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创作|《不负》(贝贝珈)(9.29已更至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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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 生于人心 死于人性 赎尽众生 难言渡己 (一)何之谓神 金明湖畔,楼宇亭台,连连荷叶。 少女轻盈如风,坐在莲叶之上,脚尖轻点湖面,溅起涟漪点点。 风不停,撩拨着她那长长的青丝,湖畔的云樱落了她一身。 轻拈起落入池中的一朵小花,盈盈浅笑,右手一扶风便顺势而起,落在湖畔旁的青莲之上。少女稍稍弯腰,温柔的将那朵小花戴在那个许久孤身一人坐在湖畔闷闷不乐的女孩头上。 “其实,不用在意他们说什么,贝拉。” 名唤贝拉的女孩闻言看着面前温润如风的少女,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可他们说,在这九重云霄之上,我是唯一的耻辱。”当她将自己所受的侮辱说出口时,总是那么的难以启齿。“他们是神,而我...” 半人半神,体内流淌着一半凡人的血液,真是耻辱啊。 还不是命好,如若不是那另一半传承了剑仙的血液,此刻她哪还能在此安然自处? 就是啊,除了她的血液,她的皮囊,一无是处。 刻薄的讥讽,肆意的嘲笑,让贝拉听来深觉心中难受无比。 他们,在凡人眼中,称之为神。 高高在上,不容侵犯,不可亵渎。 “不,不是这样的贝拉。”少女轻轻抹去了贝拉眼角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好不让它们滴落下来,“从来没有人生来便会是耻辱的。” “这是真的吗?”贝拉眨了眨眼,将信将疑。 “自然。”少女美目盼兮,望着这偌大的金明湖,目光最终停留在湖中心那一柄长剑之上。 “他们只是嫉妒你的血液罢了,不用去理会,其实这样的神与人又有什么不同呢,纵有神之躯体,七情六欲却也撇之不净。” “向晚姐姐...”贝拉望着面前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淡淡道。 “神之所以为神,食的是人间香火,凭的是人的信仰,信则有,不信则无。受人供奉,必当对其庇佑,这两者,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又何来耻辱一说呢?” “可为何姐姐不用食人供奉,受人驱使?” “身居神位,不过各司其职。人各有命,也终有定数。看啊,这偌大的金明湖,便是我的命。我看守神剑,命数与这金明湖相连,终身不得出此一步。” 贝拉有些震惊,竟不知眼前的女子枉有雨仙子之名,实则却是这金明湖的命源。 “其实,神与人又有何不同呢?能力越强大,便越会背负无尽的责任。九重云霄之上, 茫茫众神,能掌控驱使神剑,荡尽天下不平事,有,且只有剑仙一脉,他们都做不到。” 说到此处,向晚对贝拉会心一笑。 “所以,你是独一无二的,懂么?” 贝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修炼要潜心,无谓别人说的好坏与否,难听与否。”向晚摸了摸贝拉的头,“记住,山洪恣意,不过强人,静水流深,方为强者。我记得,从前你娘亲总是这样与我说道。” “向晚姐姐,他们说,我娘亲曾受人敬仰,最终却因一念失铸成大错,到底是什么大错?” “你娘亲很幸运。”向晚没有正面回答贝拉的问题,只是兀自说着,“你娘亲说过,我才知晓,原来湖畔不止有云樱这般粉色,花可以是红的,是黄的,是蓝的。湖中是可长出菱角的,是糯的,是甜的。尘世中的凡人他们的手上温暖的,而不是如我般冰冷的。原来世间 也不似这般黑白单调,而且五彩斑斓的。” “向晚姐姐,你在说什么呢?”贝拉有些听不懂。 “你问我,他们说你娘亲做错了什么?” 贝拉以为向晚终于听进了她说的话,点了点头。 向晚却调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是非对错,我评判不了,但我想,等你长大了,你会懂的。” “那我好想快些长大啊。”贝拉已然一扫之前的不快,开心的憧憬道。 见她如此,向晚终于也可以放宽心了。 云霄之上,剑仙动凡心,恋凡尘,是为错。 “贝拉,你知道吗,你的娘亲生下你后身陨气绝的最后一刻对我说...” “娘亲说了什么?”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二)苦海无涯 世人敬畏自然,信仰神力,只因自身渺小。可当握有一切的时候,却又难免失了本心。 人是如此,神亦如此。 渐渐地,世人不再安于神的庇护,不再想看神的脸色,一年的收成不该由神来替他们决定气候的好坏,他们便想凌驾于神之上。 可是他们太过弱小,触怒了神明,或许只是一场雨就可以毁了他们的一切。他们需要力量,需要可以和神相抗衡的力量。 这种力量,只有从龙的身上才可以得到。 相传龙这种远古神兽拥有着无比神秘的力量,一滴龙血便是救世良药,就算是一块鳞片那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更不要提那坚韧无比不会断裂的龙筋了。传闻,谁若是得到了龙灵,便可御龙,若是炼化了强大的龙灵,更是可以翻云覆雨,这禁忌的力量,连神都惧怕三分。 北方有苦海,是为生死岸。 据人们所知,海底下居住着龙这种生物,它们偶尔会幻化成人来世间走动。苦海之上若是哪日有九天惊雷动,那便是龙在渡劫,而那时,也是龙最脆弱,最无还手之力的时刻。龙修炼自身,每进阶一次便要历一次劫,阶数越高,雷劫越险,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的。那时苦海的海水四散,它们会暴露在苦海之上,遭受生死考验。撑过了便是成功了,若是失败, 几乎自身难保。 人们知晓了这个致命的弱点,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去猎龙,想要去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成功,他们就便可真正呼风唤雨,无惧神明。 自古难测是人心。 珈乐一向都明白。 她不喜欢世人,因为少时他见过他们为了一己私欲是怎么伺机猎杀自己的同族,她也见过那些因自身实力不济没有安然渡过雷劫的同族是何等惨状,她更是见过那些空有些把戏捡漏到他同族的凡人笑得多么令人恶心,丑恶的嘴脸她永远都忘不了。 她也不喜欢神明,因为她知道,神是为了庇佑这些无知的人,即使人性那么贪婪,自私,可他们却一如既往的要去守护。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他们可知,人做这一切就是为了与他们抗衡! 真是愚蠢! 过不了多久,就要到自己历劫的日子了。因为自身修行不浅,此次的雷劫未必能撑过去。 龙似乎对雷劫有天生的惧怕,一到那日便会如同被束缚般无法动弹,全身无力,仿佛大限将至。 每一场惊雷,对龙来说,都可能是一场未知的死亡。 历劫之日很快便来临了,那一日,苦海之上,风云骤变,很快一派黑云压城之势,倒更像是末日来临,偌大的苦海生灵均知这是有龙需渡天劫,立刻与苦海中央避得远远的,个个噤若寒蝉,颤抖不已,生怕这九天惊雷会劈着自己。 黑云越压越低,几乎是触手可及,只见一条金龙盘踞在苦海中央,全身御气,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很快,这龙的灵力化作法阵,好抵御即将而来的天雷。 苦海之畔,几位道人远远望着苦海之上这番声势。 “师父,这就是龙要渡天劫吗?” “是的,且看它能扛多久,待雷劫停息之时,便是我们的机会。” 以珈乐如今的修行,也算是小入臻境,雷劫的数量不会少,可她心中依旧不知,自己究竟可以顺利抵御几道。 “轰”的一声,第一道雷已势若流星,毫无征兆的劈下。那惊雷恍若一把利刃,要将那黑云划开一道口子。那惊雷丝毫不缓,狠狠打在了法阵之上,阵中的金龙死死闭眼,即使抵挡了这第一道雷,也够让他受了。 很快,天空依旧闪电交织,再多一刻,天都要垮塌一般。第二道惊雷如约而至,这次却直接劈开了她所剩无几的阵法,更有余雷是直直劈在了她的身上,将她身上的鳞片也打落了几块。 珈乐吃痛咬牙,心中暗道不好,未曾想自己用尽全力所结的阵法只够抵御两道,接下来的雷直会越来越凶猛,只能用肉身硬抗了。 第三道雷也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直接一声巨响从头劈下,电在了她的身上。苦海之上,顿时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龙吟,那声音听着便如临深渊。 这倒是激起了海岸边那些凡人的兴趣。龙吟便意味着,它已经开始靠身体承受天雷了, 再怎么强大也耐不住这样劈,势必会身受重伤。 珈乐几乎被劈得浑身失去了知觉,她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焦糊味,着实呛鼻。 有些艰难地抬了抬前爪,长长的身体不住的抽搐,她努力直起身子,只有这样,她才能顺利调息。可第四道雷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这雷比以往更为势猛,活生生将这金龙劈成了黑龙,还泛着深深的红色,血肉模糊。 四道雷劫之后,不再见有雷似方才得速度劈下来,通常来说,这是历劫完成,亦或是失败结束了。坚持四道,可见这龙也算是修为不浅,岸边的猎龙人暗暗自喜。 “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 (三)生死天劫 猎龙人飞至苦海之上,果不其然,一条长龙倒在海中,痛苦不已。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龙已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趁此时只需抽掉它的龙灵,必然能成。 “徒儿,取为师的法器来。”猎龙人向来对龙灵虎视眈眈,眼前这看似奄奄一息的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珈乐已然难以动弹,此刻的她显然已是鱼肉任人宰割。她未曾想自己今日会遇见此事,只得暗暗在心中记恨着这些卑劣的凡人,倘若她能渡过此劫,定会叫这些渣滓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嗯?”猎龙人正要下手,却发现长龙的身上不知何时竟结起了一层浅白色的护盾,抵挡了本想摄取他龙灵的攻击。珈乐本以为自己此番凶多吉少,可却突然间感到温暖无比。矇眬之中,珈乐恍若在那黑云之下看到一个女子,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感觉与这护盾给予自己的温暖感如出一辙。珈乐仰头低低的哀嚎,向她表示感谢。 “天雷未尽,速速离开,不要贪恋本就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这女声清冷,却颇有气势,珈乐努力睁眼,看着那姣好的身形由远及近。 她看到了,那是一位身着墨色绸衣的女子,衣裙边的金色云纹更显得几分神圣。浅蓝色的长披帛在这凛冽的海风之下,随青丝肆意起舞。而她的样貌... 因为太过虚弱的缘故,珈乐着实是看不清了。 只见那女子抬头望着那根本未散去的黑云,呢喃道:“又要来了。” 话音刚落,原本看似平息却久久不散的黑云又开始翻滚。珈乐知道,还有下一道天雷,方才自己休憩了片刻,此时有余力起身对抗。就在这时,第五道雷如期而至。 只见一道强光蹿到了她的身旁,“轰”的一声,劈在了那层浅白色护盾上。珈乐这才看清,是那女子背对着她,半跪在自己身旁,单手撑起这护盾,替自己挡下了这道劫雷。珈乐听见了女子发出了一声闷哼——这劫雷对于谁来说都不会好受,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可此人竟会主动挺身而出。 珈乐素来冷漠,可是此刻,这女子令她触动。 珈乐又低吟了一声,是想劝她离开,不需要因为自己的劫数而将自己搭进来。在这方圆百里之内,除了她,珈乐已然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就连方才那几个猎龙人必然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第五道雷,以人之速度,人之躯体,即使是这雷的溅射,他们也是受不住的。 可悲的人啊,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的贪欲之下。 女子似乎听懂了龙的哀鸣,她浅浅一笑,却没有避开的意思,珈乐只听她淡淡说道: “我助你渡劫只是不希望有人再动伤你之心。即使人们贪欲大起,存了害你之心,我亦不可伤人。” “我会护你周全,直至你历劫完毕,重归苦海深底为止。” 说罢,女子双手结印,拼尽全力结出了最后一个护盾,将一人一龙护在其中。 第六道雷,是道长链之雷,威力几乎是之前的几倍,只见那道长链打在护盾之上,发出“呲啦”的电流声,碰撞摩擦起来如同电光火石般刺目。珈乐知道,如果面前的女子要硬吃这道天雷,必然会受重伤。她未经思考,本能的一跃而起,用长长的身躯将她紧紧的裹在其中,不希望她继续苦苦支撑。果不其然,那道链雷冲破了护盾劈在了他的身上,电了许久才算满意消失。 女子捂住心口,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哇”的吐了口鲜血,这天雷无可逆,即使是她也无能为力。 未料到,就在她支撑不住之时,这条本已奄奄一息的龙竟然会将自己护在其中,直直迎向那道链雷。 “扑通”一声,长龙一个摆尾,直直的倒在了苦海之上,发出了悲鸣。 珈乐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这次的雷劫应有七道,还剩这最后一道,无论如何都要咬牙挺过去,只要劈不死,一切也就结束了。现在她只想让女子赶紧离开,不要再留在这危险之地,这是她自己的命数,犯不着因此送命。 “最后...一道了...”听女子的声音已然没有方才清凛,气息着实不稳。她趴在珈乐身旁,柔柔的环抱着巨龙的脑袋,凑在珈乐耳畔轻道:“我将渡修为给你,挺过这最后一道雷,你方能涅槃重生。” 方才从头顶劈下的一道雷已让珈乐无力思考,她本想拒绝女子的好意,修炼不易,渡人修为这种事本就是劳神劳心,女子替她挡了两道天雷已然身受内伤,还要减她修为,如何使得?珈乐长吟一声表示了抗议。 “嗡~” 珈乐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缓缓流遍全身,身旁的女子低伏在自己的身上,散着莹莹白光, 珈乐知道,这是她牺牲了自己的修为助他抵御着最后一道雷。 就在此时,第七道雷如同闪亮的光球一般直直落下,绝境之中,珈乐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气力,直冲而上。只见那苦海之上,黑云之下,一声长啸,一条长龙一口吞噬了那道雷电,身体重新焕发出之前那耀眼夺目的金色,奄奄一息的惨状也荡然无存。只是一瞬,十丈有余的金龙就变成了一条电龙,扶摇直上,冲破了那厚厚的黑云,久久盘旋不去。紧随着一声长啸,黑云也彻底四散。 这劫,是历成了。 女子见到这一幕终于松了一口,却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倒下,沉入了这无尽的苦海之中。
(四)深海之底 向晚姐姐说,她是剑仙一族唯一的血脉,她是独一无二的。 也是向晚姐姐说,她的存在是为了荡尽天下不平事。她的使命,是保护这片大地上所有生灵。 即使凡人酿成大祸,也不可起伤人之心。 因此,哪怕凡人使用卑劣的手段猎龙,贝拉能做的,也只是护住这条龙罢了。散尽百年修为,又何尝不是一种替凡人所做的弥补。 明知人心之恶,却仍要拼死相护,或许这便是真正的神。 七道天雷已结,看样子,这条龙是重获新生了。 贝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深受内伤,又散了修为,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这口气松懈下来,便随着身下的漩涡沉入了海底。 珈乐见状,长尾一摆,整个人直冲而下,用身躯紧紧裹住下沉的贝拉,一头扎进了苦海之中。 海中金光一闪,那条巨龙已然消失不见,外貌酷似青年的珈乐紧紧抱着怀中那已然昏迷的姑娘,顺着水流缓缓下沉。 珈乐能感知到,这女子是神,可是却又与那些神有些许不同。她本是唾弃九重云霄上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的,可是未曾想今日却会为神所救。 贝拉散了修为,又受了内伤陷入昏迷,现在的她无法在水中自如呼吸,方才入水时又吐尽了最后一口气。见她就快溺水,珈乐只是迟疑了片刻,便轻抚住她的脸颊,低头吻住她薄薄的嘴唇,渡气给她。 才经历生死大劫,就连最后一道雷劫也是眼前的女子渡了修为才令自己勉强挨过,珈乐已经没有多余的法力去布什么阵法好让她不会溺水。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亵渎了神明,可珈乐向来都不在乎。 可不能让救命恩人就这么为自己而死了。 历劫过后的珈乐浑身的衣物被劈得破损不堪,损坏之处下的皮肉还有许多清晰可见的伤痕,每次渡劫总会被劈掉许多鳞片,对此珈乐早已习惯了,只是未曾想这次的雷劫比以往都更强,更狠,如果不是怀中的女子拼死相护,恐怕今日不是死于天劫就是死于人类之手。 苦海之底,是一处富丽堂皇的龙宫,这里,是龙的国度。 而珈乐正是这龙宫的主人,也是这苦海之主。 龙王历天劫之事全海生灵皆知,见她平安归来都不禁欢呼雀跃。她就这样一手搭在艾瑞莉娅的脖颈,一手搭在她的膝弯处,紧紧抱着她,落在了龙宫的贝壳路上。 踏入龙宫的那一刻,便有人迎了上来,无非是恭祝她历劫成功,修为更近一步。说完这些表面话,他们才注意到珈乐一直抱着的女子。 相传现任龙王虽是女性,却一直没有答应过族中男性的求爱,又有传闻说龙王与一狐族女子关系暧昧,况且平素珈乐也未曾对这些流言蜚语加以驳斥。而今龙王大人抱了一个不明身份又身受重伤的姑娘回来,着实是不寻常。侍奉多年的老龟一下就懂了这其中的门道:“您刚历劫归来需要调养,这姑娘就由小的安排到客殿遣人照顾吧。” “不用了,我无妨。”珈乐冷冷的回绝了老龟的提议,“去我寝殿,我亲自照顾她,派人去将治内伤的药送来与我。” “是。” 她很轻,轻得就如同一片鸿羽,仿佛再小的一阵风就会将她从怀中刮跑。有了这种感觉,珈乐不由得将贝拉抱得更紧了。 直至此刻,才有闲暇工夫好好打量这个奇女子是何模样。 肌肤胜雪,容色清丽,当真是出尘脱俗。唇不点而红,长长的睫毛随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而微微颤动,细长的秀眉画的很是好看。珈乐撩开因海水打湿而沾于她脸颊上的碎发,动作很是轻柔。 天劫之险,无人不知,不论人神,都有害怕逃避的本能。而眼前的女子竟会为了她这素不相识之人忘却这种本能,当真是位奇女子。 “您要的药拿来了。”长相乖巧的侍女跪在台阶下,将手中的银盘举过头顶,毕恭毕敬的呈上。 从银盘上拿起那个小巧精致的瓷瓶,取下了红布塞子,倒了一粒药丸在手心。珈乐轻轻掰开贝拉的嘴,将药丸放入,托着她的下颚助她咽了下去。 “药浴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都可以移驾。”小侍女见珈乐已经替她喂完药,这才开口提醒道。雷劫对于每条龙来说都是九死一生,即使安然渡过,也总会遍体鳞伤。龙宫有一方药浴池,对于龙来说,那是绝佳的恢复之地,历劫归来的均可在此恢复自身,这是一种毋庸置疑的习惯。 “我知道了。”珈乐思忖片刻,郑重道,“她伤重又损修为,但我们的药浴她是碰不得的。你们去准备些热水来,替她清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晚些时候我再来看她。” “是。” 珈乐转眼望向床上依旧陷入沉睡的贝拉 “不会让你有事的。”
(五)情劫伊始 三百年前。 “贝拉,此次入凡尘,当知你使命。” “护万物众生,荡世间不平,无论世人好坏与否,永不可伤人,自当谨记。” “你虽为半神之躯,可修行千载,也还算得圆满。只望你此番入世历练,能克己守心,尘世诱惑万千,切莫如你母亲一般,只因一念失而铸成神所不容之大错。” “弟子,明白。” 时至今日,贝拉也不知,九重云霄之上,她们所谓母亲的一念之失究竟为何,这也仿佛成为了一个人人绝口不谈的禁忌。 在她儿时,向晚便说过,待她长大,她便会懂了。可时光匆匆,她修炼千年,却依旧懵懂不知。 贝拉曾问向晚,她说的话是否是儿时哄她开心,经不得仔细推敲的玩笑话。向晚却笑: “你的千年不过凡人百日罢了,何来长大一说。待你入凡尘之后,你慢慢便会懂了。” 三百年,整整三百年,贝拉都在凡间寻找着答案。 云霄之上,众神总说,人是渺小的,她们的一切都是神给的。 贝拉自有记忆起就生活在那高高的云霄之上,从未离开过,或许是她身体里流着一半凡人的血液,她是那么的向往人间。 她用了这三百年,走遍人间,她才知,人间有山河大海,人间有比云霄之上开的更为灿烂的鲜花。 人间很美,凡人,也很可爱。这时她才明白,原来云霄之上那上千年的岁月,竟抵不上这短短的三百年。 “还没醒吗?”珈乐已不知这是自己第几次来看她了,可她还是没有动静。 贝拉身上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可那天的事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今日的药已经备好了。”依旧是那个乖巧的侍女,这段时间来照顾着贝拉,她总会准时的将药端来,然后看着珈乐亲自喂她吃下才会离去。 当日的丹药药性极猛,只能服食那么一粒,往后的药都是慢火煎熬的汤药。
今日一如寻常,珈乐将贝拉扶起,轻轻靠在自己的肩头,右手搂过她的肩头,用瓷勺一下一下舀着汤药。 每次喂她服食汤药总是耗费许久,甚至有时还会喂不下去,可珈乐依旧乐此不疲。 舀了第一勺,轻轻吹了,缓缓靠近怀中仙女的嘴唇,想喂她喝下去,却见她竟稍稍侧头,躲过了嘴边的勺子。珈乐有些欣喜,忙将手中的药碗放回盘上。 “咳咳”贝拉突然开始咳嗽,似乎是要把心中积压已久的郁结一吐而快。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视线里的一切由模糊变为清晰,剔透的水晶宫,形形色色的珊瑚贝壳,还有这晶莹的玉石床。贝拉摸了摸身下的床,顿时一股冰凉之感从手心传来。 “你醒了?” 贝拉这才发现,她正靠在一个陌生人的怀中。她缓缓抬头, 恰巧与身旁人四目相对,陌生的紫色短发,她却一眼认出, 欣慰笑道: “原来是你啊,那条小龙。” 一旁的侍女听到这句,不禁颤抖了一下。 这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会觉得这苦海之主只是一条小龙? “见你安然渡劫,我便可安心了。”贝拉好似又了了一桩了不起的心愿,一下松了口气,全身的重量更是依靠在珈乐的怀抱里。 “吃药。”珈乐很不满意她的称呼,怎么说她也是这苦海之主,修炼数千年竟会被如此称呼,可让她恼火的却不是这个称呼。反而是贝拉刚醒却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别人安然与否,让她很是不满。 她天性冷漠,不愿与旁人多处,怀里这舍己为人到头来还对别人安全念念不忘的女人在自己看来简直是愚蠢至极。 贝拉初醒,她更想试着自己去慢慢调息体内的力量,而且她自觉难受,喝不下这苦药,但她也不想辜负他人一番好意。 “可否等会...” “我说喝药。” 珈乐好似故意听不到她的抗议,硬生生打断了贝拉的话语,重新端起那药碗,舀了几舀,自己先尝了一口。 “温度刚好,将它喝了。” 一旁的侍女也看出贝拉的犹豫,又望见珈乐有些黑的脸色,无奈开口道: “神是喝不得我们龙族的药的,这药是龙王特意命人替您寻来的,您就喝了吧。” “原来,你就是这苦海之主。”贝拉了然,“我早该想到的,七道劫雷,身份必是不凡。”说罢,她抬手接过珈乐手中的药碗,想直接将这碗中苦涩一饮而尽,却不料只是一口,她便毫无征兆的弯腰吐了出来。 珈乐避之不及,这一下弄污了她的鞋子,可她只是轻轻顺着贝拉的背,从她手中拿过碗。“还是我喂你吧。” 贝拉擦了擦嘴角的汤药渣,听珈乐说道: “你重伤初醒,喝不得这么急。真没想到传说中九重云霄上的神明,竟也会怕苦。” 她这话着实是在嘲笑贝拉,可玩笑终归是玩笑,适可而止, “你若怕苦,我让人拿蜜饯给你。” “那...有劳了。” 贝拉的脸有些红了,像是被戳穿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不喜欢这苦涩的药味,这是事实,可说出来总是觉得很丢人。 寒玉床上,贝拉就这样靠在珈乐肩头,嚼着她给的蜜饯, 一口一口听话的将药全部喝完了。 “世间劫难万千,并不只有你肉眼可见的天劫而已。” “你历练尚浅,于你而言,万事万物均可化劫。” “还望克己守心,不教凡尘俗世蒙了眼。” 入世之前,神明的教诲,贝拉铭记于心。 可她却不知,今日之事看似平常,却是她日后无可逃避之劫。
(六)众生渺渺
“你因我散了修为,又救我性命于小人之手,如今你情况不乐观,我照顾你理所应当。” 珈乐为贝拉盖上舒适的薄毯,在她床边坐下,“你一眼便可看穿我真身,知我历劫几道,修行必然不浅。”说到此,她不自觉的顿了一顿。 “好了,我与你说得太多了,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便直接吩咐下去,待你好些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珈乐感到自己的袖口被轻轻的拽住了,从薄毯中伸出一只白皙好看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袖口。贝拉眨了眨眼,柔声问道:“小金龙,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如此样子,明明对这个称呼不甚满意的珈乐却还是诚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珈乐。” “珈乐...好,我记住了。” 贝拉感觉有些累了,下一秒她的手便无力的从珈乐的袖口滑落,再度闭上眼沉沉睡去。 未曾想贝拉竟睡得那么快,珈乐叹了一口气,这姑娘真是不懂得礼尚往来,她还未告诉自己,她叫什么,究竟又是谁。 渡给珈乐百年修为,贝拉并不后悔,潜心修炼,百年岁月于她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修为散了,她还可以再练,可生命失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她既决意要渡尽人间劫难, 施大爱于天下,这觉悟便是她自小立下的。 静心修养了数日,加之自身潜心调息,贝拉感觉已然好了许多。天命不可逆,她一意孤行助珈乐渡劫,必然会遭反噬,虽然暂时恢复不到当初模样,正常生活已然无碍。 这些时日,珈乐总会在该吃药的时辰定点来看她,生怕她怕苦会偷偷不喝,所以总是让人为她准备好可口的蜜饯,并看着她喝下去才满意。这段时间里,珈乐也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贝拉。 她没有问她的身份,也没有兴趣知道。珈乐对那些神明向来不耻,故而不需要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什么神,只需知道她是贝拉。 “贝拉,你在这待了数日想必也闷坏了,今日我带你去外面走走吧。”珈乐伸出一只手,平放在贝拉面前,算是对她的一种邀请。 贝拉看着她这番动作,虽是迟疑了片刻,却还是很有礼貌的将手轻轻搭上了她的手心。“我还没有见过海底,能去走走自然是好的。” 高大的水晶宫雕栏玉砌,宏伟非常,那晶莹剔透的纯白色与海底龙宫外海水的湛蓝相称极了。宫外都是形形色色的珊瑚丛,中间用鹅卵石辟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纹样各异的贝壳点缀在石路旁,不显单调。偌大的宫城顶上是一层透明的护罩,隔绝了外面的海水。颜色艳丽,大小不一的游鱼在她头顶上肆意穿梭,见了让人很是喜欢。最让人感到好奇的是一只形象猥琐的,拿着三叉戟的羊驼雕塑,“那是阿草,苦海的吉祥物。”珈乐说道。 脚下不知何时爬来一只青壳螃蟹,撞在了贝拉的脚边,贝拉低头望去,只见那小螃蟹挥舞着钳子,似乎是示意要将手中的一串珊瑚贝壳手钏送与她。珈乐见状,俯下身来,从它的钳中拿过手钏,穿到贝拉的腕上。 “礼物微薄,不成敬意。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 那手钏打磨得极为亮丽,做工也很是精巧。贝拉莞尔一笑,没有推脱。 “谢谢。那自此以后我们也便两清了,之前的事我们都无需记挂在心上了。” “此生,我大约也是无法忘怀吧。”珈乐站在贝拉身侧,陪她仰头望着五颜六色的游鱼,否定了她的话语,“你让我震撼,贝拉。” “珈乐你知道吗?这是我千年来第一次见到海底。” 珈乐不语,只是听着身旁女子继续说下去。 “九重云霄,是世人口中的仙境,也是他们眼中的极乐。金明湖畔开满云樱,亭台楼宇错落有致,袅袅云烟,可是也只有这些罢了。云霄之上,呼吸一口,空气,都是冰冷的。” “千年岁月于我而言不过人间百日,去往人间之后,我才见到了山川大河,我才知道,人间是温暖的。生命向来珍贵,却也因有限才显得更为精彩。修为散了还可以再练,可命丢 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你大可不必如此感念我,人是如此,你也如此,我既已经立誓渡尽天下众生,救你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罢了。” 不知为何,贝拉如此说,珈乐反而是愈发不悦。于她而言,万物平等,贝拉不顾自己涉险与否,只是完成自己的使命罢了。毫无防备之心的她,可知有朝一日,她倾心相待的人随 时可能对她反戈相向? 究竟为何,她就是看不得贝拉这杀身成仁的样子。 想到此,珈乐冷笑出声: “是,云霄之上的神,他们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受人敬仰,可他们对凡人只有轻贱,对我们也只有戒备而已。真没想到,你生于云霄却是如此想法,可如你一般的又有几何?” “神是冷漠的,是狂妄自大的,人是贪婪的,是欲求不满的。也正因如此,人才会起了猎龙之心。我们是最古老的血脉,传承了古神给予我们的力量,上无愧于神明,下无愧于人类,可新神忌惮我们的力量,人类又垂涎我们的力量,我们只能终日蜷缩在这苦海之下,枉俱神力,却几近无立足之地。” “这样的尘世,便是你想渡的?值得?” 贝拉的笑容凝滞了。 是了,这些 她又何尝不知呢? 即使她凭借天赋与努力完美传承了剑仙一脉所有的能力,可在九重云霄的众神眼中,她依旧只是一个半神。不为别的,为的只是她那另一半的血液罢了。可即便受尽白眼,她依旧保持本心,只因的这三百年来,她真的喜欢这个尘世。 “你不喜欢神,也不喜欢人。”贝拉听出了珈乐话中之意,转过身来,笑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意我这半神所做值不值得呢?”
(七)完事了了 是了,她不喜神亦不喜人,何苦要对贝拉的所作所为如此愤愤不平? 究竟为何? “可能我从未将你当作神或是人看待。” 闻言贝拉不禁嗤笑出声。 “在你眼中,我是游离三界之外吗?” 毫无征兆的,珈乐欺身上前一步,轻轻扣上了贝拉的后脑,微微低头,吻上了那温暖的薄唇。如蜻蜓点水般,却驻留许久才肯离开。她用鼻尖轻轻摩挲贝拉的鼻尖,低语道: “在我眼中,你只是你,我只当你是独一无二的贝拉。” 于珈乐而言,这个回答发自内心,无比诚挚。自他们相遇的一刻起,吸引她的,震撼她的,自始至终都只是贝拉这个人,而不是因为所谓身份。 龙族不似人类一般虚伪,向来什么都不掩藏,千百年,从来都不会有谁如此吸引她。 无关于样貌,只关于灵魂。 “独一,无二?”这个词对于贝拉来说,大概是有千年未曾听见了,上一个这么告诉她的,还是一生被禁锢于金明湖中的雨仙子。眼前这人,哦不,这龙轻薄了她,距离她如此之近,就连呼吸声都清楚可听,可她丝毫没有生气,依旧是淡然自若,那时的她似乎真的不懂是什么才会促使了这种事的发生。 “你是这千百年,第二个这么形容我的人。” 这四个字对贝拉来说,实在是久违了。神也好,人也罢,从来只当她是那个身负神力,纵横荡魔邪的剑仙,除却这些,谁又会知道,贝拉,是谁? “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是在亵渎神明吗?”她的语气丝毫没有起伏,让人听不出她的喜怒。虽然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有多么的高高在上,但至少这种行径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轻薄。 “我说过,我从未将你认作过神。”珈乐依旧坚持她所坚持,就连桎梏住贝拉的手都再度用力一分,“我们没有神那么虚伪,也没有人那么懦弱,我只是遵从心中所想而已,我想做的,从来都没有人可以阻挠于我。” 她从不掩藏自己的感情,也从不会向任何人妥协,喜欢便是喜欢,憎恶便是憎恶,高傲而又自大。 “神是弃情绝爱的,因为一旦起了凡心,那便真的与凡人无异了,这是她们不能容忍的,所以她们将此视为禁忌。而人,不敢表达心中所想,不敢去做心中所愿,多少人只得后悔一生,郁郁而终。我们从不会做这等可笑之事。” “弃情绝爱?”贝拉皱了皱眉,不解道,“那爱,又是什么?” 千年修行,她一向心如止水,三百年的凡尘俗世,她看遍凡间疾苦,却也多是不忍罢了。 贝拉清楚,她不该有过多的想法与情绪,因为这会扰乱她的心神。 当贝拉提出这个问题时,珈乐似乎比之前更为放肆,她突然将贝拉搂入怀中,久久不放手。爱是什么?她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会让人疯狂的冲动。“想得到,在我身边,不愿失去。” “这就是爱吗?”贝拉乖巧的窝在珈乐怀中,似懂非懂的说道,“那看来,我并不爱你。” 话音刚落,珈乐发现怀中的贝拉身上渐渐起了白光,就连原本温润的触感都变得虚无,再次眨眼时,贝拉已然好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逃离了这个拥抱。 “我还以为,爱就是温暖。”她望着珈乐认真道,“因为你的怀抱,是温暖的。” 自她记事起,她从未被人这样抱过。她见过凡尘里饥寒交迫的人类,她们没有食物没有厚实的衣物,她们活得很是艰苦,寒冷的冬天,她们就瑟缩在角落,取上一簇火,互相环抱着,依偎在一起,而她所能做的,也只是为她们送去一些食物衣服被褥而已。此刻贝拉才知道,原来拥抱,是令人感到温暖的。 “贝拉,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劫后余生,我便一直这样想,想等你醒来,我定要告诉你。”珈乐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惧,直白的说出自己心里所想,在她看来,这并没有什么需要掩藏。好看的皮囊太多,可像面前这样有趣的灵魂确实万里挑一。“因为你的灵魂触动了我。” “是因为我助你渡劫那事吗?”贝拉一语道破,“我说过,无需感念,因为无论换作是谁,我都会如此做。”她说着说着,便不再看向珈乐,而是一步步踏上了面前的鹅卵石路,入了珊瑚丛。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感受着海的气息。“我做这一切,从不是因为哪一个人,更不是因为你,我想你应该能明白。” “我不明白!”珈乐似乎被贝拉有些触怒了,当日之事仿佛成为了她的心头之刺,她冷冷嘲讽道: “我不明白你的坚持。那日你明明看到,我们族人面对的是何种危险,人类的野心与贪婪早已超出你们的想象。人类贪婪,自私,懦弱,即使过了千年,万年永远如此!他们维持了生计却还不满足,想得到更多,你可知我海中生灵以何数骤减?他们想要呼风唤雨,不想再依附于你们,便寻了我们历劫的弱点,大肆猎杀。那日,你明明亲眼所见人心丑陋却依旧不肯伤她们分毫,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吗?他们不会!他们总是想要的越来越多,当你给予不了人想要的,他们会责难,会唾弃你,从来都不会有人记得你!你从未想过为自己而活!”
“这些我都知道。”珈乐的话语震住了贝拉,她是在质问她的准则是否是愚蠢而又无意义的。那日猎龙之人行径卑劣,她尽数看在眼里,可她就是无法对她们下手。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可如若我也因此将她们抛弃,我与她们又有何两样?” “贝拉,就算你真的渡尽天下,这样的你,也永远渡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