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药工厂|《江的那边是大海吗》10.26 更新 (中)
来自:第11个辣妹

主要人物:年 风 樱 完 棍
朱志鑫视角
1.
我第一次在刘耀文口中听到丁程鑫的名字是在迎新晚会的后台。那时我是舞蹈社唯一可以站上台表演的大一新生,可就算是这样,学校也依然拒绝了我想要单独演出的请求。当社长拿着双人舞表演单领着我找到刘耀文的时候,我余光瞅到他明显地苦笑了一下,顿时心头有些不爽,但我表面还是恭恭敬敬地笑着说都是舞蹈社的安排,不好意思耽误学长时间了。
后来这支舞确实耽误了很多时间,不过不是他的,而是我的。
刘耀文对于这支双人舞的抵触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以至于有好几次上课他根本不出现,我不得不一个人学习两个人的内容。只是在我心里极度不平衡的时候,刘耀文又好脾气地拎着两杯奶茶过来向我赔罪。他在学校人气很高,很多时候都不怎么把别人放在眼里,我一边喝着他送的奶茶,一边被他拉着在楼道里陪他抽烟,莫名有一种荣幸的感觉。我在心里骂自己神经病,然后听到了刘耀文说想换一个曲目的提议。
神经病。
我压着火气说可是距离彩排只有不到五天的时间。刘耀文像是没听见一样,傻子似的一直重复,你跳舞那么厉害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可以个鬼,我想质问他既然那么想换曲目怎么不提早说,抬起头正好撞进刘耀文近乎于哀求的目光里。
楼道里灯光很暗,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好像只要我不答应,他眼里汹涌的海浪便会喷涌而出一般,看着可怜极了。
我点点头。
后来我想,我喜欢上刘耀文纯属于莫名其妙。他有那么多光鲜亮丽的时刻,我却只能想起楼道里他像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拽着我的胳膊,笑得悲伤且无奈。
到了演出那天,我才知道刘耀文这些情绪的来源,都来自于那个名叫丁程鑫的人。我和他并肩坐着化妆,本该乖乖闭着眼睛等着上眼线的刘耀文却非要动不动盯一下手机。于是在我开口提醒他之前,忍无可忍的化妆师用眼线笔狠狠戳了他的眼角,刘耀文痛得嗷了一声,“贺儿,你有事儿吗?”
那天我没看清贺峻霖的正脸,他口罩堪堪拉到鼻尖,过长的刘海又挡住一部分的眼睑,声音很清亮,“别看了,他不来了。”
刘耀文顺从地闭上眼睛,但捏着手机边缘的指尖却用力到泛出白色,“丁程鑫跟你说了?”
贺峻霖没说话,表示默认,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他实习很忙,你知道的。”
丁程鑫总是很忙,这也是我在后来的日子里渐渐习惯的一件事。他有各种理由去推脱刘耀文的邀约,但好像又不只是针对他一个人,因为据贺峻霖说,丁程鑫几乎不会出现在各类朋友的聚会上,十次打电话有八次都会说自己刚上飞机有事留言。
大一的冬天我和刘耀文在一起了,大三的冬天我才第一次见到丁程鑫,鉴于这期间那么多次盛情邀请后的冷淡回应,他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不怎么好相处的形象。即使刘耀文提起他的时候尤其话多,向我描述这个人到底有多么多么完美,我也没怎么听进去,只知道刘耀文蠢得令人头疼。我想,如果有人敢这样放我鸽子,他可能现在早已不是我的朋友。
然而和丁程鑫一起吃的那顿饭说实话挺开心的,虽然刘耀文一反常态地装深沉,话少得可怜,贺峻霖又不在,我的社恐在那一刻犯得淋漓尽致。倒是丁程鑫,他鸭舌帽下的声音温和且柔软,和我说话时笑声爽朗,与我想象中的他大相径庭。等丁程鑫去结账的时候,刘耀文粘粘乎乎地走过来圈住我,带着酒气的呼吸打在我的后颈,“你觉得丁哥怎么样?”
我头一次真情实感肯定刘耀文的交友圈,“他很好,我挺喜欢他的。”
刘耀文闷声笑了,他直起身,一只手搭住我的肩膀,眼神放得很远,“是的他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2.
我试图去定义丁程鑫和刘耀文的关系,我对刘耀文说,丁程鑫是你的哥哥。
刘耀文接着补充的内容差点没使我呕吐,他摇摇头,“准确来说,是青梅竹马那一类的哥哥。”
原来我认为,青梅竹马是形容女生和男生,毕竟男生之间就算一起长大,也不会肉麻地称对方为自己的青梅竹马。小时候一起在泥巴里打过滚,互相比谁尿得更远的关系,放在我身上,我反正是说不出口。但显然丁程鑫和刘耀文不是这样相处的,因为在刘耀文的描述里,丁程鑫过于美丽且过于缥缈,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和他比赛谁尿得远的。“他对丁程鑫有滤镜,”贺峻霖说,“其实丁儿从小在农村长大,皮实得很。”
我和贺峻霖的聊天发生在我第二次见到丁程鑫之后。那天是刘耀文的毕业典礼,丁程鑫在仪式结束后姗姗来迟,他将一大捧向日葵递给刘耀文,却转身抱住了我。这严重超出了我对于不熟悉的人的社交距离,但丁程鑫身上有好闻的蔷薇香味,于是我十分轻易地任由他将头靠向我的耳畔,“谢谢你一直陪着耀文,”丁程鑫低声说,“他很需要你。”
我有点愣,消化这句话对我来说有一点不容易,以至于就算接着听见刘耀文说他选择的工作单位在丁程鑫所在城市这一消息,我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仿佛就该这样,丁程鑫总是他的首选条件。从我们的第一支舞开始,原本抗拒的他愿意为了丁程鑫的到来而改选曲,到现在过了几年,我和刘耀文在一起的这几年,也只能不值一提地往后稍稍。
这个事实我接受得很快,但不代表我会对此妥协。“我不同意。”我说。语气很决绝,看起来我好像很有发言权似的,实际上刘耀文一句话就可以判我死刑。
但丁程鑫是那样好的人,他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他看刘耀文的眼神就像看还没长大的小动物,“别太冲动,那个城市没什么好的。”他笑了一下,“我离职了,下个月回重庆。”
我挺想笑的,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没有可以同等交换付出的感情,丁程鑫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将刘耀文打回原位,我看着他俩,再看看自己,仿佛在看一场错位剪辑的电影。
于是刘耀文那天喝了很多酒,醉成一滩不省人事的烂泥。丁程鑫和我将他一起扔进车后座,顺便答应了我送他去机场的提议。我边发车边问他这次是不是最后一次出差,丁程鑫说是的,以后就准备定居重庆了。
车驶上跨江大桥,可能是车上刘耀文的酒味太过刺鼻,丁程鑫将车窗降下来半格,冰冷潮湿的夜风顿时钻了进来,他顺着风胡乱地将刘海撩了上去,露出光洁硬朗的额头,嘴角抿得很紧,但桥上的灯晕打在他的脸上,又是一副神爱世人温温柔柔的神情。
我分神想,刘耀文的美化也不是毫无道理,丁程鑫确实好看得有点不真实。
“我记得你也是重庆人,”丁程鑫开口道,“你是重庆哪里的?”
我回答了一个地点,丁程鑫点点头表示他去过,“高中时有次秋游去了你们那里的博物馆。”
有来有往,为了不使两个人的氛围太尴尬,我也客气地回答说我也曾去云阳县观看新大桥的落桥烟花大会。
事实上,我没去过。云阳,是丁程鑫和刘耀文的家乡,是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通过刘耀文的口述我自然已经对这个地方熟得不能再熟。
“啊……烟花大会,当时很多人都在。”
我敏感地注意到丁程鑫的语气变得有些迷茫,明明他就在我身旁的副驾,声音却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用余光看他,果然丁程鑫头渐渐歪到一边,阖上的眼皮怎么看都过于疲惫了些。我将音乐声调小,却突然从后视镜中看见刘耀文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我吓了一跳,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跑偏。但很快发现其实这个醉鬼并没有清醒,因为直到丁程鑫下车离开,他都保持着缩成一团的姿势,眼神涣散,甚至有些发抖。
我知道他今晚喝醉的原因,但看见他眼角盈满的泪水后却依然感到心疼,我想刘耀文可能永远体会不了我有多喜欢他,就像我不懂丁程鑫为什么说刘耀文需要我,现在看来,明明是我更需要他。
我问他,你为什么哭,就这么难过吗?
可是刘耀文喝醉了,怎么会回答我呢,他嗓子像塞入了被海浪淘过的沙子,一遍遍地哑声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该死的。
我几乎是没有犹豫便联系了贺峻霖,这个唯一知道他们的过去且和我能说得上话的人。虽然贺峻霖这个人向来开朗大方,我也不太确定他是否真的能够对我全盘托出。
但我会求他,我需要他的拯救。
因为我太清楚,刘耀文的那一声声对不起的对象,一定不是我。
“放轻松别紧张,你的目的性也太强了。”这么几年的相处,我总觉得只要面对着贺峻霖,浑身上下就有种被他看穿的无所适从。我尴尬地笑笑,没有否认。我的确很紧张,直觉告诉我接下来听见的东西不会让我感到开心。
但贺峻霖说,“你没必要担心,不管怎么样,丁程鑫都不会是你的威胁,更不会是你的情敌。”
不愧是贺峻霖,我还什么话都没说,他便直接给我来了个最重要的定心丸。这么聪明机灵的人,怪不得是丁程鑫在和其他那么多朋友都断联的情况下,还唯一保持着密切联系的选择。
“以前丁程鑫不是这样的,高中时,他是我们县著名的交际花。”贺峻霖笑,“这个词在这里绝对是褒义,因为他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几乎云阳高中的每个人都想和他交朋友。”
这个我知道,刘耀文曾经说过,丁程鑫交朋友不管年龄性别,对谁都热情,对谁都温暖。确实,我认识的丁程鑫即使已经变得客气中不乏疏离,但喜欢照顾人的习惯仿佛刻在骨子里,就算只见了两面也让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刘耀文比丁程鑫小三岁,但在回忆这些的时候,总会用一种故作成熟的姿态去评价,“这样很危险的,会有很多图谋不轨的人接近他。”所以你想保护他。我在心里补充。
但事实却是丁程鑫虽然漂亮,武力值却很高。刘耀文小学的时候像个才被挖出来的小土豆,个子矮,楞头楞脑的,被六年级的人堵在校门口收了一天保护费,回家吃饭时哭哭啼啼,发誓周末就去报跆拳道兴趣班。第二天那几个小混混又把他堵在校门口,在刘耀文快哭出来之前,齐刷刷地向他鞠躬道歉。刘耀文回过头一看,丁程鑫举着个一看就是路边捡的木棍冲他笑得一脸灿烂。
网上常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我不知道这句话适不适用于刘耀文,毕竟这样惊艳的人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对他来说不是遇见,而是习惯,是长久存在,是明知道世界上没有永远却仍愿意说永远。我想,我十八岁遇见刘耀文,好像真的晚了太多太多。
紧接着,让我更加挫败的事情发生了。贺峻霖问我,带着一丝犹豫,“刘耀文和你提过马嘉祺这个人吗?”
没有。
这个名字在我这里完全陌生,但看贺峻霖的神情应该不会简单。刘耀文十分愿意和我分享他和丁程鑫一起长大的往事,但我总觉得差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无法扣合这个圆环,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他是谁?男生女生?”
“男生,”贺峻霖在手机上将马嘉祺的名字打给我看,“是我和刘耀文的学长,也是丁儿的同学,高二的时候转来云阳高中的。”
我试着提出一个猜想,“他和丁程鑫……?”
贺峻霖愣了一下,像突然被谁按住了语言的暂停键,再开口时我能感觉到他在极力组织着自己的话术,“同学……嗯……他俩没有什么关系,非要说的话,好朋友?”
我被这个“好朋友”给逗笑,贺峻霖也放轻松了一些,“虽然丁儿长着一张沾花惹草的脸,但我们丁儿还没谈过恋爱呢。”
这倒是让人挺惊讶的,不过我现在对这个马嘉祺更感兴趣,“那他现在和你们没有联系了吗?”
“没有了,”
贺峻霖低头笑了笑,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马嘉祺在他们高考后的暑假,自杀,坠江,死了。”
贺峻霖视角:
3.
卡勒德在书里说,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
我原来对于读《追风筝的人》这种高中生必看书目很抗拒,长大后再回顾发现名著果然是有成为名著的原因。自从那年夏天之后,我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人再提起马嘉祺。更没想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提起他的时候我居然依旧还能感到一丝痛苦。
我叹了口气,连我都如此,更不用说丁程鑫。
刘耀文的小男朋友显然是被吓住了,他半晌未说话,咬着吸管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可能只是顺口一问,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残忍的答案。虽然他根本不认识马嘉祺,但人面对死亡这个东西,必定会产生敬畏和恐惧。我也在发呆,我的思绪早就飘到很多年前,飘到我第一次和马嘉祺见面的那天,那个热浪席卷的午后。
我像往常一样溜到楼上丁程鑫班睡午觉,原因是学校为了冲击市重点下了血本搞了些人性化设施,首当其冲的便是在重庆非常实用的空调。本来只有高三可以享用,但丁程鑫所在的高二七班偏偏和高三生分到一个楼层。这实在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毕竟在体感温度有40度的重庆九月,每天趴在教室桌子上的午休对我们来说真的是煎熬。
本来丁程鑫旁边的空位是我的专属,但这天却有了不速之客。我只能选择缩到丁程鑫后面去,“喂,这人谁啊?”
低埋着头趴在丁程鑫旁边的少年睡得很熟,校服衬衫松松垮垮的,露出来后颈的骨骼十分明显地凸起,被细细的银链子绕着,看着十分清瘦。丁程鑫没睡,他的目光都放在少年身上,跟我说话时才回过神来,“哦,马嘉祺啊。”
我了然地点点头,新晋校园名人,才转来两天就在迎新晚会上唱了一首love story。鼓棒在他手中被翻飞出花来,唱到“I love you and that's all I really know. ”的时候像是被灯光闪到微微眯了下眼睛,台下的女孩子不敢在老师眼皮底下放声尖叫,通通捂着嘴脸红得不行。
当时的丁程鑫刚刚结束表演,拉着被他从初中部抓来当舞伴的刘耀文在台侧陪我对台本。但他注意力明显不在我这里,盯着台上听了半天,转过头来问我,“我们学校啥时候有架子鼓了?”
“他自己的吧,这个老贵了,我们学校这么抠怎么可能买。”我忙着背稿没空理他,自然没有看见丁程鑫是以一种怎样的眼神在看着马嘉祺,但刘耀文看见了。我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只知道往后的日子里,刘耀文总是以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姿态挤进丁程鑫和马嘉祺中间,他的不安太过明显,谁都看得出来,除了丁程鑫。
话说回来,丁程鑫和马嘉祺熟悉起来的速度也确实过于快了些,在我能和马嘉祺说上话的时候,丁程鑫已经开始捏着马嘉祺的耳朵笑他怎么英文歌唱那么好英语却只能考40多分了。马嘉祺起初还要瞪着眼睛反驳一下,后面就索性任由他去,笑得温柔且无奈,声音放得尤其缱绻,“那你多教教我,阿程。”
我始终不明白马嘉祺对于丁程鑫的特殊性在哪里,以至于他出现了之后,好像丁程鑫的朋友圈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哦,还有时常被拉去凑人头的我和非要跟在后面的刘耀文。马嘉祺大方得不行,四个人出去吃饭的钱基本全被他承包,而丁程鑫一边毫不客气地点菜,一边念叨着“马嘉祺你家里有矿啊敢这么造。”被说的人也不生气,只顾着给丁程鑫的杯子里添饮料,薄薄的眼皮轻轻落下来,“嗯,对啊。”
那天马嘉祺不避讳地讲了他和他家里的那点破事儿。他家确实有钱,有钱到他和他哥两个人将来继承家产都绰绰有余的程度。但你得到什么,相应地,你便会失去什么,马嘉祺失去的是自由。
他们的人生仿佛并没有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他哥哥顺着家里的意见出国学了商科,留下来的是除了搞音乐其他一无是处的他。所以他爸要来云阳开发土地,把他揪到跟前来监视着。马嘉祺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的,偷偷唱就好了。”顺便伸手揉了揉一旁愣住的丁程鑫的头发,“现在我觉得,能来到这儿,真的很开心。”
晚上我和丁程鑫挤一个被窝看电影,男主纵深一跃跳下悬崖的时候,丁程鑫深深叹了口气,几乎是呢喃着道,“贺儿,我好心疼马嘉祺。”
一般来说,这是要聊通宵的前兆,可我困得不行,闭着眼睛就能立马入梦。后来我很想问他,为什么呢丁程鑫?你身边有那么多人,他们都爱你,可你为什么独独心疼一个马嘉祺?如果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要求我们从漫长的人生岁月里找到一个有唯一排他性的存在,那你和马嘉祺,又是谁找到了谁呢。
4.
再次和朱志鑫见面,已经是转年的一月。丁程鑫在重庆付了个大平层的首付,邀请我们有空去暖房。正好放春节假期,我和刘耀文商量着先去丁程鑫那里再回家过年。酒足饭饱之际,丁程鑫说,今年我要回云阳过年。
我们三个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云阳,在家人都搬来重庆市区之后,似乎也就更没有了回去的理由。事实上,不管是我还是刘耀文,自从马嘉祺死后,都没人再敢在丁程鑫面前提起云阳,提起关于他的一切。
我脑子疯狂地转动,想不通丁程鑫为什么突然要回云阳的原因,也想不到该怎样去劝说丁程鑫放弃这个想法。在我不能陪同的情况下,我很担心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个我们共同的伤心之地。
转眼看向刘耀文,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我早就说过,刘耀文真的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学不会怎样隐藏自己的情绪。
“是叔叔阿姨要回去吗?”我试探着问。
“是,”丁程鑫说,“他们要回去办理什么土地的手续。”
他表情平静,看不出一点波澜,我稍微放心了一些。
然而,“文哥,不然我们也去吧。”
从我第一次见到朱志鑫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乖顺懂事,他叛逆得不着痕迹,分寸拿捏得刚刚好。有时候天真地像个未成年的傻白甜,有时候其实心思比谁都深重。
我看着朱志鑫,总觉得他身上同时带有马嘉祺和丁程鑫的影子。想到这儿,我突然有点想笑,该不会刘耀文也曾经这样觉得过吧。
当然,彼时的我是笑不出来,在我和朱志鑫提过马嘉祺之后,我很难不多想他这时候提出这样的想法会有什么目的。果然,刘耀文也很是拒绝,“我们……我们没必要回去吧。”
他有些结巴,像是被完全打乱了说话的思绪,“说好今年带你回家见我爸妈的……云阳……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我这才想起,刘耀文和朱志鑫其实也已经在一起四年多了,照理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使一个人了解另一个人的全部。但拥有那样沉重且破碎的往事,刘耀文也很难对他彻底敞开一切。我仿佛能看见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那根线正发出危险的警告,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感叹命运好像从未对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宽容过。
饭后我陪丁程鑫收拾碗筷,刘耀文说要下楼去买烟,牵着朱志鑫就走了。我想起寄给丁程鑫的温居礼物已经到快递站了,正准备打电话让刘耀文一起带上来,被丁程鑫拦下,他笑得狡黠,“你自己去取咯,干嘛打扰人家小情侣。”
我无语,丁程鑫这些年变了很多,唯独爱看热闹爱当红娘的性格是一点没改。我拿了钥匙裹上外套就往外冲,准备速战速决,毕竟我是真的很怕冷。
但却不得已地被困在了花园的拐角。
篱笆壁灯下,刘耀文靠着墙沉默着抽烟,和朱志鑫面对着面,而后者显然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但声音却颤抖得厉害,“为什么不愿意回云阳?是因为丁程鑫,还是……马嘉祺?”
刘耀文手中的火光掉在了地上。
我在暗处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想他一定十分诧异。
“你怎么会……贺儿告诉你的?”
“是的,因为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讲,我没有办法了刘耀文。”
朱志鑫转了个身,昏暗的灯光将他和刘耀文的影子切割成奇怪的两半,他俩明明往前迈一步就可以吻到对方的距离,却偏偏好像因为影子被划分成对立的双方,像是一个摄影师精心设计过的画面,很戏剧,也很残忍。
我看见了朱志鑫眼中极力忍住的泪水,我相信刘耀文也看见了,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急切且无奈,“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马哥的事,贺儿告诉你了多少?”
“所有。”
这就有点冤枉了,我明明只告诉了朱志鑫事情的一部分,而他实在是很聪明,刘耀文根本玩不过,只能说,幸好朱志鑫爱他。
当时朱志鑫问我,马嘉祺为何自杀。我沉默着没有说话,不是因为我不想说,而是直到现在我们也无法真正地确定原因。所有人都认为马嘉祺是因为高考失利再加上家庭的压力选择了这条不归路,但我不信,丁程鑫更不信。我还记得那个似乎每时每刻都被暴雨冲刷的夏天,我陪着丁程鑫在马嘉祺的房间疯狂地翻找,试图找出一丁点可以证明马嘉祺想活下去的可能,然而总归是徒劳无功。我不敢去看丁程鑫眼底的光熄灭的样子,他的泪痕仿佛纹在了脸上,脆弱得好像我轻轻一碰就会碎掉。我们在地板上一直坐到天色慢慢倾落成黑暗,我听见他说,“嘉祺,你疼不疼啊?”
我撇过头去,泪流满面。
我不关心马嘉祺疼不疼,我甚至有一度十分怨恨他。如果人可以见到鬼魂,那我一定会揪着马嘉祺的领子恶狠狠地质问他,你在一步步走向江水中央的时候是否曾有过一瞬间想起那个会为了你笑成一弯小月亮的少年,他那么漂亮,你怎么会舍得看他因为你被桎梏,然后渐渐凋落。
“那当时刘耀文在哪里呢,他和这个事情有关系吗?”朱志鑫接着问。
我回答他,“刘耀文是第一个发现马嘉祺自杀的人,他下水去救他,没救回来,回去后大病了一场。”
朱志鑫点点头,“所以这是他愧疚的原因?”
也许是吧,我搞不懂。刘耀文对于马嘉祺的态度在我这里从来都是一个问号。最开始刘耀文看着马嘉祺的眼神中都是藏不住的敌意,但马嘉祺毫不在意。如果说刘耀文在丁程鑫这里有做小孩子的特权,那马嘉祺就是把爱屋及乌发挥到了极致,搞得每次刘耀文的拳头都像打在棉花上,轻飘飘地,甚至还会有糖果回馈给他。
转变发生在一次篮球赛之后,刘耀文是初中部篮球校队的队长,带着队伍和外校打比赛。对面的动作极其不干净,东碰一下西挨一下,偏偏裁判不知收了对方多少好处,把所有的犯规都视而不见。不到十分钟,对方就连进好几球。可刘耀文又怎么会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一个半场下来,虽然把比分追了回来,但身上也多了好几处淤青。丁程鑫见状完全坐不住了,冲下看台就要找主裁判算账。结果还不等刘耀文去阻止,就被马嘉祺一只手护在他身后,“你干嘛啊马嘉祺,别拦着我啊,我看这狗裁判今天非要被我揍不可!”
马嘉祺示意我将他拉住,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正在录制的画面,他慢悠悠地,清晰地开口,眼刀却凌厉地划过裁判的脸,“比赛全程我都在录像,如果不想接到来自市体协的投诉电话断送前程的话,下半场麻烦您好好看清楚,谢谢。”
那时的马嘉祺才满十七,比对面人高马大的篮球裁判矮了整整一个头,但他单薄却挺拔,让人没法忽视。在庆功宴上,刘耀文连敬马嘉祺三大杯可乐,打着饱嗝吼道小马哥以后我罩着你。丁程鑫大笑着去敲刘耀文的脑袋,马嘉祺也在笑,只是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角落,悄悄勾住了丁程鑫的手。
马嘉祺后来跟我们说,其实当时他挺害怕的,因为说什么要去体协举报都是空话,他根本找不到门路。丁程鑫懒洋洋地靠在他肩头,眼睛半眯,躲避着午后的阳光,“我知道啊,我看见你腿在发抖,笨蛋。”
我和刘耀文笑出了声,将马嘉祺弱弱的反驳顶了回去。江边的风湿冷冰凉,但阳光却温柔和暖,将丁程鑫望着马嘉祺笑着的眼眸映得好像盛满了星星,远处的天空湛蓝清透,连云都稀薄。
“诶马嘉祺,上次你弹吉他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啊?”
“嗯?”
“你再唱来听听嘛。”
旁边的刘耀文脑袋搁在我腿上,棒棒糖含在嘴里,昏昏欲睡。我听见马嘉祺开了口,于是也把眼睛闭上,他的声音向来清朗又舒缓,特别适合睡午觉。
“…………你说生命不长,一眨眼就用光,才不敢犹豫不决后悔或是彷徨,有几个晚上,想看夜空星光,可我却飞不过这紧闭纱窗。”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好像江水汹涌的声音都渐渐离我远去,我睁开眼,看见马嘉祺侧过头轻轻吻了吻已经睡着的丁程鑫的发丝。见被我逮个正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竖起一个手指,“嘘。”
我立刻回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样子,只是偷偷地勾起了嘴角。那时的我觉得,总有一天,丁程鑫会带着马嘉祺飞出困住他的紧闭门窗。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俩会拥有很多很多只属于彼此的时间,只要稍稍一伸手就可以拥抱到未来。
但没想到一切都只是我觉得而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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