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投林》第三回

*第三回*

*丁少爷旧物惹众议，玺老爷误言害丁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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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蒋刺史于丁少爷有大恩惠，为的竟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自“围巾沾了丁少爷的福气”一说传开后，似是丁少爷所用的种种器物都有福气可沾。职是之故，丁少爷的物什总是没缘故的找不见，不知是府里哪个贱蹄子拿了去送给相好的了。

拿丁少爷的东西去引姑娘、博声名、卖钱财一时间在丁府蔚然成风，时日久了，塘县似人人都有沾了丁少爷福气的宝物，可叫外县人羡慕的紧。

后又不知怎的，依说是丁少爷的旧物福气最大，倒腾倒卖丁少爷的旧物遂又成了塘县的好生意。好似这旧物里又属那丁少爷入过口的最珍贵，传说中可卖千金，却不知是何居心的人在买。

再说那则通，有个癞子名扎滓，面目狰狞又好色非常，却是旧日里与丁少爷有几分交情。一听说有这等好事，扎滓便翻箱倒柜地寻着、卖着，当然了，更多的时候是用之摸摸姑娘的小手，但他朝思暮想的邻村俏寡妇总不许他，可急煞此徒了。

一日好巧不巧，这癞子竟在床铺底下找到了半截丁少爷旧时用过的烟草卷。扎滓大喜，忙奔去俏寡妇家，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俏寡妇见烟草卷便一改往日尖酸的面目，隔着虚掩的门，伸出那白嫩的小手，娇声细气地说了句“你来”。扎滓见状，连滚带爬地过去，另一只鞋也跑丢了。

后来听说这俏寡妇在河边洗了半晌的手，众人奇怪却又谁也没敢细问。

得了烟卷儿的俏寡妇速速邀来了同村姊妹炫耀一番，但她是不愿提扎滓这段儿的，只说是丁少爷赠她，引来不少艳羡目光。她又怕传扬出去叫人识破，便千叮万嘱勿要与他人讲。

只是人以类居、物以群分，长舌妇身边哪来的守信人呢？这事儿不但传出去了，还从村里传到县里，从县里传去了上京。

不过倒没人关心扎滓摸她小手这档子事儿，令人称奇、议论纷纷的都是丁少爷吃烟草的传闻，还有俏寡妇与丁少爷的轶事。

在塘县，抽烟草卷原不是大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这烟草卷人人抽得，只是被奉为祥瑞的丁少爷抽不得。被高师爷言说每日只食露水的丁少爷更是抽不得的。

一时间，人人激愤唾骂，倒想不起追究烟草卷的来历了，也没人为丁珍旧物旧事被卖鸣句不平。可悲可叹，骂他的人里多的是得了他福气的人。

彼时丁少爷随杜二伯去了临县，尚不在府。玺老爷被府外的吵嚷声惹得上了脾气，打开大门便吼了开来：“顽劣小儿好奇食烟草与你何干！再者说，烟草卷哪是烟草！你们莫要在我门口撒野！”

看热闹的人闻言不减反增，一齐涌到丁府门口，把矛头对准了玺老爷。玺老爷这下知道怕了，只留了句“无可奉告”便关上大门，任谁砸门也不出了。

玺老爷倒也没闲着，从后门溜到白马会瑶四姨处咒骂了好一阵子。又拉着姚四姨的手，嘱咐她让白马会不要浑闹，去拦着点丁府门口的人。说话间，瑶四姨的腕子上便多了个翠绿翠绿的翡翠镯子。

盘了盘镯子，瑶四姨便安慰起玺老爷来，一时竟忘了丁少爷被骂的事。

只是这瑶四姨再手眼通天也只拦得住街坊，管不了庙堂。上京原不想掺和这吃烟草的小事儿，但玺老爷的骄纵言行倒让这小事儿变了味儿，上京盛怒之下一道折子便批到了驴头帮身上。

这道折子让彼时贵客迎门的丁府也只剩唏嘘满地，想沾沾福气抑或作过揖的人都噤住了。近了不敢，退了又实是不甘，八方观望却无一人愿拉丁少爷一把。

此时此刻，上京城的蒋府内，刺史大人正在庭前踱步，并非权衡利弊思索帮与不帮，而是想着如何相帮。旋即，他想起了那道邀丁珍进京赴圣宴的懿旨，便起身要试上一试。

庙堂之上有人属意废了那道旨意，当是时，蒋刺史力排众议自请亲送圣旨。好在上京英明，未将驴头帮之错加于丁少爷之上，准了蒋刺史之行。

此番前去，蒋刺史不仅大张旗鼓地宣了懿旨，更在丁府的宴席上给丁少爷做足了脸面。末了那席话既是对丁少爷寄予厚望，更是说给周遭那些观望的人听的。

蒋刺史一去，丁府果然又门庭若市了，更多的人来给玺老爷和杜二伯作揖，好不得意快活，仿佛丁府起死回生又是自己的功劳。

后院儿里，小妹妹正给老丫鬟捏脚，恨恨地说：“给我们捅了这么大的马蜂窝，这该死的放牛郎真该给全塘县跪下磕头谢罪！”老丫鬟原也这么想，只是这话让她先说出来自己便不想应了，看了小妹妹一眼，不置可否地说了句：“重点儿。”

此后丁少爷的旧物便传的少了，但这事儿的影响还远没结束呢。

经此一事，驴头帮惊觉白马会诸人求福气最心切，既有瑶四姨从中帮忙，不若拢一些人来为己所用。于是瑶四姨便从中挑了些好的送去驴头帮的宴上，宴上虽无丁少爷，但有不少丁少爷的贴身物件，都是世人未曾见过的。

驴头帮盘着丁少爷的物件对白马会的人说：“这东西我这儿应有尽有，饶是你们喜欢的，便挑了去。兹要你们听话，好处自然是源源不断的。帮我们便是帮丁少爷做事，也是为塘县行善事，何乐而不为呢？”

有几个人不肯做此等下作事，瑶四姨便把他们踢出了白马会，还冠以恶名，算作杀鸡儆猴。剩下的人不知是被威逼还是利诱，总之是拿了驴头帮的好处、允了驴头帮的要求。

府里上至老爷师爷，下至小厮杂役都有样学样，从白马会引出来不少人为自己做事。就如同抽烟草一般，丁府人人用得白马会，只丁少爷用不得。

说到这儿，这事儿还没完，白马会后来离心分家有了珍珠会的种种亦滥觞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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