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凯
赵小帅(我爱宇宙)
阿凯 又到了发春儿的时段儿了。 每到三四月份儿这满世界就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荷尔蒙味儿，还是那么让人魂不守舍的躁动。姑娘们的好身材被结实的捂了超漫长的一个冬季，穿上吊带背心儿、超短裙还有你的黑色丝袜，是时候回报这些压抑已久的小伙子们了。还能保持这样的情绪激动是件好事儿，那能证明我们还年轻还有精神去鸡冻；如果有一天当我面前站着一搔首弄姿的少女或者一面目清秀特别文艺范儿的女青年我不再感觉兴奋，那只能说明我也被生活格式化了，按部就班了。我说还他妈不想按部就班，老子还没上路呢不是么。 我每天都被人凶狠的质问，到了适龄年龄怎么不找个适龄女性行适龄之事，我说二十多岁的适龄的事儿我他妈十八岁的时候就干过了，他们就说我龌龊；那天我的朋友张子涵，特别忧郁的对我说，哥们儿我也要按部就班了。我说我不明白什么叫按部就班，他说就是相亲结婚生孩子。 他们让我相亲让我结婚让我生孩子，让我按部就班，我每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归于沉默。一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亲要结婚，二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相亲不结婚。 记得几年前满世界都在唱许巍的时光，四四拍C大调破烂吉他伴奏哪哪哪哪都是，加上忧郁而沙哑的破锣嗓子撕心裂肺的吼着“你是记忆中最美的春天是我难以再回去的昨天”，那个心碎劲儿就别提了。有一天我路过西直门地下通道看一哥们儿弹得唱得特带劲儿特忧伤，就走过去坐他旁边听，哥们儿太投入，一点儿也不搭理我，我就在旁边听，后来他累了停了，我回过神儿，发现自己脚底下一堆钱，我心想路人们也太他妈不讲究了吧，再心想挣钱也他妈不是想象中那么困难。我把钱给了那位兄弟他还挺感激我的，我说我也会弹两下子，他就说要不以后咱俩搭伙吧，我想了一下，说不成，我玩儿得那么次，你卖力我还照拿钱，成天望这一坐，感觉自己像坐台的。 我们聊了一下午，阿凯从广州来，最喜欢的歌手是伍佰，最喜欢的吉他是他心爱的YAMAHA FG700，他说他想挣很多钱娶他喜欢的女孩儿。我说姑娘要是喜欢你就不会在乎你的钱，阿凯说我太幼稚了，当时我挺气不过的，但那会儿自己又确实刚成年没几天。我又说伍佰很装逼总是戴墨镜，他说他的音乐不装逼就是了。我问他能弹加州旅馆么能弹Don't Cry么，老是弹许巍弹罗大佑，会被文艺界鄙视的。他说他能弹但是没人听，他也试过一整天在那里苦弹外国名曲，自我感觉良好的不成样子，结果一天最多有那么几个旁边的小贩看不过去过来扔个一两块；后来慢慢弹一些大众歌曲情况才有好转，一天挣几百的情况也有，但是必须唱罗大佑和老狼，许巍都差点儿，旋律必需简单明了，你看见哪个卖唱的弹布鲁斯弹爵士，那他妈绝对是个找死的新人。 阿凯的YAMAHA音色很棒，他弹Don't Cry让我听的时候，我他妈差点儿哭了。 阿凯说，这个社会有它的规矩，你得按部就班 。 那年我21，那位弹吉他的兄弟28岁，在他们眼里是个卖唱的一无是处的傻逼；但是我很喜欢他，我喜欢穿的脏兮兮的颓在地下通道，说话一点儿不装逼做作的阿凯。 后来我一没钱就背着我的破吉他去地下通道弹吉他唱歌，我没有箱，也没有麦，就是星臣民谣木吉他一把，破嗓子一张，有时候在那儿一坐就是一天，有时候去公主坟，有时候东直门，有时候西单，都是人流比较湍急的地方，有时候环境的声音太大以至于我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是照样有人扔钱过来，他们才不在乎你是谁，你背着什么牌子的琴，也不在乎你唱的是什么弹的怎么样。 有时候也会有跟我当初一样傻逼的小伙子坐过来和我聊天，说我也会弹两下子，然后问我会不会弹加州旅馆，我说弹个鸡毛。 在地下通道，你只需要一把能出声的吉他，四四拍和C调的三个和弦。 我经常放弃清洁温暖的教室，白天逃课跑出去花费大把大把的时间窝在那又脏又乱的的地下通道乱弹胡唱一天，有时候还要被城管赶来赶去的；有时候白天挣很多钱，晚上就去酒吧喝酒，听那些驻唱弹吉他唱歌，那些曾经自以为多么牛逼多么自由的吉他手，如今也像那些傻逼白领一样按部就班，朝九晚五偶尔加班，在熙熙攘攘中，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后来我不再喜欢弹吉他也不再梦想成为Eric Clapton或者Bob Dylan，因为我厌倦了在地下通道大声的机械的没调的吼着时光吼着同桌的你，我厌倦了人们扔钱过来时的冷漠表情，厌倦有傻逼文艺小青年过来和我搭讪，我厌倦被城管赶来赶去，厌倦酒吧里的乌烟瘴气还有穿着妖艳的坐台小姐。我回到干净的教室按部就班的坐到最后一排，打开一本米兰昆德拉的小说，只翻阅其中的某些情节。 不知道阿凯有没有按部就班的娶到他喜欢的那个姑娘。去年我去后海的蓝莲花，不经意间瞥见门口的驻唱歌手有点他的模样，也是一把FG700，唱着羽泉的冷酷到底，闭着眼睛陶醉的不得了。 赵小帅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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