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董桥的普里切特四季
莫须有
(壹) 春节前两天,收到伦郭书商寄来V.S.Pritchett的新文集A Man of Lettrs,灯下翻读,满心喜悦。我近年爱读Pritchett的文字,短篇小说固然醇美,散文小品更都有学有识有情,这次读他的书中自序,尤其倾倒。他慨叹英美文学传统中的“文人”过去深受敬重,而今世风变了,文人真笔真墨慢慢凋零,只剩最后寥寥几个在应景而已。他们大半没有风靡读者,不教书,也算不得是学人,只管给一些幸免关门的报刊写文章疗饥。这些人既不作兴辅陈高论,反而一心维护文化的静观价值。到了映象科技教条统领天下之际,难免又分外关怀文字的命运,相信朵斯托耶夫斯基“人生不沾艺术等如虚度”之说。传统文人下笔不能自休,每每在月刊季刊上一写洋洋几十页;今日文人福薄,所思所感只合化为几栏文字,多了人家嫌长:二次大战初期,英国纸张限量配给,有期刊请Pritchett撰文介绍通俗书,短短一千八百五十字,结果还是删去五十字。机缘如此,文人操觚便不得不借助引喻,讲求简洁;数十年训练下来,文章越练越短,终成风格! ----《文章似酒》 (贰) 我给云姑的那本书是V.S.Pritchett写的《Chekhov: A Spirit Set Free》。那是我当年常常翻读的一本书。我喜欢Pritchett的英文,清白,饱满,细致的思维一点就亮,缀成厚厚一本书又缀得出气派。云姑前年跟我说起契诃夫病死的几种情景,说起他妻子Olga的性情,我说我读过契诃夫几种传记,Pritchett那本最好看,他从契诃夫的短篇小说重组契诃夫的一生功业,一丝一缕绵绵入扣。 ----《云姑苦读契诃夫》 (叁) 小说家必利吉德(V.S.Pritchett)一九八○年八十岁生日写了一篇文章叫《与世纪同年》(As Old as the Century),文中有一段这样写他夫人: "……可是只要我把烟斗弄干净,坐下来展纸提笔,我就不再发牢骚了。我十岁就受文字魔力的驱唤。伏案四小时,什么时间观念都没有了,只觉得几分钟而已;我太太叫我下楼去吃好吃的中饭。她整个早上都在打字机前誊写我前一天写的东西,笑我拼音差劲,认不出我的蝇头小字还要自己加些别的字;她早知道文章打出来之后我一定又要改来改去,非要重打两三次不可;她也是个事事求尽善尽美的人。我们合作愉快;她的记性比我强;我照她的批评改文章。她总是客客气气打发掉那些打电话找我的人,还有那些势利鬼,老以为我活着就是为了读他们的论文和著作,老要我写书评,要我接受访问,发表演讲,替他们当咨询人。她还要经常应付那些不速之客,这些都是作家生活的克星。她比我年轻,比我有魄力。……" ----《从"相吸"到"相依"》 (肆) 英国作家V S Pritchett的文章我也偏爱。此公小说﹑评论都写,每一出手,句句干净,教人钦羨不已。他的《Man of letters》 一书,序文开笔是这样写的:“If, as they say, I am a Man of Letters I come, like my fellows, at the tail-end of a long and once esteemed tradition in English and American writing. We have no captive andience. We do not teach. We are rarely academics though we owe a great debt to scholars. We earn our bread and butter by writing for the periodicals that have survived.” 信笔写来,圆浑而不致烂熟伤雅。这是最难得的境界。《板桥杂记》里说:“南曲衣裳妆束,四方取以为式。大约以淡雅朴素为主,不以鲜华绮丽为工也”;文章之道,当也如此。书是要读的;遇到高手之作,更不可不流览低徊。 ----《浏览这样的中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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