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报专访李欣频---北京少阅读吗

来自台湾的女生李欣频刚刚出版了《诚品副作用》和《广告拜物教》两本书。她的确厉害:37岁游历过37个国家；7年写了26部书；广告书在台湾再版37次；多家媒体的专栏作家；一天阅读一本书，一天看一部电影；每年要举行100多场讲座…… 　　因为她横跨广告、教育、旅行、美食、网络、建筑、爱情，甚至灵修等等领域，人们用一个新词来定位她:创意生活家。 　　跳蚤市场——用过即弃的爱情；旧书拍卖会——过期的旧书，不过期的求知欲；书店搬家——喜新念旧，移馆别恋；新店开张——人声鼎沸，找一种无声的智慧……这些是李欣频的文字游戏，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她兼职为书店所做的一篇篇广告文案，使诸如此类对文字的把玩，魔药一般吸引了人们，也对诚品书店在台北成为文化地标，起到了重要作用。她用以做广告的文字华美而不矫情，智慧而不张扬，台湾人称她“文案天后”；网络上，粉丝们组成了“苹果团”；而刚刚进入大陆这些天，业外人士已发出感慨:“一个人居然可以和文字做爱、和思想调情，到如此深厚的地步……” 　　去会李欣频了，本想看看这个“文案天后”究竟有多鬼灵精，没想到，谈话后来有了另样的情形…… 　　创意是阅读的果 　　网乐:因为知道自己有创意的能力，所以你学了广告专业？ 　　李欣频:其实我走上广告文案写作这条路很意外。我上学的时候，和当时的大多数人一样，最想做的是诗人或旅行作家。本来打算念哲学系的，结果考上了新闻与传播学院。说到创意的能力，每个人都有，都一样。 　　网乐:但是你能因创意文案做到今天这个状态。 　　李欣频:可能我在机会上比较顺利一点，而且我更自信一点。我做第一个文案的时候是在大三实习，临时给一个百货公司做。以前没做过，就迅速查阅了它历年的广告作品集，弄明白它的整体定位，当天下班前写好交给了老板，结果我被留用了。 　　网乐:你的阅读速度超快？ 　　李欣频:现在很多宣传语中说我“一天读一本书”，其实，以前我一天读四五本书，很正常。 　　网乐:因为要写文案，所以大量阅读？ 　　李欣频:我自己本来就喜欢读书，因为要写文案，更加深了读书的欲望。快速阅读是我的生产力，做文案等于要去读书。 　　网乐:做广告文案总是带着功利目的，要去煽动人们的欲望，这与你的文学理想总有点相悖吧？ 　　李欣频:但是阅读是没有那么功利的。很多人只注意身体养生，其实心理也需要养生。你知道人生是没有答案的，但各类的人生剧本都在书里，不同的生命体验、文化感受都在书里，那么多经典不去读？多可惜！而且慢慢地你就知道，创意都是阅读积累的果实，而阅读才是自己最大的资产，没有人能拿得走！ 　　网乐:你的一个文案大多也就七八行字，这需要你读多少书、用多少时间完成？ 　　李欣频:刚开始一般(一个文案)要一天到两天，后来写得多了，经验多了，有的时候1个小时。 　　网乐:从一两天到1小时，你过度了多久？ 　　李欣频:差不多15年。 　　网乐:我相信比你阅读速度快范围广的人还有不少，但是他们没有你这样的创意性。 　　李欣频:广告、创意完全不是我写一份文案得到了多少钱就算了的事。一段文字有可能影响别人一生，而现实里，几乎每个人都要接触文宣品。所以，每一个做文案创作的人都要认真对待那些文字，特别是现在这个广告时代，每一个角落里都能见到广告类文字，随时随地影响受众的思想。带着使命感去做，你才有能力创造出一个个有生命力的文案。 　　关键在引领的人 　　网乐:来北京是为找又一种新鲜？ 　　李欣频:之前本来是帮我弟弟报考北大，他想考法律博士。可是帮他报名之后，他没能来考，我来考了，考取了广告类专业。 　　网乐:对北京适应吗？ 　　李欣频:大都还好吧。 　　网乐:看来是有不适应的地方。 　　李欣频:天气方面还好啦，好吃的东西也很多。但是，以前我在台湾，知道有的人一年才读几本书，觉得太少，到了这边发现，好像普遍读得更少。 　　网乐:你看到什么了？ 　　李欣频:我会到各个地方走一走，待一待啊。在台湾，不管是在公车上，在咖啡店里，在休闲的广场上，看到一般人最常态的样子一定是在看着什么书。但是北京，大多的人在打电话、发信息、聊天，就是比较少有人在看书。是不是我去的地方不对？ 　　网乐:北京的公交车太挤了。 　　李欣频:但是东京更挤啊，人们还是都在看书。 　　网乐:咖啡馆、茶馆什么的，一般会被当成聚会的地方。 　　李欣频:我也去过一些啊，那里经常有外国人，他们到这里也依然会比较多选择看书的状态。两个外国人坐在一个桌位上，但他们一般都是各要一份饮料或什么，然后就各看各的书。 　　网乐:这里的人更习惯在一起聊天。 　　李欣频:在台湾大家也聊啊，但多数会聊电影聊音乐聊艺术。这边好像大都在谈股票和房地产。 　　网乐:可能阅读的状态要到大家再富足一点吧。 　　李欣频:但是，我经常会想，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想想富裕到底是什么。人的幸福快乐，真的是和那些数字的涨涨跌跌完全联系在一起吗？经济是可以被操作的，而文化要靠积累。其实每个人真要想长远有发展，一定要读书，否则没视野、不长线。 　　网乐:改变需要时间。 　　李欣频:习惯也是熏陶出来的。我觉得抓住几万人就够了，比如大型媒体有自觉的倡导，比如各个公司的老板、领导人物自己常读书。关键看引领的人怎么做。 　　网乐:怎么做？ 　　李欣频:如果一个公司的老板很爱读书，他的职员自然会主动去找书来读。一个老板哪怕是在开会的时候偶然提到什么书的好，对员工读书的促进一定很大。台湾的公司经常会给员工推荐书、发书券，鼓励大家买书读。我认识到诚品的特别，是有一次去找一本书，营业员没有去查电脑，更没有冷冰冰地让我自己去找，而是直接把我带到了那本书的面前。更意外的是，那位营业员还向我介绍了这个作者的创作情况，他受到哪些人的影响，他们的作品在这家店中陈列在什么地方等等；诚品的每个营业员都能做到这样哦。诚品比台湾任何一家的图书都贵，但人们还是愿意到诚品买书，因为它的每个细节都会让读者感觉到，在这里买书、读书很舒服、很享受。这就是一种引领。 　　网乐:这边很多单位都发“劳保”用品的。 　　李欣频:发些什么？ 　　网乐:大多是肥皂、洗衣粉、护肤品、牙膏、毛巾……还有炒菜的油什么的。 　　李欣频:这样啊？ 　　富足用自由去获 　　网乐:做创意的人都愿意过闲云野鹤式的生活？ 　　李欣频:至少可以不用为朝九晚五的束缚而有压力吧。我弟弟是很传统的成功者，他总是想不明白我靠什么生活，说我是“文化零工”。 　　网乐:因为你的文案很“卖钱”，所以你可以有实力成全自由？ 　　李欣频:的确有人算过，一个广告文案，按字数，一个字算下来能值500到1000块之多，但是我个人脑袋里几乎没有钱的概念。我现在每天至少要阅读一个半到两个小时，每周要看四五部艺术片，每周至少去剧院或音乐厅看两场艺术表演，每年有三个月会去旅行……这些注定都是让我不可能做那种固定时间固定身体模式的工作，但是它们都是我做下一个文案时，会跳出来帮助我的东西。自由，是最大的富裕吧。我过着公众人物与私创作者的双重生活，我很珍惜十多年来的这种特殊际遇。 　　网乐:你现在的自由，是小时候父母比较开放形成的？ 　　李欣频:才不！我小时候，家里的电视是被锁起来的，可以看到的所有的书不是课本就是题集。 　　网乐:你很乖、很听父母的话？ 　　李欣频:不听不行，他们有棍子啊。 　　网乐:会打你？ 　　李欣频:考99分都会被打，因为不是100分。 　　网乐:没有把你变成抑郁的孩子，应该很庆幸。 　　李欣频:是！那样很容易让孩子觉得父母不爱他，容易形成悲观人格，有的时候甚至对孩子是毁灭性的打击。 　　网乐:你叛逆过？ 　　李欣频:当然！逃家、逃学都有。不过我是突然发现，在讨厌的课本之外，世界上竟有那么多好看的书，高中开始海量阅读。一上大学，马上从家里搬出去了。懂得自由的人，一定是曾经被关过的人。 　　网乐:有什么你觉得做不了的？ 　　李欣频:很多啊！游泳、缝衣服、做饭……钉个东西，一定会被我搞得很糟。有些事要放给别人去做，有些事要留给老天去做。 　　网乐:有没有装笨的时候？ 　　李欣频:有啊有啊，人够聪明，有的时候就需要大智若愚。 　　网乐:这不是书教你的吧？ 　　李欣频:当然有书里的智慧。 　　 　　采访印象 　　出现在咖啡店里的李欣频，略施了脂粉，步轻声轻得恰到好处。黑色长及膝下的羽绒大衣仿佛是南方女子北上的通例，未见突破；双肩背书包不鼓胀，但直觉里面一定装进了所有出门后随时突发奇想的可能用品，不算新奇。正心说创意的头脑在穿着上似乎没有丝毫张显的时候，李欣频脚上一双深蓝色中式老太太棉鞋，一下带出了别样的味道。那鞋与她一身俏丽的唐装虽属同样的系列，但适龄的落差，一下让穿着者的“各色”跃然而出。 　　创意有时就需那么一点点？ 　　因为最近以来经常每天只能睡三四个钟头，李欣频的眼睛明显带着疲倦，当然有些黯然。而随着谈话的进行，你在她的淡定与自如中，不一会儿就忽略了那些黯淡的成分，继而禁不住地一次次琢磨:她那脑袋里究竟存放了多少古今见识与经典？她究竟还能挥发出多少天马行空的灵感？她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又一个现实版？ 　　我们这里读书的人相对少，这样的评论其实早就不新鲜，我们聊得似乎太老套。但是在采访过后两天里，记者还是特意去坐了几趟地铁、公共汽车，打了两次出租车。公交里，年长的年轻的，或歪头瞌睡，或发短信，或捧游戏机，或两眼直直地看着不知道何处的街景；有看报纸的，娱乐版、体育版、财经的股市分析版；出租车司机，则必然而热情地陪你开始一段崭新的侃……细瞧瞧，每个人的神情竟还都有着几分兴奋，所有人都沉浸在不知名的忙活中，即便是睡着。或许是心态所至，记者莫名地在那些兴奋中感受到，每个人脸上无一例外地掩藏着自己浑然不觉旁人无动于衷的——茫然。 　　再次开上自己的车，惯性地随手打开收音机，“路况信息之后，我们先做个热身脑筋急转弯，猜中的听众请发短信至……”娱乐还在狂欢，我们还不够宽裕，北京的人也都工作得太紧张了吧？ 　　或许，北京人向来视阅读为神圣，都要在焚香净手后正襟危坐时。 　　李欣频，你给做个文案吧！