金钱迅速打通了人脉关系，但人与人之间关系紧密的地方，对于外来的人多少还是排斥的。而自从我和罗一舟关系好起来，那些针对我的冷言冷语便锐减了。罗一舟真是个热心人，从同班同学到路边乞丐，只要他见人有困难，就一定会伸出援手。有次和他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个街边混混一见他，就装出行动不便的样子，嘴上说着小少爷行行好吧。罗一舟把他的前后变化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点钱递过去。 “你为什么帮他呀？他明明是装的。”等人走远了，我忍不住问。 “既然他扮可怜要钱，说明他确实缺钱，那给他便是。反正这些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能帮到一个人也是好的。” 我还想说些什么，罗一舟观察我的神色，问：“怎么了？你好像认得他？” 我犹豫了一会，便把上次我自己回家的时候那混混在言语上轻薄我的事跟他说了。他沉了脸色，“早知我不帮他了。” “你不是谁都帮的吗？” “谁说的，”他认真地看着我，“起码欺负你的人就不能帮。” 少年意味不明的话像火苗一样窜进心里，把我的脸染成了晚霞一般颜色。后来父亲的生意往南发展，我和母亲也不得不跟着南下。搬家和转学的事情让我忙碌了好一阵，等闲下来的时候想起他，想要写一封信寄过去，却又怕太突兀。说到底我也不知道他对我有几分真心，但我的真心在写满的信纸上表露无遗。到底还是胆怯，那些信纸最终被我揉碎了扔进废纸篓里，然后换作几句寻常的问候，寻了最普通的信封寄过去。不久后他回信，说他那边一切都好，又问我的近况。一来一往，几年间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说的都是最寻常的生活小事。我想等他娶妻或者我嫁人，唯一的这点联络估计也要断了。每每想到这，心里总是又酸又闷的。却没想过有一天我还要再回山城去见他。父亲在山城那边的生意出了问题，求助无门，便想起我的那份关系。父亲央我回山城找罗一舟帮忙，我没法不答应。但真到了山城的时候，我又惴惴不安起来。我找了客栈住下，顺便打听他的近况，“罗家小少爷最近可好？” “罗家没有小少爷啊。”伙计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突然反应过来，罗一舟许是已经子承父业，于是解释道：“抱歉，我有几年没回山城了，从前的罗家少爷近来怎样了？” “你说罗爷啊，”伙计恍然大悟，“他当然好，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听说不太好相处。不过我们这些小人物，见他的机会屈指可数，也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这和我走的时候不一样，思索着伙计的话，我估摸罗一舟的性情变了不少，倒是让我愈发忐忑起来。第二天我登门拜访，却被拦在门外，看守的人说没有罗爷的邀请谁也不能见他。可我来之前也没和他说过，如何能让他邀请我。正在门口苦恼的时候，一辆车在门口停下。罗一舟从车上下来，如初见时明媚的日光照在他清俊的脸上，让我的心鼓动起来。

他见到我也很惊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你回来了？” “罗爷，我有事找您。”在他的气场压制下，我半天才说出这么句话。他一听我的语气和称呼就压下了眉头，让我好一阵慌。倒是守卫见我和他真是旧识，毕恭毕敬地把我请了进去。我跟在他身后走进门，他让我坐，我也不敢坐，直到他叹了口气坐下，我才跟着坐了。 “怎么变得这么拘谨。”他语气里有些淡淡的埋怨。我手里拧着衣角，不知如何回答，情急之下叫出他的名字，“一舟，我……” 他突然舒展了神色，把手放在我手上按了按，宽大的掌心让我的紧张舒缓下来。 “你有事求我？”他问。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猜到？”我讶异。 “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这么不会藏心思，”他笑了笑，抬手碰我的脸，“心思全写脸上了。” 我脸红得熟透，待他手的温度离去，心里又有些不舍，眼神总控制不住地往他手上瞟。也不知是我哪个举动取悦了他，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转不少。 “说吧，有什么事？” 我定了定神，把我家遇到的事，还有希望他帮助我们哪些方面，仔仔细细地对他说了。 “这倒不难，”他听完以后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 “我帮你家一个忙，娶走你家一个女儿。不知这亏本生意，你父亲会不会做？” 这哪是亏本生意，我家能攀上罗家，是我家赚了才对，我父亲疯了才会不同意。不对不对，怎么突然就谈到我的人生大事了？我脑袋里全是乱麻，半晌没有答话，他靠近我，“怎么，看来这户人家的女儿不愿意？” “没有没有。”我急忙否认。怎么会不愿意，他是我多少年都在惦念的人啊。 “哦，那就是愿意了？” 看到他脸上得逞的笑，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套出了话，顿时羞愧难当。他看我坐立不安的样子，轻笑一声，“这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以后遇到坏人怎么办，要快点嫁过来被我保护着才行。” 后来直到我返程，我都晕晕乎乎的。 “一副呆样，”罗一舟帮我理了理头发，“不会路上丢了吧？” “哪儿那么容易丢，”我嗔了一句，“对了，我回去怎么跟我爸说呀？” “还用得着你说，过几天我上门去提亲。”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眼里尽是温柔。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